「我不会忘的,你放心。干嘛把写错的字涂得这麽黑,很丑耶。」
『因为我要杀掉一句成语裡面的两种动物。』
「什麽意思?我看不懂。」
『毁尸(狮)灭迹(鸡)。』
「够了,太冷了。」
我其实是想见她的。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想」是属于好奇的想?还是渴望的想?
而且我也不想去想这种想到底是哪种想,因为我想念书。
想念书的「想」,是不得不渴望的想。
17岁的我,只知道把握时间念书,不知道要把握别的。
也不知道还有什麽是该把握的。
我只是珍惜且习惯与她通纸条的日子,没想太多,也没想以后。
「以后」这名词对现在的我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它要有意义,只在明年七月二号联考完之后。
从现在到联考之间,我只有念书,没有以后。
所以就这样吧,脑筋留给物理、化学和数学。
梅雨季节开始了,她说下雨天总让她上课迟到,所以她讨厌雨天。
『可是我很喜欢雨天耶。』
「你为什麽会喜欢雨天?」
『因为你讨厌雨天,我如果说我也讨厌,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你真的不是普通无聊。」
有天我顶著大雨上学,走进教室脱掉雨衣,整理完一脸狼狈后,
低头看见抽屉内的纸条上写著:
「人皆见花深千尺,不见明台矮半截。这是什麽意思?」
看到这两句话时,我琢磨了许久还是搞不清楚。
说对句不像对句,看来也不像是诗句,而且意思有些模糊。
『我不太懂。这两句话出自哪裡?』
「你怎麽会不懂?这是你说的话呀。」
『啊?我什麽时候说过这两句话?我完全没印象啊。』
「上礼拜你出现在我梦中,说了这两句话后就不见了。没想到你竟然
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这就怪了。」
『是你做的梦,我如果知道才是奇怪吧。』
「虽然是我做的梦,但却是从你口中说出那两句话呀。」
『我昨天也做了个梦。梦裡你说你欠我的一万块,过两天会还我。』
「胡说什麽,我什麽时候欠你钱?」
『虽然是我做的梦,但却是从你口中说出你欠我一万块。』
「好,我错了。我不要把我的梦当真。」
『对了,你梦裡的我,长怎样?』
「就一般高中生的长相。你们高中生理了平头后,几乎都一个样。」
『我不一样。有一对剑眉、深邃的双眸、英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
「喂,请不要在纸条上写言情小说的对白。谢谢。」
『你们补校学生没有髮禁?』
「当然没有。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工作了,难道教育部还会规定我们
这些晚上来念书的人去理个平头或西瓜皮吗?」
她可以想像我的模样,大约是顶个平头、带副近视眼镜的书呆子。
我却连她的头髮是长或短、是直或卷都不知道。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她曾梦见我,我却从未梦见她。
我做的梦大致上只有两种:美梦与恶梦。
恶梦就是落榜了,我站在悬崖边准备自由落体运动,而且没人拉我。
美梦则精彩多了,通常是考上台大医学系这种诺贝尔等级的科系。
然后一个中年男子牵著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来找我。
「这是一千万,请你点收。」中年男子说。
『才一千万。』我的语气很不屑。
「是美金啊!」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拜託你,跟我女儿交往吧。」
『好吧。』我叹口气,『勉为其难了。』
然后我会在他和那个女孩都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声音中醒过来。
这种梦有意义多了,而且是具有建设性与前瞻性的梦。
『那两句话的意思,也许是说花儿不管长在哪、长多深,人们都会
看见。但就在身旁明显陷下去半截的平台,却没人发现。』
「是吗?有些虚无缥缈耶。」
『原谅我,我尽力了。我真的很难理解那两句话。』
「不用多想了。或许将来某天,我们会知道那两句话的涵义。」
其实也无暇多想,学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学校要为即将毕业的高三生办个康乐节目,由高二生负责表演。
我们班上照例用推举方式选出具表演天分的同学,不,是替死鬼。
结果我和坐我右手边的同学,非常荣幸能担负这项神圣的任务。
我右手边的同学捶胸顿足哭喊:为什麽!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我们应该是在打篮球时,踩了别人的脚。』
上台表演时,我背靠著牆读书,帽子摘下,帽口朝天放在身前。
读了一会累了,便睡著了。
我同学从左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丢了个硬币在我帽子内。
然后他又从右边走过来,再丢了个硬币在我帽子内。
因为只有两个演员,所以他不断由左到右、由右到左走动。
最后我醒过来,看到帽子裡有好多硬币,于是握紧拳头激动地说:
『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我们简单谢个幕便匆忙跑走,一来还要赶著上课;
二来台下高三学长的眼神似乎是想衝上台扁我们一顿。
很不幸的,当我们跑回教室时,因为迟到而被老师痛骂一顿。
老师竟然忘了有这个节目,也忘了是他叫我们去表演的。
但我们连回嘴都不敢。
我把表演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过程写在纸条上,她说很有趣。
「那书中自有颜如玉该怎麽表演?」
『叫个可爱的女孩摇醒我,然后说:同学,别在这睡觉,会著凉的。
我醒来就会激动地说: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为什麽不这麽演呢?」
『你忘了吗?我们学校是男校,没半个女孩啊。你又不能来演。』
「我一想到这个表演的画面,就笑个不停呢。台下的反应如何?」
『台下的高三学长,大多手裡拿著英文单字卡背单字,没人认真看
表演。我们表演完后,一片寂静而且肃杀。』
「唉,高三生放鬆一下会死吗?」
『不能怪他们。换作是我,我也会选择背英文单字。』
「你快升高三了。不要嫌我萝唆,听我的劝,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会认为是风凉话。
然而从她手裡写下的字,我打从心底认为是种关心。
虽然我绝对无法做到,但我依旧感激。
我突然有种焦虑感,不是因为升上高三后压力更重,
而是升上高三后要换教室。
如果换了教室,我和她还会在同一间教室吗?
还会吗?
回眸(6)
6.
今年的第一个颱风来袭,刚好在礼拜天。
我心裡还在担心换教室的事,窗外轰然作响的雷吓了我一跳。
窗外风雨交加、乌云密佈,我心裡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校门口的相思树!
校门口附近有株相思树,传说中偶尔会掉下相思豆。
很多学生要走进学校上课前都会低头,不是因为对知识谦卑,
而是为了寻找是否有掉落的相思豆。
只可惜校门口总是人来人往,除了学生会进出外,还有附近的居民。
如果地上有相思豆,早就被捡光了。
我还没听说有哪个同学捡到这传说中的相思豆。
但现在不同,颱风天又逢星期日,没有人会跑去捡相思豆。
而且外面狂风暴雨,应该会打落一些相思豆吧?
我立刻拿起伞,衝出家门,在风雨中摇摇晃晃来到校门口相思树下。
虽是下午两点左右,但四周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
刚刚太心急了,应该带著手电筒才对。
我在地上摸索著,树下一片狼籍,残红碎绿还有树枝。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雨伞也早开花,浑身都溼透了。
终于在落叶堆中找到一个半开的豆荚,掰开一看,有两颗豆子。
一颗通体红透,另一颗还带著一小点绿。
我得意万分,不禁仰天长笑,喉咙进了雨水也不管,反正四周没人。
我将这两颗相思豆包好,星期一早上带去学校。
我上学时很开心,边走边吃吃地笑,等红灯时也是。
虽然这东西没什麽了不起,但据说女孩都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嘿,送你一样东西,昨天在校门口的相思树下捡的。』
「是相思豆耶,谢谢。告诉你哦,我有一条相思豆手鍊,垦丁买的。
豆子是饱满厚实的心型,颜色鲜红,而且豆子内圈又有心形曲线,
可谓内外双心、心心相印。人家都说相思豆质地坚硬,色泽红艳,
历久不褪,是永恒爱情的象徵呢。」
看她的文字语气,应该是很兴奋,但我却丝毫没有兴奋的感觉。
她已经有条闪闪发亮的相思豆手鍊了,我竟然还送她一颗色泽暗红、
另一颗还未完全成熟的相思豆。
蠢啊,真是蠢。我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的相思豆手鍊一定很漂亮。』
「再怎麽漂亮,也比不上你送我的这两颗相思豆。」
『你不用安慰我。』
「安慰?为什麽这麽说?」
『没事。这个话题就到这裡吧。』
「喂,我想起了一首诗。
笑问兰花何处生,兰花生处路难行。
争向鬓际插花朵,泥手赠来别有情。」
『我资质驽钝,不懂。』
「一般人会在花店买漂亮的兰花,并深情地将花插在女孩子鬓髮上。
但有些笨蛋会亲自走了崎岖的山路去摘兰花,于是双手沾满污泥。
因为怕自己的手葬,便不敢把花插在女孩子的鬓髮上,只能用沾满
污泥的手献上兰花。你在颱风天裡还特地到校门口为我捡来这两颗
豆子,虽然豆子不漂亮,但可贵的并不是豆子,是你的『泥手』。
我很感动,真的。还有,你没淋溼吧?」
看到这些文字时,我应该脸红了。
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写下:
『我只是颱风天閒閒没事干,走到校门口刚好看到地上有两颗相思豆
而已。身上也不怎麽溼,你别放在心上。』
「我会好好收藏这两颗相思豆。对了,相思树结的豆子不叫相思豆,
相思豆是孔雀树结的豆子。所以相思豆又叫孔雀子。」
『孔雀树结的豆子叫相思豆,那相思树结的豆子叫什麽?』
「笨,当然叫孔雀豆呀。这叫易子而叫(教)。」
『原来如此。』
「我随便说说你也信。我不知道相思树结的豆子叫什麽。」
相思树结的豆子叫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捡了两颗相思豆送她。
而且她喜欢。
我并不知道为什麽会有在颱风天跑去捡相思豆的衝动;
也不知道原来校门口那棵树不叫相思树,而是孔雀树。
我只知道她是真的开心,而我也因她的开心而开心。
这种开心,比数学考一百分还开心。
我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珍藏那两颗相思豆,因为她说她会。
她也说相思豆是永恒爱情的象徵,但我和她都只是17岁的高中生,
「永恒」离我们太遥远;「爱情」对我们而言又太陌生。
我不由得感到好奇,我和她之间是友情?还是爱情?
而且,会永恒吗?
「明天就要开始期末考了。你猜猜我昨晚为你弹什麽曲子?
是一首爱尔兰民谣,《Danny boy》。
Oh Danny boy, the pipes, the pipes are calling
From glen to glen, and down the mountain side
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Tis you, 'tis 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噢,丹尼男孩,笛声正在召唤。
穿越山谷之间,到山的另一边。
夏天已经走远,花儿也已凋谢。
你必须要离开,而我只能等待。
她比我早一天期末考,让我略感惊讶;
但令我更惊讶的是,她曾说过不为我弹悲伤的曲子,
而《Danny boy》在我听起来是首悲伤的曲子。
《Danny boy》的旋律悠扬凄美,如果在寂静的夜裡细细聆听,
很容易被歌词打动,甚至会有掉眼泪的衝动。
难道我和她对这首歌的认知不同?
虽然纳闷,虽然隐隐觉得不安,但期末考对学生而言太重要了。
所以我全部的心思还是放在期末考上,我认为她应该也是如此。
于是我在纸条写下:
『我明天才开始期末考,比你晚一天。我们都加油吧。』
然而当你在夏天来到草原上的时候回来,
或是在山谷一片寂静,且因雪而白头的时候回来。
不论在阳光下,或在阴影中,我都会在这裡等你。
噢,丹尼男孩,我是多麽爱你。
「期末考考完,你就升上高三了。就像你说过的,你即将进入地狱的
最下层。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心不要让课本和参考书佔满,在心裡
留些空间给自己。」
只要一想到即将升上高三,整个人便觉得血脉贲张。
一旦升上高三,我想我一定随地随地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但眼前期末考这关得先过,暂时无暇想到其他。
想了一会后,我写下:
『嗯。我尽量。如果我开口闭口都是联考,也请你劝劝我。』
如果你回来时,花儿全都凋谢了。
而我已经死去,或许死得很安详。
你将会前来,找到我长眠的地方。
跪下来跟我说声再会。
「虽然这样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不过我还是想说。在我心裡,你就像
钻石一般闪亮,而我这个补校生却只像铁鏽。所以你要加油,将来
一定会金榜题名。」
她用了Joan Baez的《Diamonds and Rust》做比喻。
听过这首歌故事的我,不免觉得脸红心跳。
在我17年来的青涩岁月中,从未有过像现在这种心跳虽然加速,
但心却很柔软的感觉。
『不要看轻自己,别再把自己比成铁鏽。你知道吗?其实在我心裡,
你也像钻石一样,而且你的克拉数还比我多。』
我会倾听,即使你只是很轻柔的踩在我上面。
如果你没忘记低声跟我说你爱我,
我所有的梦将会更温馨而且甜蜜。
那麽我会在平静中安息,直到你来到我身边。
「或许将来某天,你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高中的你写些什麽东西。
所以我把我们这段时间内所写的纸条,影印了一份给你。」
期末考最后一天,抽屉内的纸条这样写著。
而且纸条下面放了一叠纸,约有40张。
我拿起那叠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第一张纸左上角的空白处。
她写下: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
我相信,我们前世一定回眸超过五百次。
所以我不要跟你道别、也不要跟你约定。
将来某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她大概忘了,我们从未见面,根本不需要「再」。
而且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即使将来有缘碰面甚至产生恋情,
但只要我们都没提及那段通纸条的往事,
谁晓得谁是谁?
我脑中背得滚瓜烂熟的数学公式,突然变得模糊。
我没时间细看,立刻从书包裡抽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用力写下:
『我可以见你吗?』
字体比平常的字体大三倍。
钟声响了,考试要开始了,我却还呆坐著。
邻座同学摇了摇我肩膀,提醒我该把书包拿到外面走廊。
我站起身,发觉腿有些软,又颓然坐下。
在那瞬间,我觉得期末考一点都不重要,也没有意义。
考完试回家,照理说应该可以稍微喘息,因为明天放假。
但我无法喘息,呼吸更加急促。
我整夜播放《Danny boy》当背景音乐,像著了魔似的。
我一张张细看那40张影印了我和她对话的纸,内心激动不曾平静。
看到涂黑的部分,那是「万一我们没有见面」的伪装,我开始悔恨。
根本不是万一啊,只要不把握,所有东西都会离开。
虽然已放假,虽然知道机会渺茫,我隔天一早还是跑进教室。
教室内空无一人,我走到座位缓缓坐下,低头一看,
抽屉内的纸条,只有『我可以见你吗?』,没有她的字迹。
我拿出笔,在纸上不断写著:『我可以见你吗?』
一遍又一遍,写在纸条上任一处空白。
纸条写满几乎看不见空白后,我停下笔,静静看著纸条。
我突然觉得整著世界在飘动、在摇晃。
然后从心底涌上一股浓烈的悲伤,源源不绝,几乎把我淹没。
我想,我应该哭了。
回眸(7)
7.
升上高三,我换了间教室上课,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跟我共用抽屉。
因为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20班,补校一个年级却只有6班,
每升一个年级,我们便会换栋楼,但补校高一到高三都在同一栋楼。
当我到另一栋大楼上课时,她也换了教室,但依然在原来的大楼。
简单地说,在空间的座标上,我们不再重叠于相同的点。
没有她的高三岁月,就像地狱裡没有地藏王菩萨。
我只能忍受酷刑苦等投胎转世的日子来到,没有人可以度化我。
我常拿出那些影印纸来看,内容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虽然联考并不会考,但我记的比任何科目还熟。
高三教室的黑板左上角,总是用红色粉笔写了个数字。
那是代表距离联考还有多少天。
别的同学瞄到时,或许会心生警惕;但我看到那红色数字时,
常会莫名其妙想起她。
然后黑板会浮现纸条上的文字,我常因此在课堂中失神。
有天我心血来潮,或者该说是一时衝动,我放学后还待在校园。
我走到念高二时的那栋楼下,等待补校学生来上课。
快到6点时,补校学生陆陆续续走进那栋楼的教室。
『或许我可以遇见她!』
我心裡这麽想,心跳渐渐加速。
心跳只加速一会,突然被紧急煞住。
因为这时我才想起,我根本没看过她,甚至连名字和班级都不知道。
我以前的想法没错,如果有人在放学后的校园内悠閒欣赏黄昏,
那麽他一定是在升学压力下崩溃了,或是疯了。
某种程度上,我应该是崩溃或是疯了。
那天补习班的课,我也忘了要去上。
高三下学期,教育部解除髮禁,我的头髮终于不再像刺蝟。
我发觉我比古龙好一点,起码「髮禁」还会再出现于小说中。
偶尔我会想,我头髮已经变长了一些,她还会认得我吗?
但随即哑然失笑,我们从未见面,何来认不认得的道理。
既然不曾记得,那就无法忘记。
即使已进入联考前一个月的最后衝刺阶段,我还是会想起她。
她借我的录音带,我来不及还她,每当夜晚在书桌前念书时,
我总喜欢听她的录音带。
有时脑海中会幻想她抱著吉他自弹自唱《Diamonds and Rust》。
「好听吗?」
我几乎可以听见她这麽问。
联考放榜了,我考上成功大学,不仅跟母校在同一座城市,
而且就在母校旁边。
我因而常经过母校,偶尔会遥望高二时上课的那栋楼。
那栋楼似乎是我对母校仅有的记忆。
念大一时,班上还有两位女同学;大二时,她们都转系了。
我此后的青春就像武侠小说,在身边走来走去的,几乎都是男生。
日子久了,我开始对跟我不同性别的人类产生疑惑。
每当在校园中看见女孩,心裡总会依序浮现:
『这是美女吗?』、『这应该是美女吧?』、『这该不会是美女吧?』
这三种层次的问题。
幸好我们会想尽办法认识女孩子,比方交笔友或是办联谊。
我一共交过三个笔友,每次都无疾而终,也都没见过面。
交第一个笔友时,我很兴奋,因为这让我联想起她。
只可惜写信跟写纸条的差异颇大,信几乎算是一种文章,像作文。
不像纸条上的天马行空,甚至是随手涂鸦。
第一个笔友是个有点严肃的女孩,信裡常说些人生哲学之类的。
「如果希望西瓜吃起来更甜,却要加盐。人生就是如此。」
太深奥了,也非常虚无缥缈。
我的人生哲学简单多了,就是天天没事做,永远有钱花。
第二个笔友是个活泼得过了头的女孩,通常会在信的开头写:
「乾柴兄你好,我是烈火妹。」
我毕竟算是忠厚老实那型,打死也说不出:
『让我们燃烧吧!』
第三个笔友应该很小气,总会在信封的邮票涂上一层透明胶水,
这样盖邮戳时,只会盖在乾了的胶水上。
把邮票从信封剪下,在水裡浸泡一会,可以撕下邮票表面的胶水。
我们通了几次信,每次都用同一张邮票。
记得我跟她通纸条时,见面这种话题都会被巧妙迴避。
但不管我跟哪个笔友通信,我们都会大方谈论「见面」这话题。
只可惜她们跟我都不在同一座城市,可能是因为懒或是少了点衝动,
最终都没能见面。
久而久之,写信的兴致淡了,就断了来往。
她们写来的信,我没留著,连怎麽不见的都不晓得。
大学时的联谊活动去过好几次,每当认识很不错的女孩,
联谊结束后便想採取行动。
有人说最好的男人让女人衝动;次一等的让她们心动;
一般的男人让女人感动。
但无论我怎麽做,女孩们却都不为所动。
我曾在联谊完后鼓起勇气打电话约一个女孩子吃饭或看电影,
对方回答:「真不好意思,我已经答应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