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学应并不拒绝她,“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这样的饭局并不十分正式,叶熙本就不是妖娆的女子,穿着简单赴宴。
还是凯旋门,包厢内一桌子人她只认识郭骞奎。傅学应坐在她身边,和那些人看过去都是老关系,谈笑风生,很有点和乐融融的味道。
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包厢门却突然打开来。
起先迎上去的不知是谁,当傅学应站起来的时候,叶熙的视线顺着他望过去。
薄颜开一眼瞟到那个女人。他眼底划过一丝惊疑,随即淡去。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叶熙,彼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短短一周内发生数次巧合,绕是他这般的人物也不禁勾起了兴趣。
他刚结束一个饭局,却听闻此间几个分局长和熟人在此吃饭,不过过来打个招呼。
客套几句,他神色淡然,离去前视线若有似无朝着叶熙的方向。
薄颜开回到车上,司机开车十分安静,随行的几人也尽量没有一点声音。他一个人看着窗外,今天喝多了几杯,眼神微醺,面前的城市也就不知不觉变的迷茫起来。
那天回去后,他便知道,那个女人叫叶熙。叶熙叶熙,他嘴角饶有兴味的挂起一丝笑,傅学应的太太,前市委书记的独生女。
薄颜开突然觉得来到这个南方小城也并非那么无聊。
薄颜开开始对叶国庆的调查起了兴趣,他甚至调来叶熙的档案,琢磨的看了起来。他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无论从档案的哪一页来看,这个女人都平凡至极。
甚至由于不上像,使得照片上的叶熙看过去有些惨不忍睹。他盯着那一帧照片,却不知不觉放松了表情。
他想到第一次与她接触的情景,她一脚踩在他的皮鞋上,整个人都木了,一脸落寞,只知道不停的道歉。
他痛的要死,偏还要忍住痛在下属面前沉默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眼神飘过她的鞋跟,给予评价道,女人都喜欢踩着高跷上街吗?
他沉声问她是否可以拿开脚,疾步离去,只是为了借着走路缓和脚部的疼痛。
薄家人向来不喜欢吃亏,如今他吃了这么一个暗亏,虽不至于怀恨在心,却在电视台的时候一眼认出她来。
那天去电视台,不过是为了和美丽的女主播共进午餐,想不到见到她。几分意外之余,却为发现这个女人不记得他而微微感到不悦。
他心下飘过柳絮一样淡淡的怅然,她是傅学应的妻子,叶国庆的女人,哪一个身份,他都不好接进。

chapter62

叶熙一个人在家,客厅的电视闹哄哄的响着,叶熙整理着父母留下来的东西,忽然看到小时候的照片。她穿着公主裙,站在父母之间,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漆上金一样的光泽。
那个时候父亲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务员,周末的时候父母最喜欢带着她到各公园参观。再后来,长大一点,父亲在家的时间就很少了,周末母亲陪着她,母女俩在街上逛一逛,再后来,连母亲的身影都忙碌起来。只有司机载着她,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过。
那是怎样的家庭经历,她的家很温暖,可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这样的家很冷清。几年过去,惊人的适应力让她觉得平常起来。这就是家庭生活,各自忙碌没有什么不对,只要有爱,这个家依然可以让人觉得温馨和舒适。
到现在父母的萧然离去,她生活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抽走,而且她一辈子与孩子无缘。她总觉得这是一场噩梦,仿佛只是在梦里,她没有醒过来而已。
她拼命的想甩脱梦境,却发现现实如此,不能接受的只有她自己。
她蹲在柜子前看得出神,直到门打开来,傅学应走进来猛地从身后抱住她,才若有所觉。
她回过神,目光凝在他身上,此时已经十一二点,他最近都这么晚,这么忙,忙到她要愧疚,忙到她觉得,如果没有她,他可以有好好的人生。
他身上的酒气晕过来,叫叶熙心疼的皱眉,看着他好一会才道“我去给你放水?”
叶熙要站起来,傅学应只是拉着她。脸侧在她颈窝,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傅学应有那么一瞬间的梗塞。
他紧紧搂着她,像是再三宣誓主权。
酒气微醺让他的眼神透出些迷离,他叫着她的名字轻喃,整个人变的聒噪起来。
“小熙,明天礼拜六。”
“我知道。”
“今天检查算是告一段落了。”他语气里有满足。
叶熙一颤,有些高兴的回视他。他眼里映着她的身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笑的时候眉间却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是这几年才养成的习惯。
叶熙心疼的望着他,“明天梅山上有茶花展,我最喜欢茶花,你陪我去看吧。”
每年一度的茶花展,门票昂贵。以前她就总想着去,有一次她和学应一起,她事先偷偷买好了票,好不容易把他拐到那里时,他硬着脾气却调头就走,毫不顾忌身后急急追着他的她。
那时她就知道,傅学应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她隐瞒父亲的工作,隐瞒可能将他推远的东西。她从小就不单纯,可见那时候,她已经开始算计他了。
叶国庆的女儿,哪里有真的那么笨呢。
想到这,叶熙明澄澄的眼睛里含上笑。他有些莫名的看着她,逼问
“在笑什么?”
“我在想,我以前真懂得把握时机,趁着你少不更事,把你骗上手了。”
他一怔,嘴角溢出浓浓笑意。这一笑,手底下就放松了,叶熙脱逃出来,转而看他坐在床边,“明天赏玩了花,叶小姐可否陪在下回家?我们两个这样住在这里,我的母亲大人,你的婆婆很有点不悦呀。”
翌日两人早早起来,坐上出城的车,去梅山赏茶花。春暖花开的时节,游人如织,叶熙和傅学应穿梭在行人之间,一株株盆景赏心悦目,绕是再为杂事所扰,到了这里,也会舒眉一笑。
行经半路,傅学应的电话就响起来,工厂的锅炉温度总是上不去,这本是技术上的问题,傅学应最是擅长。只得快快结束行程,往城内赶。
分手的时候,傅学应又拉住她问“你准备去哪?”
叶熙想了一想,“我先去你家等你好不好?晚上我们吃完饭再说。”
傅学应点点头,拦了辆车呼啸而去。
叶熙慢慢荡着步子,心里却突突的跳着。她与傅学应的分分合合,也不知道他母亲会怎么看待。
她很没有底气,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没底气,傅母问她话时,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那样的神情态度,叫傅母气出的愈加畅快,此时对媳妇的不满通通爆发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学应他打拼事业本来就不容易,你却一点也不为他分忧解难。你们这代女性提倡自由,独立,可是女人结了婚,哪有那么独立的。我伺候他爸爸半辈子,什么不是以他爸爸为优先,我不这样要求你,可起码你应该懂事的,不该再增加他的负担。”
傅母没有忘了儿子刚回来几天的落魄神情,更耳闻这段日子儿子被他们叶家牵连的事,没来由的一股气仿佛哽在胸中许多年,急于发泄。
当下训起媳妇便头头是道,字字珠玑,倒没有了没主见的老太太的样子。
叶熙低着头,也不大回话,只是听着。这本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傅母下面的一句话却叫她浑身一颤,惨白了脸。
“你和学应结婚到现在也六七年了,怎么还不生个孩子?”傅母终于说出心中最介怀的话。
傅学应从来不和她说什么,儿子很孝顺,可母子俩又似乎并不亲近。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叫老人心里难受,此刻问出来心中的疑惑,更是怪罪,觉得必定是叶熙工作所以才不要孩子。
叶熙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张着嘴,就说了大实话。
“你说什么?”
傅母止了话,疑惑的望着她。
“妈,对不起,我不能生育…”
傅母愣在沙发上,五雷轰顶也不能够有现在的打击来的大。她只觉得一阵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
她怔怔的看向叶熙,这女人不能生育,怕和彩票中头奖的概率一样吧。她认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她的媳妇不能生孩子?!
脑袋里明明还糨糊一样理不清思绪,可胸中已有定论,这家,说什么是不能让儿子再坚持下去了。
她越是难以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内心里就越坚定。她的儿子不能和这个女人过下去,绝对不能!

chapter63

傅学应忙的彻头彻尾,终于解决了所有问题,回到家里,没想到却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在等着他。
他有些颓然的看着叶熙,不可置信的眼神说明着他现在的心情。他沉默好一会,才转而笑着向母亲说,“妈,小熙向来喜欢把问题想得严重,咱们又不是没钱,现在医学这么先进,到哪不能治好呀,国内不行,我们就出国治。我的工厂里就有员工有这个病的,我问过情况,也不是不能治好。”
他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有一点一丝细微的凉意,慢慢的渗透,好似一点点细小的疼痛,却折磨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难以忍受。
他安慰母亲的话不见有着他的坚决,傅母还想说什么,然而转念一想,岂又不是来日方长呢。她们那一辈子的人,年轻的时候也多受过婆婆的苛责,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娶了媳妇,她怎能没有积累一点手段。
她于是止了话,傅学应二话不说拉起叶熙就走。他脸沉得可怕,一双眼幽深,看着叶熙盛着凌人的愤怒。
车里叶熙坐在一边不说话,沉默的看着车窗外。傅学应浑身绷得死紧,蓄势待发的怒气磅礴的在身体里滋生,无可奈何又无处发泄。
这时车厢里响起悲凉的旋律,忧伤的唱着一首歌。歌声叫傅学应一怔,终于颓败的松散下去,无力松散开五指而再不复见强劲的弧度。
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转折,那不是凌空的一道霹雳,而是叶熙仿佛叫他一次性尝够了春夏秋冬的所有表情。
他心底仿佛变的遥远的愤恨复又清晰起来,一点点的急躁不安,然而终是无计可施。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逼人的安静。
他仿佛终于认清,渐渐平静下来。
他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叶熙,我不懂,有时候我明明很了解你,可有时候,你的行为叫我完全无措。”
“叶熙,我不是你的神,我也有脾气,我也有情绪,你不能以那么高的标准要求我,一点都不顾及我的心情。”
“叶熙,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喉间一涩,声音嘎然而止。他眼前仿佛掠过多年前的那个叶熙,春光盛放中朝他跑来,点滴的阳光在她发间跳跃,盈满了他鲜活的记忆。
而这样的记忆是不能释怀的。
他沉默注视她,他向来精湛的眼光竟无论如何猜不透这个本来应该是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女人。
叶熙她在想什么?
是啊,叶熙在想什么!她想起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运动会,她被安排参跑百米冲刺。她很用心很用心的去跑,奈何枪声响起后,她却一直滞于人后。
她并非不努力,只是很多东西,先天不足,后天难免就发育不良。
叶熙觉得她是先天不足,后天亦无能。
她这辈子无法把自己放在和他并列的位置上啊,她很用力的去跑,可是她无法理直气壮的同他在一起,正如她无法搪塞过那个尖锐的问题。
他可以等她,或者牵着她的手一起跑,可是她难免会这样想,学应,如果没有她,可以跑的更远吧。
车停了,傅学应却不下车,叶熙看着他,那表情千变万化,最后都留滞在一张白嫩的脸上。
傅学应本能的就知道她此刻想要说什么,她想要道歉。
他此时突然觉得讽刺,这样的时候,她便又变的明明白白了!
他看着叶熙的表情,心下又划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忍耐了一会,终于说“我工厂里还有一点事,处理完了就回来。”
语态平和,是真的有事情要做吧。
他的车消失在叶熙的视线中,摇摇荡荡,仿若翻江倒海。

chapter64

“叶小姐,我有一点事情想和你谈谈。”
叶熙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由脚底窜上一股凉意。领着包包出门,在约定的地点,忐忑的看见有个穿深色手工西装的男子背对着她,背影挺拔。
他说,有关于她父母的事情要跟她谈。是什么事情呢?叶熙有些无措和焦躁。爸爸妈妈早已出国,莫非还有什么?
莫非…
她犹犹豫豫的走上去,手里的皮包因紧张而不自然的收紧。
那男子若有所觉的转过身,英俊不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他的想法,就连上次见面的凌人气势也消逝不见。“叶小姐。”
他点头致意,气定神闲的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示意她打开眼前的文件夹。
叶熙抓起文件夹,一页页翻过,等翻到最后一面,已经脸色惨白。
上面是什么,学经济的她再了解不过。
各项支出,各笔款项的流入,和一份详细的证人笔录。
叶熙的天塌了。
叶熙不能克制双手的抖动,回瞪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要干什么?证据已经这么充足,他不应该要给她看,而是应该…应该直接让有关部门提起控诉的。
叶熙不敢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那些是她无法承受的近似于灭顶的灾难。
薄颜开似乎很满意目前达到的效果,眼角眸光一闪,单刀直入主题
“我想叶小姐对上面的内容已经看的十分清楚。令尊令堂的事,我也感到很震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薄颜开笑而不答
“这些都是薄某偶然间获得的,也就是说,仍有补救的机会。”
叶熙苦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为这个人接下来提出的要求而惶恐。
可是,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不可以拒绝。那是关系到她的父母,关系到他们啊!
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强迫自己看着眼前这个人。然而,此时她应该如何表态?
要不要像电视剧里那样,告诉他,求求你,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保守秘密,只要你不说出去。
好在,在叶熙还在犯难怎么开口的时候薄颜开已经替他解决了这一难题。
“我喜欢你,希望你能陪我一阵子。”
“好。”
薄颜开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却迅速的被掩盖。
“看来我们合作很愉快,叶小姐果然是爽快的人。”
他站起来,走到叶熙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遮去了她眼前大部分的光线。他说
“那么傅学应你要怎么办?当然,如果你想就这么瞒着他我并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声音愉快,愉悦的眼神里却难掩那一丝看戏的神态。
是呀,学应要怎么办!叶熙拧紧衣角,耳朵里薄颜开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学应要怎么办呀,她怎么能那么对他?!
叶熙仿佛看到了绝望,如何不能叫人绝望呢。山穷水尽,她终于还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chapter65

五点十分,叶熙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仿佛在一分钟一分钟数着最后的时光流过。
外面天将黑未黑,叶熙不得不遣词造句,运用她所有的想象,描绘那即将出现的场景。
她该要怎么对他说?他又会作何反应?
傅学应开锁进门,对端坐在沙发上的叶熙感到诧异,她穿着整齐,脚下甚至还未脱去外出时才穿的高跟鞋。
傅学应走过去,半带着笑问她“今天又去哪里晃了一天?”
他一面松着领带,一面往沙发上一坐。
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带着一丝倦容的脸上仍停有笑容。
他全无防备,所以才会在叶熙说出要离开的话时浑身一颤,脸上全然是措手不及的伤痛。他仿佛感到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伤口涓涓的流着血。
傅学应许久才找到声音,问她
“小熙,你这是在开玩笑吗,我说过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语气乍听平淡,然而平静里却始现狂澜。
他盯住她,上下打量着的目光仿佛要将她逼回原型,看清她到底是什么妖怪。
他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冷清的,全身的精力仿佛都焦在一双眼里,而那双眼此时正分毫不差的凌迟叶熙。
“你以为我会放你不明不白的再走一次?”他唇边带着讥讽,惊涛骇浪的目光已经收起。此时的他仿佛一只刺猬,仓惶的要面对伤害他的人。
他亦有他的脆弱,也有底线,爱情不是当真肆无忌惮,她如要再触,那么后果也只有她自己承受。
“学应,对不起。”
“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他大喝道,目光骇人。
“…”
“你走吧!”他眼已清冷,如若还有什么,那么也只剩下一点迷茫,一点想不通,和一点对长久以来付出的不甘。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底的感情全部冷冻,不,冷冻不足以形容这一切,它们是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他还爱这个女人吗?
面对已经人去楼空的屋宇,他疲惫的闭上眼。
爱吗?爱情真是沉重。他已经不爱了。
————————————————————————
这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下一卷起,会是全新的转折和发展。
小说里的这些人,秦、蒋、傅、叶甚至徐都努力,执着,可惜是否爱就会在一起,是否在一起就会白头到老?爱情往往都是惆怅的。
曾经深刻的活在我们生活中的人,是否真的就是与我们白头到老的那一个?
有太多的可能,有太多种变数,谁也不能保证结局是什么样子。傅努力了,争取了,可是到此,他的爱走失了。
女人是长情的动物,可男人不一样,甚至有时候,他们的热忱确实是可以在一夕之间燃烧殆尽的。
大家或许会跳出来说女主太不讨人喜欢了,可是,我觉得很好,有血有肉。我一直想写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有你我的影子,她虽有的地方可恨,可她是真实的。并非每个人都玲珑八面,并非每个人都能在该精明的时候精明,该糊涂的时候糊涂。
我们多数人没有练成那样的高深功夫,因此在小说里我们可以旁观者清,可是生活中我们难保没有犯过这样类似的错误。
其实我写文一种都是惶恐的,怕故事写的不好看,怕观众不喜欢,怕孤独的唱独角戏。能力实在有限,或许将它写的不伦不类,可我会竭尽全力,把我能写出的最好的故事展现在大家面前。

chapter1

叶熙二十八岁,二十八岁这年,人生重新开始了,而且是开始的一无所有。
她从来不曾如此贫瘠,没有爱而且家无恒产。噢不,也许爱情是有的,只是爱情已经恒等于无奈。
在这个她生长的城市,她从来没有如此孤独过。她依然住在父母出国前的房子里,可以很悠闲的坐在窗前看日落,看彩霞满天,看星斗闪烁。
她很小的时候,也曾搬着板凳,从窗子里眺望出去。那时住在她家对面的是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老房子的阳台上没有防盗窗,从外人眼里便一览无遗。
她眺望着,偶尔也能看清楚那个缩在玻璃窗背后的男孩,于是相顾一笑,坦然,真挚,仿佛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是很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叶熙也并非是从小就活泼的女孩子,那个时候母亲时常在家,叶熙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喜欢黏着她。直到后来,空荡荡的房子里不时回荡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啪哒啪哒,是自己的白凉鞋来回在冰冷红漆水泥地上窜出的声音。
那时幼小的孩子并不懂得孤独,只觉得害怕,想方设法摆脱这种害怕,于是开始活跃,开始好动,开始懂得表现和如何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这是她的童年啊,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穿梭跳跃,引领一群伙伴飞奔跑跳,无所不做,很头疼,很张扬,可是很真实的演绎着生命最初的无奈。
叶熙从窗边回到客厅里,来来回回的发出响动,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双锋利的眉若刀刻,对她引起的响动充耳不闻。
许久,叶熙淌着汗把衣服通通晾好在阳台上,他才终于放下报纸,抬起头,剑眉微蹙略略不耐的看着她
“你就不能停一停?”
叶熙一怔,“可以。”
她放下衣盆,转而安静的坐回沙发上。她拿起前两天从书店里买来的小说,沙沙的翻书声传来,于是又再无交谈。
薄颜开看了她一会,淡淡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周正,英俊并且冷漠严肃。他这样的人大多是凌人且冷漠无情的,而他本人亦有这样的自觉。
这时他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嗯,你把车开来,五分钟后在楼下等我。”
他指示着,叶熙听到声音从书本中抬起头对上他。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我该走了。”
他如是说,人已经利落的站起来走至门边。
门柄转动,他已离去。
叶熙复又低头看书,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外面天色渐沉,屋子里的灯光格外的明亮起来。他刚走,却又打来电话,“我这两天都有事,你可以随意安排。”
叶熙呵的一声笑出来,他沉默了,她也就更觉得无话可说。
半晌,她以为要挂电话,才说完再见,他低沉的声音又响来,“你想去哪?”
“随便什么地方。”
无甚可说,又一会,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