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公主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沅璧,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庾莹把玩着手里的茶碗,不屑地哼了一声:“你那么大声音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靠得这么近!我又不是你姐姐!”看见沈沅钰走了过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变得有些尖锐刻薄。
第58章 嫡庶之辩
沈沅钰一看这情形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沈沅璧是什么性子她十分了解,必然是见沈沅舒受到宁德长公主的另眼相看,心里十分羡慕嫉妒。就想趁着今日 这样的机会,好生结交一些贵女,上前去巴结新安公主、豫章公主,却不知道新安公主和庾莹早已恨毒了沈沅钰,沈沅璧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送上前,她们必会整出 点儿幺蛾子捉弄她。
果然就听见新安公主冷言冷语地道:“咱们好好地说话儿,你一个姨娘生的下贱秧子凑什么趣儿?又不是没有人招呼咱们!沅珍表妹可就在这儿呢!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和咱们这些人说话?”对着沈沅璧说话,却时时目注沈沅钰,似乎是在示威。
沈沅珍对任何小大房的人都没有好感,巴不得看她们个个都出丑。不但不帮着亲姐妹说话,反而落井下石:“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是你一个庶女巴结得上的?还不赶快下去,没的在这里丢了咱们沈家的脸面!”
“说得正是呢!”就有人笑了起来。
沈 沅璧面红过耳。被众人一唱一和地嘲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从前在家里,周氏待她和顺,吃穿用度都是比着沈沅钰和沈沅舒来的,顾氏看在白姨娘的份上, 对她也颇有几分慈爱。她一向觉得,自己和嫡女并没有多少差别。今天这件事,却血淋淋地将她的尊严和骄傲尽数粉碎了。
她心里愤恨不已,偏偏不知道拿什么来反驳,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沈沅思、沈沅依也都在场,想要说话,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沈沅钰是真的没脾气了。这个七妹妹,没有白姨娘那个智商,却把白姨娘擅长阴谋诡计的那套做派学了个十成十,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又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就往人家的枪口上撞上去,真是自取其辱。
沈沅钰直接吩咐沈沅璧的大丫鬟翠屏:“还不把你家小姐扶下去,重新梳洗换件衣裳再来!”
翠屏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来,扶着沈沅璧下去换衣裳。沈沅璧挣扎了一下,到底不敢和公主对掐,就跟着翠屏向门口走去。
新安公主等人针对的本来就是沈沅钰,沈沅璧要是这样走了,这戏可就没法唱了。新安公主立刻叫了一声:“等一等!还没有赔礼道歉呢,就这样走了?”
沈沅璧气得眼睛都红了,没想到新安公主这样咄咄逼人,吃亏受委屈的明明是她,难道还要她向这些欺辱她的人低头认错赔不是吗?
沈沅钰扬起眉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故意找事儿的新安公主,语气平静地道:“还是公主通情达理,既然如此,就请庾莹姑娘给我七妹妹赔个不是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哗然!
新安公主怒极:“沈沅钰,你莫不是疯了!”
沈沅钰淡然微笑:“庾莹小姐弄脏了我妹妹的衣裳,不管对与不对,都有错处,自该赔礼道歉,难道我有说错吗?”
庾莹大怒,拍案而起道:“沈沅钰,你叫我一个郡王嫡女给这个小妇养的赔礼道歉,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不要以为这里是沈家,你就为所欲为,妄自生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沈家也要在王化教导之下,遵从皇上的管理!”
沈沅钰心中暗哂:这个庾莹和她那个没脑子的哥哥一样,真是个棒槌,不愧是一个妈生出来的。当然了,汝南王妃也不是什么好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得好!”沈沅钰道:“庾莹小姐既然知道这一点,就不该把小妇养的这几个字时时放在嘴边!”
“你什么意思?”新安公主和庾莹都是不解。
沈 沅钰朗声道:“我大晋自从衣冠南渡,偏安江左,痛失中原腹心之地,自昭帝起,历代帝王莫不以光复中原为己任,屡屡下诏求贤,不拘一格。我士族之中,以庶出 而当大位者,多不胜数…远的不说,就说咱们的江南第一名士,大司空王越,位居宰辅,手掌乾坤,不就是庶出的吗?”
王越是大晋第 一豪门琅琊王氏的当代宗主,手握大晋朝权,老谋深算,权倾天下,是高级士族的当轴人物。原本琅琊王氏的宗主乃是他的嫡兄王檀,王檀自知论才华能力,自己远 远不如这个庶弟,为了琅琊王氏宗族的发展,王檀毅然让贤,全力扶持王越,使他一路高升,逐渐掌握朝权,也成就了琅琊王氏大晋第一高门的美誉。
王檀此举,也便成了士族间的一段佳话,广为流传。
琅琊王氏诸女也有在场,这时已频频点头。沈沅钰对新安公主和庾莹道:“我没有说错吧?”
新安公主冷笑道:“王公是庶出我们自然知道,你绕来绕去的,究竟要说什么?”
沈 沅钰道:“公主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完呢!”她接着道:“除了王公以外,江州刺史谢炎谢大人、宣城太守王骏王大人、荆州参军郗定郗大人、徐州司马桓益桓大 人…都非家族嫡脉所出,却也不失为我大晋国之干城!”沈沅钰口说不停,一连报出十余个名字,不是丞相宰辅就是封疆大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高平郗氏、 谯国桓氏…数得着的甲姓门阀几乎全被点了个遍,这段时间她一有时间就缠着父亲,请教建康各大家族形势,现在说来竟是如数家珍。
她看了一眼新安公主和庾莹两个人,嘴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按照公主和庾小姐的意思,这些一时风流俊彦的人物,岂不是都变成了小妇养的?”
新安公主和庾莹再跋扈也不敢认了这句话。要知道刚才沈沅钰所说,几乎把大晋所有第一流门户全都囊括在内了,她们若是答应一声,可就把建康所有的门阀士族得罪光了,就算新安公主这个嫡公主也承受不起,就更不用说,庾莹只是一个不掌握实权的郡王之女了。
庾莹脸色阵红阵白:“我自然没有诽谤诸公的意思,沈沅钰你不要扯得太远了。何况嫡庶之别在男子间本就不如女子间那样明显!”
“嫡庶之别在女子间更为明显。”沈沅钰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那我请问公主殿下,请问庾小姐,当今羊皇后母仪天下,贞静贤德,乃是我辈女子的楷模,按照两位刚才所说,那羊皇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泰山羊氏之女羊怡容,为当朝元帝皇后。系出名门,其祖先前朝时曾官拜兖州刺史,羊皇后虽是庶出,情形却自不同,她家族中阳盛阴衰,杨皇后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孩,在家里被长辈爱若珍宝,比之嫡女更要受宠,不过不管怎样,庶出就是庶出!
新安公主已经目光凌厉地看了过来,庾莹脸色一白,按照沈沅钰的说法,那句“小妇养的”可是把当朝皇后也给裹挟了进来,追究起来妥妥地就是一个蔑视皇后的罪名。
要 知道羊皇后最恨别人说她是庶出,今天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十之八九要传到她的耳朵里,新安公主自己都脱不了干系。新安公主想起母亲的手段不由全身一抖。新 安公主心内权衡利弊,死道友不死贫道,庾莹本来也算不得什么玩意儿,没必要为了她惹得母后不高兴,便厉声喝道:“都是你这个贱婢胡言乱语,还不给我跪 下!”
“公主?”庾莹在肚子里把新安公主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了,刚才骂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的,不是也有你一个吗?现在出事了就推我出来顶缸!
新安公主道:“本公主的话你也敢不遵?”
庾莹可不像沈沅钰那样,背后有兰陵沈氏这样的顶级门阀做后盾,新安公主她实在得罪不起。只好含着屈辱跪了下去。
今天这个脸可是丢大了!
沈沅钰悄悄一拉沈沅璧的袖子。沈沅璧小聪明还是有点儿的,立刻见缝插针道:“庾小姐知错就好,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我不是…”庾莹根本不是跪的她,沈沅钰却不肯让她把话说完,直接打断她,对沈沅璧道:“既然庾小姐诚心赔罪了,咱们也不能不依不饶的。你赶快下去换衣裳吧,酒席已经快要开始了!”
“是!”沈沅璧乖巧得像个小兔子,二话不说就朝外走,根本不向跪在地上的庾莹看一眼。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帮自己讨回公道的人,竟然会是沈沅钰这个嫡姐!
新安公主见事已至此,今天这个脸算是丢大发了。她在宫中横行无忌惯了,没成想遇见了沈沅钰竟是处处吃瘪,她觉得自己再没脸在这里呆下去了,一甩袖子就向外走去。
沈沅珍大声叫道:“表姐,你去哪儿?宴会还没开始呢!”跟着新安公主出来的几位宫女女官也急忙跟了上去。
公主走得急,迎面有一个端着红漆托盘的沈府侍女走了过来,正好和新安公主撞了个满怀,托盘里的香茶立刻被打翻了,洒了新安公主一身。新安公主已是狂怒:“贱婢,你没长眼睛吗?”抡起胳膊就在那个侍女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第59章 太子阴私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在座的贵女们都是大家出身,极有涵养,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气急败坏,掌掴侍女的事儿来的。众位贵女全都看出来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那个丫头的错,是新安公主一时不察,撞上了丫鬟。
如此骄横跋扈,真是叫人齿冷。众人投过去的目光就充满了鄙夷。
沈沅钰不由脸色一沉。
那丫鬟见冲撞了公主,早就吓傻了,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爬起来语无伦次地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帮公主擦干净身上的茶水。”从腰间摸出一块手帕,就去擦新安公主那一身金碧辉煌的宫装。
新安公主怒不可遏,“滚!”
豫章公主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新安公主再这么闹下去,皇家的脸面可就全被她丢光了。连忙走上前去拉她起来,在她的耳边低声劝道:“你是千金之躯,何必与一个丫鬟一般见识,没得失了身份!”
豫章公主乃是三皇子胞妹,桓淑妃所出,在宫中,身份地位仅次于新安公主,这几年外祖父大司马桓奇坐镇荆州,都督荆梁交宁益五州军事,为诸方镇之首,桓氏家族日渐兴旺,直追琅琊王氏,豫章公主的地位也是日渐尊崇。
三皇子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新安公主和豫章公主也早就是面和心不和,在外面也就维持着表面的和睦罢了。就冷笑了一声,低声道:“本公主的事,用不着你管!”
豫章公主也是极得帝宠的,她却不像新安公主这么没脑子,在外的时候,从来都表现得十分低调。但却并不代表她性格和软怕事,她淡淡地道:“我并无意插手皇妹之事,只是奉劝皇妹不要再肆意妄为,再这样下去,皇家的脸面就要被你丢完了!”
说完不着痕迹地甩开新安公主的胳膊,退到了一边。新安公主想发火,终究还是忍了下去。无论如何,她都不敢和豫章公主在外边撕破脸皮。如今皇权坠移,门阀士族轮流执政,元帝一心重塑皇家权威,对宗室约束极为严厉,若是曝出了皇家内苑争斗不休的丑闻,他必定勃然大怒。
这时沈沅钰已经走了过来,先是吩咐道:“还不把这个冲撞了公主的丫头给我拖下去,过了老祖宗的大寿再行发落。”
这么做,实际上是救了丫鬟的性命。谁知道这个跋扈的公主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能叫庾莹给沈沅璧下跪赔礼,却不能叫新安公主给一个丫鬟道歉,毕竟身份的差距在这儿摆着呢。
就 有两个婆子将兀自磕头不休的丫鬟拖了下去。沈沅钰又对沈沅依道:“还请五妹妹带公主到芳菲院去更衣。”沈家早就准备好了给贵女们换衣服的地方,就在距离时 晴轩不远的芳菲院。倒不是沈沅钰拿大不愿亲自带着新安公主去,实在是她和新安公主势成水火,不想再把矛盾激化。
这时沈沅珍走上前来,拉着新安公主的胳膊道:“我带表姐过去。不必麻烦五妹妹了!”
沈沅依正是求之不得,她自诩为名门闺秀,刚才看了新安公主的做派,若不是她乃主人家,真不想和这样的公主沾染上一点儿半点儿。
新安公主本来还想说话,被沈沅珍硬拉了出来。出了时晴轩的大门,周围都是两人的心腹丫头,新安公主杀气腾腾地道:“沈沅钰这个贱婢,今天不让她出个大丑,难消我心头之恨!”
沈沅珍道:“表姐,我早就与你说过了,这个妖女邪门着呢,现在你相信了吗?那贱婢口才了得,这里又是沈府,你虽然贵为公主,怕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我劝表姐还是忍下这口气罢!”这哪里是劝新安公主忍气吞声,分明就是在煽风点火地挑唆。
新安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激将:“我就不相信,我一个堂堂嫡公主,还收拾不了一个三等门户生出来的小贱人!”招手叫了一个女官过来:“去前头把太子哥哥给我请过来!”
沈沅珍低下头,适时遮掩住嘴角那一丝诡计得逞的笑意。
官家小姐们外出带上一套或者几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这是约定俗成的做法,到了芳菲院,新安公主换了一身烟霞色的宫装,就听见外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留在外面的宫女传禀道:“太子殿下来了!”
帘子一掀,太子庾邵恒缓步走了进来。那时的男女大防远不及后世严格,算起来太子也是沈沅珍的表哥,又早已成婚,沈沅珍就没有回避。
太子身穿杏黄色夔龙纹的袍子,长得虽然没有庾邵渊那般俊美,一双眼睛却寒光闪闪,十分明亮!常年位居高位,养尊处优,也让他身上带了一种上位者所特有的威严。
沈沅珍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一步,就要跪下:“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摆摆手道:“表妹请起,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行此大礼!”称她为表妹,就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看的意思了,沈沅珍心里一喜。跟在太子身边的一位女官已上前扶住了沈沅珍。
沈沅珍退后了两步,凭着女人的直觉,感觉一束火辣辣的目光在她的腰、臀、胸等处逡巡,她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却见太子一脸的宝相庄严。而太子身边,只带了一个女官和两个内侍,她不由暗暗奇怪,难道自己感觉错误了?
太子人品端方,世所共知,应该不会是他吧?
却不知太子却在暗想自己有三年没见过这个表妹了,都说沈沅珍出落成兰陵沈氏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自己早已娶了正妃,怕是没有机会染指了。日后叫手下多去民间寻访一下,找几个长得和她相仿的女子纳入房中,想必别有一番情趣。
他这边正在意淫得爽快,忽听到新安公主道:“太子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太子对这个总是闯了祸就找自己给她擦屁股的的妹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疼爱,因为父皇和母后都对新安十分溺爱,将她视作掌珠,他为了投其所好,尤其是为了讨好父皇,这才表现得对这个胞妹言听计从。
“你说什么,二哥听着呢!”太子收回绮思,十分熟练地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我要你帮我对付沈家三小姐沈沅钰那个贱婢!至少要让她在人前出个大丑!”
太子脸色一变:“新安,你在胡说什么?”这可是沈府,沈家四小姐可就在那里听着呢!
沈 沅珍微笑道:“太子殿下,沈沅钰妄自尊大,丝毫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数次出言讥讽新安表姐,还让表姐难堪。就连我这个作妹妹的都看不过眼去,在家的时候更是 骄横跋扈,不但是我,就连我的母亲湖阳郡主也多次被她羞辱,表哥若能杀杀她的锐气,叫她长点儿记性,想来对她,对沈府来说也是好事!”
也就是说,沈沅钰倒霉,她是乐见其成的了。
太 子嘴角微翘,大有深意地看了沈沅珍一眼。沈家小大房和小二房的宗子之争如火如荼,两房势成水火,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湖阳郡主和沈晖对他多有巴结,想要借他 的势和力上位,他也乐见其成,他也想借助沈氏这一支的力量巩固太子权位…小二房借他的势头压压小大房无妨,但不是这么个借法!
沈沅珍小小一个丫头,明明是想借刀杀人,偏偏自己的妹妹傻乎乎地就上当!
他心中已自不喜,扫了沈沅珍一眼道:“这里毕竟是沈氏老宅,兰陵沈氏,家风严谨,教子有方,人所皆知。孤虽贵为太子,却也没有代为教训沈家女的道理,这事不必再提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孤就先回去了。孤逃席出来,不能离开太久!”
沈沅珍被他看得心头一寒,不由低下头不敢多言。
新安公主却是不管不顾:“二哥,你只说你帮不帮我?”
太子脸色一沉:“新安,你不要胡闹。这里不是你的承香殿!你若再这样不知所谓,我就叫人把你送回宫去,请母后好好管教你!”
新安公主一跺脚:“好好好!你一个当哥哥的,看见妹子受了委屈,不但不帮着我,还和宁德长公主那个老虔婆一样,只知道埋怨我,责罚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帮着我,我就,我就把你的事情告诉母后,你每个月都要去一趟简静寺,你到底是给母后祈福,还是…”
“你给我闭嘴!”新安公主还没说完,太子就突然暴喝了一声,打断她的话。
新安公主被太子这一吼,吓得愣在了那里。
太子却转过头去,对沈沅珍道:“孤有几句话要嘱咐新安,表妹你先出去。”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沈沅珍见太子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凶狠,神情狰狞,哪里敢说个不字,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一时心里有些惴惴,为了报复沈沅钰,今天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冒失了。
太子身边的内侍和女官全都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好。都是人精子,谁不知道秘密好听,可是脖子上吃饭的家伙更要紧的道理,太子的隐私,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太子脸上凶相毕露:“你都知道些什么?说!”
第60章 识破阴谋
新安公主还从来没看见太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也有一些忐忑。新安公主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凶什么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妙慧那小尼姑之间的关系。你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连我这个亲妹子都瞧见了,还那么凶!亏我帮你瞒着父皇和母后,谁都没有告诉!”
妙慧乃是建康大名鼎鼎的人物。她是一个尼姑,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尼姑!
谁也不知她生于何处,只知道她自幼投身佛门,热衷佛道,博学内外典籍,又擅长于铺陈辞采,撰写文章。从皇帝到中枢宰辅,以及宗室王公无不对她十分崇仰。
此时江左文化辉煌灿烂,正值儒释道三教合流之时,高级士族和皇族之中,信教之人比比皆是。比如当朝晋元帝,就信仰佛教且极为虔诚。而羊皇后,则是既信天师道,又信佛教。
妙慧每与皇帝、宗室公卿以及中朝学士谈佛论法,无不才情勃发,妙思入微,这也使她极负盛名。
隆兴十七年,太傅谢涵为她营建了一座简静寺,任命妙慧为寺主,领有徒众百余人,因江左名士无不推崇妙慧,士族的供养源源不断,简静寺财富之多冠于都邑。其所居寺前也盛况空前,每日都停有车马百余乘。
太子狡辩道:“我与妙慧师傅只是谈论佛法,并不涉及其他!”
新安公主哂道:“谈论佛法?你还骗我!谈论佛法怎么不在前殿谈论,别以为我不知道后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妙慧休息就寝的地方!”
太子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新安公主道:“五日前,我在宫中闲坐无聊,就偷拿了母后的令牌,扮成一位风流公子去了简净寺,哪知道那妙慧的架子那么大,皇后的人她都敢不见,我一时气不过,就偷偷潜进了后殿,恰好看见你穿着青衣小帽,化妆成普通的士族子弟,和那个妙慧一起进了后殿的禅房。”
太子急忙问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没有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可一直没有时间!我知道事关重大,就并没有告诉父皇和母后!”
太子脸上的神色就松弛了下来。“你做得好!做得对!上回跟着你去的是宫女还是内侍,你一定要告诉她们嘴巴给我紧一点儿。要不然你告诉二哥,让二哥帮你把他们处置了,免得节外生枝。”
新安公主吓了一跳:“二哥,没有这么严重吧?跟着我的都是我的心腹,不会出去乱说的。”
太子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他和妙慧有染,这件事一旦叫人知道了,不但妙慧没脸做人,就连他这个太子也要名声扫地。
最关键的还不在这里,因为妙慧和朝廷重臣来往密切,又是皇帝的座上宾,极得皇帝的崇信,皇上有时候甚至会询问她政务方面的意见,实际上妙慧已经有了影响朝局的能力。
他费了多少劲,花了多少银子打点才得以一亲芳泽,同时又通过妙慧和镇于京口的徐州刺史何淮取得了联系。徐州乃是大晋军事实力第二强的州,拥有战斗力极强的北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