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沅钰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
周 氏也鼓励沈沅舒道:“去吧去吧!你镇日陪着我在屋子里,不是做针线就是画画,多在各房之间走动走动,没有坏处!有你姐姐陪着,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因为结 巴的缘故,沈沅舒十分自卑,很少出门走动。她很喜欢画画,可能是遗传了沈昀的基因,一笔水墨丹青画,造诣颇为不凡,只是家里的人都不知道而已。
沈沅舒还是有些不想去,架不住母亲和姐姐的再三催促,只好答应了。
两个人各自换好了衣裳,沈沅钰叫丫鬟备好了一套珍珠头面,带了宝珠和彩鸾,沈沅舒也带了玉簪和玉兰两个大丫鬟,在照壁那汇合,一块儿出了门。
沈沅钰看见沈沅舒嘴唇抿着,小脸绷得紧紧的,笑着对她说:“别紧张,四婶要是问你的话呢,你就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说!你这个样子就该多说话,你若是怕人笑话你,以后你就来东厢房找我,说给我听,我一定不笑话了。”
从前姐姐是不可能这样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的。沈沅舒见她态度温和亲厚,想起从前那个尖酸刻薄,处处以自己为耻的三姐姐,觉得有点恍惚。
沈沅舒想点头,可是看见姐姐那充满鼓励的眼神,最终开口说道:“嗯,我,我听姐姐的!”
沈沅钰满意地笑了起来,拉起了她的手。沈沅舒挣了一下,姐姐的手抓得很紧,她根本挣不开,也就由着姐姐去了。
到了小四房住着的盈翠居,小谢氏早就得到了消息,叫五小姐沈沅依和六小姐沈沅芷到院子门口迎接。
姐妹四个见了,相互见了礼,一起簇拥着进了小谢氏住着的上房。众人分宾主坐了,沈沅钰大大方方地对小谢氏道:“昨儿惊扰了四婶婶和六妹妹,说好了今日上门来负荆请罪的,侄女是一点儿不敢耽搁,安置好了祖母赐给我的丫鬟,第一时间就到四婶这里来领罚来了!”
她笑吟吟的,说得半真半假,小谢氏是个通透的人,就笑道:“瞧你这张嘴,你四婶就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揪住你的小辫子不放了?”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气氛十分融洽。
小谢氏就问:“毒蛇的那桩子事儿可查出来是谁做的了?”
沈沅钰虽然知道幕后黑手是谢纯,却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便道:“管事们正在查察,想来快有消息了!”小谢氏也不多问。
沈沅钰就示意宝珠上前,将盒子打开,众人就看见盒子里放着一整套的珍珠头面,样式颇为别致,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沈 沅钰道:“这套头面是大舅舅送给我的,还从来没有上过头,这次我就借花献佛,把这套头面送给六妹妹,算作是对昨日之事的赔礼。请六妹妹一定要收下!”她站 起身,郑重地对着沈沅芷道:“从前三姐姐性子急不懂事,有什么对不住妹妹的地方,也请妹妹千万不要和我计较!”从前的原主可是十分瞧不起她们这些庶女的。
昨日稀里糊涂地被沈沅钰提溜过去对质,沈沅芷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昨日沈沅钰对她处处礼数周到,今天又专程送来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来,沈沅芷也就不生气。嫡母在场,她毕竟不好自己做主,就偷偷看向了嫡母。
小谢氏就道:“既然是你三姐姐送给你的,你就收着吧!”沈沅芷这才走上前来亲手接了盒子。又亲自谢过了沈沅钰。
沈沅依笑着打趣道:“三姐姐,你厚此薄彼哦,送了六妹妹这么好一套首饰,我这个另一个妹妹可要不依了!”
沈沅钰笑道:“就知道你要说嘴!”亲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红艳艳的珊瑚手串道:“姐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去玩儿吧!”
沈沅依原本对沈沅钰没什么好感,可自从沈沅钰从庄子上回来,就变得落落大方起来,沈沅依和她接触几次,越发对她生了好感,也就不客气地接了手串道:“那妹妹可就不客气了!”
小谢氏也觉得沈沅钰现在稳重大方,比起骄横跋扈的沈沅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值得来往,就笑着道:“你们姐妹几个,就是要多亲多近才好呢!”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沈沅钰见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告辞,就听见外头有小丫鬟进来通传道:“四太太,表少爷来了!”
刚把长乐堂折腾了个底朝天,谢纯这小子就敢大摇大摆地出入东府,他这是挑衅呢,还是挑衅呢?
小谢氏也有些微微发愣。谢纯算起来也是她隔了房的侄儿,从前每次就算是住到了西府,不过也就是过来请个安就算拉倒,和她走动得并不算勤快。前几日他已经来拜见过自己了,今天怎么又来?
小谢氏不敢怠慢,连忙派了贴身嬷嬷将谢纯迎了进来。少年头戴金冠、一身华服,脸上带着闲闲的笑容,跨进屋子的一瞬间,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沈沅芷的目光,落在谢纯的脸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侄儿见过姑母!见过三表妹、五表妹、六表妹、八表妹!”也许是在长辈面前的缘故,谢纯风度翩翩,礼数周全。与众人一一厮见了,小谢氏叫他在自己下首坐下。
小谢氏笑着道:“小五今天怎么有空来见我这个姑姑?”
谢纯恭谨地道:“前儿听说姑母这几日睡眠不好,侄儿翻阅了不少医书典籍,找到一个疗治的方子,就急急忙忙给姑母送过来了。姑母不要嫌弃侄儿孟浪才好!”
小谢氏听了不由得有几分受宠若惊,谢纯在谢家是什么地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那是老老太爷捧在手里的宝贝疙瘩。
她刚要说话,沈沅芷忽然抢话道:“表哥真是孝顺!一直听说表哥精通玄学义理,没想到连医术也这般了得,真是多才多艺!”一双妙目就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只可惜谢纯对她并无任何回应。
自打谢纯进来,沈沅钰就眼观鼻鼻观口,坐在那里充当一个背景板,只可惜谢纯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来,叫她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沈沅芷身为庶女,在嫡母小谢氏面前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多说半句话,现在表现得这样活跃,沈沅钰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谢纯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素笺,起身双手递给了小谢氏。“若是能对姑母的症状有些作用,也算侄儿没有白费这一番苦心!”
小谢氏接过来看了几眼,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不管有用无用,你这份心意,姑母领了!”郑重交给了一个贴身嬷嬷,叫她按照方子煎药。
沈沅钰也就起身告辞,沈沅舒也跟着站了起来。
“以后你们姐妹要多来看看四婶!”小谢氏吩咐沈沅依和沈沅芷送送沈沅钰和沈沅舒,谢纯也站了起来:“我也送送三表妹和八表妹。”
小谢氏一愣,这可不大符合礼数,谢纯却已自顾自陪着沈沅钰和沈沅舒走了出去。
第35章 再次吃瘪
几个女孩说说笑笑的,谢纯也不掺合她们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弧度。出了小谢氏的正房,走了几步就到了穿堂,谢纯忽然道:“各位表妹,我有几句话想托付三表妹带给盛黎先生,各位能否行个方便?”
沈沅依就带着几个妹妹和一众丫鬟婆子退到了远处。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并不算越礼。
沈沅钰眉头微皱,看了谢纯一眼道:“表哥有何见教?”
谢纯眉毛微微上扬,嘴角的笑容更盛:“三表妹怕了吗?”
沈沅钰知道他说的是毒蛇事件,“真的是你做的?”
谢纯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是我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找不到半点儿证据!在我看来,沈家的东府处处破绽,我要想收拾哪个,简直易如反掌!”一派洋洋自得的神气。
本来以为沈沅钰定然被毒蛇吓得不轻,现在看来,她却依然是气定神闲,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谢纯的心里不由有了几分挫败之感。
沈沅钰有些气结,他想发招,她却并不愿接招。她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没空和谢纯这个熊孩子玩儿花样!
“表 哥还知道将毒蛇口中的毒牙拔掉,想来也不是丧心病狂之人!我被你放的毒蛇吓了一跳,栽个大跟头,甚至在东府所有人面前丢了脸,其实这都没什么。如果从前我 有哪里得罪了表哥的地方,如今也算连本带利都还了你了!表哥目的已达,还请你放过小妹,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不相干吧!”
沈沅钰总觉得这小子还有后招,真是烦不胜烦,这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没想到谢纯听了她的这番话,脸色却沉了下来。
“原本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是个有趣的人,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的叫人失望!”他深吸了一口气,明亮的双眼紧紧盯着沈沅钰的眼睛:“这个游戏既然已经开始了,能够叫停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沈沅钰就没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就算自己曾经小小地得罪了他,可自己差点遭遇蛇吻,不应该是什么仇怨都报了吗?
沈沅钰压着一口气,语气淡淡却又带着几分冰冷地道:“如果表哥觉得你对我所做的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无伤大雅的话,那么表哥你错了!”
谢纯哼了一声:“你不是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
沈沅钰道:“表哥你知不知道,我全须全尾的代价,是宝蟾一家人被卖到了江州,如果不是我求情,他们会被卖到遍布瘴气疫病的岭南!长乐堂有三个嬷嬷五个丫头被打了板子,有十几个人被降了等,一家子从此衣食无着…”
谢纯嗤笑道:“不过是几个下人贱民而已!”
“下 人?贱民?”沈沅钰不由得火大,“我知道表哥出身顶级门阀,一向以陈郡谢氏的嫡支身份自傲。可是表哥你想过没有,没有辛苦耕作的老农,你每日吃的山珍海味 要从哪里得来?没有那些日夜苦熬的织女,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锦衣华服,又能取自于哪里?没有那些在前线边陲守御的士兵,哪来的清平盛世,你又怎能优哉游 哉地出没于名士们的酒会,谈玄论道?你所有的一切全部取之于这些在你看来下贱的贱民!”
见谢纯被她抢白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再接 再厉道:“而你,只不过因为运气好,投了一个好胎,就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一切,可以大言不惭地骂他们为贱民!如果当初你运气不好,生下来不是陈郡谢氏的嫡 子,而是一个家生子的奴才,你能不能也心安理得地被别人叫一声贱民!都是人生父母养,下人也会痛会饿会羞耻,咱们这样过家家一样的相互打击报复,最后倒霉 却全是这些下人们,你让他们情何以堪?”
谢纯怒气勃然,眼底却到底闪过一丝动容。
沈沅钰接着说道:“表 哥,我知道你聪明绝顶,智略无双。你将这一切用在戏弄打击我这样一个闺阁女子身上,只会让人笑话你掺合内宅事务,没有大胸襟大气魄。你有地位、有学识、有 才干,何不利用你的能力,多做些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情,长江以北,大片领土尚未光复,数以千万计的人民正等着被解救,不比在这里与我斗气有意义得多!”
此 刻立于远处的沈沅芷眼中那嫉妒的火苗几乎要喷射出来了,她有些愤愤地对沈沅依道:“五姐姐,你说表哥在和三姐姐说什么呢?表哥有话要和大伯说,何不直接去 外书房见大伯一面,非得要三姐姐代为转达,这不是有些奇怪吗?若论起亲疏,自然是咱们姐妹和表哥更为亲近,有什么话也该是咱们代为转达才对!”
沈沅依对这个庶妹本就淡淡的,见她张口表哥闭口表哥的,一副花痴相掩盖都掩盖不了,早就有些不满,觉得她丢了小四房的脸。
这时听她言语间对沈沅钰十分不满,不由得呵斥道:“你给我闭嘴!一个是堂姐,一个是表哥,哪里轮得到你来说嘴!”
沈沅芷在小谢氏跟前混日子,小谢氏对她始终不冷不热的,从来不苛待她,对她也算不上多好,只教生她的姨娘教养她,因此沈沅芷对小谢氏一向十分惧怕,连带着对沈沅依这个嫡姐也怕了几分。
见沈沅依发怒,沈沅芷立刻噤若寒蝉,闭上了嘴巴。
这时沈沅钰撂下一句“请表哥好好想想我的话”,就施礼走了过来。谢纯气得一甩袖子,也不再送沈沅钰,一个人回了小谢氏的上房。
沈沅芷不明所以,很想问一句“表哥怎么又回去了?”因为沈沅依在旁边,终于没敢问出口。
沈沅依和沈沅芷把姐妹二人送到了门口,说好以后常来常往,就返回了正房。
沈沅钰默默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沈沅舒对自己说话。“三,三姐姐,六姐姐,好像,好像不高兴了!”刚才她虽然没有听见沈沅芷的抱怨,可是她的表情却是看得很清楚的。
沈沅钰脚步一顿,愕然地看着胞妹,“你这是在提醒我吗?知道心疼姐姐了,真好!”沈沅钰十分高兴,一时连遇见谢纯的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伸手去摸妹妹的脑袋,沈沅舒已经躲到了玉簪的身后。
沈沅钰心情愉悦地哈哈大笑!
谢纯回到小谢氏的房中,小谢氏见他一个人回来有些奇怪,也没有多问。不大会儿,沈沅依和沈沅芷姐妹也回来了。没有了沈沅钰,谢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打起精神应付了小谢氏几句,就告辞离去。
谢纯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沈沅钰说话时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她滔滔不绝地数落自己数典忘祖,不把下人当人看时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大自信是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过的。一时间他连沈沅钰说了什么内容都有些忘记了,只有她那傲然独立的风采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他却不知道前世身为律师的沈沅钰没少在法庭上与别人激辩,刚才那一瞬只是职业病发作了而已。
谢纯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贴身小厮黑荆看见谢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珠子都有些直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五少爷这副模样。谢纯衣服也不换就坐在床头发起呆来。
黑荆忍不住提醒道:“爷,要不要换件衣裳?累了您就躺一会儿!”
“唔!”谢纯这才回过魂来,想了想对黑荆道:“咱们的那些计划,全停了吧!”
“啊? 哦!”黑荆大大地吃了一惊,五少爷的脾气他最了解,他想要整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不整得他自己爽了,也绝不会放手。上回自从在沈沐的房间碰见了沈家三小 姐,五少爷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他那么聪明的人,眼珠子一转就有十七八条计策,因此很快就想到了一系列的计划,环环相扣,非得让沈三小姐吃个大亏不可。
谢纯只负责筹划,黑荆和其他的小厮才是计划的具体执行者。哪知道连环计才用了第一环,少爷就突然叫停了!这可真不像少爷的风格啊!
沈沅芷从小谢氏的正房回到她和姨娘共同居住的清凌阁,贴身丫鬟容儿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跟在后面。
回到自己的房间,到了这里终于是自己的天下了,沈沅芷身心完全放松了下来。想到沈沅钰和谢纯在穿堂说了一会子话,心里觉得嫉恨难平,又想起沈沅钰送给她的那套别致的珍珠头面,忍不住叫容儿拿了来细细鉴赏。
小谢氏虽然从不曾亏待她,公中的东西嫡女庶女都是一样的份例,可是沈沅依的好东西都是小谢氏私下给的,都是她的陪嫁,任何人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所以真要比起衣裳首饰,她哪里能和沈沅依这个嫡女相比。
正不知所谓着,七小姐沈沅璧来了。沈沅芷和沈沅璧都是庶女,沈沅璧又一惯愿意在人前做好人,刻意笼络之下,两位庶女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错。
沈沅芷连忙叫容儿收起匣子迎了出来。到了内室分宾主坐了,丫鬟们上了茶。沈沅芷随意道:“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今儿怎么有空来瞧我?”
第36章 挑拨离间
沈沅璧就哀叹道:“咱们都是庶出的,这庶出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三姐姐自打从庄子上回来,人也变了,人前变得礼数周全,人后就处处挑我和姨娘的麻烦,给我们气受!我是半步不敢行差踏错,应付得非常吃力,哪里得空来看你呢?”
沈沅芷吃了一惊:“怎会?我今天还见了三姐姐,瞧着她温柔知礼、大方通达,不像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她假装的,她惯会在人前装腔作势,你可不要被骗了!”
沈沅芷想起谢纯,不知怎么就信了。
沈沅璧道:“我听说今天三姐姐送了你一套珍珠头面,可是真的?”
“你消息倒灵通。是有这么一回事。”
沈沅璧道:“三姐姐是房中长女,又惯会哄着父亲,父亲待她最是偏爱,不知给了她多少好东西。”说到这里语气发酸。“你倒是也拿来给我瞧瞧!”
沈沅芷一面叫容儿拿了匣子出来,递给沈沅璧道:“可不是,三姐姐说这套珍珠头面还没上过头呢!”
“真的吗?”沈沅璧打开匣子,看了片晌,故意“哎呦”一声,道:“六姐姐,你可叫她给骗了啊!”
“什么?”沈沅芷不知所以!
“说 什么没有上过头,这套头面我瞧见三姐姐戴过呢。这都是一年前的东西了,那时候三姐姐刚好犯了事,被老太太罚到庄子上去,我听她的丫鬟说,她因为这个嫌弃那 头面不吉利,从此就不肯再戴了,没想到她自己嫌不吉利的东西,却转头送给了六姐姐做人情,她也太不把六姐姐放在眼里了!”
沈沅芷听得怒火中烧。“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沈沅璧信誓旦旦地说:“咱们是什么交情,我怎么会骗你呢!”
“可是看着还是挺新的!”
“她的首饰那么多,这套头面总共也就戴过一回两回,再加上有得力的丫头帮她保养,自然看起来就像是新的一样了!”
沈沅钰从前看不起她们这些庶出的,从来不和她们走动,也只有在韶和院请安的时候能看见一次两次,一年前沈沅钰是否戴过这一套首饰,沈沅芷哪里还记得清楚。
加之她一直把沈沅璧当成要好的姐妹,下意识地也就信了。
沈沅芷怒火中烧,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她竟如此欺我、辱我,这样瞧不起我!”新仇旧恨涌上胸膛,本来对沈沅钰的那点儿好感顿时荡然无存。“此仇此恨,我沈沅芷一定双倍奉还!”
长乐堂东厢房。
宝珠正在向沈沅钰报告打探来的消息。“您刚从小四房回来,七小姐就带着丫鬟去了清凌阁,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听说她一走六小姐就砸了茶杯,还把身边服侍的丫鬟容儿姐姐给狠狠罚了一顿,生了好大的气。话里话外,好像对小姐您颇为不满!”
彩 凤是个心直口快的泼辣性子,跟着周氏的时候没少吃白姨娘和七小姐的暗亏,忍不住嚷道:“咱们离开的时候六小姐还好好的,怎么七小姐一去,六小姐就恨上咱们 了,定是她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六小姐才变得如此!咱们小姐一向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摆姐姐的架子压她,她怎么就这样拆咱们的台…”一副愤愤不平 的样子。
沈沅钰笑道:“好了好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有数就成了!这样的话以后你也不要说了,丫鬟非议主子,叫人知道了还少得了你一顿板子?”
彩凤不服气道:“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兴风作浪?”
“那你还想怎么样,总不能仅凭猜测就定人家的罪吧!”沈沅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过 了两天,一切风平浪静,谢纯果然没了动静,沈沅钰也就松了一口气。她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席话,黑荆这两天焦头烂额,每天跑前跑后帮着谢纯找地图、兵书、 战例,谢纯捧着一本兵书喃喃自语,“统一中原,光复汉室衣冠,虽然说难度有点儿大,可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哼,你这么瞧不起我,我就做给你看看!”
他本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是随着研究的深入,谢纯却越来越觉得,似乎这个目标…真的有点儿太大了。好像沈沅钰的话说得很对,除了和表妹斗气之外,还有很多正经事需要自己去做!
两日后,大老太爷沈弘终于从会稽郡的东山回到了建康城乌衣巷。东西两府大开中门,全家老少一块儿到府门外头迎接这位兰陵沈氏宗主的归来。
沈弘保养得宜,六十岁的人了,看上去才也就四十多岁,可能是因为镇日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心情舒畅的缘故,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站在一起,看上去二老太爷像是哥哥,而大老太爷像是弟弟。
到 乌衣巷沈府门前来迎接宗主的不光是东西两府的人,还有若干散处在建康和邻近州郡的沈姓旁支族人,沈沅钰才知道原来大老太爷有十二个儿子,二老太爷比大老太 老爷差点儿,也有八个儿子,能留在乌衣巷东西两府的都是嫡子,其余的庶子成婚后,全都分了一份家产,搬出了乌衣巷。
至于两府嫁出去的姑奶奶,那就更多了。
一番叔叔婶婶姑姑姑丈,姐姐妹妹表哥表弟叫下来,沈沅钰只觉得头昏脑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东西两府,单是嫡枝,沈沅钰这一辈就有六位少爷,十一位小姐,加上旁系子弟,单是沅字辈的小姐,就有小五十号人了。沈沅钰终于知道,兰陵沈氏为什么能成为大晋四大顶级阀门之一了,光是这人数,就够政敌们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