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周鸿远总算调整过来了,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姑姑是怎么被挤兑到燕然居去的?”刚才在燕然居林氏也问过这个问题,可是周氏一味只知道忍让,不肯说实话,只说是自己觉得燕然居安静,适于她养病。
周鸿远对她这份委曲求全是极不赞成的。
“这事说来话长…”沈沅钰就把周氏搬到燕然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林氏为人方正,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后宅的弯弯绕绕,周鸿远年纪虽轻,却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也能明白顾氏和二房在这件事上的心怀叵测。
周鸿远就问:“表妹到底有何打算?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这个沈沅钰早有打算,道:“我想请大舅母做主,请玉林大师出面,给大房看看风水!”
“请玉林大师出面?你的意思是?”林氏有几分不解。
沈沅钰就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这一计沈沅钰已经反复琢磨了很久,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这才叫贾嬷嬷给外家传信,请了大舅母过来。
周鸿远越听越是兴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表妹这个主意妙!”
本来以为林氏会一口答应下来,却不成想林氏张口反对道:“此事不妥!我不同意!”
沈沅钰一怔,正要说话,周鸿远已经着急地道:“娘,我觉得表妹这个法子可行!您就答应她吧!”
林氏道:“胡闹!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沈沅钰诧异地望着她,林氏慢慢站了起来:“这些事情,哪是一个姑娘家该管的?作为女子,理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这般算计谋划,岂是大家闺秀所为?”
“大舅母…”
“你不必多说了!你母亲是我们周家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自有娘家为她撑腰!我回去就与你的几位舅舅商量,无论如何也要上门为你母亲讨回公道。这件事却不是你能管你该管的,你只管侍候好你的母亲,万事有舅舅舅母给你做主!”
沈沅钰苦笑,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关键的一点——林氏的性格。林氏幼承庭训,在家里孝敬公婆,侍奉夫君,最厌恶的就是后宅的这些弯弯绕绕,怎么会容许外甥女插手这些事情之中?
只不过顾氏和湖阳郡主是什么性格沈沅钰很清楚,最懂仗势压人,无礼搅三分。博陵周氏又仅仅是个“丙姓”家族,在士族间地位不高,若是真按照林氏的方法行事,恐怕不但不能让周氏顺利搬回长乐堂,几位舅舅也免不了被顾氏和湖阳郡主奚落一番。
林氏想要堂堂正正地解决事情,可这并不妥当!
沈沅钰只得委婉地将这番想法说了一遍。周鸿远也在一旁劝道:“娘,儿子也觉得咱们周家出面交涉并不妥当,人家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咱们搪塞回来。还是表妹的法子可行,您就别固执了!”
林氏却训斥道:“你一个大男人,不好好修文习武,搀和这些内宅的争斗,你害臊不害臊!”把个周鸿远噎得没了脾气。
林氏想着赶快回家和丈夫商量此事,于是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又对沈沅钰道:“你身子不好,也早些休息吧。”说着便起了身。
沈沅钰心里十分失望,不过林氏的这种坚守原则的个性还是令她感到佩服。“大舅母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已经叫下人准备吃食了,何不用了午膳再回去,也叫外甥女尽尽孝心!”
林氏摆摆手道:“不必了!你有这个心比什么都强,来日方长,以后还怕没机会一起用膳吗?”不由分说拉着儿子就出了长乐堂。
林氏到燕然居和周氏打了声招呼,周氏又是一番挽留,林氏急着回去见丈夫说明此事,自然不肯多留,又说了几句这才脱身出来。因为沈沅钰不能出门相送,就派了丫鬟在前头引路,堪堪到了二门,周鸿远忽然叫道:“哎呦,我的玉佩不见了!”
林氏狐疑地看过去,果然他腰上系着的碧玉竹节佩不见了:“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周鸿远笑嘻嘻地道:“一定是落在长乐堂表妹处了。那块碧玉竹节佩可是祖父送给我的,要是知道我给弄丢了,我的屁股就要挨板子了!”
“这么大个人了,都到了快要成亲的年龄了,一点儿都不知道稳重…”教训儿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周鸿远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您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趟长乐堂,把玉佩找回来。”
林氏一跺脚,“这个孽子。长乐堂只有一个钰儿一个姑娘家,他怎么好自己一个人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急急叫了跟在身边的大丫鬟小满:“快去跟上七少爷,千万莫要叫他胡来!”
已经跑远了的周鸿远摸了摸被自己拢在袖中的碧玉竹节佩,脸上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沈沅钰正歪在床上。刚才和大舅母七表哥说了一会子话,感觉有些累了,听丫鬟禀报说表少爷去而复返,她不由微感诧异。急忙叫丫鬟将散开的发髻重新盘起来,简单装饰一番才重新回到花厅。
周鸿远正在鉴赏厅堂里的一副前朝字画,从背部看过去,他猿背蜂腰,被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更是衬得他玉树临风。看见沈沅钰进来,他急忙回身拱手行礼,“表妹你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沈沅钰那双澄净明澈的乌黑双眸注视下,周鸿远刚才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他在心里暗骂邪门!就是在阮籍那样首屈一指的大名士面前他都能做到挥洒自如,怎么见到一个小姑娘反而这样扭扭捏捏的?
“表哥请坐!”沈沅钰看见他耳根又红了,就不由得想要笑。前世她活到27岁,早过了见到异性就害羞的青葱岁月,看见周鸿远这样有些小害羞的样子,反而觉得分外有趣。
“表哥去而复返,有什么事吗?”
第22章 峰回路转
周鸿远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这个动作,运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恢复了往日的谈笑不羁。笑着道:“有件重要的事要和表妹商量…”回头看见母亲的大丫鬟小满兢兢业业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尽职尽责地担负起监视自己的责任,便道:“我和表妹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到院子里等着我!”
小满想起林氏的嘱托,权衡利弊一番,终究不敢不听少爷的吩咐,去了花厅的院子里。
沈沅钰看了他一眼,对丫鬟婆子们挥挥手:“你们也先下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周鸿远和沈沅钰两个人。
这份磊落坦荡,叫周鸿远好感大增!
“表哥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周鸿远本来想开门见山说正事,却鬼使神差地道:“表妹,咱们小时候一块儿在你们家的后花园里掏过鸟蛋,你还记不记得?”
沈沅钰的脑海里闪过一副原主的记忆画面: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伏在后花园的大树上,鸟窝离他还有几尺的距离,他却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一个小女孩站在大树底下,紧张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带着哭音喊道:“表妹,我没力气,上不去了!”
小女孩跺脚道:“那你下来啊!爬得那么高好吓人!”
小男孩又道:“我也没力气下来了,怎么办?”
小女孩一着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男孩也跟着哭了起来。远处就传来仆役们的声音:“三小姐和表少爷在这儿呢,快过来快过来…”
想到这里沈沅钰就觉得好笑:“怎么不记得?那次鸟蛋没掏到一颗,却被父亲罚我抄了整整一本三字经!表哥自己说要带我去掏鸟蛋,结果爬到树上下不来,在树上吓得哇哇大哭呢!”说到这里就抿着嘴笑。
那一瞬间的风情看得周鸿远眼前一亮,只觉得仿佛千万朵春花齐齐绽放,华美璀璨得耀人眼目,看得他几乎呆住了。
愣怔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摸着脑袋,头颅微微低垂下去,有些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小的时候胆子那么小吗?还哭鼻子?”到底有几分尴尬。
沈沅钰道:“你那时候还小吗?我比你小一岁,可小时候咱俩打架,我还把你打得哭鼻子了呢!”
周鸿远连连摇头:“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沈沅钰笑道:“我还能拿这种事儿骗你不成?”
这么说了几句话,气氛松快多了,周鸿远才想起正事:“我这次回来,是想劝表妹你不要放弃原来那个计划!”
他也是觉得堂堂正正无法解决这件事吧?
“可是大舅母不同意,我在玉林大师那可说不上话!”
周鸿远拍着胸脯保证:“我会劝服母亲和祖母,遵照你的计划行事!”
“她们会答应吗?”林氏可不是个会随便改变主意的人。
周鸿远含笑说道:“别人当然不行,不过我可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过不了两日我自然会送玉林大师到府上来的。”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就露出一丝顽皮来。
“那我便等着表哥的好消息了!”不得不说,周鸿远有股子让人信服他的魔力。
话说到这里,也该告辞了。周鸿远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道:“以后表妹若是遇到了困难或者问题,只管叫丫头去周府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解决!这块玉佩就送给你权作信物吧!”说着从袖子掏出那块碧玉竹节佩,一把塞到沈沅钰的手里,根本不给沈沅钰拒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就大踏步走了。
“表哥,这玉佩我不能…”沈沅钰想要拦住他,周鸿远已经一阵风般地刮远了。
沈沅钰就不由得拍了拍脑袋,七表哥倒是洒脱,这么贵重的玉佩随随便便给了自己,可是她却不能就这样收下啊…
沈沅钰只好叫了鸾娘进来,“你把这块玉佩好好收着,千万不能弄丢了,等七表哥下回来,咱们再还给他!”鸾娘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碧玉竹节佩收了起来。
周鸿远带着小满返回二门,林氏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了。看见儿子回来松了一口气:“玉佩找回来没有?”
周鸿远心情十分愉悦,道:“在表妹那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算了,下回叫祖父再送我一块就是了!”
林氏哭笑不得:“你现在就不怕你祖父打你板子?”
“怎么会呢?”周鸿远笑嘻嘻地:“祖父最疼我了,怎么舍得打我屁股?”伸手扶着林氏的胳膊:“娘,时候也不早了,赶快回家吧!”
小二房谦退堂。
湖阳郡主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听着心腹常嬷嬷汇报林氏的行踪。“…先去了燕然居,说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又被三小姐请了去,在长乐堂说了有小半个时辰,林氏就出门了,并没有留下来用饭。”
湖阳郡主转着腕子上的一串珊瑚珠串,声音清冷:“可听到她们说了什么?”
常嬷嬷道:“燕然居和长乐堂都遣了服侍的人出去,并没有听到谈话的内容。倒是表少爷后来又去了一趟长乐堂,说是随身佩戴的碧玉竹节佩掉了,回去寻。在长乐堂呆了一盏茶时分就出来了。”
湖阳郡主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人把燕然居和长乐堂给我盯紧了点儿。”
“是!”常嬷嬷恭恭敬敬地施礼之后退下。
沈沅珍就坐在湖阳郡主身侧,见湖阳郡主煞有介事地安排,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有些不以为然:“娘,您对那个小贱人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小题大做了?从前咱们不过略施小计,她就乖乖上当,这样的蠢货,哪里值得您这样费心思!”
说是被禁足不能出门,其实只是不能出谦退堂而已,谦退堂这么大,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说小二房的“谦退堂”这三个字,还是二老爷亲笔所书,原本暗含的意思是自己身为次子,愿意屈居大哥身后,不争不抢,只可惜到了现在,小二房的人都是既不“谦”也不“退”。
湖阳郡主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你不觉得那个小贱人自从去了一趟庄子上,整个人聪明了不少吗?这不年不节的,林氏干嘛要到咱们这儿串门?周氏是个软弱无用的病秧子,这其中要是有事,很有可能就是那小贱人的主意!上回咱们一时大意已经在她的手下吃过一次暗亏了,这次再不能犯轻敌大意了。”
沈沅珍不屑地道:“她也不过是有点好运道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沅钰足不出户,沈昀亲自给她开了方子,又请了城里坐馆的名医来给女儿诊治,却不料沈沅钰的病却时好时坏,大夫们全都莫名其妙,明明就是简简单单的风寒,为什么就这么难以治疗。
沈昀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沈府里渐渐就流传起谣言来。“别是中了什么邪吧?”“会不会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该请个道长回来做场法事驱驱邪才是!”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论调在悄悄传扬,说是三小姐回府之后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先是被老太太整治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直接晕了过去,紧接着又被小二房的湖阳郡主和沈沅珍母女打压,以至于心情郁结,迟迟不见好转。
谣言本就是一件犀利的武器,何况下人们传的这些话又非是空穴来风,人总是同情弱者的,一时间沈府众人无不觉得三小姐万分可怜。很快连西府都得到了消息。
湖阳郡主听了不由得冷笑连连,“以为下人的几句议论就能扭转乾坤?”她极为雷厉风行,当天就抓了两个谣言传得最凶的碎嘴婆子,个个重打四十大板,然后直接全家卖到偏远的益州。并且放出话来,以后谁敢在背后议论主子,一旦抓住,就是这个下场。
一时之间下人们全都噤若寒蝉。
只不过严刑峻法能够堵得住人的嘴,却遮不住人的心。
过了两日顾氏请了湖阳郡主到韶和院来商量:“这阵子的风言风语我都听说了,既然如此,还是请个老道回来做场法师,堵一堵那对母女的嘴吧。”
湖阳郡主觉得有理,便道:“那还是请念慈庵的静宁师太好了,一事不烦二主,上一次把周氏赶去燕然居,就是她的功劳!”
顾氏却笑着道:“静宁师太好是好,可是我这里还有更好的。”
湖阳郡主有些奇怪:“您说的是?”
顾氏道:“我得到消息说念慈庵的玉林大师出关了。前日刚被谢家请去做了一场法事!静宁自然是听咱们的,不过这玉林大师却是静宁师太的师傅,她总不会打徒弟的脸吧!咱们不用求她什么,她自然也会帮着咱们说话的。”
“玉林大师?”湖阳郡主有些惊讶,“她可是有好几年没在门阀世家里走动了,您的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顾氏道:“他们陈郡谢氏做法事请的就是玉林大师,咱们兰陵沈氏就只能请玉林的徒弟静宁师太,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家笑话!”她还有一句没说,真要是请了静宁师太回来,单单是西府谢氏的冷嘲热讽,顾氏也承受不起。
湖阳郡主本也是个好大喜功的,她出身皇家,分外不愿落了面子,再说婆婆说的都在理上,于是也就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明天我就准备十二色的礼盒,亲自去请念慈庵的玉林师太!”
消息传到长乐堂,贾嬷嬷正在侍奉沈沅钰喝药,有些震惊地看着她道:“您怎么猜到老太太和湖阳郡主一定会把玉林大师请来的?”
第23章 玉林大师
沈沅钰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老太太和湖阳郡主都是要脸面的人,陈郡谢氏请了玉林大师去做法事,她们又怎么肯再请静宁师太来自己打自己的脸。我本来是想叫外祖家出面,将玉林大师送过来,如今看来,谢家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
周鸿远回去不过两天就派丫鬟进来给她送信,说他不但把母亲劝服了,还陪着祖母乔氏一块儿去见了玉林大师。玉林大师和乔氏年轻的时候乃是闺中蜜友,不过饶是如此,乔氏想让她帮着周氏母女说话,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过好在乔氏拿住她教徒不严来说,那静宁害得又是老友的幺女,玉林大师深感过意不去,这才答应了下来。
沈沅钰得到玉林大师去了谢家的消息后,立刻找来贾嬷嬷,让她把这个消息不着痕迹地透给顾氏知道,果然顾氏和湖阳郡主没有叫她失望。
“小姐真是聪明!”贾嬷嬷听她这般解释,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沅钰却想:这一回玉林大师可是顾氏和湖阳郡主亲自请回来的,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贾嬷嬷兴奋完了,却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小姐的院子里我看也该换一换人了,您的管房嬷嬷张嬷嬷可是偷偷去了白姨娘那里好几次了。还有这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侍候得一点儿都不精心!这些小蹄子都是白姨娘安排过来的,防不胜防,我看还是找个机会把她们全撵了!”
这些情况沈沅钰也是心知肚明,倒不是没有人伺候她,只是觉得手里无人可用,让她分外觉得寸步难行——如今她能信得过的只有一个鸾娘。
她想了想道:“这事儿先不着急。撵走她们之前先要好好查查她们的身份背景。我也回来几天了,白姨娘却是安安分分的没有一点儿动静,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放心,这些丫头婆子全是她安置过来的,别是她挖好了坑等着咱们跳。所以一定要谨慎一些。”贾嬷嬷听的连连点头,白姨娘还真就是这样一个人儿。
顿了顿,沈沅钰她又说:“况且,就算咱们把这些人都撵了,老太太和湖阳郡主定也会往咱们这里塞人,到时候一样是防不胜防。”
贾嬷嬷听了不由着急:“那该怎么办?”
沈沅钰道:“这件事容我再想想,说不得还得再向外祖家求救了!你先帮我摸摸这些丫鬟婆子的底细,咱们再详做计较!”
贾嬷嬷只得依言下去。
第二天,湖阳郡主亲自带了十二色的礼盒去念慈庵请玉林大师。玉林大师先是推辞,但是架不住湖阳郡主的殷殷求恳,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当天便跟着湖阳郡主去了沈家的东府。
顾氏十分高兴,开了大门,并且到大门口亲自迎接。玉林大师道法精深,在建康城赫赫有名,二老太太谢氏听说了,也带着三太太和五太太到东府拜见。
将玉林师太迎入了韶和院,清茶用完了一道,玉林大师直奔主题道:“咱们是不是去看看三小姐?”
顾氏和湖阳郡主自然不会反对,众人簇拥着玉林大师来到长乐堂。沈沅钰已经带着丫鬟在长乐堂的门口迎接众人,玉林大师见她虽然面色苍白,一双乌黑的眸子却清澈纯净,熠熠生辉,行礼的动作更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看便是极有家教和涵养的名门闺秀。
玉林大师先就有了三分好感。
在外人面前,顾氏对于子孙辈一向表现得分外温和慈祥,“你身子还没有大好,不用行礼了。”向玉林大师道:“这就是我那三丫头。”又对沈沅钰道:“这位是念慈庵的主持玉林大师,还不赶快见礼!”
沈沅钰见玉林大师穿着一身缁衣,眉目清秀端凝,颇有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之气,沈沅钰虽然不大相信风水命理之说,但对玉林大师这样的人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连忙恭恭敬敬行礼如仪:“见过玉林大师!”
玉林大师看清了她的面相,却是神色震惊,一时间连让沈沅钰起身都忘了。
玉林大师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她在大晋拥有崇高的威望并非浪得虚名,在星相占卜风水堪舆等方面都有着极高的造诣。
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沈沅钰的双眼,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口中喃喃低语道:“奇怪,奇怪,不对,不对啊…”
这丫头双眉直逼命宫,明明该是一副年幼早夭之相,可如今细观,她虽然一副病象,可偏偏印堂发亮,鼻梁高挺,山根丰隆,又是大富大贵福寿绵长的命相,从一个人的脸上怎么能看到完全不同的两种命格呢?
有道是命由天定无法更改,以她的道行也只能因势利导,不能逆天改命。难道此前这丫头遇见了什么世外高人,使用大法力硬生生将她年幼早夭的命格给掰过来了?
不说这世间有没有这样的高人,就算是有,这样的逆天行事,也绝对会因之阳寿折损过半!谁又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做这种事情呢?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玉林大师的脑海里盘旋。
在场众人几乎都十分迷信星象风水之说,见了玉林大师的这番表情,一时间都有几分紧张。顾氏更是直接问:“三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冲撞了?”
“没什么!没什么!贵宅中并没有阴私污秽之物作祟!”玉林大师这才反应了过来,伸手轻轻扶起沈沅钰道:“快起来!快起来!”又上上下下打量沈沅钰几眼,最后赞叹说:“天庭欲起司空平,中正广阔印堂清。好孩子,你有这幅面相,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顾氏和湖阳郡主脸色掩饰不住地变得有几分难看,众人看向沈沅钰的目光立刻变得又妒又恨!玉林大师德高望重,又精通相面之术,这句话只要传出去,沈沅钰的身价立刻就会提高几分。
刚才东西两府沈家的一众姐妹全都随侍在长辈左右,顾氏和谢氏言语间全都露出想让玉林大师点评几句的意思,可是玉林对这几位小姐却始终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句。没想到这般殊荣却毫不吝啬地给了沈沅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