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晨风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赵蕙兰样貌出众,加之父亲做过知府,虽然家族没落,仍是名门闺秀。落魄贵女,貌美如花,这样的女子对男人的吸引自非同凡响,晨风又哪里把持的住?有一次他趁着给赵蕙兰送东西的机会,在她的茶水里下药,与她成就了好事。
事后晨风又以将此事宣扬出去为借口威胁她,逼着赵蕙兰背着三爷和自己来往。说起来,赵蕙兰和晨风苟且的次数,比起和陆晔还要多上不少。本来这件事她是咬紧了牙关坚决不肯说的,奈何此事月梅也是知情的,月梅如何受得大刑伺候,很快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
因此虽然赵蕙兰一口咬定肚里怀的是三爷陆晔的孩子,老侯爷却无论如何不肯再信她了,毫不犹豫地给她灌下了落胎药。
月梅不但供出了这件事,还揭出另外一个秘密。原来赵蕙兰口口声声所说,与陆宸有了肌肤之亲根本就是胡说。那日赵蕙兰用三太太送她的迷香将陆宸迷倒,却因头一回使用迷香,不懂得用量大小,下得剂量太多,导致陆宸昏睡不醒,陆宸一个大男人,虽不是五大三粗,但是赵蕙兰如何能搬得动他,只得叫了月梅一起将他弄到床上。
陆宸睡得如同死人,下面那玩意儿也不经事了,赵蕙兰纵然是再有心,也难以和他成事,此事也就变成了一出闹剧。后来赵蕙兰虽然如愿进入侯府,可陆宸却一次也未在她的房中留宿。
老太爷知道此事以后,哭笑不得。把陆宸叫到自己的书房里好一顿臭骂:“你这个夯货,你连睡没睡成一个女人都不知晓,便被她们耍得团团转,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陆宸虽被老侯爷一顿臭骂,心情却是极为愉悦的。本以为自己对不住妻子,一直心有愧疚。现在好了,月梅还了自己的清白,自己是清白的。他只觉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万分轻松。
“噗!”
萧少珏正在喝水,卫彬是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他听的,他直接把一口把水给喷出来了。
这个陆宸,有个那么古灵精怪的女儿,怎么他这个做爹的反而这般愚笨?
消息源源不断地传递回来,赵蕙兰这事的来龙去脉,他比几个当事人知道得都清楚。只是没想到最后陆宸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陆清岚也听说了,面色变得十分古怪。她这个爹呀,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日后便是步入官场,恐怕也难有什么大的作为。
很快消息传到了翠峰苑,耿嬷嬷不由喜笑颜开。有这回子事情,总算是一天云彩都散开了。她进了纪氏的房间,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宣扬了一番,满以为纪氏听了必然兴高采烈,没想到纪氏只是不咸不淡地听着,并没有表现出格外高兴的样子。
耿嬷嬷劝道:“小姐,能否让老奴说几句僭越的话?”
纪氏不由有些动容。耿嬷嬷是她的乳娘,从小把她奶到大,对她比对自己的亲生子女都要好。她又是个懂规矩的人,从来不会恃宠生娇,自从嫁到了侯府,她一口一个奶奶太太,再没叫过她小姐。
如今她改了称呼,必然是有极端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纪氏其实也一直把耿嬷嬷当成亲人对待,从未把她当过外人,因此肃容道:“嬷嬷有什么话,阿蘅在这里洗耳恭听!”
耿嬷嬷道:“我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人,对小姐的性子最是熟悉不过。小姐你表面看着和气,实则骨子里有一股傲气。我知道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外乎觉得姑爷不管和那个女人有没有上床,总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把一颗心完完全全交给了他,他这般待你,总叫人觉得有些寒心,觉得不能原谅。老奴说得没错吧?”
纪氏不由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她可以容忍陆宸成亲之前的通房,却不能容忍婚后陆宸对她的背叛,这是原则问题。
耿嬷嬷叹道:“可是这么多年来,老奴看着,姑爷不管心性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他出身权胄之家,虽稍有些纨绔习气,可是自从小姐嫁过来,姑爷已差不多完全改了。所谓人无完人,姑爷能如此已是不容易,世上之事,本就不可能十全十美,既然姑爷本意并不是想背叛小姐,又没有真的和那赵蕙兰成事,您就让他一步,让他想着您的宽容大度,不是比每日里相互挤兑要好得多嘛?何况加上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您和姑爷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还真能跟他一刀两断不成吗?人呀,该低头就低头,该让步就让步,老姑奶奶,不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吗?”
老姑奶奶,是纪氏的姑姑,当年是纪家出名的才女。她和丈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成婚之后,本来日子过得和乐美满,可惜老姑奶奶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对丈夫的要求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后来两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只得和离了事。
老姑奶奶为情所伤,终生不再嫁。最后孤独终老,非常的凄惨。
“更何况,你们两个再这样闹下去,岂不是自己将把柄送到老太太三太太那里?”
纪氏全身一震,缓缓道:“嬷嬷,我明白了。”
当天晚上,陆宸再到正院来,纪氏终于让他进了门。不敬夫君是大罪,若是再和陆宸闹下去,平白只会将把柄送到老太太和三太太手里,他们夫妻此时正该同心协力,将恶毒的赵氏休回娘家去。
纪氏留了陆宸吃饭,陆宸果然喜出望外,连连道:“赵蕙兰的事,总是我错了!我对不起阿蘅,害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向你诚挚道歉。得了这次教训,我一定克己修身,再不会对外头的女子多看一眼了。”
纪氏只是淡淡应了,陆宸心里也明白,想要恢复到以前那种恩爱和睦如胶似漆,还需要自己好好表现,用自己的真心一点一点把纪氏那颗已经冰冷的心再焐热回来。
老太爷犹豫再三,本来以赵蕙兰的所作所为,杀她一百遍也不为过,到底赵蕙兰身份特殊,不好动手,老太爷最终还是命人把她从侯府中送了出来,送到她原来居住的庄子上。他暗中断绝了庄子上的一切供应,任赵蕙兰自生自灭。
至于那个晨风,被老侯爷找了个借口派出去办事,结果半路上马车出了事故,翻落山崖,死得极惨。可笑陆晔见了自己小厮的尸首,竟吓得病了一场,好些日子没爬起来。
对老侯爷的此番处置,各人议论不一。翠峰苑的一众仆人们都愤愤不平。葡萄就不止一次地在陆清岚跟前抱怨:“赵蕙兰那个贱蹄子差点害得太太一尸两命,又把咱们阖府搅扰的不得安宁,如此下贱狠毒,老侯爷居然饶了她的狗命,真真是太便宜她了。”
陆清岚更是恨毒了这个女人,不过她不动声色。只叫石榴去叫了张嫂子过来。
张嫂子随石榴进了堂屋,见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正襟危坐在罗汉床上,白白胖胖的分外可爱,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一眼就将她里里外外的秘密瞧个通透。她不敢多看,忙垂眸低头。陆清岚对她道:“香芹的事,我已与娘亲说过了,下个月就叫她到我的院子里,陪我一道读书进学。”
张嫂子大喜过望,“谢六姑娘大恩。奴婢回头一定叫香芹尽心尽力侍候姑娘,不敢有丝毫差池。”
陆清岚摆摆手道:“你先莫忙着谢我,有件事,我还要请你帮我!”
张嫂子忙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陆清岚道:“我听说你男人是这府里的管事,每日里走南闯北,见识不少!”
张嫂子道:“我们家那口子在回事处当差,至于见识不见识的,却不敢当六姑娘的夸奖。”
“那你让他帮我传句话。”
“传什么话?”
“你附耳过来!”
陆清岚便在张嫂子的耳边说了一段话,张嫂子听完了不由愕然。
陆清岚道:“办成了这件事,自然有你们全家的好处,不过有一样,你们一定要对此事守口如瓶。但凡外边有一点风声传出来,我便要算在你们家的头上,到时候,哼哼…”
香芹掌握在陆清岚的手上,他们但凡敢出去乱说一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香芹。张嫂子后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对陆清岚不由愈发敬畏起来。
不久,赵蕙兰所住的庄子周围流言四起,说是庄子上住着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并且在庄子上藏了大量的钱财珠宝。
美人、财宝,暧昧、香艳、诱惑,就像是给流言插上了一对翅膀。让这消息越传越真,越飞越远。
再过不了几日,便传来消息。赵蕙兰所住的庄子遭到悍匪洗劫,赵蕙兰主仆两人俱都死在悍匪刀下。
陆清岚听说的时候,正坐在陆宸给她专门打制的小书桌旁写字。前世的她贵为淑妃,不但容貌绝丽,更是宫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写得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所以写字对别的孩子也许是件难事,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字体的间架结构起笔运笔,她都没有任何问题,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腕力不足而已,待大些了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良善”二字,看了半天,又把纸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张嫂子的女儿香芹——现在已经被陆清岚改名为墨菊——穿着雨过天晴的褙子,梳着双丫髻,一副小丫鬟的清爽打扮,站在陆清岚的一侧,见状连忙将那纸捡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念道:“良——善。姑娘,好好的字你怎么给扔了?”
陆清岚淡淡一笑。
良善?这两个字早已被狗吃了,前世的长兴侯府就是太过良善,所以才招致灭门惨祸,为了让家人幸福宁康,这一世所有的罪责就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吧。
那伙悍匪就在牛头山,陆清岚叫张嫂子的当家人出去散播谣言,就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
活了两世,她都不是良善之人。赵蕙兰的所作所为早已越过了她的底线,所以她必须死!
玉明殿中。
九皇子萧少珏饶有兴趣地看着秘营的细作们传递回来的消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借刀杀人?想不到宝儿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手段…有意思有意思!”卫彬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怎么笑出来的。一个小女娃,年仅六岁,就能设计这等毒计,害死数条人命,这心肠也忒狠毒了。亏她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卫彬想着有些脊背发寒。
“叫张嫂子一家人行事小心一些,不要被小丫头识破了!”卫彬这边正胡思乱想,那边萧少珏已经下了命令。
“是!”卫彬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偌大的西偏殿中,一时只剩下萧少珏一人,他摩挲着戴在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陷入了沉思。
赵蕙兰死了,可是始作俑者的三太太还活得十分滋润。比起赵蕙兰,陆清岚更恨的是三太太。可她也知道,三太太乃是平凉侯府嫡女,老侯爷自然不会像是处置赵蕙兰那般,随随便便处置了三太太。她如今年纪小,手里又没有什么班底,想收拾三太太可就难了。
只能在父母面前敲敲边鼓,督促他们千万不可心软让步。
陆宸和纪氏此时也卯足了劲向三房开火,绝不能让三太太就这样平平安安过关,否则日后三房还不骑在二房的头上拉屎?
陆宸三天两头去找老侯爷申诉,纪氏也“病了”,对外自然是宣称得知了赵蕙兰事情的真相——被气得。
这都是变相地给睦元堂施压。
二房的态度十分明确,三太太已经犯了七出中的“口多言”一条,必须被扫地出门,休了这个毒妇,否则二房绝不会善罢甘休。
老侯爷一时间也是焦头烂额。按照三太太的做法,搅扰家宅不宁,对隔房的二伯下迷药,这等手段,的确是该休了了事。老侯爷又格外偏爱陆宸一些,因此也觉得对这个儿媳有些忍无可忍。可她的父亲是平凉侯,几个哥哥也手握实权,这个亲家也不好得罪。
老太太听说后却有些慌了。她倒不是多喜欢赵氏,只是以三老爷的口碑,若将赵氏休弃,哪里还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对他日后继承爵位十分不利。
她找到老侯爷求情。开口便道:“老三媳妇也是一时糊涂,我看不如就小惩大诫,罚她禁足半年,让老二媳妇协助我管理后宅,也算是给她一份补偿就是了。”
“胡闹!”老侯爷冷冷看着她:“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就打算这样就把她轻轻放过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你以为本侯是眼瞎了不知道吗?本侯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好生提点她,别叫她惹事生非,你都是怎么管教她的?若不是因为你的纵容,她怎么就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还有脸说这些,别以为你推波助澜,做的那些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给我记住了,不光老三是你的儿子,老二也是你的儿子!”
老太太在这件事上也有些心虚,若是平日她就算没理也要和老太爷顶几句,可现在,她无话可说。
老侯爷道:“你知不知道,纪家老爷子已经写信给我了。虽然没有半句骂人的话,可那字里行间的意思,比骂我一顿还叫我觉得难为情!”文人靠的就是一支笔,陆清岚的祖父未及弱冠就进士及第,乃是大齐首屈一指的大才子,若非受不得官场的拘束,早早地辞官回乡做了一个田舍翁,凭他的本事恐怕早就入阁拜相了。
纪家虽然看起来没有平凉侯府煊赫,可是这等传承了几百年耕读传家的百年世家,论起底蕴,论起在官场上的人脉和关系来,恐怕未必就比平凉侯府差了。
老太太道:“那老侯爷说该怎么办吧?”
老侯爷道:“论理,老三媳妇犯了‘口舌’,当在七出之列!”
“什么?”老太太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要休了老三媳妇?这怎么可以,她毕竟跟了老三这么多年,又为老三生儿育女。”
老侯爷咆哮道:“还不都是她自找的!”顿了顿,他和缓了语气,“我已经请了平凉侯爷和纪大人后日到府中商量此事,倒时你可得清醒着些,莫只知一味地偏袒那个蠢妇,到时叫整个侯府下不来台!”
纪大人,是纪氏隔房的堂兄纪成,陆清岚的舅舅。如今任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纪家在京中任职的不多,纪老爷子便委托他来给纪氏撑腰。这几日纪成已多次上门,给了老侯爷极大的压力。
两日后,平凉侯赵平、纪成以及平凉侯夫人王氏,陆清岚的舅母陈氏便全都到了。
老侯爷与几位贵客在书房里秘谈了一个时辰。纪成出来之后,便和陈氏去了翠峰苑,陆清岚听说了就到母亲这里来看舅舅舅母。
甫一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低低地说着:“我知道小姑心里委屈,可姑爷的前程总是更要紧的…”
就听纪氏道:“我也并不是非要逼着三叔休了那赵氏,可大嫂你不知赵氏的秉性,我是怕她有朝一日回来,把对我的一腔怨气发泄在几个孩子头上,对几个孩子下手!”
陈氏还要说话,一回头看见了陆清岚,笑道:“宝儿来了!”谈话就这么终止了。
“舅舅舅母!”陆清岚张开手臂。
纪成的父亲与纪氏的父亲是亲兄弟,两家关系亲密,走动极为频繁。两兄弟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加起来只得了纪氏一个女儿,因此两家人对纪氏都极为疼爱,纪氏的哥哥们反而要往后排。
纪成比纪氏大十二岁,完全把她当成闺女一样看待。纪氏嫁到了京师以后,与纪成的走动也是颇为频密。前世纪氏被赵蕙兰毒死,纪成本来打算将陆清岚接回纪家养大,陆家自然不会同意。
后来老太太和三太太设下毒计挑拨三个孩子和舅舅家的关系。加之纪成后来外放灵州布政使,他们三个和舅舅家的关系也就渐行渐远。
后来长兴侯府在新帝手里出了事,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家族全都成了缩头乌龟,没有一个人敢出面说两句公道话的,纪成已从灵州总督的任上退休了,但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写了奏折为了长兴侯府鸣冤,也让陆清岚看清了他的为人。
所以陆清岚的这声“舅舅”叫得发自肺腑心甘情愿。
纪成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绣暗纹的袍子,长得斯斯文文的颇为清俊,和纪氏有几分相像,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他呵呵笑着抱起陆清岚。“半年不见,咱们宝儿可又长高了不少。”说着俯身抱起了陆清岚。
第46章 好事成双
陆清岚温声细语地和舅舅说起话来,她小身子软软糯糯,说起话来也是娇娇嗲嗲的甜死个人,纪成简直受用得不得了。
纪成摸着她的脑袋道:“宝儿真乖。”
陆清岚看了父亲一眼,道:“宝儿乖,爹爹不乖!”
纪成哈哈大笑:“你爹爹的确不如宝儿乖。”
陆宸不由羞红了脸,他知道纪成话中意有所指。嗫嚅道:“阿兄…”
纪成就把陆清岚放下,让她去找陈氏玩耍,然后肃容对陆宸道:“陆万和,距离乡试已不足两月,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精神颓废,不知所谓,你想让阿衡所受的那些苦楚委屈全都白受了吗?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让老侯爷养你一辈子,永远做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原来纪成和陆宸这个小妹夫关系一直很好,陆宸待他亦兄亦友,经常向他请教制艺时文方面的知识,纪成也视他为子侄,才会这样毫不避忌地说话。
陈氏连忙打圆场:“老爷,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陆宸却道:“阿嫂不必替我遮掩,都是我自己不知克己修身,才惹出这样的祸事,阿兄教训的极是。”陆宸大为为羞赧,他已年近三十而立之年,纪成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早已考中进士在朝为官了,他如今却纠缠在几个女人中间,一事无成。
纪成见他态度诚恳,终和缓了语气:“自来科举便是正途,你是簪缨之家,虽可凭借祖荫,博得个一官半职不难,可是想要向上升迁,将来有所作为,却是难上加难。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你还不能中,我只能说,是老太爷看走了眼,才将阿蘅嫁了给你。”
陆宸道:“阿兄莫说了,这一科我一定加倍努力。”
陆清岚不有诧异,舅舅的激将之法她当然看得明白,只是不知他所谓千载难逢的机会到底指的是什么?
听舅舅的意思,赵蕙兰的事情,二房和三房似已达成妥协,那么到底要对三太太如何处置?
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
数日后的一个凌晨,天还未亮,恒峰苑便热闹了起来。
院子里套了一辆马车,又收拾了两车行礼,看样子似是有什么人即将远行。陆晔和赵氏站在院子里,一个车夫打扮的人走过来道:“三太太,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赵氏尖叫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那种鬼地方受苦,我要见老侯爷,我要见我娘!我娘在哪里?我不相信我娘会这样抛弃我,我不相信!”
原来老侯爷作出的最后决断,是将赵氏送去远在通州的家庙,让其在那里祈福思过。
陆晔在旁劝道:“这都是父亲亲自作出的裁决,你还是乖乖听从父亲的安排,不要再惹他老人家生气…”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陆晔刚劝了两句,已被三太太甩手打了一巴掌,“我做这些事,还不是为了咱们三房考虑。你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死了,你好和外面的那些女人鬼混啊…”
三老爷捂着自己的左脸,脸色铁青。
院子里正闹着,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在众多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穿着雍容华贵的妆花褙子,两道眉毛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睛开合之间分外凌厉。
这妇人气场异常强大,让在场每一个看到她的人全部噤若寒蝉。
三老爷见了她来了,有些畏缩地叫了一声:“岳母大人。”
来人是赵氏的亲娘,平凉侯府的女主人王氏,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厉害人物,也是三太太在婆家最大的靠山。
王氏淡淡看了陆晔一眼,对他道:“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对她说。”
陆晔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王氏看着女儿道:“你不是想见我吗,我现在来了,你有什么话说?”
赵氏见了娘亲,立刻有了主心骨,“娘,您快帮我求求老侯爷,女儿不想去家庙,不想去通州受苦!”
王氏冷冷看了女儿一眼,抡起手臂打了女儿一巴掌:“你这个蠢货,现在才后悔,早都来不及了。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要你隐忍隐忍,没有绝对的把握,千万不要对二房出手。你倒好,瞒着我干下这等事情,如今证据抓在二房手里,你让我怎么帮你?能保住你在侯府的地位不被休弃,我已尽了最大努力,你竟还在这夹缠不清!”
赵氏捂着左脸,难以置信道:“娘,你打我!”她是王氏的嫡长女,因为性子最像王氏,所以在三姐妹中一向最为受宠,又因为委屈下嫁给了陆晔,王氏更加格外怜惜她。
王氏道:“我打你,是为了让你清醒些,以后不要再办这样的糊涂事!你可知道若非你大舅舅是这一科乡试的主考官,陆家就要休了你。他们想送你去家庙,我也曾拼命反对,可那纪成态度十分强硬,若是陆家不答应,他就要去顺天府递状子,这件事情若是闹开了,陆家和平凉侯府都别想在京师立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