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道,“他一贯纵酒贪杯,让他难受下也好。”
陆小悄面含娇俏,攀住沈墨瞳的肩银铃般笑道,“嫂嫂真厉害,竟然把二哥都喝趴下,哈哈,看二哥这回服气不了!”
叶修敲了下她的头,问道,“一大清早,你过来干什么。”
陆小悄仰着头笑眉笑眼地道,“二哥醉得沉,我来找哥讨醒酒药的。”
叶修笑,“他好好睡着,你那么想要把他弄醒了好罚你吗?”
陆小悄嘟着嘴道,“哥,我二哥的脾气,他知道自己睡那么久丢脸,回头又骂我的!”
叶修道,“你便说你讨了,我不给,也不许你云水哥哥给。”
陆小悄跳起来笑道,“我便说他灌醉了嫂嫂叶大哥记仇啦!”她说完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去了。
饭后叶修牵着沈墨瞳的手,在花园里散步。太阳不过半竿高,花间的露水尚未干,晨风还略有点凉,两人缓步穿过了楼台亭阁,扶疏花木,在湖泊的回廊上倚栏休息。
半湖睡莲,有各色锦鲤于碧水中穿游嬉戏。叶修指着湖旁几条蜿蜒的水道对沈墨瞳道,“这园子里的水,皆是山上的活泉溪水,经此流过,汇聚于山下的万寿河里。因我怕冷畏寒,当年初建的时候你二哥便动了心思,为我建了暖阁,引了一条温泉从屋下穿过再流到湖里,所以即便严冬,这湖水也不会结冰,还会有新鲜绿色。”
“二哥如此有心,”沈墨瞳莞尔,正瞟见一条红色的锦鲤倏而于荷叶下隐匿了行迹。
叶修道,“这偌大园子,委实清净,平日也少有人来。承影和云水虽住在这里,也常是早出晚归去前面处理事务,你二哥喜欢在外流连,小悄帮他打理商铺,我在问心阁,其实是个一心养病晒太阳的闲人。”
沈墨瞳牵了他的手,与他展颜一笑,靠了栏杆上看着风景明秀,说道,“那这样好了,我去开几亩地,种些粮食青菜,再打些柴,我们也不算白吃白住,相公身子好时,便陪着我一同照料庄稼,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夜雨剪春韭,晨炊间黄粱,如此才不算辜负了这山水田园风光。”
叶修与她十指相扣,并肩相靠,笑言道,“墨瞳儿说的甚合我意,只是你二哥定不依。早些年我们吃了很多苦,如今莫说金银,问心阁的药田农田也有上千顷,加上我这身体又是每况愈下不见起色,你二哥更是只准我坐享其成,不准有任何操劳的。洛二这霸道的性子,说一便不能二,我也不忍便拂了他的心意。”
沈墨瞳道,“如此,那我也不敢了,若是真敢累到相公,二哥还不将我抽骨扒皮啊!”
两人笑着,携手缓步穿过湖塘花园。山间清早的空气如流,晨光花影,鸟鸣啁啾,偶有小鹿幽径相逢,而上前与人亲近。大约走一刻钟,地势陡然平缓,有一排白色的高大栅栏把主院隔开,上面爬满了蔷薇,成了一扇浓密的花墙。
一个青衣少年守着门,见了叶修,躬身行礼问安。叶修点头应了,领着沈墨瞳走上一段碎石路,路旁乔木亭亭如盖遮住上空,只有些微的光影沿着枝叶晃动的缝隙闪烁洒落下来。
前方已无路,只一座小房子,青瓦白墙,孤孤单单地挺立着,四面只绿草如茵,野芳绽放。
叶修驻足,指着那小房子对沈墨瞳道,“这是暗器房,里面杀机四伏,机关重重,墨瞳儿记着,万不能接近的。”
沈墨瞳“嗯”了一声,四顾并没有警告的标志,不由狐疑道,“相公,这里没有任何警告,若是谁无意中闯入…”
叶修微微一笑,“有陌生人接近这园子,便有人拦截警告了,能走到这里来的,七年中不过五人,还得算上陆小悄。”
沈墨瞳“哦”了一声,叶修道,“外人进不来,便是进来了,警告也无用。其他的都是自己人,我事先都警告过了,门口又有人把守,总不能对自己人,也严防死守如临大敌吧。”
沈墨瞳低头莞尔。叶修道,“墨瞳儿好奇么?”
他侧首微微地笑望着她,沈墨瞳望了那小房子一眼,摇了摇头。
叶修道,“为什么?”
沈墨瞳垂眸道,“不该我染指的东西,我若心存妄念,失去了相公的信任和宠爱,那问心阁便再无我立足之处。”
不可谓不坦诚。叶修一笑,抚上沈墨瞳低垂的面庞,柔声道,“墨瞳儿果真是心思剔透。”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初升的阳光如明媚的锦绸,照得眼前那一片野芳草地,格外安闲静谧。
叶修搂着她的腰,沈墨瞳小鸟依人般温顺地偎着他的肩。
“墨瞳儿”,叶修抚着她的眼角,说道,“墨瞳儿别好奇那些东西,你的天资颖悟,根骨绝佳,假以时日必有所成。世间事相生相克,暗器阴毒,极易被反噬,妄求一劳永逸,必定误入歧途,所以墨瞳儿不可以为暗器便是上好捷径,而倾心痴迷。”
沈墨瞳“嗯”了一声,说道,“我都听相公的。”
叶修一笑,捏着她的脸颊道,“墨瞳儿越来越乖巧了。”
沈墨瞳仰面笑语道,“我何时不乖巧?”
叶修俯身吻在她的眉心眼角,藏笑低语道,“是贴心乖巧。”
洛欢闯进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日跌时分,沈墨瞳正偎坐在叶修怀中读书,而叶修正靠坐在梧桐树下闭目听。
洛欢一进来便嚷,“是哪个不准给我醒酒,倒是自己欢享美人恩呢!”
叶修挑唇一笑,懒懒的也未睁眼。沈墨瞳起身见了礼,回屋去拿热茶,洛欢大咧咧往叶修身边一坐,抓起杯子也没问是谁的,抬手便喝,不忘伸腿踹了叶修一脚。
叶修睁开眼笑言道,“你这可算舍得醒了?这回可醉过瘾了?”
洛欢喝尽了杯中水,笑睨了一眼放在石几上的书本,凑近前对叶修道,“大哥你当真娶回一个妙人。”
叶修笑而不语,沈墨瞳已端了茶出来,为洛欢斟上,垂首递上道,“二哥,请。”
洛欢笑眯眯地接过来一饮而尽,放了杯子笑眯眯地问,“小嫂子昨日与我同醉,欢喜痛快不?”
沈墨瞳为他倒茶,说道,“饮时自然欢喜痛快,只是醒来头疼欲裂,几不欲生。”
洛欢听了大笑,只对叶修道,“我就说你娶了个妙人,这娇嗔坦率,也果真是妙人!”说完揉了揉眉心,伸手对叶修道,“醒酒药拿来,你想头疼死我!”
叶修道,“不给。喜欢醉酒,哪能害怕头疼!”
洛欢又饮了杯茶,捶打着脑袋站了起来就往屋里去,“你不给我不会自己取!”
瞧着他进了屋,叶修笑意深浓地望着沈墨瞳,不忘见缝插针地说着情话,“为夫的也觉得,墨瞳儿是为夫的妙人。”
这日黄昏极是热闹,洛欢陆小悄承影宋珺都来了,笑语喧哗一起吃了饭。饭后斜阳正盛,云暖风淡,众人都很识趣,陆续告辞,唯剩下承影一人。
叶修笑着对沈墨瞳道,“墨瞳儿,去房间把为夫那件厚披风拿来吧。”
沈墨瞳点头而去,叶修对承影道,“出什么事了?”
承影将一朵黑曜石做成的小小海棠花递给叶修看,小声道,“先生,您看…”
那朵花,在承影白皙的指尖幽亮得如毒蛇的鳞甲,叶修突然想起了昨日中午那诡异的笑声。
直怔愣着沉默了半晌,叶修出声低叹道,“他终还是来了。”
外面斜阳虽光华正盛,暮色却在那不经意间,苍然而至。
第三十八章 初战 ...
暖融融的日光,从敞开的窗子斜落在陆小悄的床上。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披着发,一看见叶修,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的,撇着嘴娇柔糯软地唤道,“哥…”
待到叶修和沈墨瞳走到床边坐下,她才仰着头像只邀宠的猫一般,拉着沈墨瞳的衣角泫然欲泣地道,“嫂嫂…”
叶修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还疼么?绿溪呢?”
陆小悄委屈道,“疼,疼的一晚上都睡不着。”
叶修笑了。昨晚上给她上了最好的消炎止痛的药,不到半个时辰便可见效,哪里便一晚上睡不着,但陆小悄要发嗲撒娇,叶修也不揭破她,只抚着她问道,“绿溪呢,不在身边照顾,哪儿去了。”
陆小悄道,“我让她去前面找云水哥哥拿药。”
叶修复又笑。他和云水就在旁边住着,昨晚上他拿过来的药够这丫头足足用三天的了,可这丫头还偏唤人往前面去拿药,分明是想让整个问心阁的人都知道她挨了打,都快点来看望她。
叶修只笑不语,陆小悄娇滴滴地摇着他的手道,“哥,我要喝水。”
叶修应诺,去倒水,陆小悄道,“嫂嫂,我要吃桂花糕。”
桂花糕在她床头的桌上摆着,沈墨瞳起身拿过来,陆小悄娇声道,“要哥哥嫂嫂喂我…”
于是叶修捧水,沈墨瞳拿糕,蹲在床头小心翼翼尽心侍候。陆小悄一小口糕点一小口水,垂着眼帘吃得很安静斯文。
外面鸟鸣清幽,屋里温柔静谧。陆小悄饮毕吃罢,用她那纯净无邪的眼神,甜甜软软地道,“谢谢哥哥嫂嫂。”
叶修在她床头坐下,她偎住叶修的腿,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哭声道,“哥,是二哥他欺负我,这次回来我买了好多东西讨好他,他醉酒,我又没日没夜照顾他,他本来正亲亲热热地把我抱在膝头,夸我长大了,会疼人,不想一转脸,就和我算过去的账,把我好一顿打。哥,”陆小悄以袖抹泪,抽噎道,“你管管二哥,让他不许欺负人!”
这话昨天晚上就说了好多遍,如今旧话重提,连字也没差上一个。叶修笑语道,“好了,别委屈了,也不过是被自己哥哥打了两下,你还哭到哪儿去。”
陆小悄一头扑在沈墨瞳腿上,做大哭状,“嫂嫂!…,你看我哥不管我了!”
一时惹得叶修夫妇都笑起来,陆小悄索性撒泼耍赖道,“我不管,总之哥你要罚二哥,是二哥欺负我…”
洛欢高大的身影挑帘进来,进门便道,“我是怎么欺负你了,嗯?”
气势压人啊,吓得陆小悄如受惊的小狐狸,倏而一下子钻到了叶修的身上,惊惧地哀声唤道,“哥…”
洛欢走过来黑着脸训斥道,“你还委屈什么,昨天晚上是怎么骂你的?打你冤枉了?让你练功沉不下心,敢跑,小小年纪胆子倒大,拿那么大一笔钱,还敢盗用我的印信!我告诉你,这么打一顿算是轻饶你!”
陆小悄瑟缩在叶修身上,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洛欢自己倒了杯茶喝,继续道,“还敢撒娇,你还有理了!以为赚了些钱回来就万事大吉了?惯不得你这性子,再不打你,还以为闯了天大的祸拿钱出来摆平就行了!赚钱了不起啊,借了钱出去,赚回来是应当的,以为犯的错就能免了?我还没说那钱是大哥赚的,你不过跑跑腿而已呢,真计较起来,你这盗取印信借贷不还,治你重罪你以为你受得起啊!”
陆小悄摇着叶修的袖子,仰着小脸满脸泪,只当着洛欢的面,忍气吞声不敢哭出声来。叶修笑,用袖子擦她的泪柔声劝慰,“没事,你二哥吓你呢。”
洛欢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说道,“再敢装这个可怜样,我可就不止是吓唬了!打你两顿的事就当我做不出来吗!”说着,也不顾陆小悄往叶修怀里躲,毫不温柔地直接拎过来放自己腿上,“来,有什么委屈直接跟我说,你跟他说了也没用!”
陆小悄倒是顺应时势,到了洛欢怀里,马上偎过去,也不哭了,娇柔乖巧地环住洛欢的腰,贴过去温顺地央求告饶,“二哥,我早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洛欢一声哼笑,捏着她的小脸道,“也不委屈了?”
陆小悄蹭着洛欢的胳膊道,“二哥责罚是疼爱我,小悄哪来的委屈。”
这次任凭洛欢再绷脸,也不由笑了,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陆小悄于是陪着笑,抱着洛欢娇痴道,“人家不过就是和叶大哥撒撒娇,谁知又惹来你的一顿发作。”
洛欢刮了下她的鼻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撒娇,我来找大哥有事,你不委屈了就自己躺着去!”
陆小悄于是不依地大声哀嚎,“二哥你狠心,挨了荆条,谁还能躺得下去!”
洛欢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蹬鼻子上脸,躺不下便一边趴着去!”
洛欢叫了叶修出去了。屋里静悄悄的,煦暖的日光,淡淡的清风,陆小悄案头瓷瓶插着的五六枝紫色雏菊,于是有了很是清亮摇曳的光影。
叶修洛欢这二人一走,陆小悄的种种娇痴做作顿时杳无踪迹,她眼睛亮亮的,做贼般拉过沈墨瞳的手,咬着耳朵小声道,“嫂嫂你要去暗器房,就趁着刚来赶紧去,你装作傻乎乎迷路的样子,我叶大哥定不会怪你的!”
沈墨瞳有点好奇陆小悄着古灵精怪的心思了,她摇头笑道,“不行啊,相公昨天一早就指点给我,告诉我不准去了。”
陆小悄对沈墨瞳的中规中矩很失望,嘟着嘴埋怨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问心阁这么大,指过一次哪里便记住了!”沈墨瞳莞尔道,“是我不能去。”
陆小悄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去!”
沈墨瞳道,“我们不一样的,你是小妹妹,而我是妻子。”
陆小悄趴在床上不服气地嘟着嘴,“有什么不一样,叶大哥必是比疼我还要疼你的!”
沈墨瞳笑道,“你可以仗着宠爱便闯闯祸,可我,为人妻子的,却不能仗着宠爱便无所欲为的。”
陆小悄继续嘟着嘴,不说话。沈墨瞳道,“夫妻间,自可以恩爱情浓,至亲至近,可也正因为此,稍微的芥蒂,便可满盘皆输,对于我和你叶大哥而言,他能给的,自都会给我,而他不能给的,我也不能去要。”
“为什么不能要,他的还不就是你的?”陆小悄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中委实带着种天真的懵懂。
沈墨瞳温柔抚着她的鬓发,轻声道,“不一样的。这世间最两情相悦的夫妻,也需要彼此的尊重,每个人都可能有不欲为人知的秘密,在一方不愿裸心坦诚的时候,另一方要做的是呵护,而不是恶意碰触。假如你叶大哥知道我处心积虑装傻卖痴想要得到的是他的暗器,那他,还会爱我吗?”
陆小悄瞬便懂了,一时也没有说话。沈墨瞳道,“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叶大哥疼你,如同疼自己的孩子,一手教导,明了你的心性,包容你的小心思,犯了错打骂训斥,却不影响疼你,何况你闯暗器房的时候,本来也就是个心性尚未成熟的孩子。而我,是为人妻子。你叶大哥看中的,是我的随遇欢喜,隐忍内敛,所以我必须是要懂事的,凡事要懂得分寸力求周正。”
陆小悄哀叹道,“啊?那我这样的岂不是嫁不出去的!”
沈墨瞳笑道,“也不是为人妻就一定得我这样的,而是我之为我,你之为你,原本就不一样的。我原本不如你率然洒脱,古灵精怪,那件事我真做了,便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的女人,徒惹你叶大哥失望罢了。而你要知道,人世间最浓情的恩爱,都敌不过,轻轻的一句失望啊。”
陆小悄突感觉到,沈墨瞳温柔甜美的笑颜之下,一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心。有一个瞬间她在懵懂与顿悟的边缘,只是想着,被叶大哥倾心爱,还需要这般小心害怕吗?
仿似有一点光亮了起来,又倏而消逝了。陆小悄有点傻乎乎地狐疑道,“嫂嫂,你是怕我叶大哥还不够爱你吗?”
沈墨瞳嫣然笑道,“哪怕是爱到为之生为之死,他不许的东西,也不可强取的。”
陆小悄似懂非懂地没说话。这时绿溪进了来,对沈墨瞳行礼道,“夫人来了。”
陆小悄忙倾身道,“快说快说,让他们都知道了吗?”
绿溪道,“嗯,知道了,他们说好了,下午放了学,一起来看望小姐!”
陆小悄嘿嘿一声笑,欢呼道,“噢!到时候礼物堆满屋,我们再找机会卖掉!”
洛欢正抱臂靠在大柳树下,见了沈墨瞳,唤道,“小嫂子!”
他背对着阳光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把沈墨瞳一扯,边往外走边道,“我已经和大哥说了,他怕你闷,让我带着你去骑马散散心!”
沈墨瞳懵了,她不会骑马啊,而且要真是叶修怕他闷,那也该是叶修和他说,而不是他和叶修说啊!
“二哥,可我不会骑马啊!”沈墨瞳被他大步流星地拉着,一边小跑一边急声道。
洛欢道,“不会我便教你!”
他的手硬如钢铁般,箍得沈墨瞳的腕子生疼,根本不由分说抗拒。如此半请半胁迫,两人快步出了门,一匹神骏非常的枣红马等在门口,沈墨瞳只觉得身子一轻,已是坐在马背上,被洛欢抱在了前胸。
不及喘息,洛欢已策马飞奔,骤然的颠簸和摇晃让沈墨瞳惊呼不及,只拼死伸手去抓洛欢的衣袖,洛欢大发善心地用一条胳膊箍住沈墨瞳的腰,然后纵声笑起来。
“小嫂子害怕啦!”
衣衫猎猎作响,强悍的风打得脸又麻又疼。沈墨瞳紧紧贴着洛欢的胸膛,耳边是洛欢极具霸道而戏谑的尾音,在气流中犹自火辣辣的。
洛欢用的是一种很暴戾的狂奔,沈墨瞳根本无法看清两边风驰而过的景致,只觉得是往深山里去。
洛欢突然一勒马缰,马一声长嘶人立起,一道带满倒刺的铁索破土而出横亘在路上,一张闪着寒光的网,同时从天而降!
洛欢一倾身将沈墨瞳压在马背上,玄铁刀破鞘而出,刀尖抵住罗网,顺势旋绕,转瞬间将罗网缠缚住,洛欢“嘿”地一声,马头调转,他竟生生将那张罗网连根带人地拔起,甩至空中!
打马飞驰,洛欢恨然甩手,罗网于玄铁刀的锋刃处齐齐断落,被七零八落地甩回去,于空中打着转儿呼啸,强悍霸道。
洛欢勒住马,切齿道,“黑灵,你想报仇直接找我就是,来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不懂武功的女人算什么本事!”
远远的只传来一声冷笑,洛欢横刀立马纵声道,“将信物送到我手上,不就是认为我沉不住气,会冲出来落入你的圈套吗!无论是要杀我还是小嫂子,这可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再不出来,我可就回去了!”
第三十九章 机心 ...
“洛欢,”传来的声音有种低沉沙哑的悠缓,“十年没见,你还是那个样,一点都没长进啊!”
洛欢哼笑道,“我长没长进关你屁事啊,倒是你十多年没见了,藏头露尾的,没脸见人了吗!”
墨水黑灵便笑了,那笑声也自是慢慢悠悠的,却有种不知何故的阴森,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这个姑娘真委实不错,让她为我的小蝶偿命,马马虎虎算够格了!”
洛欢突然红着眼睛嘶声道,“你还敢跟我提小蝶?我没杀你你还敢找上门来,你想杀我这小嫂子,也要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洛欢说罢,突然调转马头横闯了过去!呼啸的风声伴着破空而来的尖细热浪,洛欢挥动手中力敌万钧的玄铁刀,虎虎有声大开杀戒!
鹰鹫振翅的声音,毒蛇吐芯的声音,刀剑攻击的声音,辗转挪移包围的声音,竟皆敌不住洛欢策马挥刀一路杀行的声音。
斩断鹰翼,斩落蛇首,劈开血肉,纵砍,横扫,沉重的玄铁刀舞如陀螺般扫向两侧,挡在身后。
只须臾之间,洛欢靠着凶狠的胆气和勇武,战魔杀神一般,硬生生开出了一线血路。他杀气腾腾昂然于马上,玄铁刀尖后指,一串串温热的血,滴滴答答迅速落于干涸的地上,转瞬那嗜血的刀锋便滴血不沾,如新发于硎,静如澄天碧水。
他不仅闯了过来,而且连马都没伤,更遑论想伤害他怀中的女人。
墨水黑灵略似赞许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劈空一箭射来。
顿时如石破天空,愁云惨雾。
箭啸声倏忽而细,极为尖利。即便才只是远远的呼啸,已让人心惊胆寒,只觉得仿似天地变色,杀气刺骨。
而且来的是连环箭,一箭接着一箭。
洛欢一夹马肚子,策马道,“赤电,快走!”
身下赤电马一声长嘶,绝地而去。
箭逐马而落,一发四镞,而且如雨随风,密密麻麻。
洛欢于纵马奔驰中侧身,甩手,玄铁刀出。
墨水黑灵正全神贯注追逐洛欢的身影调整发射箭弩的角度,不提防那把玄铁刀冲破箭雨,凶神恶煞迎面飞了过来!
待他察觉,已失先机,“哎呀”一声撤手向一旁闪躲,无奈那毁天灭地的玄铁刀已生生击破山石,毫不留情地穿过墨水黑灵的血肉,钉住肩胛!
箭雨戛然止住!洛欢已策马绕到墨水黑灵的后面包抄,纵声道,“有种你别跑!”
墨水黑灵被玄铁刀的强霸惯性硬生生带出十数步远,跌撞在地上!左肩胛被透穿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几乎便疼得他要昏过去。
可是洛欢已策马逼近而来!
墨水黑灵倒吸一口气,猛地拔出玄铁刀,血汩然流出,他转而朝洛欢甩出袖手刀!
墨水黑灵的飞刀皆有毒,洛欢听到风声不敢造次,驻马拿出藏于腰间备好的软剑,噼噼啪啪一阵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