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杀伐与反杀伐
楚雨燕在幽暗中昂起头,她白色敞口的袍露出她白皙的颈。
夜风吹动她散落的发,扬起,她的眼半是睥睨,半是迷离。
血红的山茶花瓣,她在其间腾挪辗转。柔美妖冶的倔强和凄凉。
她早知道,那是她生命中必经的劫。人在有很多时候是无奈的。正像她开始独立思考的那天起,她的理想,是武功天下第一,杀了李安然,再杀面具人。
一个是有仇但无怨,一个是无仇而有怨。
但她最终知道,穷其她一生的努力,她既杀不了李安然,也杀不了面具人。
就是这样的荒谬。荒唐,但不可笑。
一个人徒有野心,但无实力。最终只能向现实妥协,藏起内心的锋芒,面对人生的凄凉。
她自然知道,她不是面具人的对手。
但不是他对手又怎样?他强,我就必须听从他的安排,他让我爱我就爱,他让我杀我就杀?他强,我就必须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没有挣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弱肉强食,他不过就是,吃了我而已。
所以她挥出自己的刀,血红的花瓣在刀锋处断裂。
她挥出自己的刀,一如她没有童年的小时候,受着打骂,在秋寒彻骨的凌晨,挥刀。
为什么是她,三岁时就没了爹娘,为什么是她,要做这样的忍受?
主人,我杀李安然是因为我们有仇,那你杀他,是因为什么?
楚雨燕的刀挥出,凌空而舞。她的力道凌厉,劲霸,快。
面具人宽大的袍扬起,他伸手捏住了弧状的刀锋,楚雨燕轻柔地转身,飞起的发掠过他俊美无匹的青铜面具。
刀还在面具人的手中,她的人飞掠出,面具人手中的刀拖着长长的线,在楚雨燕的身形中摇曳。
刀复刀。面具人的眼前突然都是刀影。
小巧的弯刀,连环刀。一柄接着一柄。
一个女人,也可以把刀用到不可思议。三十把连环刀一起飞来,相互纠缠,交错。
面具人拔剑。
他不得不拔剑。可是他拔剑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人。
他的剑光如苍茫的雪原。楚雨燕只觉得寒冷,她正欺身而上,刀接近面具人的咽喉,然后刀从刀柄处被剑齐齐斩断,她的人一低身,抱膝飞快地滚。
她跌坐在屏风下,仰起脸。散乱的发,苍白的脸,冷冽的眸。
她死到临头,依然冷冽地睥睨他,目光冷艳,也悲悯。
她就是他要咬死要吃去的猎物,可是这个女人,即将被咬断咽喉,却歪着脖子笑,好像在说,你除了咬死我还能干什么,真可怜。
他恼怒。一只落败的小刺猬,她凭什么笑弄要吃掉她的老虎。
可她就是露齿笑了,笑容像是阳光照在草叶上,叶尖的露水被点亮成珍珠般明亮的光彩。
很美,很愉悦。
她是一个如此美到让人惊心的女人。面具人突然静静地打量着她。想,他到底培育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林夏风到底为他培育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都是林夏风教的!林夏风自己就是这世上把强悍都用得十分温柔的女人。
林夏风从来不桀骜不驯,可是只有从她身上男人才知道,女人真正的桀骜不驯是什么样。
这个楚雨燕,武功没学到最好,跟着林夏风,却学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也只有林夏风调教出的女人,才能抓住李安然。他却忘了,那样的女人,李安然抓不住,他自己,也抓不住。
她身为李安然的女人却在李安然的地界里肆无忌惮地做了妓女,自然将李安然是弃之不顾的。她公然不爱李安然在这里挑战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就连冷月,也是先装死,趁自己不备出来和自己做对。她,这个叫做楚雨燕的女人,竟然这样张狂,张狂到临死都不服气。
你以为死,就是这样容易?我告诉你,我真正的可怕,不是叫人死,而是叫人不能死!
面具人这样想着,人飞掠起来,伸手抓楚雨燕。
楚雨燕哼笑道,“主人你忘了,你教会我最大的本领,就是在别人要口供的时候,怎样了断自己。”
她话这样说着,扬着手里的药道,“李安然最后给我的礼物,米兰香,我只消轻轻地一洒,轻轻一嗅,顷刻毙命,再无后患。主人想着教训,等下辈子吧!”
面具人的手即将触摸楚雨燕的咽喉,楚雨燕早已扬开手中药,空气中到处是米兰馥郁的馨香。
面具人闭气,但似乎非要抓楚雨燕过来。他似乎还在生气,似乎死也不肯放过她。
一个人影挡在前面,是李安然。
楚雨燕最后一刻好像突然看见了李安然,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呵呵,他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来了又能怎么样?
她瞬间失去意识,这世间的一切,可以在突然间结束,就好像,是在突然间开始。也包括爱。
两行泪滑落下来。她闭上了眼睛。
李安然顷刻间与面具人走了十来招。面具人的剑第十次挥起,李安然的暗器出手。
彼此都是竭尽全力地孤注一掷。
这是李安然和他第三次过招。
暗器声起,细碎成一片。面具人的剑,被撞得叮叮当当地响,留下千疮百孔。
一次打出这么多的暗器,李安然你能用几次?你的内力允许你能用几次?
一种尖利的质感扎进肉里。面具人突然明了,原来他用一次就足够。
暗器从后面刺入了他的左右肩。他的剑忽而掉落。
而李安然长身站在面前,面具人突然预感,今夜,他钻进了别人的瓮里。
从来都是他设瓮给别人钻,不想今日,他年年打雁却让雁给啄了眼。
杀机四伏。
李安然的脸有些苍白。他大伤未全愈,真的拼命不一定能赢,可是,他有兄弟。
面具人冷笑。仿似他的青铜面具都在暗夜中冷笑。
他吃了那粒药。内力可以瞬间迸发,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冲杀,那就只有死。
可是不知道那个叫楚狂的家伙有着什么样可怕的感知,他就像是头敏锐的野兽一样嗅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他的内力正在翻腾,增长,正要涌上来。
楚狂挥刀冲了过去!
该死!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冲了上来!
他的刀在空里响起凌厉的风声,像是北风灌入岩洞形成的尖叫!
黑色的刀,不食血,何以堪。
死亡的呼唤。
面具人毫无迟疑,运气抗敌!这个不拘小节的俊美男人,用起刀来,实在让人想不起他还会弹琴。
他的刀就是杀人的,酷爱音律的楚狂为他自己的刀配上这样难听刺耳的声音。
面具人必须逃。楚狂出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从来不来第二下。他活不活面具人无暇关心,反正现在,面具人自己要活!
他动用他全部的内力,乃至卸去了他所有的抵抗,只是跑。
可他还是慢了一点,就一点点。
楚狂的刀至,刀刃割破血肉,来不及疼。
面具人的人已斜逸出窗外,屋里的地板上留下了他血淋淋的左臂,连同他左边半个膀子。
无暇顾及,运气飞快地逃。
后面听得一声风响,两根凌厉的手指准确地点中后心,面具人一个趔趄,喷出一大口血来。
该死的,云家的“七步流云”。
人的机警和求生的欲望。面具人一个趔趄,跌倒,就在跌倒的一瞬间,他蜷身抱团,飞滚开去。然后他想起来用毒。
若论用毒,他不一定胜得了李安然,但一定不会输。
听得李安然一声小心,云逸乖乖地斜逸开,面具人在眨眼间,消失无影。
楚狂冲出去,拉住云逸道,“五弟你没事吧?”
李安然也闯出来,捂着胸口道,“我看看。”
他看了看云逸的脉,舒了口气,全身的紧张一松懈,李安然特别想倒下来。
楚狂和云逸连忙扶住他,楚狂愤怒地遗憾,骂道,“让他跑了,我早知道和五弟学轻功!追上他看我不宰了他!”
云逸道,“四哥你是责怪我追上他可是却没宰了他!”
楚狂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安然道,“都别吵了。什么时候了,还吵。”
楚狂和云逸闭嘴,都有些懊丧。李安然道,“他本来就比我们强,”李安然望着云逸,浅笑道,“阿逸你一定在后悔,怎么没跟我学毒药。”
云逸翻着白眼道,“二哥你还笑!我明明点中了他的后心,他还能活!这么好的机会放他活着跑了!”
李安然道,“以后还有机会。等我伤养好了,像今天这样的阵势,他插翅也难逃。”
楚狂突然道,“二哥,你打中他的暗器,有没有毒?”
李安然道,“你说呢,打中他的几率那么小,我不用毒,是不是找死。”
楚狂一下子笑了,捶了李安然一拳道,“你早说啊!我们杀不死,被你毒死也是一样的!”
李安然道,“换作别人,那么烈的毒,不等你动手时就被毒死了,可是他,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东西能把他毒死。”
楚狂沉默了半晌,仰头长叹道,“我的苍天啊,这人怎么就杀不死呢!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哎!”
李安然道,“他中了我的毒,被你砍掉了胳膊,被五弟点中了后心,即便不死,若是没有其他意外,他要恢复现在的状态,至少也要五年。”
楚狂哀声道,“五年,二哥这还要不要人活了,五年,你知不知道五年是什么概念!他熬着,我们也得熬着,五年啊,不如他五天就好了,然后过来杀我们,也算有个了断啊!”
李安然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的实力,今夜已经是最大发挥了。”
楚狂愤恨道,“都怪那个燕儿,那么任性,非得这时候和他了断,乖乖呆在山庄里等你伤好了再来这一出不行吗!二哥这丫头得收拾,你要是舍不得,就乖乖走开,我非狠狠敲她!”
云逸道,“好了,四哥,人家楚姑娘要咱们这么做了吗?她自寻了断,根本无心嫁给二哥!”
楚狂怔怔地望着李安然,问道,“这,这不是你们两个策划好的吗?她在这里引他出来,我们负责杀?”
李安然瞟了一眼楼上暗弱的灯光,无声,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狂顿时火大,骂道,“你们没计划好,你就让她一个人出来,我问你是不是疯了!”
李安然道,“我给她没办法,她非要了断自己,不肯嫁给我。我也只能将计就计。”
楚狂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指着楼上道,“那,那她大活人昏在上面,你是把她带回去,还是让她留在这里!”
李安然笑道,“还用问,你说呢?”
说完,他独自上楼,很快横抱了楚雨燕下来。“有情痴”的岳老板被李安然请了出来,李安然笑着对他道,“谢谢岳老板您这些日子的照顾,这是银票,全当是打坏器具的赔偿。等过些日子我们成婚,还请岳老板赏光去喝杯喜酒。”
岳老板的脸笑得像朵花,嘴里说着“一定一定!少爷您大婚,在下岂有不去恭喜之理!”但就是推辞着死也不肯收银票。
李安然道,“岳老板您先拿着,到在下新婚,您出件大礼就行了!”
岳老板最后收下银票,点头哈腰地送走李安然众位,立刻命人将有情痴打扫干净。
李安然抱着楚雨燕径直回到楚雨燕的房间。点亮灯,将她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傻丫头,就因为面具人让她爱自己,她就死活不肯爱,非要死。
这么烈的性子怎么行。
李安然真是有些无奈的笑。他怎么就看上这个倔强的小东西?
在白宅的那次相见,就爱上她,她柔弱也爱,她强悍也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统统归结到这辈子,用宠她一辈子,来还?
李安然为她服下解药。
楚雨燕在幽幽暗暗中渐次醒来。她轻轻地张开眼,死了感觉真好,无所畏惧,无所顾及。
死了的人,还能见到光吗?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大,我和楼下用一根网线,用路由器同时上网,可是人家昨天出远门了,我不能上网,真是郁闷啊~好不容易央求我老公把小说用优盘拷到他单位电脑上,发到我邮箱里,我在网吧里发文呢,来之前想了很多网吧里的凶杀案,还是硬着头皮来了,环境很乱,不过网速很快啊~看来,写小说也是有生命危险的,呜呜~
第六十三章 今夜情浓,莫问江湖
楚雨燕有意识的一刹那,机灵一下子坐起来,却一下子看见了李安然。
李安然在烛光中温柔而疲惫地望着她。
她立刻察觉发生了什么事。环顾四周,在菲虹山庄自己原来的房间里。
这男人给她的毒药是假的!
她望着他不说一句话,李安然笑道,“这么凶看着我干什么,我刚被他打了个半死,你要杀我,现在下手一定没问题。”
楚雨燕望了他良久,问道,“他,他死了吗?”
李安然疲惫地靠在床上,仰面叹气道,“还没,…”
楚雨燕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安然笑她道,“死丫头到现在才知道怕吗?”
楚雨燕突然生出种柔弱慈悲的委屈,扑在李安然的怀里,打他道,“你,你竟然拿假药骗我!还笑我!”
李安然吃痛地“哎呦”一声,楚雨燕惊悚地住手,关切地望着他。李安然半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能不能等我好点再报仇啊!”
楚雨燕望着他,默默流下泪来。
李安然柔情地搂过她,抚着楚雨燕的头发,热切地亲吻她。
楚雨燕抱住他宽阔的肩背。李安然,为什么在临死的时候,才知道,和你相爱是多么重要。
李安然带着热吻的气息轻声地问她,“宝贝,现在答应嫁给我好不好,以后都跟我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跑了,好不好?”
楚雨燕火热地接着吻上他作为回应。
是的,她不再跑了。为什么是因为面具人让她爱,她就不敢爱?他的人我都敢杀,还不敢爱?
我们是有血海深仇的宿敌,我即便不能杀他,我即便爱他,可是有仇恨在中间横着,我们在世人眼中似乎只能两两相望,抱憾终身。
可是,可以嫁给他,为什么一定要抱憾终身?
九死一生,生命都看得淡了,何况所谓仇恨。
我是白家的女儿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是白家的女儿,就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我自己凄风冷雨,无人慰藉寂寥一生?
世人怎么说我我不管,一世的声名,抵不上我抱着心爱的男人时,那片刻幸福。
仇在心中,爱亦在心中。凭什么仇恨就大于爱,有仇就不能爱?
我就是要爱他,而他也爱我。
我就是在他怀里做一个幸福的女人,等着他带我去西湖,涉水为我采一捧半开的荷。
八月初九,是李安然和楚雨燕成亲的日子。
那天宾客如云,笑语喧哗。整个菲虹山庄都是红彤彤的,连小孩子都抢着糖,带着笑,街上的乞丐也被请到酒楼喝喜酒。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说着祝福的话,和熟识的人拼酒。
楚狂那天纵酒开怀,顾自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胡吃海喝,喝到半醉的时候,突然瞟见云逸和婷婷相互依偎着,在暗夜阑珊处,仰着头看着星星说着情话。
楚狂顾自笑着,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两不吵架真的觉得很别扭。
沈紫嫣不胜酒力,本来和若萱晓莲在一起,可是晓莲很快就被人叫走,若萱也是个呆不住的,她怕她嫂嫂做新娘子饿,特意偷偷溜进洞房去送点心。
于是就剩下她一个人。她轻轻打开帘子看外面形形色色喧嚣的人群,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内心有一点寥落。她突然想楚狂难道一直在帮忙吗?一直不见他的人影,云逸可是早早约走了婷婷,不晓得他们跑到哪里去疯玩了。
李安然成婚了。对他的那段情感淡了远了,淡远得好像是前生的旧梦,依稀有着存在的痕迹,又似乎抓不到可以成形的证据。
不见楚狂,她才寂寥。
她开始猜测楚狂今夜为什么不在她面前露面。是不想看见她为旧情悲伤吗?也是,她若仍是因为李安然悲伤,那楚狂若是在身边,何止是尴尬?他就这样远远的逃走吗?
沈紫嫣突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厉害。楚狂会怕见她的悲伤吗?连她死他都见过了。他或许只是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场景,他爱这种锦上添花的繁华,爱这种在陌生人中胡乱醉酒的肆无忌惮的放纵。
即便他不喜欢和人主动交游,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是李安然的四弟,周郎妙赏风流倜傥的楚狂,难免都要和他喝一杯。
人太多了。人山人海,沈紫嫣无法寻觅所爱人的踪迹。
她干脆倚着窗看云间的新月。忍不住静悄悄地想,有一天,楚狂也会这样热热闹闹地娶她吗?
这是,幽隐难言的心事。表明心迹对于婷婷是极其容易的事,可是对于她,却很难。她被动地等待。众人皆认可,可是楚狂不言明,楚狂若即若离,似爱慕又似知己,渐渐地,让她惆怅。
终于等到拜堂。在人群中看见了楚狂,他唇边带着笑,看着她,让她莫名安心。
李安然是神采奕奕的欢喜,风神气度,在大婚之日仍然让无数女人仰慕地盯着。
男人是慕他的名而来,女人更是。
李安然看见了沈紫嫣。朝她微微笑,点头。
她温柔地笑着回礼。李若萱挤到她身边挎住她的胳膊,这丫头今天更是一脸欢欣,眼睛里是亮晶晶的光彩,喜悦洋溢出来,合不拢嘴。
听得司仪一句悠长高昂的“送入洞房”,众人欢呼打闹地推着新人往里走。李若萱也跟着向前闯,被楚狂一把拉住,若萱奇怪道,“你干什么四哥!”
楚狂拉过这丫头,笑道,“你别跟着胡闹,哪有没出阁的妹妹去闹哥哥洞房的?”
若萱不听,又欲往里冲,说道,“怎么不行!之前哥哥没有说不行!”
楚狂正欲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丝竹合奏曲。众人纷纷住脚回头。
楚雨燕站定。
两队鱼贯而入的年轻美貌的白衣少女,各自捧着不同的乐器合奏,乐曲当真是美妙轻盈极了。
两个白衣小童,抬着一大盆花开如脸盆大的白色牡丹进来,整个厅堂顿时馨香四溢。
众人纷纷让路,李安然带着笑走出人群,一个白衣小童行礼道,“李公子,我家主人命我们将这盆新培育出来的‘王者’送给公子做新婚贺礼,万望公子笑纳。”
李安然还礼,让人将牡丹接下。白衣小童道,“我家主人让在下转告李公子。这牡丹名为‘王者’,因其色泽胜似美玉,馨香恰如幽兰。无论香还是色,都足以成天下王者,正如李公子,武功才德,独步天下,无人堪与比肩。”
李安然施礼道,“请转告贵主人,多谢他的夸赞。”
小童道,“我家主人还要在下转告您,他说,与您为敌,虽败犹荣。”
李安然莞尔,笑道,“承蒙他看得起。众位长途跋涉,不如就在菲虹山庄喝杯水酒。”
小童行礼道,“多谢公子盛情,下身负命前来,不能违抗。”说完从腰间拿出一块光辉璀璨的环形美玉,双手递给李安然道,“这是邱枫染邱公子要在下送给李公子的新婚贺礼。他祝您和楚姑娘今生携手,恩爱白头。”
李安然接过来,一刹那颇有一点感伤。玉在手中是凉滋滋的质感,恰如邱枫染遗世看世界的眼神。
小童接着道,“邱公子让我转告您,他说,与君今生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李安然笑。白衣小童施礼告退,一行人鱼贯而出。众人如同做梦一般,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李安然静静地转身,温柔地望着他的新娘子笑。燕儿蒙着盖头,在等他。
今夜是他的新婚,他只需执手伊人,莫问江湖事,且去一夜情浓。
牵起楚雨燕的手,从此那个江南白家的女子,真的成了他的妻。
被这白衣小童一搅,大家似乎少了点闹洞房的兴致。基本上是敷衍了一场,不到半个时辰,各自散去。
大家突然对大厅里的“王者”牡丹感兴趣。那“王者”一人多高,只开了两朵花,一上一下,位置微微倾斜,似相依又似相离。那花真的是见所未见的大,比洗脸的铜盆还要大,洁白无瑕,散发美玉一般的光泽。最奇异的是,它的香是兰花香。
那“王者”,在明亮的灯光喧嚣的人群里似乎天香国色,高洁不染纤尘。
观花的人似乎很自觉,靠近前看,但不敢伸手去摸。连李若萱,也是凑近前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望着花瓣美玉般水嫩的色泽,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却又中途缩回。
她吸着气,跳到沈紫嫣身边,摇着沈紫嫣的手娇脆着声音道,“沈姐姐你看这花,怎么能养得这么好,越看越是喜欢,连碰一碰我都舍不得!”
沈紫嫣望着那花也有一刹那屏住呼吸,她拥着若萱,望着身边的楚狂道,“这花果然飘逸出尘,好像是瑶池的仙子一般。”
楚狂笑道,“紫嫣你,想了半天,怎么就用了这俗气的比喻?”
沈紫嫣道,“那,那依你该怎么比喻。”
楚狂道,“未笑惊天下,君心未可知。王者,这名字起得有趣!”
楚狂说着,伸手抓过枝干凑近前来闻。若萱在一旁“呀”地叫了一声,楚狂深吸了一口香气,回眸半笑道,“你因何这般小气。我看看花还会弄坏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