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皎诧然看向苏岸,苏岸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说道:“去吧,不准再放肆。”

宋璟瞧着苏皎皎跟慈安宫的太监出了门,对苏岸道:“你还知道你的宝贝妹妹很放肆,来人,摆棋。”

这边厢两个人落座,有宫女上了茶来,宋璟笑道:“瞧瞧这回你有了牵挂的人,看朕不狠狠赢上你三局!”

苏岸呷了口茶淡淡笑语:“陛下就一点不担心太后。”

宋璟脸上的笑陡然凝固住。

苏皎皎第一次在皇宫里穿行。

碧墙黄瓦,花木扶疏,偶有人烟可除了恭敬行礼再听不到一点人声喧闹。如此肃穆无声,也就只有鸟儿无知无畏,婉转啼叫几声。

东绕西绕,只走得苏皎皎有几分累了,前面带路的嬷嬷依旧一脸阴沉行走如飞。

苏皎皎不禁有几分腹诽,这皇帝真有点不够孝顺,怎么住得离他娘这么远,这晨昏定省行礼问安得多麻烦费时间啊!难道是太后这老婆子人老了爱唠叨,管东管西没完没了,皇帝也禁不住才躲得远远的免受荼毒?

她这边走边腹诽着,不提防前面的嬷嬷已然停住,一脑袋就扎了过去,直撞得“咚”一声,头发散了!

苏皎皎“哎呀”一声,来不及安慰撞得生疼生疼的脑门,只一箭步冲上去,想要抓住滑落的碧玉镂花蝴蝶簪!

那是云姐姐出品世上仅此一件今生与此结缘的好不好!

因为珍贵,所以痛惜,所以要接住的决心就很大,冲上去的力度和速度也很大。

然后悲剧了。

那位嬷嬷本来就被撞了一踉跄,向前几步还没站稳,苏皎皎又一惊一乍小牛犊子一般冲过去,那位嬷嬷当时就脚下打了个绊,又高又壮的身躯扑倒下去,偏生苏皎皎抑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整个人也摔了过去!

先是“叮”一声响,那是碧玉镂花蝴蝶簪落地的声音。

随后“扑”一声闷响,那位嬷嬷沉重的肉体砸在硬生生石板块上的声音。

继而“啊”一声叫,苏皎皎清浅的娇呼吞没在鼻子与脊梁骨亲密的碰撞中!

半天也没人反应过来。

苏皎皎只好龇牙咧嘴自己站起来,披头散发满脸鼻血。

第四章 妖女(二)

太后面前失仪,也是要不得的。

有宫女嬷嬷们出来,搀扶的搀扶,抬人的抬人,收拾的收拾的。苏皎皎见一个小宫女将碎裂的碧玉镂花蝴蝶簪扫在簸箕里,不由出声道:“那个簪子别丢了,我看只是蝴蝶摔掉了,回头我让云姐姐看看剩下的还能不能修补。”

她那造型形如恶鬼,偏她还不消停,仰着脖子,用沾染血的手指捏着一个鼻孔说话,还不忘歪着脑袋要看地上的簪子,那样子着实是怪异滑稽。

宫女强忍住没有笑场,只应了声诺。

苏皎皎被带到小耳房,刚洗了脸坐下,还未梳妆,便听到正殿里“啪”的一声,好大好响的瓷器碎裂声。

帮苏皎皎梳妆的小宫女吓得手一缩。苏皎皎怔了半晌,狐疑地问身后宫女道:“太后娘娘有病吗?”

小宫女面露狐疑。苏皎皎道:“生别人的气,摔自己的杯子。”说完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也是啊,我忘了她用东西是不用花钱的。”

小宫女想笑不敢笑,想怒不敢怒,面部表情就有点扭曲抽搐,总算是把苏皎皎收拾清爽了,忙不迭地行礼告退。

苏皎皎低眉敛首,亭亭玉立风姿翩翩地进了大殿,跪在地上,叩首,问安。

“太后娘娘金安。”

声音清朗、清静,甚至莫名地空灵甜润。

安坐在上的高太后愣了一下,不由看了她一眼。

不见面目,但看见身形端庄窈窕。

高太后很快皱着眉扭过头去,好像对自己竟然看了苏皎皎一眼这件事,极为深恶痛绝。

心口竟有股烦闷涌上来,高太后眼底杀机一闪,握着座椅扶手的手一紧,手背上青筋跳起。

身边的赵嬷嬷见状,连忙递过一杯茶去:“太后用茶。”

高太后压下心底的戾气,接过茶,轻轻地小口小口抿。

一时大殿无声,只有太后手中杯盖与杯口极其轻微的触击声。

有夏风扶着花影在金砖地上轻轻地晃动。苏皎皎一动不动跪在那里,额头触地没有起身,后脖子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汗。

膝盖下没有蒲团,硬砖硌得她的膝开始针扎般疼。

太后则有些倦乏了,放了茶杯,歪在赵嬷嬷送来的靠垫上闭目养神地假寐。

一众宫女们轻手轻脚,添茶换盏大气也不敢出。

远远的有鸟鸣啾啾,鼻端有若隐若现的幽香飘散,苏皎皎用眼角余光乱瞟了几眼,除了几个桌子凳子腿儿,什么也没看见。

可就是她的小动作,成功地被假寐的高太后抓住了小辫子,她坐直身子将手边的茶壶掷过去喝骂道:“没规矩的东西,哀家也是你贼眉鼠眼乱看的!”

那壶茶是刚换的,水正滚烫,溅到身上肯定是要烧几个大泡,何况那壶还是冲着苏皎皎的脑袋瓜子!

苏皎皎虽然伏着身以额触地不能眼观六路,但是也时时提着小心耳听八方,那茶壶朝着她招呼过来,她哪里肯吃这亏,当下“啊”一声惊跳起!

太后发威,她竟然敢躲,还跳起来!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不是躲着向后跳,而是扑着向前蹿!

关键是她扑得还非常快非常连贯,动如脱兔快若惊鸿,眨眼间“蹭”一下蹿到了太后身前!

用余光看见那茶壶正好在自己刚刚伏地的脑门处着地碎裂开,苏皎皎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狠狠地抓住高太后的双肩,下死力地拼命摇晃,一边夸张地声嘶力竭地哭喊:“太后!太后你怎么啦!”

高太后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尊贵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待遇,脑袋撞在靠垫上几乎被摇成脑震荡不说,耳朵也被苏皎皎那嘶声的大叫震得嗡嗡作响,差点聋了。

旁边的侍从都惊呆了。

待他们反应过来团团围扑过来,苏皎皎已然是红了眼,对准身边的两个嬷嬷就是狠狠的两个耳光,大骂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照顾的太后!大白天穿堂风你们让太后在椅子上睡觉,让太后惊风发了羊角风!”她这边腾出手来,对着宫女嬷嬷们一阵拳打脚踢,恨恨地道:“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贼,竟敢这般对太后!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们!”

高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又惊又骇,又气又怒,又头晕又脑胀又耳鸣,一时傻呆呆反应不过来。

待她勃然站起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时,她的手下已经在苏皎皎手上吃了大亏。

苏皎皎跟苏岸是学了些防身功夫的,出手的角度和力度又刁钻又狠辣,那些宫女嬷嬷们哪里是对手?再加上她明月县主锦衣王义妹的身份,也没人敢真对她动手,故而苏皎皎所向披靡。

太后一声喝,苏皎皎陡然住手,她愣愣地看着太后,然后白眼一翻,沿着身边嬷嬷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高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苏皎皎,抖着嘴唇铁青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赵嬷嬷机灵,忙上前搀扶住,扶太后坐下,转头对身边宫女说:“还不快去请太医!”

有生以来不曾受此折辱,高太后一拍桌子,面目狰狞地吼道:“传皇帝!传锦衣王进来!”

那一局棋下得有点久,你来我往半天未定输赢。宋璟盯着棋局随手呷了口茶,说道:“子苏你这十年窝在乡野,没干别的竟琢磨棋谱了吧!”

苏岸笑语道:“棋谱不当吃不当穿,臣下哪有功夫琢磨它?”

宋璟不信:“不可能,你原来棋艺远不及我!”

苏岸落下一子,轻叹:“陛下忙于政务,棋艺竟如此荒疏了!”

宋璟定睛一看,自己竟要输了,不由惊得瞠目结舌:“不可能!刚还是好好的,你这一片是什么时候包抄过来的!”

苏岸袖手道:“刚刚。”

宋璟不可置信地又审视了一遍,指着一颗白子道:“这颗,这颗子,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门边有太监施礼回禀:“陛下,太后娘娘召陛下和锦衣王见驾!”

宋璟光顾着瞅棋局,没听见。

太监半天听不到回应,微微尴尬地看了看宋璟,正撞到苏岸微笑地看着自己。

太监朝苏岸拱了拱手,露出哀求的神情。

苏岸笑笑,唤宋璟道:“陛下!”

宋璟恍然回神,在苏岸的示意下看向了门口太监,太监复回禀道:“太后娘娘召陛下和锦衣王见驾!”

宋璟楞住,和苏岸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你那妹子,不会连太后都敢惹吧?

苏岸垂眸敛首,无动于衷。

宋璟突然纳闷起苏岸今天的态度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慈安宫正殿,不容行礼,只听太后一声冷斥道:“哀家差点让那苏皎皎给掐死!”

第四章 妖女(三)

这一声石破天惊,谋害太后,那可是灭九族十恶不赦的大罪,连宋璟也是一脸惊愕。

偏苏岸无动于衷,只面色如常行礼如仪。

“太后娘娘金安。”

“哼,”高太后冷哼一声,“还金安,我看她是想要了哀家这条老命!”

苏岸没回嘴,行完礼就低眉顺眼地站在皇帝身后。宋璟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左右环顾了一下,小心试探着问:“母后,明月县主呢?”

一说起苏皎皎,高太后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一大堆太医围着,在耳房里装死呢!”

宋璟以为苏皎皎怕太后怪罪,玩起了装死的把戏,当下心里松了口气,指着地上的碎瓷水渍,随意地道:“那这是怎么了,母后何故生这么大气。”

不想这一句话却捅了蚂蜂窝,高太后一下子爆发了:“何故生这么大气!她敢上前来掐住哀家的脖子!陛下是不是以为,哀家被人掐死了,才值得生这么大气!”

宋璟见他老娘这是动了真格的,不由骇住,忍不住觑了苏岸一眼。

掐太后的脖子,苏皎皎那丫头不是疯了吧!

高太后一拍桌子,喝道:“要不是随从们拉开,哀家就被那苏皎皎掐背过气去!你看看哀家这一屋子的宫女嬷嬷,全都被她给打了!”

宋璟看了看四周,果然有凌乱打斗的痕迹,不过看那些侍候的人,除了衣着打扮有点凌乱,倒也未见多重的伤势。

在宋璟的心里,他不相信苏皎皎敢动手打太后,那丫头滑不溜丢,可狡诈归狡诈,却是个聪明伶俐的,与太后动手这种蠢事,应该不会干。而自己的母后他是了解的,她早生着锦衣王和苏皎皎的气,怕是故意刁难。

故而宋璟就想打个哈哈做个和事老,但看自己母后这架势,似乎不依不饶,宋璟的头就有点疼了起来。

可巧有太医又出来解围了。

太医回禀得实在是心惊胆战。

那明月县主分明好好的,屁事没有,甚至在把脉的时候,还趁人不备偷偷朝自己挤了下眼睛。可是他能明目张胆说明月县主装病吗,太后固然是皇帝的娘,可是锦衣王就是那么好得罪的?当年就是亲王公主正一品二品的大员,哪个逆鳞是锦衣王不敢触的?

所以,谎话编圆,真假莫辩,来个滴水不漏吧!

“明月县主血虚心悸,该是由惊生怖,导致昏厥。”

“胡说!”高太后一声断喝,“她连哀家的脖子都敢掐,还由惊生怖!由惊生怖的是哀家!哀家!”

太医忙以额触地,请罪。

苏岸音声和煦,在一旁道:“敢问太医,家妹现在如何了?”

太医答得战战兢兢:“该是,该是无大碍了。”

宋璟便插嘴道:“宣明月县主进殿!”

苏皎皎仪容未乱,娉婷娴静地进了殿,跪地,问太后安,问皇帝安。

她请安的位置微微有一点偏,因为正地方碎片纷纷,茶渍横流。

宋璟留意到了这一点,心下突然一紧,他的母后,怕是,手段不光彩了。同时宋璟也有种难言的失望,她堂堂太后,天下至尊,犯得着刁难一个小女孩儿,还是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撒泼耍赖地刁难一个小女孩儿吗?

自己留意到的事情,沈子苏自然也能留意到。宋璟出声让苏皎皎起身,同时看了苏岸一眼。

那厮目光温润,面色无波。

不想苏皎皎却是俯身再次叩首,说道:“臣女有罪,不敢起身。”

这却是大出宋璟意料的懂事,不由顺着声问道:“那便跪着回话,皎皎,朕问你,你何故掐太后的脖子,惊扰太后?”

“掐太后脖子?”苏皎皎骇然抬头,一双大眼睛尚有湿气,越发显得清澈纯真。

那目光撞得宋璟都有点吃不消,讪讪地看向高太后。高太后又一次被苏皎皎的伪善无耻惊呆了,竟敢当面否认,胡说八道!

多少年高太后不曾被人这般陷害了,这种抓狂的感觉瞬间让她再次失去理智,手里的茶杯又一次摔了出去!

“叮”一声响,在苏皎皎的膝盖前碎裂开,苏皎皎抬臂挡住脸,身体却一动没敢动。

“母后!”宋璟几乎恼羞成怒,这还有完没完了!

高太后恍然间便知道自己落败了!

她败了!她吃了亏,受了罪,那滔天的折辱,足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罪孽,她自认为抓住的把柄,全部全部在瞬息之间化为乌有。

苏皎皎不承认。

因为太过惊世骇俗,只要苏皎皎不承认,便没人相信那是她做的。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信!

而如果她硬要说有,硬要定罪,那就是栽赃陷害,那就是以权势凌人!即便她贵为太后,也是百口莫辩!

她没证据,只有证人,可是证人都是慈安宫的仆从!

高太后一时间,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宋璟没理会他母后极其难看的脸色,只对苏皎皎一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给朕从实说来!”

苏皎皎眼泪便流了出来。

但泪水悄然落干,她却没有哽咽失态,而是端庄恭谨叩了个头,答道:“在来慈安宫的路上,臣女不敢失仪,但又跟不上带路嬷嬷的步伐,只低头一路小跑,临近宫门时,臣女不料嬷嬷骤然停住,收步不及,一头撞了上去,撞得头发散了,又一脸鼻血。”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似有亏欠,微微低下头,继续道:“臣女在耳房里重新梳妆,让太后娘娘等得久了,进来请安时,太后在椅子上睡着了,没听见臣女的话。臣女不敢起身,等了许久,见有风从窗外刮进,担心太后娘娘着凉,就想提醒身边的宫女一声,不想刚要抬头,一个茶壶就凌空摔了过来,臣女,”苏皎皎忖度了一下用词,说道,“臣女吓得跳了起来,就有一群嬷嬷宫女围过来,呵斥臣女意图不轨,谋害太后,臣女惊慌失措,张口欲辩,不想后颈一凉,就失去了知觉。”

一时大殿里死一般鸦雀无声。

一众宫人被苏皎皎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手段惊得瞠目结舌。

偏偏她还白莲花一般端庄雅洁楚楚可怜。偏偏谁也不敢出来反驳。

难道指证她说她掐着太后脖子吼太后,殴打太后的宫人?

这事情苏皎皎敢做,她们是说都不敢说的!

高太后忍无可忍,站起身指着苏皎皎,手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苏皎皎忍不住内心哀嚎,怎么无论敌我老少都是装晕这一招啊?她是太后不能玩点新鲜的?还是静怡公主就是和她祖母学的?

“太后!”身边的赵嬷嬷一把扶住,“快来人,扶太后躺下!太医还不快过来!”

一行人匆匆进了内室。宋璟无力地扫了一眼,又烦闷,又无奈。

那是自己母后。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好歹也是堂堂太后,一个女人的地位身份已然到顶了,还用得着这般下作不?自从甄家出了事,这都是第几次装晕了?

故而宋璟也没忙着进内室做孝子,而是让苏皎皎起来,对苏岸道:“子苏,见笑了。”

苏皎皎前脚回到锦衣王府,宋璟丰厚的赏赐后脚便跟来了。赏赐非常优厚,衣着穿戴应有尽有,并正式册封了县主正二品的品级。

当然太后的赏赐也很快来了。名目是明月县主与仆从斗殴,禁足三个月,特赐三个教养嬷嬷和一把戒尺。

第四章 妖女(四)

那三个教养嬷嬷,一个姓张,一个姓鲁,一个姓王。

张嬷嬷教她穿衣梳妆,鲁嬷嬷教她行走坐卧,王嬷嬷教她女戒女德。

那三位嬷嬷分别给苏岸和苏皎皎行礼,苏岸笑微微地道:“有劳三位嬷嬷了,三位嬷嬷严加管教。”说完向门外走,走至门前回头对苏皎皎道:“皎皎别忘了,每日卯时去书房,练字三个月。”

苏皎皎嘟了嘟嘴,没答话。一旁的鲁嬷嬷道:“王爷教导,县主不可以嘟嘴抗议,应该恭顺称是道谢。”

苏岸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看着。苏皎皎倒也听话,朝苏岸行礼道:“是,多谢哥哥教导。”

鲁嬷嬷道:“县主的礼仪不到位,蹲得要再深点,腰弯下来,含胸,敛首…”

苏岸已转身走了。苏皎皎按鲁嬷嬷的指点夸张地行了一个礼,形似一只烤熟的虾米,偏偏还站立不稳,单脚跳了几下才平衡住身体。

“县主这样可不行!要蹲得再浅点,腰直一点,头不能耷拉下去,不能这样…”

苏皎皎“蹭”一下挺身抬头,草草地行了一礼。

“县主您这样可不行,要面带尊敬恭顺,将礼行到位!”

苏皎皎再次摆出烤熟虾子的造型。摇摆着单脚跳。

“县主!”

这是一旁的张嬷嬷打断气急的鲁嬷嬷:“鲁姐姐,规矩礼仪不能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您以后慢慢教。”

“嬷嬷说得对!”苏皎皎抿着嘴明媚一笑,扑过去一把搂住张嬷嬷,“啵”的一声在她的面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众人石化,面目如同见鬼。苏皎皎已跑到门边,朝她们做了个鬼脸道:“我今天累了,各位嬷嬷请自便!”

那三个嬷嬷面面相觑,直到一位仆妇带她们去房间,才缓过神来。鲁嬷嬷气极:“上去便又扑又抱,举止轻浮,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王嬷嬷冷峭道:“鲁姐姐错了,要是大家闺秀,还用得着咱们什么事儿?”

鲁嬷嬷犹自气恨:“市井泼妇也没有这样耍无赖的!”

张嬷嬷道:“两位姐姐少说两句。”

鲁嬷嬷冷眼看了看带路的仆妇,“哼”了一声:“我怕什么,我这就去禀报沈王爷!”

带路的仆妇恍若未闻,一直领到贵宾房,施礼告退。

三位嬷嬷在鲁嬷嬷的房间里商议。

张嬷嬷道:“两位姐姐,我们这趟差,怕是要办砸。”

鲁嬷嬷冷笑道:“张妹妹何苦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三个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还有太后娘娘赐下的戒尺,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王嬷嬷道:“张妹妹多虑了,我们是太后娘娘派来做教养嬷嬷的,没有给一个小丫头没办法的道理。”

张嬷嬷面带忧虑:“你们没看到吗,锦衣王很是宠爱明月县主,明月县主顽劣,却是正二品的主子,只要锦衣王纵容,我们便束手无策。”

鲁嬷嬷不以为然:“你当太后娘娘的戒尺是做摆设的!锦衣王再厉害,他敢公开违背太后懿旨!”

张嬷嬷不再说话。

鲁嬷嬷阴冷的目光瞟向桌上供起的戒尺,唇边浮现一丝冷笑,管你什么县主不县主,从此以后别想再有舒服的屁股!

第二日卯初,苏皎皎窝在书房的椅子上摆弄着书,忿忿地嘟囔:“惹祸精!”

苏岸读着书头也不抬:“皎皎在说谁?”

“你呗!除了你还有谁!”

“你倒说说我怎么惹祸精了?”

“我与太后今日无冤往日无仇,她干什么下死命整我?还不是因为你,断了人家娘家的财路,端了人家娘家亲家的老巢?”

苏岸便抬头笑:“怎么,后悔做了我妹妹了?”

苏皎皎立刻嬉皮笑脸:“哪有,我后悔啥也不后悔给哥当妹子!”

苏岸瞅她一眼,没理会。苏皎皎端然正坐打开书,一脸灿然坏笑道:“在我的地盘上,以为有个破戒尺,我就会怕那三个老太太?真是做梦娶媳妇,白费精神!”

早餐桌上,鲁嬷嬷肃立一旁,指点苏皎皎的用餐礼仪。

“县主,喝粥时勺子不能碰到碗,嘴里不能发出声音!”

本来姿仪优美用餐的苏皎皎愕然抬起头:“我发出声音了么?”

鲁嬷嬷郑重其事一脸秋霜:“县主出声了。”

苏皎皎恭敬站起:“我长于市井,粗鲁惯了,请嬷嬷示范,皎皎定用心观摩学习。”

一旁有丫鬟递上一套餐具和一份饭食来,鲁嬷嬷一礼:“县主请看。”

说完她优雅坐下,抬臂,用勺,喝粥,放下。果然悄寂无声。

苏皎皎惊叹:“嬷嬷如何做到的!您再示范一遍!”

那粥味美非常,鲁嬷嬷复又示范。

苏皎皎在一旁做了下,沮丧道:“不行不行,嬷嬷慢点,一定是我刚没看清!”

鲁嬷嬷复又示范。

苏皎皎皱眉:“不对啊,为什么我有声音?您再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