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个晚上,宋祁钰的高烧如约而至!

第十二章 太子(三)

小叶子吓得战战兢兢守在外面,锦衣王太任性了,竟然抱着殿下出来看雪!

而且平时的地龙也不让烧得那么暖,殿下哪里禁得住这般苦,如今高热,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啦!

偏这回锦衣王调整了方式,上来就给用药了,用完药半个多时辰,再用金针刺穴,挤出来的黑色的淤血竟有小半盆子!

县主当着他的面泼出去的,他当时就骇得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就太子那个孱弱的,失了这许多血,哪里能撑得住!

苏岸命人熬了满满一大桶的药汤子,来给太子殿下泡澡,苏皎皎不太方便,这才躲了出来。一看小叶子那双腿打颤的样子,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叶子的牙关其实也在打颤:“县,县主,奴婢担心,殿下。”

苏皎皎的笑容轻松明媚:“切,有我哥在呢,你担心什么殿下!”

就是因为有你哥在我才担心殿下呢,小叶子默默吐槽,却只赔了个苦笑。天知道临来的时候管事的田公公吩咐过,殿下的日常起居由他负责,此时出了岔子,哪里还有命在?

小叶子的恐惧苏皎皎不懂,她伸手推开窗子,却见下午的霰雪已经不见,换成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了!

琼花玉碎,又急且乱,天地无言,只有扑簌簌的落雪有声。

苏皎皎感叹:“真美!”

美你个头!小叶子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就这些子出身富贵的,一天天吃饱了闲的没事,对着个风花雪月这也美那也美的,美什么美,一个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命都给看里头去了!

这话却万万不敢说的,他只是显得很冷地抱紧了胳膊,跺了跺脚。

事实上他的动静非常小,但苏皎皎注意到了,连忙关了窗户,见他穿得不算少,却还是抱着胳膊小声地轮番跺脚,狐疑道:“小叶子,你很冷吗?”

你要是快死了,也会很冷的。小叶子哭丧着脸:“我,我是担心殿下。”

苏皎皎此时才明了他这是怕,笑着摆摆手道:“你当我哥是吃干饭的?自己没有把握敢不唤了太医乱来?”

小叶子微微一怔。

苏皎皎凑近前诡秘一笑:“我哥医术高超!”

小叶子的眉宇间松了松,却还是不敢置信。苏皎皎打发他道:“你去找卫伯要安神香来!”

小叶子“唉”了一声出去,打了伞被风一吹,人瞬息间冷静下来。

他想起临来时田公公吩咐过他,要他将锦衣王府用的大夫写下来,放在花园古银杏树下的圆石头底下。

因为锦衣王府里没有大夫来往,他一直都没有写。但其实事情明摆着,锦衣王就是大夫,他在自己医治太子殿下!

可是这么重要的信息,他竟然忘了写!

他忘了写啊!他只觉得并没有大夫来往,不用写了!

可他这就是漏掉了天大的消息啊!

应该通知外面,锦衣王懂医术高明吧!

可小叶子的手在翻开那块圆石头时停住了!他知道,自己晚了!就算此时传出消息去,对外面或许有用,但是对自己的家人,怕是没用了!

他再清楚那群人不过,自己这小一个月没有传消息,他们定然以为自己已经被锦衣王控制,说不定招供了他们,自己这颗棋废了,早就对自己的家人泄恨动手了!

因为他们自然清楚,太子殿下绝不会一个月都不生病的!

小叶子顿时绝望地靠在大树上,流下泪来!

天地苍穹,他们一家十来口,已是刀下之鬼了!

雪花依然下得纷纷扬扬。

小叶子委顿在地上,神思渐渐清明了下来。已然是如此了,剩下一个自己,回头无路,不如就死死靠住锦衣王吧!

要不是家人在他们的手中,他何必为他们所用?甄贵妃早成了悬梁的鬼了,三皇子的前途怕也已经废了,他们这是不甘心,想着除掉太子,剩下三皇子一根独苗力挽狂澜吧!

反正都是死,他何不跟着锦衣王搏一搏!

锦衣王的身后好歹是皇帝!

小叶子这般思量了半晌,方想起来苏皎皎吩咐他去要安神香,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去找卫伯!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以后,一个麻衣人影在雪光的掩护下,往那大圆石头下塞了一个纸条。

小叶子回来的很晚。他几乎跑出了一身薄汗,身上湿透还有些许泥泞。

苏皎皎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叶子道:“奴婢,奴婢走得急了,在园子大银杏树下摔了一跤,坐了半晌才起来。”

“那你暖和暖和换身衣服吧!” 苏皎皎没说什么,拿了安神香进屋。

苏岸已将宋祁钰抱出了浴桶,用被子裹着,只露出一张苍白瘦弱的小脸,苏皎皎上前一探额头,烧略退了一些。

宋祁钰已睡了过去。苏皎皎低声对苏岸道:“小叶子回来了。”

苏岸“嗯”了一声:“你先守着,我去安排。”

是夜风雪,锦衣王府一辆小车悄悄出门,出示腰牌,低调安静地出了南城门。

几乎于此同时,城外的一对人马接到信鸽传书,也是冒着风雪骑快马绝尘而去!

黎明时分,下了一夜的雪停了。

天边露出淡淡的鱼肚白,人们于睡梦中还正睡得香甜。

早已告老还乡的杏林国手前太医院院正左远山的住宅,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但是老先生年纪大了,性喜清静,住在紧东面的一个竹篱小院子里。

人老了便觉少,老人家一般卯时初便会起身,饮一杯温开水,打一套五禽戏。可是今天他醒得略微早了一点,屋里还一片黑暗,只窗户映了淡淡的雪光。

外面有细细的风滑过树枝的细响。

老先生舒展四肢感受了一下被窝的温暖。然后他听到了似乎门缝里有一道轻微的声响。

四儿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老先生等了一下,再没有什么动静。

难道是老鼠?冰天雪地,饿得受不了了一大早上出来找吃的?

老先生翻了个身,准备说服自己起了。

然后在骤然之间,冷风灌漫,门咣当一声洞开,门板狠狠地砸在墙上被弹了回去!

左老先生被冰一般锋利的匕首抵住脖子,不由绝望地想,人生经验真是害死人,清早碰门的,除了自己的小厮或者老鼠,还是有劫匪的可能的!

只可惜自己过得太过安逸,忘了危机,被突如其来的匕首吓了一跳!

这一把年纪,反抗是够呛了,可是吓了一跳,说明自己还是差了修为。

来人的声息带着狠辣的冷酷,声音和匕首一样硬冷:“别动弹,好好听话,就留着你的命!”

左老先生的语声还很温润:“好,等我起来披件衣裳。”

谁知来人拎着他的领口将人挟持在怀前,呵斥道:“跟我走!”

可怜的老先生穿着件中衣光着脚就被带到门口,门口守着两个穿蓑衣的同伙,三人交换了眼色,那两个人将劫持者护在中央小心翼翼往院子外走!

在走到篱笆门的时候,意外横生!

竹篱笆下的人不知道潜伏多久了,他们被白雪皑皑覆盖已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这般定力如何还不是最可怕,那事先的预谋准备才是可怕!

那三人来得匆忙,劫持得顺利,万没想到早早有人等在这里!

于是,一击必中!

那三个人几乎同时被打落、捆绑、被干净利落地搜查嘴里是否藏了□□和暗器。

能如此这般稳准狠,身手这般凌厉,套路这般娴熟,不用想也知道是撞到了行家的手里!

子虚压抑住内心隐隐的兴奋,这三个人,劳他们黑衣卫出手,是不是有点弱啊?

潜伏了很久,一点也没打痛快!

但这足以让京师的早朝震动惊骇!

太子殿下病了,锦衣王去京郊请左老先生出手,不想有人捷足先登劫持左老先生离家,还被锦衣王的人给捉住了!

那就审吧,皇帝一时震怒,把人交给刑部不到一天就要口供!

口供是很可怕的!

三人的口供直指一人,是“善公公”。可是宫里没有他们所说的姓善的一个人!

一时人人自危。

不管善公公是谁,宫里先遭遇了一遍清洗。

自此甄贵妃高太后的人,不说一网打尽,也是所剩无几。

这么一场子事下来,朝臣们要说还不了解皇帝的意思,那就是傻瓜了。

于是也都重新认识苏岸的价值。这位民间归来赋闲在家的异姓王爷,他的政治生命与太子捆绑在一起。

原来他做的,是对抗夷秦保住这片江山,现在他被要求做的,是栽培太子承接这片江山。这两件事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偏偏这个时候,皇帝下旨,要选秀!

众位朝臣刚把目光注意到太子身上,马上又被这一个消息炸得心乱了。看来太子的身体不容乐观,皇帝这也是要做两手准备,准备再生出一位皇子来!

同时朝臣们也微微放心。皇帝知道做两手准备就好,毕竟太子那个身体,实在靠不住啊!

太子宋祁钰似乎也非常懂得配合朝臣的想法,他爹刚下旨选秀,他就咳出一口血来!

第十二章 太子(四)

宋祁钰觉得胸口一松,竟觉得通透轻松了许多。苏岸看着他因为剧咳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脸,伸手用帕子擦掉他嘴角的血痕。

“殿下咳出这口血,此番就没有大碍了,回头仔细调理上一个月。”

宋祁钰非常信服苏岸,他拉着苏岸的衣袖,清澈的眼神像只快活的小兔子似的:“那,那我以后能随意跑跳了吗?”

“不能。”

宋祁钰眼里的光瞬息间暗淡了,像是长久暗夜中的人突然见到了一线天光,却要复沉入黑暗之间,便越发无法忍受那种失望绝望,沉重悲哀得让人心悸心疼。

苏岸微微一笑,柔声道,“殿下要康复起来,一个月哪里能成,至少也要三五个月才能初见成效。殿下可要争气勇敢一点才行!”

宋祁钰死死抓着苏岸的衣角,温顺地抬着头,眼底露出渴望哀求:“王叔,我的病真能治好吗?”

苏岸抚着他的头,笑语温柔:“能!没有问题。”

这又轻又柔的话就像是颗强力定心丸,宋祁钰绷紧的心弦倏尔放缓了,突而觉得安全无虞,信任又温暖。

小叶子见了宋祁钰那放心的样子,心里既悲悯又可笑。都咳出血了,哪里还有得治?锦衣王分明是哄小孩子的话,太子竟也相信。也是,每个人都是想求生的,说能治得好,哪怕是句骗人的假话,太子他一个小孩子,也是愿意信的。他还做着和同龄人一样跑跑跳跳的梦呢!

不想咳出血之后,太子用了药,三五天功夫,竟渐渐不咳了,也不烧了,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锦衣王调换着花样,用各种汤水和绵软的饭菜滋养着。

如此一个多月相安无事,腊月十七是太子宋祁钰的生辰,那天倒也没有多热闹,不过是让厨房做了碗长寿面,苏岸和苏皎皎都送了宋祁钰礼物。

苏岸送了宋祁钰一辆可以手控的木制马车,木车木马,雕了个木人驾车,那木人处有个机关发条,拧紧了松开,马车就“哒哒哒”地自己往前走。宋祁钰新奇非常,摆弄了半天,喜欢极了!

苏皎皎则亲手做了一个小小的福娃娃,荷包般大,黑帽红衣,笑眉笑眼地作揖送福,搭配着一个羊脂玉佩,可以挂到腰间带着。

宋祁钰也喜欢极了,当下就挂在了腰间显摆起来。苏岸便有些吃醋,在一旁半真半假似笑非笑地抱怨:“皎皎,我带了你十多年,怎的也没见你给我做个福娃娃玉佩当做生辰礼物?”

苏皎皎道:“那怎么一样,殿下那是叫我姑姑的,哥哥若是愿做我侄儿,我也给哥哥做!”

这丫头惯得无法无天了!苏岸当下伸手就拧她的嘴,拧得有点疼,苏皎皎捂着脸跳了几跳,偏又无法发作,只委屈地道:“哥哥!”

苏岸道:“还欠打不了?”

苏皎皎吐着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算是服软了,还嘟嘟囔囔地软语解释一句:“是我跟着沈嬷嬷刚学会的,等明年哥哥生辰我也给哥哥做!”

宋祁钰抿着嘴笑,王叔和皎皎姑姑处得真亲,想到将来他也能和他们处得一般亲,一般说笑打闹,便觉得开怀舒畅。

很快他就不那么开怀舒畅了,太子过生辰,皇帝宋璟赐了一大堆礼物,人还亲自来了。

接驾的阵仗非常简洁,却是吓了宋璟一跳,他那个病秧子儿子,竟然,竟然被苏岸抱着就在外面的冷风里等!

这一跳吓得还真有点大,他不容人行礼,只不可置信地三两步冲上去:“你,你怎么出来了!”

惊骇之下,连儿子的名字都忘了叫了。

苏岸将宋祁钰放下,抚着他的肩道:“快给你父皇行礼。”

宋祁钰便真的规规矩矩给宋璟磕了个头。

一时间宋璟竟很是有些心酸的感慨。这个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说来竟是第一次给他这个做父亲的行礼。

这孩子见不得风见不得雨,甚至也见不得光,一朵娇花似的,五岁才勉强走路,也走不过十几步,动辄发热,经常病危,他去看时,不是躺着喘就是安静得气若游丝,就这般身体状况,行什么礼啊!

如今,好歹全了这父子一场,宋璟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竟是有点手足无措,伸手想扶又怕碰坏了,只是语无伦次地催促:“快点!快点进屋去吧!不要多礼了!”

然后没想到宋祁钰自己站起来了!

宋璟不好意思再吓一大跳了,却是惊骇大过喜,儿子行礼,还能自己站起来,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

外面的风如刀割面,冷得滴水成冰的!宋祁钰虽然穿着厚厚的狐裘,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宋璟跳了起来!

他当真是跳了起来!这一跳就离了宋祁钰好老远!

天地良心他真的是被儿子这一声喷嚏吓的,可是宋祁钰一个小小少年,多病敏感,想到父皇万金之躯,万不可被自己过了病气去!

事实上这场景他早已熟悉,他病得半死不活,父皇过来看,白头发的老太医跪在面前苦苦阻拦:“陛下!陛下万金之体,不可过了病气去啊!”

想这般,少年有点黯然神伤,如同受了委屈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往苏岸身旁挨了挨。

王叔不怕我过病气,他衣不解带照顾我。

亲疏立见,待宋璟回过神来,见了儿子倔强单薄地低着头,手死死拉着苏岸衣角的时候,他内心百味陈杂。

说实话,跟这个儿子他并不亲。他整天忙着大事的一国之君,钰儿又是个多灾多病的身子,就是去看望了,也是说不上几句话,而且钰儿太弱太娇气,这不行那不许的,他委实也没有亲近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可否认,因为有三皇子和众公主承欢膝下,他对这个病太子也有点听之任之。

这种名为放任,实则疏远。宋璟不会不明白,他这种漫不经心的疏远冷待意味着什么。

也不是不想起先皇后,这也是他还愿意隔长不短去看看太子,可是要说真的一心一意把太子医好文韬武略将来承继大统,他早没这个想头了。

能不枉这一世父子之情,让他吃好穿好苟延残喘就是善待了,钰儿连片鸿毛也撑不起,遑论什么江山!

他终是要废太子的,之所以没废,一是因为太子毕竟没死,二是因为他想好好观察磨练一下三皇子的心性品德。

因为有三皇子在,太子无治他没有太烦忧,只生公主不生儿子他也没太在意。怎奈那群人作死啊!

就是如今,他也没对太子抱什么希望,太子不过是引蛇出洞的幌子而已。

他前不久还下令,明春选秀了呢!

可是看着儿子抿着嘴倔强孤苦地偎在沈子苏腿边,宋璟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传的情感来。

似乎突然之间,他觉得,沈子苏那么神奇的人,稍有一线生机也能翻天覆地的主儿,钰儿跟了他,说不定真被□□出来,过个三五年,成为一个丰神俊朗文武双全的合格太子!

沈子苏□□出来的人,嗯,他还是信任喜欢非常期待的。

宋璟的内心升起这小小的期待雀跃,但是不容他动声色,苏岸已是抱起了宋祁钰:“陛下我们进屋吧!”

屋里温暖如春,苏岸解了宋祁钰的狐裘,将他放在椅子上。苏皎皎盈盈过来见过宋璟,小叶子连忙端上香茶并着水果干果。

宋璟一眼看见那个木马小玩具,拿起来摆弄几下放下了,问儿子:“你还玩这个?”

这是小孩子才玩的好吧,而儿子都已经十二岁,眼看十三岁了!

宋祁钰被父亲一问,便觉得有些羞耻,他垂下头没敢应声,想说不玩,但实在是他非常喜欢的,而且,这是王叔送给他的玩具,是第一次有人送他玩具。

宋祁钰这边难堪,宋璟却是早不在意了,他见儿子腰上系的玉佩样式新鲜,那个红艳艳的福娃娃又小巧又喜气,一看就不是宫里的东西。

他拿起来细看,宋祁钰有点腼腆地小声道:“皎皎姑姑送给儿臣的。”

宋璟的目光含着笑,却仿佛带着钩子,他往苏皎皎身上看去,苏皎皎却不以为意道:“皇帝哥哥,一看你就从没送给过太子殿下玩具,看这个小木马,把太子殿下喜欢的!”

她这一说宋璟倒有几分怏怏,他当真从没送过宋祁钰什么,逢年过节的赏赐也是例行公事冷冰冰。

翻过来有一些委屈,太子那病怏怏的,一有个风吹草动就病得惊天动地,那些吃的喝的玩的,他也不敢赏啊!

于是宋璟看向儿子,却见儿子被苏皎皎说得羞涩笑了,低低弱弱地为父亲解释:“是我体弱,不能玩玩具。”

宋璟这下心里舒坦了,自己儿子懂事,不怨怼他!不想苏皎皎得理不饶人:“就是太子殿下不能玩,自己父皇赏的,他看着,让别人玩也是心里高兴啊!皇帝哥哥可真有关心儿子赏赐过!”

宋璟真想一巴掌掐死,不,打死这丫头算了!

当着他的面挑拨离间他们父子感情!她真是仗着沈子苏他不敢惩罚她!

然后他猛地明了。这丫头是对着被悔婚的事耿耿于怀,想着故意惹怒他,惹得他雷霆发作申斥责罚,然后之前的流言就也烟消云散了,她好摆脱了嫌疑好好嫁人呢!

宋璟压了压火,还是觉得,他这要是不成全她,当真是咽不下心口这股恶气!

然后他对苏岸说:“这丫头没法没天了,你罚还是朕来罚?”

第十二章 太子(5)

宋祁钰的心一跳,猛地抬头求情道:“父皇!”

宋璟理也没理自己儿子。

苏岸有些无奈苦笑:“陛下罚吧!”

宋璟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苏皎皎:“拉下去打十板子算了!”

苏皎皎猛地睁大了眼睛!

皇帝陛下要打她板子!不能呵斥罚跪禁足抄女戒罚俸禄吗!惩戒手段那么多,干嘛要打她板子!

苏皎皎有些羞愧,下意识哭着声对苏岸道:“哥…”

苏岸像宋璟没理会宋祁钰一样没理会苏皎皎,只淡淡地对外面吩咐道:“来人,拉下去,十板子。”

苏皎皎咬唇忍住没哭出来,被侍卫一请也没敢挣脱。她这边被带出去了,宋祁钰又是心疼又是怕,扯了扯宋璟的袖子就跪下求情:“父皇,别打皎皎姑姑了,她知道错了!”

这小祖宗往地上一跪,宋璟骇得眉心都跳了几跳,终是沉着脸道:“当着父皇的面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你要是执意求情,饶她可以,你却是再不能在这里住了!”

宋祁钰下意识便去看苏岸。

然后苏岸蹙了下眉,声色淡淡。

王叔也是不敢违抗圣命的!宋祁钰一低下头,眼底便含了泪,他想继续在这里住!

可他很快抬了眼,泪光暗淡,却是哽咽道:“儿臣愿意搬回宫里,求父皇不要怪罪皎皎姑姑啦!”

宫中冰冷寂寞,他不愿意去,却是已习惯的。

可是皎皎姑姑那么娇娇嫩嫩的女孩子,不过是比自己大一岁多点,那里禁得住侍卫的十个板子!

姑姑亲手给自己做针线,时常跟他作伴,此次挨打也不过是为他抱了几句不平而已。

他大概是个不祥之人,凡对他好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祁钰抓了那个小木马车抱在怀里,一手紧紧缠着那个鲜红的小福娃娃。似乎这就是他所有的家当,可以随时搬走跟着父皇。

宋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刺。闷不见血却痛不可挡。

明明这个孩子喜欢这里。这里有人宠有人爱,有人给他用心医治。可是他为了苏皎皎,宁愿再回那个冰冷冷的深宫,围上那群从不付出真心的宫女太监,再动辄得咎地受那群太医的拘禁管束。

可他就愿意了啊!

还宝贝着那个木马车,握紧了那个福娃娃!

太子殿下不该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惯了,对这一切的忠诚奉献都视作理所当然的吗?

再说苏皎皎那脑残的举动,任是哪一个主子也是心生恼恨非常嫌弃的吧!

可是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得了温存,受了热诚相待,得了别人的一点好,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宋璟一时不知是唏嘘还是悲慨。当下恼羞成怒地喝道:“沈子苏!朕懒得替你管孩子!待朕走了你给我狠狠教训她!再敢口不择言绝不会再轻饶她!”

苏岸应了声“是”。然后宋璟扯着脖子对外面怒斥:“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