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起来后,惊魂未定地坐回椅子上,老太太看了便叹了口气,没心思吃饭了。
锦娘在宁王府也吃了不少点心,便扶了老太太回了里屋歇着。
“说吧,出了啥事了,怎么着一回来二姑娘就要死要活的?”老太太将小丫头们都使出去了,才问锦娘。
锦娘默了一阵才道:“回奶奶话,好像是出了点状况,二姐姐一去便说自个不舒服,去了平南郡主屋里歇息,不知怎地就哭了起来,锦娘真不知道出了啥事。”
看她眼神清澈坦然,只是眨眼的一瞬露出一丝狡黠,却没有光过老太太的老眼,老太太嘴角微微勾起,却不说破,“你娘是个胆小的,你眼看着也要嫁得,在府里了留不了多少日子,就多陪陪她,开解一下她吧,如今我还在,有我这把老骨头给她挡着,她还无事,再这么下去,哪天我去了,她可怎么办?重要的是轩哥儿可才满月呢。”
这正是锦娘担心的,从老太太那出来,锦娘便去了四姨娘房里。
四姨娘少少的用了点饭,正在喝药,见锦娘进来,把药碗放下。
“你别担心,娘什么都明白呢。”锦娘还没开口,四姨娘便拉了她的手,一同坐在小榻上。
锦娘愕然,她…她竟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娘亲的娘家没人,只能示弱,只有这样,老太太和老爷才会向着娘,放心吧,你和轩哥儿是娘的心肝,是娘的命,就是拼了这条命去,娘也会保着你们的。”屋里就连冬儿都被四姨娘指使走了,秀姑也在外面,没跟着进来,四姨娘才第一次大胆地正视自己的女儿,漂亮的大眼里温和慈爱,却压不住那一抹坚毅之色。
锦娘再次震惊,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宅斗高手,扮猪吃老虎的最典型教材,她怔怔地看着四姨娘,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些毒药,灵儿和奶娘的死,自己被大夫人折磨得快要饿死…,等等那些,她…她若是全知道,又怎么能够忍得下去?
“娘有底线的,你这不还是好好的么?还变聪明了,娘就知道,我的锦娘一定不会是个软柿子,你是娘的女儿,又怎么会一直那样木呐蠢笨下去呢?”四姨娘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抚了抚她的颊,悠悠地说道,眼中的爱怜,不似作假。
“那毒药呢,致您心肺受损的毒药,您也知道?您还吃?那不是会害了轩哥儿么?”锦娘撇开自己的脸,突然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不禁打了个寒禁。
四姨娘眼里闪过一丝阴戾,秀眉微蹙,却没有避开锦娘的目光,“我是知道,灵儿跟在我身边年头也不少了,但她是大夫人的人,那药…我是吃了,但却减了量,每次趁喝完有毒的茶,我都会用手抠了喉咙,去吐出来,她…只以为我病情越发的严重,却不知,我最多不过服下了一成毒药下去,轩哥儿,我只是在你爹爹要回来的前些日子喂过一两回而已,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锦娘真的无语,却也忍不住心酸,她…也是被逼的吧,一个没有半点背景的丫环,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往上爬,上头又有那么位凶狠厉害的主母,她只有隐忍,在夹缝中找机会,只要稍有契机,就会被她牢牢地抓住并利用,怪不得,老爷那么多妾室却只带了她一人去了边关,也只有她能安全的生下了轩哥儿,也成功地…升为了老爷的妻室,不再为奴为婢,从此堂正作人,成了宰相府,正经地将军妻,二夫人,真那样软弱不堪,真那样柔弱可欺,又怎么能爬到这一步?
锦娘简直对自己的亲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四姨娘却微笑了起来,仍是一脸的潺弱,“娘…原是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是,你也要嫁了,嫁的又是简亲王府,门第越是高贵,里面的水就越深,娘…有愧,一直也没好好教过你,以后,你必须要学会隐忍,要懂得揣摩人心,最重要的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只有男人的心是向着你的,你才有跟那些人斗的本钱,才能…斗赢。”


第四十九章
这是肺腑之言吧,锦娘终还是感觉到她的真心,若不是自己的女儿,她绝不会如此掀了自己的老底,而她所说的这些,也正是她这么些年来在这府里斗智斗勇积累下的经验,她是胜利者,虽然,大夫人仍在府里作威作福,不过,锦娘已经放心了,她…比大夫人要强悍十倍不止。
锦娘突然有些期待,或许不久的将来,大夫人会被这位看似羸弱,实则坚韧的娘亲踩到脚底下去?
想了想又觉得荒谬,懒得再想,心情倒是放轻松了好多,自己从来就是个老好人,在这个充满阴谋陷井的社会里,你弱就被欺,耍心机,谋手段,就看谁有本事,路,还长着呢。
那几日,府里乱哄哄的,孙玉娘被老爷打了几耳光,老太爷回家气病了,几天没有上朝,其实生病是假,家里出了这么桩丑事,没脸去见同僚是真,老爷打了玉娘一顿算是出了气,却是冲到宁王府发了一顿脾气,宁王爷一宁王世子都赔礼认错了,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乌龙事究竟是怎么产生的,但人家好好的姑娘毕竟是在他们府出的事,不赔礼不行啊。
孙芸娘在玉娘处得知冷卓然光天白日在府里行那浪荡不轨的丑事,也是气得牙齿发痒,偏生出嫁在即,退婚决不可能,原本撞景的待嫁芳心,生生地碎了一地,气得嫁妆也不肯做绣了,终日在屋里摔盘打碗,生着闷气。
几日之后,简亲王亲自上门,先是看望了老相爷,与相爷长谈几个时辰,为自家那不肖的儿子请了罪,陪了礼,提出请玉娘下嫁世子冷华堂为平妻的请求。
老太爷当然答应,几日不上朝,等的就是这个结果,虽然还是很不甘心,原想着只有一个嫡孙女了,怎么着也能再结一门好亲事的,没想到,二丫竟然如此不争气,千挑万选的,竟然做了人家的侧室,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如今的玉娘,除了简亲王府,怕也没人敢要的,真真气死个人啊。
那日简亲王临走时,还提了个要求,就是将锦娘的婚事办在前头,因为冷华堂娶玉娘只是接一个侧室进门,而他家二公子还没正式娶妻呢,二公子虽说没有世子之位,却是正经地嫡子,所以,决不能亏了二公子,老太爷想了想,反倒觉得这样有脸一些,先风风光光地嫁个孙女过去,与简亲王正式结为了亲家,玉娘那里,就可以简单一点了,有锦娘的婚事在前面掩着,看笑话的人也就少些说嘴,也就答应了。
结果,这么一来,锦娘的婚事就加快了步伐,每日里,给她量身做衣的,打头面的,送胭脂花粉的络绎不绝,大夫人被孙玉娘和四姨娘升位两件事气病了,一时撂了挑子,阖府上下的事情便全交到了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自己身子还不太好呢,二夫人,也就是过去的四姨娘便开始悄悄地崭露头角,偶尔也会帮老太太理理事,出出主意啥的。
她处事平和公正,待人温和可亲,从软弱里透出精明,老太太越来越器重她了。
大夫人原是想撂了挑子堵气,故意为难老太太和老爷的,后来发现老太太事事都会问二夫人,而且二夫人在奴仆们心里的地位也日渐高升,这下大夫人坐不住了,那病便不治而愈,主动又理起事来。
大夫人一理事,二夫人就很明理地放了手,就是老太太再有啥事问到她时,她也不再拿主意了,免得老太太为难,老太太看大夫人一副生怕被夺了权的样子,遂不再理事,任大夫人折腾。
好在孙芸娘是大夫人嫡亲的闺女,她的嫁事自然是要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后日便是孙芸娘出嫁的好日子,府里已经开始装灯结彩,红红的大喜字贴得满府都是,前院后院的大门框上都挂上了结着大花的红丝绸,喜气洋洋的,倒是冲淡了前些日子孙玉娘那事带来的郁气。
锦娘照常去给大夫人请安,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正忙着给孙芸娘整理嫁妆,孙芸娘要待嫁,玉娘被老爷打了伤还没好,所以,来给大夫人请安的也就是锦娘了。
见锦娘来了,大夫人让红梅几个继续着,自己端了茶坐回正堂,她如今越发地看重锦娘几个对她的态度了,以前锦娘只是个庶女,她爱见不见的,来了也没个好脸子看,如今四姨娘升了位,她反倒要处处显得比二夫人庄重起来,更要彰显她正妻的地位,锦娘如是每日都非常准时恭谨地给大夫人请安。
“…你如今也是正经的嫡女了,做事要学着沉稳大气一些,不可再小家子气,那些琴棋书画…虽说晚了点,但还是得学学,简亲王府比不得别家,满京城里除了皇上的几个亲儿子,再没有比之更贵重的,所以,你要过去了,可千万别丢了咱相府的脸儿,凡事都得小心谨慎着,以后…你二姐姐也过去了,自家姐妹,要多帮衬一些,可千万别胳膊肘儿往外拐,见着人家有地位的就上杆子的巴结,别忘了,孙家是你的根…”自孙玉娘与简亲王世子也议了亲事后,大夫人见了锦娘一次,就要把上述这些话给念叨一次。


第五十章
锦娘也明白,天下父母心呢,孙家的女儿,就算再是庶出,也都是嫁给人作正妻的,大夫人为孙玉娘这事伤透了心,很觉得没脸,但女儿是自己的,又不得不关心牵挂着,简亲王府她是不可能伸进手去的,就只好守着锦娘这个将来的二少奶奶念叨。
只是,孙玉娘会是那老实受欺的主么?真到了简亲王府,她不给自己惹事,自己就万谢了,只是这话她可不也跟大夫人说,只在心里腹诽,唯唯诺诺的应着。
大夫人见她态度恭谨,终于停了嘴,神情满意地端了茶。
锦娘告辞出来,摸了摸额头,每天听一顿训,头皮都有点麻了。
正和秀姑一快往院子外走,就见几个小厮正抬着好几个红柒箱子往正屋里去,后面跟着孙芸娘的奶娘郑嬷嬷,箱子似乎很重,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抬着还有些吃力,那郑嬷嬷便在一边不停的喊着:“小心些,小心些,可都是大姑娘陪嫁的东西,坏了一件,把你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的。”
一抬眸,看到锦娘从大夫人屋里出来,那郑嬷嬷立即住了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低了头装不看见,跟着箱子走了过去。
锦娘越看越心疑,芸娘的嫁妆不是要摆到前院去吗?后儿便是出嫁的日子了,摆在前院,出府时也方便得多?为什么反而要抬到大夫人院里来呢?
而且那郑嬷嬷的眼神明显有些心虚,难道是…
但无凭无据,她也不能去拦了箱子去查不是?只好继续往外走。
到了院外,锦娘拉住秀姑的手,在她耳边轻语道:“我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你在这里给我盯着点,看看她们是不是要倒腾那几箱东西。”
秀姑听了怔了怔,但随即点了头,锦娘便快速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二夫人正抱着轩哥儿在老太太屋里用早饭,见锦娘来了,便是一脸温慈的笑意。
锦娘给老太太请了安,又给二夫人行了礼,便去看轩哥儿。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模样儿,在老太太屋里养得又好,轩哥儿看着越发的水嬾可爱了,胖胖的小脸粉嘟嘟的,正睁大着眼睛跟二夫人咦咦哦哦着,偶乐还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弄得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忍不住就放了碗,把轩哥儿给搂了过去。
“瞧瞧,咱轩哥儿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还知道跟他娘亲逗嘴儿呢,来,轩哥儿,给奶奶笑个”说着就拿脸去拱轩哥儿的小胸脯子。弄得轩哥儿散欢儿的笑,一时屋里欢笑热闹,好不温馨。
“可不是咧,大少爷一看就是个聪慧的,这小模样儿又好,指不定将来就是个封侯拜相的主。”一旁的孙妈妈也凑趣着,说着好听的话。
老太太听了很是受用,笑眯眯的,锦娘趁机说道:“轩哥儿可真是好玩儿啊,只可惜,锦娘在家里呆不了多久了,真舍不得啊,好想天天都能看到奶奶和轩哥儿呢。”
老太太听了也有些伤感,这些日子,锦娘每日要来陪自己一会儿,看下轩哥儿,骨肉至亲,真嫁了怕是难得回来一趟了,没有婆家的允许,嫁出的闺女是不可能回娘家的。
不过,闺女大了总是要嫁的,再舍不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太太于是微叹息一声道:“趁着在家,你就多抱回轩哥儿吧,你们是亲姐弟,人生骨肉香呢,抱一会子就回去备嫁妆吧,虽说简亲王府送的彩礼也不少了,但姑爷的四季衣裳,你自己的四季衣裳,那都得你亲自绣,不能假于人手的,婆家就照着那些个来看你的女红手艺呢。”
锦娘微笑着点头,“锦娘记下了,只是,奶奶,前次简亲王那送来的礼都叫在您院子里么?锦娘想看看里面都有些啥料子,想选几匹出来给…给二公子做衣衫。”
老太太听了便沉呤了一会子,锦娘心里便有些着急,却不好明说,就看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便自锦娘手里接过轩哥儿去,对老太太说道:“娘,简亲王家向来富贵,那二公子又是嫡出的,打小儿起锦衣玉食的,怕是连上好的杭绸也不会上身的,锦娘那…蜀锦杭绸定是不少的,只是,给新姑爷做衣裳怕还是次了些,不若就让她挑几匹出来,给姑爷做几身打眼的吧。”
老太太听了便也觉得有理,府里哪里就没有宫绸了,只是大夫人怕是都给了大姑娘和二姑娘了,分到四姑娘手里,可能真没啥好料子了…
“反正好些个东西也是你的,你去挑几匹也好。”老太太便回头对孙妈妈道:“去找白大总管要了钥匙,带四姑娘去库里吧,她的嫁妆都在边那屋子里放着呢,另外锁上了的,正好这么些天也没去查过,你顺道儿拿了礼单一起查验看看,总不能少了东西才是。”
老太太话里有话,锦娘听得暗暗心惊,都是多年斗争过来的,谁也不是傻子,锦娘突然说要找几匹嫁妆里的料子,必定事出有因,老太太如此精明的人,哪里能想不到,原也是她担心的事情,遂顺水推舟,应允了。
孙妈妈笑着拿了钥匙与锦娘一同前往。
找到白总管要礼单时,白总管脸色一僵,迅速地看了锦娘一眼,便回了屋,找了半天才拿了礼单交到孙妈妈手里。
打开库房门,二十几个箱子整齐地摆放着,白总管神情严肃地走了进去,一径便走了封好的布匹处,“四姑娘,宫锦宫绸都在这里了,老奴给您打开了,你自个挑吧。”
孙妈妈也跟着过去,锦娘却默数着屋里的箱子,好像并未少…那先前难道只是自己多心?
白总管在给布匹开封,锦娘便装作很新奇的样子在几个箱子间徘徊,一会摸摸这个箱子,一会看看那个,孙妈妈只当她年纪小,想着这么多东西都是她,定是兴奋着呢。
锦娘手摸的同时,也暗暗用膝盖顶箱子,先前几个顶着纹丝不动,到后来,果然一个箱子被她碰动了,她能有多大的力气?

 


第五十一章
锦娘便装作不小心,用力一碰那箱子,果然被她推出好远,差一点就连她也摔在了地上。
正在拆线封的白总管脸立即黑了,孙妈妈忙过来扶锦娘,锦娘拍拍身子,对孙妈妈道:“这箱子里装的啥啊,怎么轻如鸿毛似的,一点子重量也没有?”
孙妈妈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走到那口箱子处推了推,感觉根本就是空的,她看向了白总管,白总管连汗都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只管往外走。
“大总管,请把箱子打开,我要看看,难不成简亲王府送空箱子来过礼的么?”锦娘冷静地说道。
大总管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神情颓败地对锦娘道:“四姑娘,老奴这就去请老太太去,老奴…为孙家做了一辈子了,临到老,却犯在这事上头了,真是…真是…”愧意满心的样子。
“这事您有责任,但却不是你所为,你只是可能知情而已,对吧。”锦娘听了不怒反笑,“外面有人呢,您使个小丫头去请就成了,这库里,少的怕不只这一箱东西吧。”
“白总管,您…怎么会如此糊涂啊。”孙妈妈很是不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白总管向来被老太爷和老太太信任,四姑娘的嫁妆,他是断断不敢拿的,就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去贪没主子小姐的嫁妆,怕是…被人逼的吧。
白总管听了一跺脚,踉跄着走了出去。
孙妈妈与锦娘便在屋里查看,果然还有三个箱子是空的,揭开盖,里面空空如也,拿了礼单子去对,发现少的正是那几箱东珠好白玉,连送过来的金银首饰也不见了。
孙妈妈脸都白了,这么多的财产,若真是白大总管合着外人弄走了,那可就只剩个死字了。
没多久,老太太使了人来了,说是让孙妈妈把库房门锁了,带着四姑娘去大夫人院里去。
离锦娘给大夫人请安,时间也只过去了不到小半个时辰,老太太让二夫人扶着,又叫了七八个粗使婆子,直奔大夫人屋里。
大夫人在回事房里料理府里日常锁事,没在屋里,红梅紫英两个正指挥着人在换东西呢,突然见老太太带着一大堆子人进来,一个两个都吓傻了,好半日才想起要行礼。
老太太也不啰嗦,直接走近她们正在整理的东西跟前去,果然,装东珠玉石的盒子上都有简亲王府的标记,红梅想辩解什么,老太太冷笑道:“你们太太还真是大手笔啊,把最好的都拿来了啊,其实也就这么点子东西,亏她也是堂堂太师之女,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大夫人早得了人禀报,慌忙走进屋里时,正好听到老太太如此说,到底不是光彩事,平日里再强悍也立时羞红了脸。
老太太见正主儿来了,也懒得气恼,让二夫人扶着她坐在正堂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夫人,也不说话。
一屋子的人全看着大夫人,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鄙夷有之,害怕被迁怒有之,疑惑有之…大夫人有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一时无地自容。
老太太说的没错,自己自小便是锦衣玉食,大家贵族里长大的,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就会听了大姑娘的话,竟然…贪了这点子东西,羞死个人啊,可是…就算做了又如何,人家送了礼来,那东西就是自己府里的了,那就得由自家分配,不过是…
锦娘和孙妈妈进去时,正好看到大夫人别扭地立在大门边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见锦娘进来,张了张嘴,眼里虽然有些不自在,却并无愧意,却又欲言又止。
锦娘从她身边偏身而过,在老太太跟前站好,长辈们都在,就算也是苦主,那也由不得她先开口,所以,她很乖巧地缄默着,等老太太发话。
“少了几箱?”老太太喝了口茶,问孙妈妈。
“四箱,奴婢对了礼单,大件儿的重礼全没了。”孙妈妈躬身回道。
“媳妇,你怎么说吧,是还了东西呢,还是…”老太太将茶随手抬起,红袖忙过去接了,帮她放到桌上,语气平静得很,听不出半丝的怒气。
经过了这么了会子,大夫人一开始的慌张害怕的情绪就过了,如今听老太太这么一问,她倒镇定了下来,慢悠悠地从门边踱了进来,在老太太下首坐了。
老太太左眉微挑,眼神不再似先前的平静,犀利地看着大夫人,目光冷若冻霜。
大夫人目光微闪,看似潺弱的老太太总能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老太太面前,她总是有些心慌,何况,今次之事,实在有些底气不足啊…但到底是嚣张惯了的,从不认错是她的习惯,何况,都是孙家的孙女呢,她又没偷了东西回娘家去?
“娘,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儿媳不懂您的意思。”大夫人尽量放缓语气,好平复自己理亏的心理。
“不懂?哼,媳妇,你也是聪明人,有些话何必挑明了说,这里,一屋子的人,当着小辈儿的面,我还是想给你留些体面的。”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
“娘会想着给媳妇留体面?那媳妇就多谢娘了,只是,升个下贱的奴婢与媳妇平起平座,那是留的又是哪门子的体面呢?”大夫人不愠不火,语气却针锋相对。
二夫人一听那话头又指到自己身上来了,眼圈一红,那清泪便莹莹欲滴,偷瞄一眼老太太道:“娘…都是一家子,好东西给了大姑娘也是可…”
“你闭嘴,总如此懦弱,要怎么保护轩哥儿啊。”老太太急急喝住二夫人的话,恨铁不成钢地拿指头戳二夫人的脑门子。
又转头对大夫人道:“给素心升位可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说了算的,你自个都做了些什么事自个心里清楚,不然,亲家公也不会在朝堂里就默认了这事,安儿娶平妻已经是圣上下旨,成了定局的事情,你若一再地拿此事来说道便是质疑皇上的旨意,就是亲家母知道了,怕也不会赞同你如此吧。”


第五十二章
老太太一席话色厉荏苒,把大夫的话堵个死紧,大夫人好不容易强抑的怒火便开始往上蹭,死瞪了缩在一旁抹泪眼的二夫人,原就是郁在心里多日的那口气终于爆发,委屈地哭道:“没有娘的点头,老爷他又怎么会去上那娶平妻的折子,若是娶了个家世显赫些,身份高贵点的,媳妇心里还气平一点,为何是她这个…这个下贱的奴婢呢。”
“媳妇!不要再口口声声地骂贱人奴婢了,素心她如今也是这府里的正经夫人,不要因为她脾气好就肆意欺凌,你可是大家闺秀出身,说话如此粗痞,叫人如何想你?难不成想让全府上下说你休养人品还不如素心么?”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大夫人的话了,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