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的手委屈地抓着父亲的衣领,抽泣两声,居然真的止住了哭。
陈氏惊讶地张大嘴巴,觉得真是神了。小世子才半岁,居然好像能听懂一样。莫非真的是父子连心?
恰好此时柴氏从里头出来,将孩子从萧铎怀里抱过:“孩子我来照顾,你就专心照顾韦姌和处理事情吧。”她刚要走,又回头对萧铎说道,“那些都是朝中重臣的女眷,你老扣着也不是办法。早点把她们放回去吧。”
萧铎抱拳道:“儿臣明白。”
柴氏知道他有分寸,也没再说什么,抱着孩子走了。
章德威这才接着说道:“那些夫人小姐也都吓坏了,问话之时,都是呆若木鸡的样子。依末将之间,每家留下一个侍女盘问,将主子都放回去,殿下觉得如何?”
贵人们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审问,也不敢太过粗鲁直接。而且他们一群大男人,围着几个弱女子,实在不怎么方便。一个个问,恐怕明日天亮都问不完,到时候京城里头还不闹翻了天?
萧铎刚才是看到韦姌被刺,盛怒之下才做出这个决定。眼下诸多思量之后,也觉得不妥,便同意了章德威的提议。
高墉和李重进分别安排夫人小姐们坐马车回府,薛锦宜本想留下来,等韦姌醒了再走,可是刚才危险发生的时候,她本能地往外跑,眼下也没脸留下。
而宋莹等了半日,都没有见到赵九重,也是失望而归。
等到把人都安排走,已经是晚上。那些被留下的侍女集中在前院的厅堂,由禁军和大理寺的官员分别盘问。赵九重周旋在几拨人之间,认真听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章德威看着赵九重,只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反常,怎么突然对晋王府的事如此上心了?比自己这个晋王的旧臣还要卖力。
魏绪和李延思出城办事,刚刚回京,闻讯也立刻赶来了。
李延思一边咳嗽一边问章德威:“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德威看他一眼:“你的伤还没好?”
李延思摆手道:“我这读书人的身子不中用,比不得你们武将。你快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刺客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在审问,尚不清楚。刺客是扮成女子,混在上菜的侍女里头。还好元郎发现了端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章德威想想还觉得心有余悸,当时护院和家丁都离得远,那花厅里头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们若不是刚好回府,王爷听了元郎的话过去查看,恐怕这会儿…
李延思又咳嗽了几声,脸色很不好,魏绪连忙扶着他坐下,埋怨道:“老李,王爷叫你建新都城,又不是叫你玩命。你旧伤还没好全,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是想英年早逝还是怎么的?”
李延思斜了他一眼:“我若是英年早逝,也是被你气的。”
魏绪亮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还会斗嘴。不错。”
这个时候大理寺的官员匆匆进来,抱拳道:“那刺客如何都不肯松口,趁我们不注意,咬舌自尽了。不过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那官员说着,便将一方带血的帕子呈给章德威。
赵九重先一步抢过,见那帕子上绣着合欢花,明显是女子之物。他立刻叫人把帕子拿去京城里头的布庄询问,很快就有了回信。这帕子所用的布料乃是江南的贡锦,每年产量很少,一般只有宫中的贵人,和皇上赏赐的官员府中才会有。
根据这条线索,高墉立刻回宫调出记录,查了这些贡锦一年来的使用记录,皇上刚好赏过五家。而王家和胡家都在这五家之中,还有新近要与祁王联姻的张家,也刚赏过。
高墉本来要赶回晋王府去复命,想了想,先派了手下去滋德殿,将事情的进展禀报给皇帝。
滋德殿前还跪着不少喊冤的官员。他们虽然知道女眷都已经被放回府,心中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晋王凭什么说扣人就扣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晋王是没把他们这些大小官员看在眼里,纷纷要求皇帝做主。可他们喊得嗓子都哑了,各个累得跪都跪不稳,滋德殿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里头萧毅正在跟吴道济下棋,吴道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萧毅说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萧毅落下一子说道:“等等晋王府那边调查的消息。”
他话声刚落,宦官就跑进来,在他身旁附耳说了一番。
萧毅的脸色渐渐变得有点不可捉摸,手指夹着棋子摩挲着。殿内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吴道济将皇帝的神色尽收眼底,不敢问,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那宦官说完之后,萧毅便挥手让他退下去了。殿内的掌灯宫女过来问道:“皇上,天色晚了,可要传膳?外面的大人们还没散呢。”
“传膳吧。道济留下来跟朕一起用。”萧毅下了塌,吴道济连忙起身扶他,萧毅的腿脚还不是很利索,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那名宫女说道,“你去对那些大臣们说,晋王府行刺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让他们都回府去,说不定禁军很快就会去府上拜访。”
吴道济神色一凛,莫非这件事竟跟朝臣有关?那可就不简单了。
那宫女连忙出去照着说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又担心家中,不再闹了,相携着站起来,赶紧回府。
***
深夜,萧铎看着赵九重交上来的供词和证物,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站着李延思,魏绪,章德威这些心腹,他们的神色也都很凝重。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侍女什么都不肯说,已经撞壁而死。但是区区一个侍女为何要指引情郎去刺杀世子,末将百思不得其解。”赵九重说道。
“这有何奇怪?张家以为我们查不到他们头上,没想到被一条手帕给牵扯了出来。张家要嫁女儿给祁王,自然不希望晋王府好。”章德威说道。
赵九重看了看萧铎,接着说:“大理寺派人调查了一下张学士最近的行踪,发现他经常出入祁王府,与王胡两位大人走得也很近。按理说张家抢了胡家的亲事,以胡大人的个性,两家应该不来往才对。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魏绪摸了摸后脑勺,只觉得这其中的关系更复杂了。怎么还牵扯到祁王了?
萧铎闭着眼睛,理了下思路。张学士在他印象里是个刻板的老者,应该没有胆子筹谋这样大的事情。那么就是受人撺掇,被人唆使?萧成璋究竟知不知道?
萧铎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想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地相信弟弟,但证据就摆在眼前,心里的怀疑也越来越大。朝中谁最有理由害他?韦姌母子若是出事,他必定方寸大乱,甚至可能一蹶不振,这时候谁最容易趁虚而入得到好处?
答案不言而喻。
而且萧铎不信,萧成璋难道一次都没有想过当皇帝?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流着萧家的血。而自己不过是个养子。他当真甘愿?新城的事情,他不是也提出过质疑吗?
还有,他之前瞒着自己,前后两次偷偷去滋德殿探过父皇的病。萧铎当时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难道是萧成璋有什么话要私下对父皇说?
萧铎越想心情越沉重,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帝王家,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人会为了那个位子,变得多疑和猜忌,无论是手足兄弟,还是父子君臣。
李延思想开口说两句话,但看萧铎的神色,已然是信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往昔感情甚好的兄弟俩,为了皇位走到末路。这件事其实还有很多疑点,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萧铎心里埋下,便无法轻易去除了。毕竟走向那个位子,要步步为营,容不得一丁点的大意。古往今来,倒在那个位置前面的人还少吗?何况今次,刺客要对萧铎万般疼爱的长子下手,他岂能轻饶?
小厮在外面说道:“殿下,祁王在门外求见。说是来探望王妃和小世子的。”
“祁王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事情都发生那么久了,现在才来?莫非是听说我们查到了线索,急于来打探消息?”章德威口气不善地说道。
其他人都没说话,全望着萧铎。

萧成璋上回看到萧宸喜欢玩顾慎之送的木马,听罗云英说过京城郊外有个竹匠,手艺很好,最近打探到消息,说竹匠刚回京,萧成璋便出城去寻了,顺便给小侄子做了个竹马回来,比顾慎之那个还大点。他高高兴兴地带回来,便听说晋王府出了大事,还来不及回府,就匆匆赶来了。
恰巧遇到李重进神色凝重地站在晋王府门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重进跟薛锦宜的事情萧成璋已经听说了,薛锦宜是他的表妹,能有李重进这样的归宿,也算是她的福气。他以后跟李重进就算亲上加亲了。
“李将军,你怎么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萧成璋上前说道。
李重进侧头看到萧成璋,连忙行礼:“祁王殿下,末将刚从府里出来。”
李重进知道赵九重已经查出了重要的线索,貌似还跟祁王有关,所以萧铎才把心腹都叫去书房,让他先回去。他本来是拥护萧铎的,但是跟薛锦宜绑在一起之后,也是祁王娘家的人,萧铎不信任他是正常的。可他自己却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刚好,我问你,我大嫂和侄子没事吧?”萧成璋关切地问道。
李重进回道:“世子无碍,但王妃受了伤,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御医说休息两日应该就能醒来。”
萧成璋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一会儿我进去看看,才能放心。”
李重进垂着头站着,没有说话。
这时,王府里的仆从出来,萧成璋以为是请他进去的,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却见那仆从抬手拦道:“祁王殿下,我家王爷说今日天色已晚,请您先回去。”
萧成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还以为自己听错。
仆从又说了句:“王爷还说,请殿下这几日尽量都呆在京中不要外出,可能有件案子要问您。晚些时候,等他禀明了皇上,自会派大理寺的官员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嫌虐其实可以不看的,但是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写…总之咱们先收尾吧。
因为番外跟下一本可能会有点关系。
第123章兄弟阋墙
月上中天,李延思等人陆续从萧铎的书房中退出,打道回府,萧铎却忽然叫住了赵九重。
赵九重疑惑地望着萧铎,萧铎随手拿过案上的一本书翻了翻,吩咐道:“把门关上,然后你坐下。我有些话问你。”
赵九重依言照做。
平心而论,萧铎很欣赏赵九重。这种欣赏就像头狼在队伍里发现了一只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公狼,首先想到的是它可以帮着保护羊群。可是,当发现这只公狼对自己的配偶产生了觊觎,头狼自然就感到了大大的危机。
烛台上的蜡烛滴落了长长的烛泪,萧铎用剪子剪掉一小截灯芯,那光晃了晃,顿时又明亮起来。
萧铎不说话,赵九重心中便有几分不安。他并不算这位晋王的心腹,哪怕过往几次交集,也没有亲密无间到要秉烛夜谈的地步。晋王究竟要说什么呢?
“你可曾婚配?”萧铎忽然直直地看过来。
赵九重心中咯噔一声,脑海中迅速地搜索自己今日可有何事做得不妥,猛然间想起来,当时韦姌遇刺,自己恐怕没来得及遮掩情绪,被晋王尽收眼底。
他有丝尴尬,觉得寒凉像藤蔓一样爬满了他的全身。
萧铎还在用剪子漫不经心地挑着烛芯:“我听说宋家的小姐很是中意你,你为何不同意与宋家的婚事?”
赵九重的手在袖中紧了紧,如鲠在喉。他肯定不能说实话,但若一口否认,晋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还坐实了猜测。谁能放一个觊觎自己女人的臣子在身边?何况晋王与王妃鹣鲽情深,至今身旁都没有第二个女人。这种独占欲,是十分可怕的。
赵九重想,自己的心思若被觉察,只怕不久之后,就会被调离京城,到边关去了。
晋王其实在给他选择,要么离开,要么放弃。
但这也没得选择。
赵九重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实不相瞒,末将也觉得宋家小姐甚好,但末将身份卑微,唯恐配不上她,因此迟迟不敢答应。”
萧铎仿佛松了口气,脸色也终于不再紧绷了:“这你就多虑了。以你的资质,再过几年,必堪大用,何愁身份?这样吧,我向父皇请一道圣旨,为你二人赐婚如何?”
赵九重认命地抱拳道:“末将多谢王爷成全。”
“嗯,你回去休息吧。”萧铎挥了挥手,赵九重便行礼退出去。走了两步,借着凉薄的月色抬起手掌看了看,竟全是汗水。
他没有想到,刚才短短的时间,所做出的判断,影响了他的一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萧毅便听到殿外传来女人的哭声,时高时低。他抬手揉了揉额头,躺在龙床上问近身宦官:“何人在外喧哗?”
宦官连忙说道:“是淑妃娘娘,在外面跪了很久,一定要见您。”
萧毅掀开被子下床,宫女捧着他的衣冠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萧毅在这个空当询问了宦官昨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结果,宦官却说晋王府那边没有报过来,只说晋王今日会亲自进宫向皇帝说明。
萧毅略一思索,扶着宦官吃力地走到外面坐下,又让宫女去请薛氏进来。
薛氏一见到萧毅,就扑跪在他的面前,大声哭道:“求皇上为臣妾和祁王做主啊!”她面孔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的裙裳揉的邹邹巴巴的,看上去没有半点四妃之首的姿仪。
萧毅让殿上的宫人都退出去,皱眉对薛氏说道:“你如今是淑妃,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如此失态,如何为后宫表率?起来说话。”
薛氏跪挪了一步:“皇上,臣妾实在是替祁王委屈。昨日晋王府行刺一事根本与他无关,不能到头来,什么脏水都往他头上泼啊!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还不了解他的性情吗?一定是有人害他!”
萧毅昨日听到那几匹贡锦的去处时,就隐约猜到这件事不简单。作为父亲,他的确是想同时保全两个孩子,可若是两个人中终究只能活一个呢?他知道在皇位面前,没有父子兄弟,但这件事他还看不明白,到底是萧成璋设了局要杀萧铎之子,还是萧铎借这个局欲除去萧成璋?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事情之前,皇帝决定先不下定论,只说道:“这件案子朕会交由大理寺和刑部调查,必定做到不偏不倚。你也别忙着为祁王喊冤,朕心中有数。”
“可是皇上!”薛氏还欲再说两句,看到萧毅的脸色沉下来,到底是惧怕龙威,不敢再说了。
从滋德殿出来,因为久跪,薛氏一瘸一拐的。回香搀扶着她,小声道:“奴婢就劝过娘娘不要来。这件事关系重大,岂是娘娘三言两语能够扭转的?”
薛氏狠狠地瞪着她。回香叹了口气,也不敢多话。
她知道主子没什么坏心肠,但真是商女出身,见识短浅。皇后娘娘昨日出宫之后,到现在都没来过滋德殿,也没发表关于行刺事件的任何看法,因为在结果没出来之前,多做多说皆无益。不像淑妃,一听到晋王府出事了,赏给张家的贡锦出了问题,就火烧火燎地跑到皇上面前去,只挣了一顿数落。
“一定是晋王要害我儿!”薛氏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他害怕我儿抢他的地位,要将我儿置于死地!可晋王都已经是晋王了,为何还要如此残忍?”
薛氏回雍和宫的路上一路叨念不停,像是魔怔了一样,回香又不敢捂着她的嘴,只能尽量走得快些。
晚些时候,百官正在上朝,忽然传来张家的消息。张学士想不开,在家中自缢身亡了。
满朝哗然,顿时喊冤声四起。
原本朝中对此事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事涉张家,肯定跟祁王脱不了干系,晋王妃被刺伤,世子差点殒命,兹事体大。另一派认为,张家门风清贵,张大学士为人素来克己复礼,怎么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祁王也一定是被冤枉的。
眼下张学士身亡的消息传来,后一派的大臣纷纷跪于殿上,请皇帝一定要为张家做主,彻查此事。
萧铎和萧成璋纷纷站在殿上,但两个人各自看着前方,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萧成璋昨夜回府之后,静静坐在房中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直接穿了朝服来上朝。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扣一顶这么大的帽子下来?张家的亲事根本不是他挑的,而是皇后做的主。他私下跟张学士往来,完全是因为要向他请教字画。张家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行刺晋王的世子?他们根本没理由这么做。那个张小姐他也见过,性格软弱,大声说话都不敢,怎么会带侍女还有侍女的情人去晋王府?
萧成璋侧头看了萧铎一眼,萧铎的侧脸冷冰冰的,跟记忆里那个总是帮自己排忧解难的大哥完全不一样了。这个人很陌生,陌生得他几乎不认识。淑妃的话一直在他的耳畔回响:“一定是晋王害你,一定是他故意布了这局。他要你的命!”
萧成璋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很想不去信母亲的话,可是晋王步步紧逼,朝中大臣有一半已经把他当成了这次事件的主谋。他对于谁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呢?这朝中的确有支持他的大臣,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夺那个位置。可从小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大哥,为什么定要赶尽杀绝?
萧成璋可以不做祁王,可以离开京城,但他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做皇帝。何况他还有母亲在宫中,萧铎焉能放过她?
龙椅之上,萧毅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听到张学士身亡的消息,他也很震惊。他更多的是惊疑,这一步棋究竟是谁下的?下得如此巧妙,轻易就撕开了两兄弟之间的口子,近乎反目。
同时皇帝也在思量着。若此事是萧成璋所为,必定是被人唆使,那么走到这一步,这个儿子是万万不能留在京中了,一定要将他发配到遥远的地方去,好绝了那些大臣的念想,好稳定朝中的局势,为新帝铺路。若此事是萧铎所为,目的是除去萧成璋,那么皇帝要重新审视这个儿子的手段。妻子儿子都可以牺牲,还有何事做不出来?自己百年之后,萧成璋恐怕也是小命难保。
散朝之后,萧铎和萧成璋分别去了滋德殿,都有话要对皇帝说。皇帝知道此刻不方便同时召见两人,便先叫了萧铎进去。
萧铎的面色严峻,跪在萧毅的面前说道:“儿臣请父皇秉公处理此事,好给韦姌跟宸儿一个交代。”
萧毅缓缓道:“你害怕朕不公,无非是说,若案子牵扯到祁王,朕会心软?”
萧铎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就如此怀疑祁王?”皇帝又问道。
萧铎一字一句地说道:“儿臣不凭空怀疑谁,只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贡锦是从张家搜出来的,那侍女为了护主,宁愿撞壁而死。张家与儿臣素来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无非是为了某个人。”
“那你可曾想过,这或许是一些人的计谋,目的就是为了看你兄弟二人反目?”萧毅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前阵子晕厥之后,他的身子就没有大好,最近也是强撑着的。为了安众人的心,他不能这么倒下去。
萧铎低着头,没有看萧毅的神色,只是说道:“所以请父皇让大理寺和刑部认真调查,在结果没有发布之前,儿臣不会轻举妄动。”
萧毅长长地出了口气。人心是何其脆弱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可能要经年累月,苦心孤诣。但打破,却只是一夕间的事情。他忽然无比怀念在邺都时,每次小儿子闯祸,大儿子都会赶来的场景。那时候他面上生气,心中却是觉得宽慰。寻常人家的兄弟也常常有争执,他们兄弟二人却相亲相爱,互相扶持。
他眼眶发热,不知为何,突然很感伤。他为天下人,也为自己做了这个皇帝,却失去了最可贵的东西。
萧铎起身之前又说道:“儿臣还有一事恳请父皇。之前宋大人曾说过,有意招赵九重为婿,但赵九重迟迟没有答应。儿臣昨夜问过赵九重,他说怕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宋小姐。故儿臣特来请求父皇,希望能够在此间事了之后,下旨赐婚。”
“朕应你便是。若无旁的事,你便回去吧。叫祁王进来。”萧毅强打着精神说道。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萧铎走到殿外,见萧成璋正站在廊下,正仰头看着天。今日天晴,蔚蓝的天空中随处可见整团的白云漂浮。宽大的廊檐挡住了部分光亮,廊下显得有些阴暗。可站在那里的人,仿佛许多年都未曾变过。他的眼神干净纯澈,毫不沾染野心权欲。
萧铎走到萧成璋的身边,说道:“父皇叫你进去,昨夜…”他有心解释几句,萧成璋却转过头,平静地说道:“我没做过的事,大哥一定要冤枉我吗?张学士已经死了,下一个轮到谁?”
萧铎眯了眯眼睛,口气微怒:“你以为是我要铲除异己,所以甘愿拿韦姌母子来冒险?”
萧成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就这样吧。”说完,便从萧铎的身边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么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