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一下子站起来,脸色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二话不说,大步往外走。屋中的其他人也都异常震惊,魏绪说夫人?莫非…就是那个俊俏的小郎君?
绿翘捂住嘴巴,那人…竟是萧铎的夫人?她是个女的?坏了!这下真是要大祸临头了!李延思本要跟着萧铎出去,低头看见她的神色,便着急地问道:“你可是知道什么?”
绿翘连忙摇头。
前面萧铎已经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直接拔了魏绪腰间的佩剑,指向她,声若巨雷:“你最好给我说出来!否则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绿翘尖叫一声,扑倒在地。郑雍连忙挡在她身前哀求:“肯定与小女无关,军使饶命啊!”
“军使息怒,人在这里。”萧铎背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门外,罗云英抱着韦姌,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正在“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水,地上很快形成了水滩。
萧铎扔了剑,从罗云英那里抱过韦姌,用手拨开贴在她脸上的湿发,露出冻得苍白的小脸。罗云英说:“民妇发现她被关在马场后面的水窖里,大雨浇灌进去,呛了几口水,应当没有大碍。”她只是陈述事实,也无邀功奉迎之意,甚至有几分轻描淡写。
在她看来,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个人,本无足挂齿。
萧铎没说什么,只回头看了绿翘一眼,就抱着韦姌出去了。绿翘绝望地跌在地上,刚刚他的眼神几乎要把她杀死。
第28章芒刺
侍女们都被萧铎赶了出来,只能拿着湿掉的衣服去想办法弄干。
屋中放置着火炉,床边的杌子上摆着盛热水的铜盆。
刚才医士来看过了,给她喂了姜汤,说不久便会醒。好在她身体底子好,只是有些冻到了,没有大碍。
萧铎把韦姌抱在怀里,先给她用热水擦了一遍身子,然后用布兜住她的脑袋,细细地擦干头发。她的头发被他揉乱,像一窝乱蓬蓬的杂草。不过幸好,脸上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些。
韦姌嘟哝一声,醒了过来。甫一睁开眼,便看到萧铎近在咫尺的俊脸,只不过脸色很吓人。
“夫君?”她轻轻唤道。
萧铎的手停下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就势吻了下来。那药效还没有退尽,他现在十分辛苦。
韦姌愣住,只觉得他身体滚烫得像是烧红的炭,灼人得很。她此刻刚好有些畏冷,便没有排斥他。
她原以为只是一个吻,他却用力地吸吮她的嘴唇,唇上又麻又热,手也抓向她的胸前。她忍不住张开口喘气,但舌头马上又被他含住,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这个人是如此强势,所有欢爱中的你来我往,他都要掌控主动。她被他压在床上,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他啃噬,胸口隐有些发疼。他似乎很急,她还没完全准备好,便闯进来了,强烈的不适让她浑身僵硬。他却有些粗鲁,不似昨夜那般温柔。
韦姌的手抓紧身下的床褥,忍耐着那撕裂般的疼痛,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
萧铎努力试了试,依旧没能成功。他气急败坏地退出去,在床脚蜷着身子。韦姌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爬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夫君,你怎么了?”
“郑绿翘给我下了药。”萧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她把这件事给忘了。看来那郑小姐的确下了药,却没能得手。
韦姌看萧铎大汗淋漓,青筋暴起的样子,知道他必定忍得很难受。她的身子尚且承受不住他,他也没有强迫。她内心挣扎了又挣扎,终于咬咬牙,艰难地伸出手去:“我…我可以帮你。”
最后的结果是,韦姌的口和手并用,才把某个男人从苦难中彻底解救出来。
完事之后,萧铎怕韦姌难为情,假装睡着。韦姌是真的累了,依偎着他睡得很沉。等她呼吸平和,萧铎才睁开眼睛,低头看她。薄汗未消,小嘴微肿,方才的蚀骨滋味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她,心底生出无限的柔情。
那药力虽然强劲,他碰到她身体时有些失控,但也不到非交欢不能解决的地步,熬一熬就好。但她却给了他意外的惊喜。萧铎得意地勾起嘴角笑,轻抵韦姌的额头,这小东西到底也知道心疼他了。
外头的大雨好像停了,只有断断续续的滴水声。郑家的父女俩还未处置,马也还没选出来。
萧铎把韦姌抱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拿下来,放进被子里,然后起身去穿衣服。
魏绪还是湿哒哒地跪在门外请罪,李延思和章德威站在他身后。萧铎出来,反手关好门,吩咐侍女们在外面候着,除非韦姌召唤,否则不准进去打扰。
魏绪着急地问道:“军使,夫人她,还好吗?”
“醒了。无事。”萧铎言简意赅。
“军使,是属下失职,致使夫人遇险。属下愿领罚。”魏绪趴在地上。
萧铎负手往前,淡淡道:“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回去后自己去领十军杖。”
这惩罚很轻,对魏绪来说太小意思了。
李延思跟着萧铎走了两步,回头见章德威还停在原地看向韦姌的屋子,喊了一声,章德威这才跟上。
“镇远,你怎么怪怪的?”李延思问道。
章德威摇了摇头:“你多心了。”
是么?但愿是他多心。
…
“爹,怎么办,军使他一定会杀了我的!”绿翘跪坐在地上,抓着郑雍的手臂,啜泣道。
“有爹在,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郑雍拍着她的背坚定道。
罗云英去换了身衣服,坐在图勒的身旁。图勒道:“恭喜罗场主。你救了夫人的性命,军使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这笔大买卖估计也非你莫属了。”
罗云英淡淡地说:“买战马非同儿戏。关系到将士们的性命和战事的输赢,关键要看马的质量,军使不会那么随便。”
图勒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不对呀。我不是听说你跟那萧家的二公子好事将近…军使对自家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吧?”
“无稽之谈。”罗云掐断图勒的话,不欲再说。
图勒讨了没趣,独自端起案上的酒盅喝了口。他这次来,本也没打算能够被选中。只不过素来仰慕萧铎的风采,想要一睹真容。如今夙愿达成,也没什么遗憾,选不选他倒是不那么在意。总归他家的马场生意兴隆,不至于经营不下去。
郑家这次敢铤而走险,多半跟他们经营不善有关。按理说郑家马场也已经传了几代了,表面上还是这附近最大的马场,但由于郑雍贪图享乐,疏于经营,导致入不敷出,已经卖掉了不少祖上传下来的产业。如果这次跟萧铎的买卖做不成,郑家便很有可能挺不过去。但郑雍胆子也太大了,那萧铎是什么人?一方霸主,生杀予夺,都在他一念之间。敢动他的歪脑筋,简直是活腻了。
图勒正想着,萧铎等人已经进来了,堂内众人连忙行礼。
萧铎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挥手命众人起来,唯有郑家父女俩还乖乖地跪在地上。萧铎不说话,郑雍如跪于针毡,终于受不住,爬前两步说道:“军使!小的知道关于周二小姐的消息,小的若说出来,军使可否饶过我父女二人的性命?”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谁都知道,周家的二小姐,那可是萧铎心尖尖上的人啊。萧铎都找了她多少年了?若是郑雍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别说死罪可免,也许活罪都能逃了。
“说说看。”萧铎平静地开口。
郑雍以为有希望,连忙说道:“二小姐她人不在汉境了,她在西域!”
“你如何知道?”
“前几日有人找来,说是二小姐在西域寻获一匹良驹,想要送给军使。但军使已经成婚,以她的名义多有不妥,就委托小的在适当的时候进献。那马现在就在马场里头,军使要看看吗?”
李延思抬头看向萧铎的表情,晦暗不明,实在琢磨不透。
魏绪皱了皱眉头。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他整日跟在萧铎身边,知道萧铎待韦姌,那当真是不同的。就拿早上韦姌烫了手来说,那种关心紧张的神情以前从没在萧铎的脸上出现过。而且萧铎虽然杀人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也绝不会向女人出手。刚刚知道郑绿翘可能对韦姌不利,竟然要拔剑杀了她,这也是破天荒的。
魏绪以前总盼着周嘉敏能回来,成全了萧铎,别老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可自从韦姌来到萧铎身边以后,眼看着两人越来越好,魏绪也不希望周嘉敏回来了。
她当年明知道萧铎的感情,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在萧铎背尽骂名、万般煎熬的时候,怎么都不肯回来。现在好了,萧铎已经渡过难关,娶了娇妻,她这会儿又不甘心了?
罗云英觉得屋里闷,趁无人注意,起身走出去。男人总是如此,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从来不知满足。只可怜了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还很年轻,若知道丈夫惦记着以前的旧情人,会不会难过?
她正想着,跨出门去,看到门边有个影子着急缩了回去,不由得侧目,见是韦姌。罗云英微怔,刚要抬手行礼,韦姌摆摆手阻止她,示意她走远些再说。
等离堂屋有段距离了,罗云英才问道:“夫人没事了吗?”
韦姌刚刚醒来,找了名侍女带路,要去解手。没想到她解手完了,那侍女却不见了。她误打误撞地就到了堂屋这儿,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没事了。还没谢谢罗姐姐相救。”韦姌笑道,“罗姐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罗云英并不习惯与人亲近,但她却不讨厌韦姌,甚至还有几分同情,点了下头道:“夫人喜欢便这么叫吧。”
“那姐姐也别叫我夫人,叫我名字好了。我初来邺都,没什么朋友。姐姐若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韦姌友好地说道。
罗云英为人一向冷淡,长着张生人免近的脸,很少有人喜欢她。又因为是寡妇,周遭的人都看不起她,也没什么朋友。她行事一向凭心意,救了韦姌也不过是恰好顺便的事,倒也没想着借此结交。
这个时候,堂屋那边出来很多人,好像是郑雍要领着萧铎去看马。韦姌也想知道周嘉敏到底给萧铎选了什么样的马,便问罗云英:“罗姐姐可否带我同去看看?”
罗云英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刚刚不是都听到了…不介意?”
韦姌笑着摇了摇头:“我以魏国公之女的身份嫁来,她算是我名义上的二姐。而且嫁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当然不会介意。军使早晚都是要还给她的。”
罗云英看到韦姌毫不在乎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讽刺。她之前还同情韦姌,现在却是万分同情萧铎了。那位高高在上的萧军使若是知道自己在妻子心目中是这样随时准备让出去的位置,不知作何感想?
29.点醒
</strong>郑雍伸手指了指马场,对萧铎道:“军使您看,就是那匹骝马。”
萧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众多的马匹中,果然有一匹赤身黑鬃黑尾的十分显眼。它体格高健,头秀美,眼大有神,具悍威。颈长适中,胸廓发达,蹄质结实,一看便擅长远途,能适应各种地形。
章德威双目发光,这是他所见过的马中,少有的良驹。
五六个养马的小厮想要上前去给那马套上辔头,但野马性情刚烈,谁都近不了身。郑雍尴尬地解释道:“这马还未被驯化,这段日子,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二小姐说良驹配英雄,小的这马场里,还真没人能够降服它。”
萧铎闻言,冷哼一声。这是要难他了?他将下袍塞进腰带里,正要走向马场,章德威拦道:“军使,还是让属下去。”
“无妨。”萧铎淡淡地说了一句。章德威心想,毕竟是二小姐送的马,军使想亲自驯服,也是很正常的,便退开了。
萧铎单手一撑便跃进了马场里头,那些小厮连忙退开。他取了长鞭走向那匹马,马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忽然在场中撒蹄狂奔起来。萧铎眼疾手快地甩出长鞭,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打在马儿前方的地面上。那马惊惧,立刻掉转方向,萧铎的反应却比它还快,反手又是一鞭子,截了它的去路。
十几下之后,那马觉得这人好生凶悍,乖乖地呆在原地不动了。
萧铎收了长鞭,插在腰间,慢慢走近那马。马似有些惧怕,微微后倾。萧铎伸出手去,顺利地碰到了马鼻子,轻柔地摸了摸,使它放松下来。
在马场边观看的众人不由地惊叹,那五个小厮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交口称赞。要知道这马自进了马场,还没有人能近得了它的身。他们废了几天的劲,各个累得精疲力尽不得要领,萧铎不过用了几下功夫就成功靠近它了。
萧铎摸着马鬃,用各种安抚的办法,让马彻底平静下来。他站在马头的一侧,动作熟练地给它上了辔头,套上马鞍。马刚负重,非常暴躁地腾跃了几下,发出长嘶。那几个小厮是吃过苦头的,连忙跑得更远了些,只剩下萧铎还不躲不闪地站在原地,折起袖子,口中数数。
他数到五的时候,马儿发现根本甩不掉那马鞍,放弃挣扎了。
这时,萧铎走到它身边,先用手轻拍它的背,试探它的反应。等确定它不会反抗之后,他一跃而上,骑着马在马场里纵横驰骋了起来。
“好!”马场边的众人都发出了喝彩声。图勒忍不住对左右的人说道:“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我的祖先在草原一代以牧马为生,我每天要与数百匹马打交道,可也不见得能如此快驯服这样的野马。军使当真是神勇啊!”
旁人纷纷附和,魏绪骄傲地说:“那当然,我们军使的本事可大着呢!”
韦姌远远地看着。萧铎骑在马上的时候,像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身手矫健,似乎可以就这样奔到天地的尽头。昂昂逸骥,逐日追风。那恣意霸气的身姿,深深地印入了她的脑海中。
很多年后,当人们说起世宗皇帝,便总有人忆起邺都郊外的这一幕。
罗云英看到身旁的韦姌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铎,开口道:“想把这么一个男人让出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你看,他只要在马场上跑一圈,便可以让所有人折服。”
韦姌收回目光,浅笑道:“总归不属于我。”
她可以欣赏,可以仰望,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对这个男人动心。薛锦宜,郑绿翘,都是前车之鉴。她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胜负心,但还是很有自尊心的。毕竟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这种事,她实在做不出来。何况要面对的是周嘉敏这样一位神一般的对手。
“夫人,原来您在这里!”一位侍女匆匆过来,正是刚刚带韦姌去解手的那位。侍女擦了擦额上的汗:“奴婢刚才有些事走开了,回头就发现您不见了,一顿好找。”
“我出来看了会儿热闹,正愁不知道怎么回去。正好,你帮我带路吧。”韦姌轻松地笑道。
侍女应了声,韦姌与罗云英打过招呼,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罗云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姑娘,跟她见过的所有贵族千金都不太一样。大概因为她自小便长在山野的缘故吧?倒是洒脱得很。
萧铎将马骑了回来,扬手交给小厮,独自走出马场,赞了一声:“的确是匹好马!”郑雍刚松了口气,以为他们的事有转圜了,又听萧铎道,“章德威,你的战马不是老了吗?此马便赏给你了。”
众人愣住,面面相觑。不对啊?心上人送的马不是应该珍而重之地收下啊?怎么随便赏给别人了?
章德威连忙跪下道:“军使,万万不可!这是二小姐对您的一片心意。”
萧铎拍了拍身上的衣袍,不在乎地说道:“我的战马尚可用,也不想换。你若不要,便任它在此处。”他说完,侧头对李延思吩咐道,“让他们把各家的马都牵来,验了之后选定一家,我们该回去了。”
“是!”李延思的脑子也还没转过来。他号称小诸葛,但面对萧铎,也时常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
魏绪推了推章德威的肩膀,商量道:“老章,你都有新马了。我那事,不如就算了吧?”
章德威没理他,只是凝重地看着萧铎离开的背影。这明明就是二小姐的一番心意,军使怎么能这么做?…这一切,都怪那个新来的女人!
***
薛氏在柴氏的屋中抄佛经,好几次偷偷看向柴氏,欲言又止。使相已经好久没去她那里了,难得回府一趟,都是在柴氏这里。薛氏知道柴氏上次病危,使相十分担心。可是…她心中还是很不安。
柴氏明明知道薛氏在看自己,却只是倚在榻上看书,什么都不说,秋芸跪在塌边为她捶腿。
终于,柴氏坐起来,想要去换身轻薄点的衣服,薛氏忙开口唤道:“夫人…!”
柴氏看向她,挥了挥手,秋芸便退下去了。
“怎么?”
薛氏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柴氏的面前:“夫人,妾,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遭到使相的冷落。还请夫人明示!”
柴氏看着她,自理了理袖子,淡淡道:“你当真不知使相为何冷落你?”
薛氏隐隐有些猜想,但又觉得不至于,便摇了摇头。
柴氏口气仍是淡淡的:“上次茂先成亲时,韦姌的裙子,是你藏起来的吧?她的侍女去向你求助,你故意不见,等着她在喜堂上出丑。”
薛氏连忙匍匐在地上,颤抖地说:“妾…妾没有…”
柴氏站起来,裳裙拖曳在地上,薛氏能看到那些刺绣精美的团花,用金丝锁边。这样的布料,她从来都不敢妄想。
“你以为没留下证据,我们便不知道是你做的?我若要罚你,随便寻个由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但我念着仲槐马上也要成亲,顾及到他的脸面,才忍住了。我一直不提,便是希望你自己能有所觉悟。我委你管府中诸事,并没让你仗势欺人。我偌大的萧府难道容不下一个远嫁的姑娘吗?更何况那是茂先的妻子,同样代表着茂先。你,太糊涂了。”
薛氏扑过来,抱住萧氏的脚踝:“夫人,妾错了,妾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且她让人抢了妾家中的生意,妾不忿…求夫人…再给妾一个机会!”
柴氏低头看她:“你我共侍使相已快二十年了吧?仲槐都已经十八岁了。我因身子不好,养着茂先已是不易,顾不上仲槐,他自小都是养在你的身边。你也是为人母的,可愿看见自己的儿子受半点委屈?”
薛氏一怔,连忙磕头道:“夫人,妾糊涂啊!请夫人看在妾二十年没犯过什么大错,把二公子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份上,原谅妾这一次!”
当初因柴氏不能生养,为了给萧毅留下点亲生血脉,便做主将薛氏纳入门。薛氏年轻貌美,出身商贾,背景简单。虽谈不上聪慧得体,还有些小家子气,但都不是大毛病。再加上当年薛家为支持萧毅在军中出头贡献了不少财力人脉,也不算全无功劳。
柴氏叹了口气:“起来吧。若真要同你计较,便不会等到今日了。”
薛氏这才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了,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柴氏复又坐在榻上,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件事便算过去了,过阵子等使相消气了,自会去找你,到时你小心伺候便是。只不过往后这家里人越来越多,我这病反复,你掌着中馈,自己得有些分寸,否则谁也帮不了你。眼下你先好生准备仲槐的婚事,别让王大人以为我们萧家怠慢了。”
“是,妾有用心准备。只是二公子他,他不大愿意。”薛氏小声道。
“还是为了纳罗氏的事?”柴氏扬眉。
薛氏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妾让二公子先娶了王家的小姐。可他认死理,非要使相答应了他跟罗氏的事,才肯乖乖成亲。夫人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妾实在没主意,也拿二公子没办法。”
柴氏并不是一个强悍的女人,家中大事大凡萧毅做了主,她都是顺从的。柴氏虽不知当初萧毅为何非让萧铎娶韦姌不可,但韦姌是以魏国公之女的身份嫁到萧家来,至少从明面上看,萧家并不算失了体面,姐亡妹续也是很常见的事。罗云英则完全不同。她年纪比萧成璋大,又是个寡妇,整日里为了马场的生意抛头露面,混在男人堆里头,外界的评价很差。虽只是个庶子之妾的名分,但以柴氏对萧毅的了解,他必不会同意萧成璋与罗云英在一起。
萧成璋是萧毅唯一的亲生血脉,虽是庶出,府中上下难免都娇惯了些。萧毅虽严厉,但扛不住有这许多人护着萧成璋。而且每回萧成璋惹祸,都是萧铎挡在最前面,萧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养成了萧成璋胡天胡地的性子。
柴氏道:“你专心准备婚事。仲槐最听茂先的话,等茂先回来,我让茂先去劝劝。”
薛氏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应了。但她心里始终不希望萧铎跟萧成璋关系亲近。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两人还无半点血缘关系?那萧铎如今是使相的左膀右臂,要权有权,要人有人,说句难听的,外面都只知使相有萧铎这个儿子,谁还知道萧成璋?再看她自己的那个傻儿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为个罗云英要死要活的,她简直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