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愣了愣,随即喜上眉梢,所有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要知道京中最富盛名的酒楼是醉仙楼,但最好吃最贵的,可是聘珍楼。这聘珍楼的厨子只为达官显贵做菜,一日接待的人绝不超过五十人,厨子的手艺更是叫绝。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有你说不出来,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甚至做得精美绝伦,堪称图画。在座只小部分人偶尔有幸能吃到的,大多数人可都是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王阙竟然能叫动聘珍楼专给礼部做宵夜,这人脉和花费…想起七月初八的那场烟火和天灯,众人心底暗叹:到底是百年望族出身,又是云州首富,不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可以比的。
“侯爷!”赵周气喘吁吁地跑到礼部门外,大声道,“快!谢大人…侯爷,请您跟小的来!”
王阙跟着赵周往吏部走,赵周一路小跑,时不时回头看王阙有没有跟上。
王阙跟着赵周到了谢金泠的屋子,却看见地上一滩血,而谢金泠倒在血泊旁边。
“叔夜!”王阙上前去抱起谢金泠,质问赵周,“谢大人都这样了,你怎么不去喊太医?!”
赵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委屈地说:“大人昏迷之前,不准卑职去喊太医,也不准卑职声张。卑职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只有去找侯爷您。”
谢金泠所为必有他的用心。王阙也不再责怪赵周,而是让赵周帮着把谢金泠扶到榻上。赵周去擦血迹,王阙低头看着谢金泠白纸一样的脸,心中笼罩着一片阴云。
等了许久,谢金泠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他以为是赵周,问道:“我让你把信送去冀州,你送了吗?”说完就要起身,脑中又是一阵晕眩。
“你给我躺着!”王阙推谢金泠的肩膀,谢金泠一愣,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王阙,不悦地看了赵周一眼。
“你看他做什么?你身体这样多久了?为什么不肯喊太医?”王阙声音里有薄怒。
“我就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过染了风寒没好全,有必要惊动太医?”谢金泠讪讪一笑,接着想起什么事,严肃地对王阙说,“玉衡,出事了。”
“出了天大的事你也得先把病养好,我这就让赵周送你回去休息。吏部没了你还不能转了?”王阙起身要去叫赵周,谢金泠却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嘶哑:“肃州出事了。”
赤羽国的使臣前脚离京,边境便发生了摩擦。一队人马夜袭了肃州下辖的一个村庄,杀死了所有青壮。宋昭文带兵赶到的时候村子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了,只留了一个活口,说是来人身上配着弯刀,穿着皮革,自称是赤羽国越泽将军麾下。宋昭文便派部下到越泽所在的象城询问情况。没想到派去的人居然被杀了,只头颅被送了回来。
刚刚议和,赤羽国便故态复萌。为了东青国的威严,宋昭文便出兵象城,没想到越泽拒不承认侵略过边庄,也不承认杀使臣,还说宋昭文故意挑事,双方发生了战斗,宋昭文俘虏了对方的一名将领。
不久,虎踞关失守,赤羽国军似乎熟知虎踞关布防,打得镇守虎踞关的将领毫无反抗之力。没想到,宋昭文的副将便向肃州知府举报,攻打象城的时候,宋昭文私下放走了那名俘虏的将领,恐有通敌叛国之嫌。
宋昭文被肃州知府收监,却半夜里越狱逃跑了。
***
兰君久等王阙未归,浑浑噩噩睡着了。到半夜惊起,房内很安静,只留了一盏灯,外面的更鼓敲了三下。已经这么晚了,阿衡还没回来?
“阿青!”兰君叫了一声。
“是,公主!”阿青本就在值夜,闻言跑进来,“公主有什么吩咐?”
“侯爷呢?为什么还没回来?”
阿青禀报道:“侯爷派人说,今夜回不来了。”
兰君一惊:“他从来没有不归过,难道出了什么事?”
“的确是出事了。”阿青支支吾吾地,“方才来消息,宋府半夜被禁军团团围住。忠勇侯好像叛国了。”
兰君震惊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问:“怎么会这样?”
阿青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三七已经入宋家那边打探消息了,公主先别着急。”
“就算忠勇侯放了一名将领,虎踞关被攻陷,难道就能证明一定是他泄露的军机?宋家的人不会叛国的!”兰君坚定地说。
“公主有所不知,据忠勇侯的副将供称,那被放的将领有可能是赤羽国的靖节皇帝,他要招揽忠勇侯。赤羽国人杀我百姓,斩我特使,有意挑起战争。忠勇侯抓到了皇帝,却没有上报朝廷,一声不吭地把人放了,之后虎踞关就失守。若是他能乖乖回京把事情交代或许也就没事,但他却越狱了!皇上再相信宋家,也不得不看这些事实啊!”
兰君坐立难安,直觉此事是有人陷害宋昭文。赤羽国畏宋昭文犹如虎豹,之前苏星儿那计没有成功,便再生一计,索性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好叫宋昭文翻不了身。
没有了兵符,宋家便犹如一头被拔掉牙齿的猛虎,大厦将倾。
“公主,您还是先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再说。”阿青劝道。
“不,我去宋府,你帮我更衣。”
“现在?!”阿青瞪大眼睛。
人质(修)
宋府被禁军团团包围,府邸里头灯火通明。大堂上,有胆小的婢女抱在一起,缩在墙角低声地哭泣。仆从们四下奔忙,有的猛地撞在一起,双双摔在地上,而后面面相觑。
赵蕴端坐着,面色铁青,横眉怒斥:“哭什么哭!都不要乱!”
下人们听到赵蕴的怒斥,纷纷吓住,不敢再乱哭乱跑。
宋如玥端上茶水给赵蕴:“母亲别着急,已经给二哥送信了。”
“昭文,昭文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啊!”赵蕴抓着胸口的衣襟,痛心疾首地说。宋家的声名,宋清辉一生的清誉,几乎都毁在了这件事上。眼下这危机,她该如何化解?
她毕竟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两个儿子又都远在天边,刚刚打发管家去找的几位大人全无回音,要不就是闭门不见,她打心底里觉得疲惫和无助。但她是宋府的支柱,泰山崩于前,也要色不变。
宋如玥的心情同样沉重,她当锦衣玉食的宋家小姐当了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祸事。她朝府门的方向看了看,刚才是王殊带兵把宋府包围的,出于职责,王殊不能跟她说话,只给了她一个眼神。那目光里有着急,有关切,却已经无声地安慰了她。
王殊心里的确是着急,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他现在为禁军南军指挥使,个人的感情固然重要,但个人的责任也同样重要。
他在宋府门前站岗,望着幽冷的月色,只觉得心里蔓延着无边的黑暗,直到看见一辆马车停住,然后兰君扶着阿青下了马车。
夜色里,火把的映衬下,眼前的女子蒙着层橘色的光晕,美得不可方物,好像襄王梦里的神女,几近幻觉。
“小七,让我进去。”兰君轻声说。
王殊摇了摇头,公事公办地说:“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来的匆忙,还来不及请旨。但若父皇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所有的后果。”兰君坚定地说,“宋家只有宣国夫人和宋如玥两个女流,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方寸大乱,我只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王殊看看左右副将,他们都是禁军当中比较有资格的老人了,这两人双双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承欢公主深受帝宠,公主说了会一力承担后果,他们就肯定不会有事。他们都不相信忠勇侯会叛国,因此放公主进去说两句话,应该也不要紧。反而得罪了眼前这位公主,等同于得罪了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靖远侯和王家,没什么好处。
王殊侧身放兰君进去,兰君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王殊低下头轻声说:“我担心玥儿。”
兰君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扶着阿青的手进去了。
赵蕴没有想到兰君会来,连忙起身行礼。
兰君扶起赵蕴,关心地问:“夫人还好吗?事情没有查清楚以前,请稍安勿躁。您可不能倒下去,宋家还得仰仗您。”
赵蕴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宋府被封,公主是怎么进来的?可是皇上准许的?”
兰君摇头,笑道:“父皇不知道。我担心你们有事,自己硬要闯进来的。明天被父皇发现了,最多骂我两句,罚跪或者关禁闭,我都习惯了,不要紧。”
“公主…”赵蕴没有想到在宋家最难的时候,平日里那些依附宋家溜须拍马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反而是自己百般看不上的承欢公主顶着受罚的风险来看她们,顿时百感交集。
“当然,我们家小七担心如玥,所以放水让我进来。”兰君冲宋如玥眨了眨眼睛,又转向赵蕴,和颜悦色地说,“我们都相信宋家和忠勇侯的忠心。只不过眼下的情形确实对忠勇侯不利,但谢大人跟我家侯爷都会帮着忠勇侯洗脱罪名的。”
“妾身…妾身要如何谢您才好…谢谢您还信任宋家。”赵蕴说着就要跪下去,兰君连忙拉住她:“夫人说哪里的话?宋家是东青国的柱石,国公爷是名垂青史的人物,谁会怀疑宋家的忠心呢?待水落石出之时,宋家定能回复往昔。”
赵蕴眼角有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在孤立无援的时候甚至动摇了,会不会昭文真的叛国了,会不会宋家就此一蹶不振。还好,还有人愿意帮宋家,还有人愿意相信宋家。
兰君不敢久留,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她从进府开始,一直保持着笑容,跟赵蕴还有宋如玥说话时,神色也是一派轻松,宋府上下看见皇家的公主这样,都安心不少。这证明皇室还是信任宋家的,所以先前的慌乱恐惧都消失了,宋府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兰君走了之后,宋府的管家请赵蕴到后院无人的角落,把几张银票递给赵蕴:“夫人,公主临走的时候给小的这些。她说,直接给您您肯定不收,这算是她借给我们的。宋府出了这样的事,经济来源肯定被截断,上百口人都要用钱,请您不要推辞。”
赵蕴愣住,颤着手把银票接过来,然后久久没有说话。这个在宋家风光之时,她百般看不上的公主,不仅雪中送炭还如此为宋家着想。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眼光,心中也是懊悔不已。她终究是弄丢了一件宝贝,亲手把她送到别人家去了。
东宫里头,彻夜掌灯。杜冠宁来回踱步,一众幕僚都在。秦东明看着杜冠宁的脸色,小心地问:“依太子殿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冠宁看向一个幕僚:“张辽,你觉得呢?”
张辽转了转眼珠:“依小的所见,此事绝不简单。忠勇侯出事,肃州军群龙无首,必定要选出新的统帅来…”
杜冠宁嗤笑一声:“整个东青国还有谁比忠勇侯会打战?”
另一个叫魏楚的谋臣说:“但忠勇侯放了靖节皇帝在先,虎踞关紧接着失守,之后他还越狱逃跑。满朝上下都不得不怀疑他变节了啊!”
“不,忠勇侯不会变节的。”杜冠宁坚决地摇了摇头。
八福小跑进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禀报:“殿下,赤羽国集结二十万大军向肃州发起进攻。肃州此时没有统帅,犹如空城,皇上紧急任命朱总督为临时兵马大元帅,而卫王殿下为监军,明日便出发!”
众人皆是一怔,杜冠宁跌坐在桌位上:“为什么是父皇直接下的命令?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八福垂下头说:“卫王是直接去了龙苍宫请缨…”
杜冠宁冷笑,双手紧握成拳:“好你个卫王!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左右皆噤声不敢言语。秦东明心中已经明了了几分,宋家卸了的兵权到了朱轻方手上,跟到了他卫王府有什么区别?卫王此去若是破敌成功,便是立了大功,太子之位势必被动摇。恐怕下一步,他们便要设计陷害太子,彻底把太子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
他越想心里越怕,这个节骨眼,却又不敢给太子增加负担。东宫的谋臣虽多,但都是一群阿谀奉上的小人。他想来想去,只有求助谢金泠,于是偷偷地跑到兴庆宫,当值的小吏说谢大人跟靖远侯正在下棋。
下棋?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兴致下棋?秦东明跟着小吏到了谢金泠的房间,谢金泠专注于棋盘好像根本没发现他,王阙也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金泠催促道:“玉衡,到你了。”
王阙执白子,认真思考:“叔夜,你非要这么下么?”
谢金泠点了点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是赔本的买卖。”王阙落下白子。
“白子已经成合围之势,不破釜沉舟斗一斗,怎么找到突围的缺口?你瞧,我这不是出来了?”谢金泠笑着落下黑子。
秦东明上前观战局,黑子本来是大势已去,但负隅顽抗,硬生生地又撕出一道突破口来。虽然谢金泠跟王阙的哑谜他听不懂,但这盘棋似乎透露着玄机。
“秦长史,我们这盘棋恐怕要杀到天亮呢。”王阙眼睛看着棋盘,温和地说道。
秦东明见谢金泠从始至终没有搭理他的打算,心中已经明了,听到王阙这么说,自然是乖乖告退了。但谢金泠虽然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刚才的一番话却似有用意。
“白子已经成合围之势…”说的是卫王要开始对付东宫了?这在提醒他们要早作防范么?“黑子要拼尽全力才能撕开一道口子…”意思就是东宫要以退为进?
王阙见秦东明走了,才轻声叹道:“你虽然不涉党争,私心里还是希望太子能够做皇帝吧?不然不会让秦东明看我们下这盘棋,指点他一二。”
“我们这盘棋说的是宋昭文,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谢金泠不以为意,“玉衡,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京中诸事就劳烦你了。”
王阙一愣:“这是皇上的意思?”
“我得去找忠勇侯,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阙担心地看着他:“可你的身子…”
“不碍事,多吃几服药就好全了。”谢金泠拍了拍肩膀。
王阙叹了口气:“你啊,天生就是劳碌命。那你一路保重,我恐怕没时间去送你。”
谢金泠一把抓住王阙的手腕,眼眸亮得吓人:“玉衡,若我出了事…”
“胡说八道!”王阙不悦地打断他的话。
谢金泠讪讪地笑了笑,松开手,低头自顾整理棋盘。
“这个,你拿着。”王阙把一枚玉佩塞到谢金泠手里,“全国有王家商徽的店铺都会帮你,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叔夜,你给我好好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谢金泠握着那带着王阙体温的玉佩,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啊。
庐山面目(修)
庆帝躺在榻上闭目沉思,毕德升把药端进来:“皇上喝了药早点休息吧,太医再三交代要静养,您瞧,天都快亮了。”
“朕在琢磨这次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德子,你说说看。”
毕德升扯了扯嘴角:“老奴不过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
皇帝看着天花板说:“太子如今很不利啊,卫王这一去,只怕是要立大功了。”
毕德升一惊:“皇上您知道…那您怎么还让卫王去呢?”
“朕早晚要死,卫王若是想做皇帝,就算朕在时能护太子周全,朕若死了呢?谁替他守江山?”
毕德升的声音低下去:“总归还有几个大臣能帮衬的…”
皇帝摇了摇头:“有本事的人,你得有本事驾驭,否则谁会甘心为你驱使?那些老家伙不说,你看年轻一辈的谢金泠,王阙和宋允墨等人,说是不涉党争,不过是朕这些儿子没有能收服他们的本事罢了。”
“皇上所言极是。”毕德升盯着砖上的灯影,“出事那会儿,德妃娘娘本来已经出了德福宫,后来又回去了。”
“她这性子啊,也是倔得很。”皇帝摇了摇头,又有些生气地问,“听禁军禀报,承欢去宋府了?这丫头胆子太大了,朕的圣旨都不当回事。”
“皇上忽然命人包围了宋府,宣国夫人跟宋小姐肯定会有些恐慌。依小的看,公主去一趟也好。”
庆帝白了毕德升一眼,毕德升却只是微笑。
“你的意思是,朕还不能罚她了?”
“小的依例去告诫一番就好。您还想着让公主每天进宫来看看您,陪您说说话,对不对?真要罚公主,侯爷可是头一个心疼。”
庆帝失笑,拿过药碗,笑骂了一句:“老狐狸。”
第二日,谢金泠以身体久病不愈,回沧州养病为由上了一道折子给庆帝。庆帝好好挽留了一番,但谢金泠坚持,庆帝便准奏了。归期未定,吏部侍郎张臣越暂代尚书职。
谢金泠走得悄无声息,像他当年进京时一样。只派府里的人给公主府送来了几本书,还有两个字的口信:保重。
兰君简直是哭笑不得,跟王阙抱怨起这件事,王阙的眉目却有些凝重,只不过背在光影里,兰君看不真切罢了。
“阿衡,我明天想去一趟广月庵。上次父皇为奶奶请到宫中的那位师太,斋菜做得真好吃。我有点想念了。”
“去吧,小心点,多带些人手。”
时值盛夏,京郊檀山之上远望一片苍翠,浮云笼罩在其上,颇有几分仙境之气。
兰君的马车到了山脚下,一行人全改步行上山。走到半道兰君实在累得不行,便扶着阿青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三七打着遮阳的伞,林乔去拿水囊,阿青则拿扇子给她扇风:“公主要吃斋菜,要人把师太请回府去就好了。这么热的天,还要亲自跑来,叫个软轿上来也不肯。”
兰君笑着点点她的头:“你以为师太是这么好请的?她跟父皇是旧识,才卖父皇面子,别人用轿子抬她她都不去的。我虽是上来吃斋菜,也想拜观音,步行更有诚意。”
阿青拿她没办法,结过林乔的水囊。
林乔的屁股还有些疼,退到一旁,看山下山上的情况,目光不由落在兰君身上。
这位公主的确是貌美,譬如此刻,只是随意挽了发髻,插根玉簪,一身轻纱长裙,便有一种仙家出尘的味道。
“林乔,你的伤怎么样了?”兰君开口问道。
“谢公主赐药,已经全好了。”林乔恭敬地回道。
“走开了走开了,别挡道!”山道上,一群家奴模样的人对百姓推推搡搡。有百姓不服气嘟囔了两声,立刻就被他们推倒在地,凶神恶煞地问:“怎么,不服啊!知道软轿里什么人嘛?”
阿青哼了一声:“狗仗人势。”她说话的声音很小,那家奴却听见了,跑过来咆哮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兰君皱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那家奴看见兰君,愣了愣,半晌没说话。世上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三七和林乔挡在兰君身前,三七斥道:“闪开!否则要你好看!”
家奴还是有些眼力的,眼前的两个人武功都奇高,而且衣着虽简单,用料却不一般。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位夫人浑身上下也都透着股华贵的气质,恐怕不是一般人。他老老实实地退回到软轿旁边,轿中的人问:“怎么了?看你这吃瘪的模样。”
“夫人,前面的人恐怕不太好惹。”
轿中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如今这京城还有哪家敢惹我们卫王府?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那人掀起轿子一端,弯腰出来。
此人是卫王的侧妃魏氏,在朱璃成为洛王妃之前,她一直是卫王府中最为得宠的妃子。可朱璃嫁进来之后,媚上专房。她失了宠不说,好不容易把卫王拉到房中一次,第二天还被朱璃以莫须有的罪名罚跪了半天。
那出云郡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心机却深不可测,手段也十分狠辣。进府以来,没有名分的妾室通房已经以各种名义打发了十几个,卫王府中如今不过剩下几个有名分的侧妃而已,且都十分畏惧于她。
魏妃扶着婢女趾高气昂地走到三七和林乔面前,看到他们身后被挡住的人只露出裙摆,十分朴素,不由白了自己的家奴一眼。什么身份贵不可言,连上山都坐不了软轿的破落户,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挡道了。”魏妃傲慢地说。
兰君轻轻拂了拂膝头的尘土,淡然说道:“这里的山道可没规定不许人休息吧?山路本就狭小难行,你乘轿上来,又不肯绕远走官道,不是给路人添麻烦吗?”
周围的百姓早就有微词,纷纷附和。魏妃十分恼怒:“你这没有眼力的东西,你可知道我…”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兰君从三七和林乔背后走出来,顿时哑口无言。
“公…”魏妃吓得要行礼,兰君摆了摆手:“这是在外头,就不用多礼了。我若是没记错,你是四哥府里的魏氏吧?”
魏妃连忙如捣蒜般点头。若说以前她还有些看不上兰君,可自从七月初八那夜之后,京城里有哪个人敢轻视靖远侯和承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