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氏对这番话,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接着问:“傅先生准备什么时候下聘?这礼得走全了吧。”
“娘…”许鹿叫了一声,她才才不在乎那些。
李氏抬手制止她说下去。松口答应这门婚事,也不是图傅亦霆的钱财,但该给的礼数都不能少,否则传出去,都说女儿是倒贴的,可怎么办?
傅亦霆闻言,回头叫了王金生。王金生立刻从怀里掏出三个信封,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李氏的面前。
“这是什么?”李氏问道。
傅亦霆说:“今日来得匆忙,也没好好准备得齐全,只这三个信封早就备下。里面装着一家新纺织厂的所有权,冯记洋行的所有权,还有一家洋房的房产和地契,手续我都办好了,全部写着冯婉的名字。洋房在同孚里附近,等冯婉嫁过来以后,您跟二小姐可以搬过去,这样离得近些,也方便彼此照顾。当然我那里也随时欢迎你们过来住。”
冯记洋行?李氏瞪大眼睛,那不是冯家大房手里的吗?原来前阵子冯先月把洋行的股权卖掉,竟是到了傅亦霆的手里,而傅亦霆又转赠给了冯家,兜兜转转,这片祖上打下的江山,还是回到了他们的手上。这样短的日子,他将洋行和房子的事情都想好了,不可谓不周到。
冯清则更关心那栋洋房,仔细看着房契,的确写着她姐姐的名字。她早就在这个破弄堂瘌痢头呆怕了,但做梦也没想到能搬到同孚里的附近去,那边的地可是寸土寸金啊!他们的身家可就今非昔比了。
许鹿同样吃惊,揪了一下傅亦霆的手背,低声道:“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怎么没跟我商量?”有了这三样东西,加上本来的冯记纺织厂,她可以迅速跻身到上流社会的名媛行列,简直是一步登天。
“我的都是你的。”傅亦霆轻声道。
许鹿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会收。当初说好的新纺织厂是向他借钱经营,冯记等她有能力了再买回来,可他现在全都当做聘礼送给冯家,搞得她嫁给他,是为了这些东西一样。
“我们不能收。”许鹿站起来,坚决地说道。
冯清一听,连忙抱着那洋房的地契,不肯撒手:“姐,这是姐夫给我们家的聘礼,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说了不算!娘,您说呢?”
李氏倒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也没想着去攀附这个女婿。只是这些东西,于他来说不值一提,对女儿却是个保障。这个男人有权有势,难保将来不会变心。若是有个万一,女儿有这些东西傍身,也不至于落个孤苦无依,被人欺负的下场。
因此她一时之间,也难以取舍。
傅亦霆见状,走到许鹿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对李氏说:“抱歉,我们失陪一下。”然后就把许鹿强行带了出去。
“去你房里,我们谈谈。”他拉着她往前走,要她带路。
许鹿带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一把将房门关上,回头严肃地问道:“你要干什么?你我之间,需要算得那么清楚吗?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有关系。我不想所有人都说我是因为贪恋你的钱财才嫁给你,我要的东西,自己会去得到。洋行和纺织厂的事情,当初不是说好的吗?至于房子,我自己会买,你给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不要!”许鹿倔强地说道。
傅亦霆真是要被这个女人气死。
他上前两步,将许鹿抓进怀里,扣着她的腰,狠狠道:“冯婉,你给我听好,那些本来就打算给你。你不肯要,丢了也好,卖了也罢,随你处置。我傅亦霆整个人都是你的,那些身外之物,非要计较得这么清楚吗?如果外人问起,我下了什么聘礼,难道要你娘说什么也没有?我的心情和脸面,你可曾考虑过?”
“不是!”许鹿想要争辩几句,傅亦霆却不想再听她说半个字,干脆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许鹿用力捶他的肩膀,背脊被他轻柔地抚摸着,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就是耍无赖,亲她的时候,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傅亦霆逐一亲吻她的嘴角和耳廓,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别伤你男人的心。若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就对我好点。”
许鹿被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他整个人都压了上来。这床本就小,容不下两个人,折腾起来,他全身是汗,埋下头道:“这扣子在前面,解起来倒是方便。”
许鹿抱着他的头,身上像是火烧一样,也顾不上他说什么话。他的手忽然不老实,许鹿惊道:“你别乱来!这里不是傅公馆,外面会听见的。”
傅亦霆亲她的脸颊,调笑道:“你能忍得住?”
事实证明,不是她忍不住,而是他。两个人衣裳未褪,许鹿用力捂着嘴巴,身体蜷成一团。原本梳得齐整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散落,整个人如同被春雨打落一地的梨花。若是放在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如此荒唐。
傅亦霆把她抱进怀里,想打趣她两句,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得很。稍微撩拨两下,就到了极致。
这时,外面传来包妈的声音:“小姐,夫人要我来问问,你们没事吧?”
他们在屋中折腾了半天没有出去,当然可疑。
许鹿紧张地看了傅亦霆一眼,见他没事人一样,平复了呼吸,然后说道:“我们谈好了,这就出去。”
包妈是不敢随便进她房间的,应了声,就离开了。
许鹿狠狠把傅亦霆从身上推开,低头把胸衣和旗袍的扣子一一扣上,又把退到脚踝的内裤穿了回去,拉平旗袍的下摆。
傅亦霆从背后抱着她:“生气了?刚刚明明是舒服的。”
“你再胡来,我真的要生气了。被我娘听见了怎么办?”许鹿没好气地说道。
傅亦霆笑着亲吻她的头发,只觉得是某种说不出名字的花香,沁入心脾:“谁教你不听话?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不准再把我推开。那些是你这个傅太太应得的。只要你嫁我,别说那些,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许鹿只觉得耳窝处一片湿热,心里暖融融的。她不想他对自己太好,养成她依赖和索取的个性。如果有一天,她再也离不开他,或者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该怎么办?她从来都不想作为一个依附而活着。
“先出去吧,我娘等着呢。”许鹿说道。
李氏在堂屋里坐着,等傅亦霆和许鹿出来,才说:“傅先生,这些既然都写着小婉的名字,自然由她做主处置,我不会过问。不过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婚礼按你们说的办吧,相信你不会委屈了我女儿。”
傅亦霆听出来这是她答应的意思了,俯身道:“多谢冯夫人。”
午饭,是包妈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傅公馆也有厨娘,但那厨艺跟包妈的没办法比。许鹿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傅亦霆的碗里,傅亦霆就给她夹了一块鱼肉,然后相视而笑。
冯清在旁边敲了敲碗说道:“姐,你们这么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不让我好好吃饭啦?”
许鹿看了她一眼,专心低头吃饭了。
傅亦霆下午还有个会,吃过午饭,便告辞了。李氏和冯清送他到门口,许鹿则一直送到了弄堂外。那里还停着两辆车,都是傅亦霆的手下,专门来保护他的。
“路上小心点。”许鹿叮嘱道。
傅亦霆低头看她:“什么时候跟我去政府领婚书?领了婚书我便登报告知全上海,你是我的太太了。”
“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你不是还有政府的事情要忙。”
傅亦霆摇了摇头:“你娘已经同意了,婚礼可以拖到五月份再办,婚书的事我不想再等。”
袁宝在旁边窃笑了一声,被傅亦霆一瞪,连忙拉着王金生回车上去了。
许鹿抬手理了理他的西装领子:“那你找个时间,我们去领。”
其实关于婚礼的事,她也想再跟他商量商量。但他还有事忙,等以后再找个时间说。
“嗯,等我的电话。”傅亦霆低头,迅速在许鹿的嘴上亲了一下,然后就转身坐上车走了。
第五十七章
许鹿觉得傅亦霆催她去领婚书的行为,有点太心急,显得反常了。
她裹着披肩往回走,越想越觉得不对,叫了大黑到面前,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黑摸了摸后脑:“没有啊。”
“你仔细想想,六爷去见过什么人,或者去过什么地方?”许鹿一边走一边问道。
大黑跟着她走了两步,忽然一拍掌道:“前两天,六爷去了一趟冯记洋行见三爷。不过听袁宝哥说,那时屋子里就三爷跟六爷在,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六爷出来之后,脸色很难看。”
许鹿这两天忙,把冯先月父子的事情忘记了,见到傅亦霆,也忘记提起。眼下大黑这么一说,她有点明白傅亦霆着急结婚的原因。叶三爷恐怕已经知道买下冯记股权的是傅亦霆,想必拿冯家来拿捏他。傅亦霆为了保护他们,才想尽快结婚,将她名正言顺地归入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大黑头脑简单,想不到这么深的层面去,只问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我只是问问。”许鹿淡淡地一笑,回到冯家。
包妈在院子里洗碗筷,李氏和冯清坐在堂屋里,似乎在说傅亦霆的事情。许鹿走进去,冯清立刻雀跃地跑到她面前:“姐,我们什么时候搬家?明天就去看看新房子,如何?”
“我说了要那房子吗?”许鹿故意问道。
冯清一怔,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为什么不要啊?那是姐夫给你的聘礼,理应收的。何况那么好的地方,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现在有现成的洋房,离同孚里又近,以后娘或者我想你了,可以随时去看你。而且,那里到我以后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实在太方便了。娘,您说呢?”
李氏心里也觉得傅亦霆送的东西,实在是贵重了。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的,比起那些只是做样子的聘礼,显得诚意十足。她尊重女儿的意思,没发表意见。
许鹿走过去坐下来,依次看着桌上摆放的信封。她知道傅亦霆选的,肯定经过多番思量,一定有诸多好处。但最令她在意的,是冯家上下的安全。所以她决定听从他的安排,收下这房子,带着冯家搬过去,只为了不让冯家成为他的累赘。
“那就搬吧,明天就过去看房子。”许鹿说道。
冯清高兴地转了个圈,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李氏对许鹿说:“小婉,你真的决定了?”
许鹿点了点头:“娘,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治安实在不太好。同孚里那一带是租界的核心地区,巡捕房的势力也最强。何况在傅亦霆的眼皮底下,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对我们不利。刚才我送他出去,他希望过两天就跟我去政府领婚书,然后再登报,告知所有人。”
“这么着急?”李氏说,“婚礼不是定在五月份吗?到快要办的时候,再去领婚书也不迟。”她今天刚答应了傅亦霆,明天两人就要去领婚书,她还没完全消化过来。
“娘,关于婚礼,我不打算办了。”许鹿将心理的想法说出来,“他家里没有什么亲戚,我们在上海也不过只有大伯一家近亲,平日还不怎么往来,如果举办婚礼,请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没有必要。倒不如,用办婚礼的钱,我们带您和冯清出去走走,就去香港,怎么样?”
婚礼是结婚的正式仪式,李氏觉得不办不好。但转念一想,女儿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到时候傅亦霆请的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像他们这样的寻常人家,恐怕也应酬不来。加上两家都没什么亲戚了,不过是花钱请旁人吃喝,有些划不来。
“小婉,你可要想好了。婚礼对于女人来说,一辈子就一次。如果不办的话,你以后不会有遗憾吗?当初你爹娶我的时候,八抬大轿,吹吹打打,虽不说是多么风光,但好歹从冯家的正门抬进去,是名正言顺的儿媳妇。你们现在兴西式婚礼,不像从前那样繁琐了,但也总该有个仪式。”
许鹿不以为然。她认为领了婚书,两个人就是正式的夫妻,折腾那些繁琐隆重的婚礼实在没有必要。出去旅行,不仅能散心,还能增进感情,比办婚礼合适多了,但不知道傅亦霆有没有那个时间。
“娘,婚礼的事等到时候再说吧。我先把婚书领了,等到五月份的时候再搬去他那边。您放心,目前的一切,暂时不会改变。”
李氏不知道他们为何这么着急,许鹿当然也不可能告诉她实情,但都答应了这门婚事,领婚书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李氏也没有反对。
两天后,傅亦霆将结婚的事情登报,居然在上海引起了轩然大波。先是冯家的弄堂被各路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逼得李氏和冯清都不敢出门,王金生亲自开车来接许鹿去工厂。没想到冯记纺织厂外面也被记者包围了,吴厂长领着几个健壮的工人抵着铁门,才没让他们进来。
许鹿有点被这个阵势吓到,车开进工厂里面,她下了车,吴厂长立刻过来:“大小姐,您跟傅先生结婚,怎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早上一登报,整个上海滩都要炸了。您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好多人要跟我们谈生意,行程根本排不过来,订单就像雪片一样地飞来了。”
许鹿到底还是小看了傅亦霆的影响力,短短时间内,冯家和纺织厂都成为记者的主战场,人人都想在她身上挖一点料。而一直想要独立自主的她,免不得要享受来自傅先生的光环,并得到诸多的便利。
然而这一切,还仅仅是开始而已。
“我和他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不过结婚了也是事实。你先把人叫到办公室,我们呢开个会吧。”许鹿淡淡地说道。
他们到了办公室,电话铃声就没挺过,但许鹿一概不接。她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拉开书桌后面的椅子坐下来,等着来开会的人。
冯记纺织厂这边,多是十几年的老工人了。他们虽然听说了傅亦霆和许鹿结婚的事情,心中满是好奇和震惊,但也不会多嘴问什么。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寻常百姓来说,赚钱和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老板的私事,没必要追着不放。
许鹿翻开文件夹,说道:“新纺织厂那边马上要竣工了,也要开始招人,我接下来会很少来这边的工厂。这里的事情交给吴厂长全权负责,你们按时完成订单,若有任何问题,就告诉吴厂长。我会跟他定期碰头。”
工人们心中都有顾虑,推了一个年轻的工人出来。他问道:“大小姐,您都跟傅先生结婚了,还出来做事吗?”
他们认为傅亦霆养个女人,实在是绰绰有余。大小姐应该风风光光地去做个傅太太,每日逛百货,搓麻将,实在没必要这么辛苦地经营纺织厂。
许鹿知道他没有恶意,平静地说道:“我虽然嫁给他,但我想自己赚钱。所以纺织厂还是会继续经营,你们不用担心。”
几个工人听了之后,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同时也佩服许鹿的心气。毕竟不是每个人处在她的位置,都能如此坚定。成为傅亦霆的太太,意味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享用不尽的财富。
这些都是如今的许鹿唾手可得的。但她放弃那样优渥的生活,仍跟从前一样,的确难得。
***
凌鹤年坐在公寓的露台上,将今天的报纸关于傅亦霆和许鹿的报道全都看了一遍。
他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门铃响起来。
他去开门,门外站着田中惠子,一见面就问道:“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凌鹤年转身回到露台,没有说话。
田中惠子追着他:“冯婉怎么会嫁给傅亦霆?这才太突然了。他们认识不过才几个月,就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感情的事,说不准的。有些人认识很多年,依旧如同陌生人。而有些人一见如故,许下终身。”凌鹤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道,“都是缘分。”
田中惠子坐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冷漠的表情里读出了几分难过和自嘲,忍不住说道:“你喜欢冯婉?上次她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从不吃甜的,却把她送的糖放在床头。包括这次从南京回来,因为怕那辆列车不安全,所以你特意跟她坐了同一班吧?”
“有我在,他们多少有顾忌,不敢轻易动手。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她,也为了这次回上海后的事情能够顺利。北平那些人肆无忌惮,但冯婉是傅亦霆的底线,谁碰了她,都别想讨得半分好处。”凌鹤年把咖啡杯放了回去,“过几天傅亦霆安排了公董局那边的见面,你准备得如何了?”
“还需要准备什么?不过是去见面谈一谈。未必会有结果。”田中惠子撇了撇嘴,“若不是我父亲非要我去,我真的不想参与这些事。凌,要不然我们离开上海吧?到广州去。这样你的父亲也管不到你了。”
“他没逼我,是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凌鹤年果断地拒绝了她。
田中惠子早猜到他不会答应,可上回大剧院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如果凌鹤年再代表北平政府跟公董局谈判,难保不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她实在是很担心他的安全。
凌鹤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笑道:“别怕。公董局的人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安全不成问题。”
第五十八章
因为连续几日记者的围追堵截,王金生成了许鹿的专属司机,接送她上下班。同时报纸上,每天都有关于这位新晋傅太太的小道消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傅亦霆让人给各大报馆施加压力,试图阻止他们干扰许鹿的生活,但是收效甚微。本来他的一举一动就会引起各方的注意,突然结婚的消息,就如同洪水决堤了一般,席卷整个上海。市面上甚至开始出现以他和许鹿的故事为素材的小说,销量还不错。
傅亦霆被公董局和政府的人拖着,而许鹿则要忙新工厂的事情,两个人自那日匆匆领了婚书之后,还没有好好呆在一起过。
今天许鹿要去新工厂,一大早,王金生就到冯家接她。
李氏现在对王金生很熟悉了,热情地招呼他喝一碗豆浆:“小婉在化妆,王秘书坐下等等。”
王金生俯身道:“您别这么客气,叫我小王就可以了。”
李氏其实喜欢王金生这样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嘴上笑着,又让包妈去催了一下。
许鹿正在戴耳钉,她今天特意佩了那套蝶恋花的首饰,就是去压场子的。之前她不知道,新工厂的规模是现在的冯记几倍。听说光是厂长,理事还有一些工人代表就有十几个人。这些人当中,有些还是跟过傅亦霆的老人,被他特意拨过来扶持她的。
这也算是她作为傅亦霆太太首次在公共场合的露面,说不紧张,肯定是骗人的。
她戴好手链,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自己,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挎上包出门。
王金生一见到她,就鞠躬道:“夫人早。”
许鹿已经纠正了他几天,实在纠正不过来,就随他去了。她从桌上拿了一块肉包,对李氏说道:“娘,晚点会有人送家具到新家那边,您记得过去看一下。让丁叔陪您去。”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办好的。倒是你自己出门在外要小心点。”李氏叮嘱道。那些围堵在巷口的记者虽然没前几天多了,但还是阴魂不散的。好在傅亦霆派了王金生和保镖过来,李氏才能安心地让女儿出门。
许鹿和王金生出门,左右邻居都装作偶遇或者刚好出门,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许鹿微微点头致意,也没跟他们多交流。她以前也是这般,倒不存在什么改变身份之后,翻脸不认人的情况。邻居最多在背后议论,这姑娘的命是真好,一下就飞伤枝头变凤凰了。
到了胡同口,依旧有记者要冲过来,被一群人墙给堵住了。许鹿低头上了车,不理那些记者的提问,而王金生坐到驾驶座的位置上,带着歉意说道:“六爷说会尽快解决这些麻烦的记者,您再忍几天。”
这些记者虽然像苍蝇一样缠人,但也有个好处。就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反倒不容易遭到什么暗算。
王金生回头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她。
“这是今天要跟您见面的几个人的资料。纺织厂还没正式开业,所以主要就是互相认识一下。新纺织厂的厂长是六爷亲自挑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倒是里头有几个被硬塞进来的理事,可能会有点麻烦。请您小心应对。”
许鹿接过文件夹,道了声谢,问道:“六爷很忙吗?这两天他连电话都没有接。”
“六爷被公董局的人扣在那儿,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主要是为划哪个区给日本人的事情,几方争论不休。英法美都不想让步,政府那边又逼得紧,六爷只能尽力斡旋。”
“真是难为他了。这本来应该由政府出面的事,反倒去让他担责任。办成了,也里外讨不得半分好处。”许鹿叹了口气。
王金生一边启动汽车,一边说道:“夫人不用担心。六爷好歹在租界经营了这么多年,那些洋人还是信任他的。何况他们的腰包都要靠六爷,哪怕不高兴让出一部分地盘,也不会动摇六爷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过两天,有位董事的太太生日,还特意邀请了六爷跟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