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姐姐,你真的变了很多。那北蛮子算是有两下。"霓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又睨了刘岩一眼,"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叛徒。"
福王站起来,走到霓裳身边,"八公主,你看…"
"废物!我早就知道,指望着你们,我李家的江山早晚得落入他人手中!"霓裳一挥袖子,坐在了福王的位置上,扫视众人,"今天大家都聚齐了,我也不罗嗦。乖乖地把手上的兵都交出来,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诸王群起哗然,"一个黄毛丫头,居然敢口出狂言?"
"要本王交兵权?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对!本王不干这赔本的买卖,兄弟几个都回去。她没了霍氏的支持,还能有什么能耐!?"
诸王说着,纷纷离席,就要往外走。忽然,霓裳掷碎了夜光杯,门外便涌入了许多带刀的士兵,把整个大堂团团地围住。福王这才有些慌了,"八公主,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霓裳盯着我说,"我刚才说过了,要么死,要么把手里的兵权交出来。你们真的以为我孤身一人到金陵来,许你们些好处,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告诉你们,霍家的能耐大着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听过没有?"她斜睨了福王一眼,嘲讽道,"你这个草包,我本来不想跟你合作的。可是你女儿是唯一能够跟李悠牵上的线,我不得不用你。你也挺会算的,我让你把李云殊弄死,你不但没弄死,还好好地还给了李画堂,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
福王瞠目结舌,猛地冲上去拉住霓裳,"你把我的玉蝉怎么样了?玉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霓裳见拉扯不过福王,便命士兵把福王抓了起来。福王不断地哀嚎着,肥硕的身躯像是球一样被压制在地上。我冷眼旁观着,眼前的女子像是炙烈的火焰,光是一个眼神就能灼伤人。她早就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老八。
刘岩走到我身边,欲拔剑,我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霓裳带来这么多人,肯定有所准备,刘岩绝不是对手。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蛮干。"我低声说。
士兵涌上来,卸掉了刘岩的兵器,把他押到角落里。霓裳志不在刘岩,她是冲着我来的。
霍家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多年,连我父皇都寻不到方法压制,可见它的势力有多大。小齐来回禀江南已经不见霍勇爪牙之时,我心下便存有几分疑虑,今日见状,果然是魔高一丈。霓裳利用云姝,千里引我和谢明岚入金陵,再利用谢明岚的身世,召集蠢蠢欲动的藩王。恐怕郑德海在先皇过世之后,就一直被霍氏控制着,如今,刚好做了一颗棋子。
诸王被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制服。他们本身养尊处优,都不会武功,又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刀架在脖子上,就颤抖着身躯说要交兵权了。
霓裳走到我面前,单手插在腰间,"你镇定得让我意外呢,姐姐。看来这些年你学了不少的东西。下地狱之后,别忘记告诉父皇,我很顾念姐妹之情,没有派人去抓你,反而让你多欣赏了几天人间美景。哦,不,现在我也不打算杀你。姐姐,我想要跟你玩一个游戏。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游戏。"
我的心开始急剧变凉,我觉得她的口气之中蕴含着极为危险的讯息。
她走到外面,自怀中掏出两个信号筒,嫣然笑道,"我做做好事告诉你,你别怪那个北蛮子没算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他被我骗了呢。他以为我乖乖地陪着我哥哥,在真心忏悔。我真是好奇死了,我们对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依然放过我们而没有提要杀我们,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着裙摆,她手里的两个信号筒,好像是随时能穿透我咽喉的利剑。
"喏,东边,关着谢明岚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西边,关着你女儿,陆有之还有那个该死的工匠。"霓裳把信号弹分外握于两手,我觉得我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还在笑,"姐姐,你选一边吧?我埋了炸药,很快,轰地一声,一下子就会死。你不选的那边,马上就化成灰了"
"李霓裳!"我自心底怒喊出来,颤抖着声音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她仰头狂笑起来,身体都在颤抖,"你问我为什么?你得问问谢明岚和你自己!我这么爱他,处心积虑地给他创造机会。当皇上,有什么不好?他呢?他说我疯了。还要我放了李玉蝉那个贱女人。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他居然为了一个贱女人要我死!"
我死死盯着她手里的两个信号弹,感觉眼珠都要脱落眼眶。我努力按住颤抖的双手,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炸药?云姝和谢明岚?我感觉有无数的蚂蚁爬进我的心房,一寸寸地啃,一寸寸地穿。我恳求道,"霓裳,你恨得是我,你放过他们吧!"
"我放过他们,谁放过我?!"霓裳拍着自己的胸口,退回到座位上,似哭似笑地看着我,"我给他编了一个这么好的身世,他都不要。他自己找死,怪不了我。姐姐,你到底选不选?不选,我就把两个信号弹都放了?"
"不要!"我伸手,盯着她手里的两个信号弹,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只要他们任何一边能够平安。我的心在滴血,我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做不出任何的选择。好像有人拿着刀逼着我走上了悬崖,身后是万丈深渊,顷刻之间就会粉身碎骨。
"我数三下。三!"
我攥紧拳头,呼吸都已经停止。
"二!"
我的灵魂在叫嚣着,好像已经脱离躯壳。
"一!"
"我选云姝!"我歇斯底里地喊道。让我死吧,让我从此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我欠小白龙太多了,但无论如何,女儿对我却比生命还要重要。
霓裳仔细端详我,嘴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早就说过谢明岚是个傻瓜。虽然你心里的答案我清清楚楚,但是还是想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他的生命,在你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双手插进泥土里。这不亚于一场最血腥的凌迟,而我的七魂六魄早就不知去向了。作为一个母亲,我有责任保护我的骨肉,这也是我对李悠的责任。但是谢明岚,我同样不想让他死!
"霓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霓裳忽然把两个信号筒都扔到了地上,残忍地说,"杀了你,怎么能看得见你的痛苦?实话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方。他们都会死!"
80.相忘
她的话音刚落,这一座似要埋葬我生命的福王府亮起了白昼般的光亮。
我身后的大门被大力地推开,军靴踏着青石板的声音,仿佛生命强劲的脉搏。霓裳望着我身后,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往后退了几步,就要转身奔进堂内,却已经被一群装饰有些奇特的人团团围住了。
那些人的大部分涌进刚刚摆宴的大堂中,铿锵地响起了打斗声。霓裳惨笑着摇了摇头,放眼夜空,自语般说,"我不该小看你。我以为你被我蒙在鼓里…我忘了你是被我父皇看中的人。"她淡淡地看向我,好像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的一辈子,都输给你了。从来没有赢过。你一出生,就注定了高人一等。"
有人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慢慢地扶起来。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激动地想要落泪。他轻轻地把我抱入怀中,他怀抱以外的世界,好像都不存在了。那自他胸膛传来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入我的心中,他说,"暖暖,我来了。"
我环抱着他,用力点头。我不敢看他在光亮中的脸和眼。
霓裳忽然狂笑几声,"摄政王,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的处境有对危险吧?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我马上就能把你的情敌给除去了。"
我揪紧李悠后背上的衣裳,全身都忍不住发起抖来,"悠,我们的女儿…"
他摸了摸我的头,云淡风轻地对霓裳说,"我敢出现在这里,就肯定有把握救我的女儿。八公主,我依然想给你留条活路。只要你把从霍勇那里拿走的官员名单交出来。"
"妄想!你想要把霍家连根拔除?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要让你登上了皇位也如坐针毡,君临天下也随时会被人背叛!"霓裳迅速地从身旁围住她的人那里拔出了剑,横在脖子上,"我自己会去死。但我给你们留了惊喜,我现在暂时还不想死!"
她话刚说完,我便感觉到李悠的身体僵了一下。而后,东边"轰"的一声,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屋檐上的瓦片纷纷掉落。李悠说,"你在东边,不止埋了一处的炸弹?"
"对,你说对了。"霓裳浅笑,好像最天真的女孩子,"我要谢明岚死,我一定要他死!"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气血上涌。几步走到霓裳面前,毫不客气地摔下去一个巴掌。我的愤怒,我的痛心,我的绝望,都随着那红印留在了她的脸上。她侧着头,仍然在笑,我很想撕碎她脸上的面具,并狠狠地踩上几脚。我吼道,"李霓裳,你究竟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
"问你父皇,问你母后,问你的谢明岚!"她终于歇斯底里。
"太可笑了!"我用比她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是你自己!你不要怨任何人!父皇母后在世的时候是怎么对你的,谢明岚除了不爱你,还有别的地方对不起你吗?你总是把别人的无心当成过错,把一点点的不公平无限放大,最后成为你堕落的全部理由!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悔改吗!"
我见她不说话,继续说,"我母后生怕对不起你母亲临终的嘱托,对你百般的好,你却把这当成是施舍。你都忘了吧,你小时候生病发烧,是谁陪你睡,一口口喂你吃药?父皇生前口口声声求我保住自己的兄弟姐妹,你以为这兄弟姐妹说的又是谁?从小,我就把好的东西都让给你,父皇把谢明岚指婚给你的时候,我从心里祝福你们,没有一丝怨怼。因为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李霓裳不是我的亲妹妹!"
她的眼里涌动着晶莹的泪光,人间的光亮好像透射进她的眼里,开始有了温度。
"但你做得太错了!"我摇头往后退去,怆然道,"我曾想把你送到繁华秀美的苏杭,为你置上一处房产,真心地寻一户好人家,快快乐乐地生活。或者只要你愿意,仍然可以做你的公主,我可以用我的所有来成全你。霓裳,谢明岚是不是跟你说过同样的话?霓裳,如果不是身在帝王家,我们会不会是很好的姐妹?"
"报!"一个人匆匆地跑进来,跪在李悠的面前,"禀告王爷,西边顺利解救,陆大人和小齐大人已经带着小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东边的房屋倒塌,人还被压在废墟下,生死不明…"
我只觉五雷轰顶,顾不得听他后面说的话,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福王府,向东边拔足狂奔。活在我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我不想失去,也不能再失去。远处一片坍塌的废墟,好像夜的坟场,还有硝烟的味道。许多人在瓦砾之间喊着谢明岚的名字,我蹲在土石之间,用手胡乱地刨着,嘴里喃喃着,"小白龙,你不要死。我求求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有人走到我身边,"王妃?"
"你们光喊有什么用!挖呀!挖呀!"我哭喊道。
我的指尖都被磨出血,沙石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血痕。我一边用手臂抹眼泪,一边喊着他的名字。我不再贪心了。只要他活着,他能够好好地活着,我连那些回忆都可以不再要。他这一生,因为跟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难。我放他走,我不再强留他,从心底里把他抹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雷鸣滚滚,好像要下大雨。我的心在一寸寸地变凉,我想这次,我是再也留不住他了。我要独自带着所有的遗憾和对他的愧疚,过完以后的人生。这样想着,绝望好像如同汪洋大海,深深地把我淹没。忽然,指尖触到了一角柔软的东西。那是一条手帕,散发着玉兰花香。
"来人啊!"我欣喜若狂,冲四周大喊。所有人都围拢过来,我指着面前的废墟说,"在这里,肯定在这里!你们在这附近挖!必须要找到他们!"
众人点头,和我一起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大雨落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把浑身是血的两个人抬了出来。我扑到谢明岚的身边,他微微地睁着眼睛,似乎还有意识。"玉蝉…"他唤。
"在,她在!就在你的身旁!"我忙说。
他抬起满是尘土的手,摸了摸我的脸,轻柔地笑道,"小葡萄,我把你放下,回龙宫去了。"
"好,你回龙宫,不要再记得我。"我抓着他的手,泪水都进他的掌心里。他为我受的苦已经够多。
"我爱你,用我的生命。"
我含泪点头,"我知道。若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于江湖。"
他似乎重重地松了口气,松开了我的手,"好,从此,相忘于江湖。"
他们被抬走了,我一个人站在大雨里,浑身都被淋湿。我的手里还抓着他的手帕,不经意间瞧见手帕的四角绣着不同的花色,帕子只是被洗的干净,布料早就经年累月了。我很大声地笑,在雨里像个疯子一样。雨水都灌进我的喉咙里,而后又和泪一起落下来。
一把伞举过我的头顶,我慢慢地扭过头去看他。
雨打在他的身上,俊美的轮廓被勾勒出了一种云雾般的飘逸。那双琥珀一样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的手慢慢抬起来,伸到我的面前,静静地说,"他回自己的龙宫了,你跟我回葡萄园。"
我扑到他的怀里,他用力抱住我,咬着我的耳朵说,"暖暖。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原谅你。"
81.缘灭
在李悠的安排下,云姝,小陆子和小齐先行离开金陵,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并没有告知我女儿的下落。
霓裳被关押在福王府的牢狱之中,福王等人也尽数被收押。
李悠询问我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的时候,我正望着窗外的芍药花丛发呆。他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什么?"
"霓裳和福王他们,要怎么处置?"
"这些事一向是你在拿主意。霓裳…"我心烦地折了一朵花,花茎在指尖辗转。
李悠似乎是沉吟了一下才说,"暖暖,昨天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康平郡主…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我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盯着李悠问,"什么意思?"
"她为了救谢明岚,脑子受了极重的伤,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却没有迈出步子去。小白龙不是都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吗?相忘于江湖。他那时定是做好了用余生陪伴玉蝉的准备。但这样的结果,他怎么承受得了?
我慢慢地坐下来,心情反而变得无比平静。我握住李悠放在桌子上的手,浅笑着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又会不管不顾地跑出去?不了,再不了。他的余生,都不会再有我这个人。现在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给他们找最好的大夫,我只能为他们祈祷着。"
李悠反握住我的手,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他冲门外喊道,"来人!去医馆看看谢大人和郡主的伤势,随后回来向我禀告。"
李悠向我传达了想要宽恕福王等诸王的意思。毕竟现在国家根基不稳,诸王又是各个地方上最有威望之人。若是一时之间夺去这么多人的性命或者大范围地严惩宗亲,很有可能让皇室更加地分崩离析。按照当下的情势,小惩大诫更有利于国家的安定。诸王的心思其实也不过就是能用心经营这一番土地,他们怕江山易主之后,常年在西北生活的李悠会怠慢南边的人。只要消除了这个后顾之忧,并且没有霍家从中作梗,和平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对于霓裳的惩罚,我迟迟下不了决心。直到不久之后,去医馆的人返回来,给我捎回了一封信,并对李悠如此禀报道,"启禀王爷,小的没有在医馆找到谢大人和康平郡主。医馆里的大夫说,谢大人要求把这封信转交给王妃。"
我一愣,匆匆地把信拆开,谢明岚清秀的字体跃入我的眼睛。
"画堂,我把玉蝉带走了。昨夜与大夫恳谈了一夜,药石尽皆不济,我只能去祈祷一个奇迹。其实重见光明的时候,我就打算用余生与这个女子共度了。无论是否关于爱情。"我摇了摇头,用指尖用力地捏着薄纸,继续往下看,"我最后有几个请求,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第一,不要再追问我们的踪迹,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说好了,相忘于江湖。第二,我爷爷年事已高,不再能陷于朝政的漩涡,你帮助说服摄政王,让他早早地告老还乡吧。第三,谢家的家产已经在这些年尽散于民间,谢氏门衰祚薄还请新皇不要再记挂。最后,今生无缘,来世再见。谢明岚告别于金陵仲夏之夜。"
我松开手指,信纸便犹如断了翅膀的蝴蝶,无力地落在地上。
江南的烟雨,终冲刷了我的一段往事。这个结局不是我选的,是他成全的。他把我们所有的联系都斩断,果断地决定让谢氏彻底退出朝堂,退出整个国家的历史舞台,选择了更为平静的一种人生。年幼时,我们的梦想,变成了他与另一个女子的余生。也许他一直在等,一直等这样的时机和这样的勇气,跟我说再见。
我想笑,但只发出了如同哽咽的两声。李悠把地上的信纸捡起来,放到我的面前,然后伸手把我拉进怀里。
"暖暖,从此,你只许看我一个人,听我一个人。否则,我会把自己和孩子们带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会比他更决绝。"
我用力地摇头,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咬着嘴唇。
他叹了一声,"或许我永远也无法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谢明岚…他必须得走,关于他身世的谣言已经弥漫开来。他留下来,将又会是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所以,他是值得我尊敬的男人。来吧,说些高兴的事,那云生下了一个很重的小子,足足有九斤!"我像只小猫一样,懒懒地趴在他的胸口,"长得好看吗?那云和蒙塔都那么漂亮。"
"漂亮吧,我还没有见到。但是再漂亮又怎么比得上我们的孩子?暖暖,我擅自做主,把锐儿和想想送到赤京去了。我…"我伸手按住他的嘴唇,"不要解释。你若还是要当这个皇帝,我们全家人只好陪着你。可是若有一天,你后悔了,不许在我面前抱怨。"
他笑起来,亲吻着我的指尖,"我肯定会后悔。所以,我不当这个皇帝。像小白龙一样活着,不好吗?"
我惊讶地长大嘴巴,他俯下头来吻我,缱倦缠绵,好像我们刚刚成亲那会儿。
"那…?"
"给我几年,我需要完成对先皇的承诺,保江山,平天下,而后才能全身而退。"他环住我,憧憬般地说,"我们会去很多地方,让锐儿做一个大诗人,让想想做一个侠客,当然,他们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然后等我们都走不动的时候,变成老爷爷的我和变成老奶奶的你,在安静闲适的乡间,慢慢地老去。这样好不好?"
"好!"我的眼眶红了,搂住他的脖子,"这一生我都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所以,嫁给我不吃亏吧?"
"嗯,你比较吃亏。"
"那就对我好一点,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他闭上眼睛,靠在我的肩头,仿佛自语一样,"总有那么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提上一篮子的好酒好菜,去牢狱中探望霓裳。她的魂魄好像脱离身体般坐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让看守的狱卒打开门,她木然地回过头来,没有好气,"你来干什么?看看我现在有多惨?"
"我没有那么无聊。"
"李画堂,你并不比我厉害,你只是运气比我好。你有一个爱你的父亲,两个爱你的男人。你比我多的,就是运气而已!"她撒气一样说。
我同她一样坐在草垛上,打开篮子,慢慢地把酒菜都摆在地上。
"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些,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口味改变了没有。"我把筷子递给她,她不接。我笑道,"你是怕我在这些酒菜里面下毒?若是可以,倒不如给你一杯毒酒来得痛快,不是吗?"
她别过头去,似乎打算用沉默来应付我所有的话。
"霓裳,你把谢明岚的幸福都毁了,知道吗?李玉蝉脑子受了重伤,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她愣了一瞬,随即发出了两声犹如鬼魅般的笑声,"你不要这么可笑可以吗?幸福?他的幸福系在谁的身上,你心里真的不明白?李画堂,我不像你。你多会装?在你的丈夫面前装得天真无邪,在谢明岚面前装得情深义重。你还有什么戏码?全演出来好了!"
"他已经决定要跟玉蝉在一起了!他们本来可以幸福的!"我吼回去。
她嗤之以鼻,"幸福,他们幸福了,那我呢?我的爱怎么办?他把我对他的爱弃之如履,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