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右边一个大口亲。
李悠伸手,一边揽着一个,温柔地说,"爹现在没力气起来抱你们。"
他们两个乖乖地在他的两边躺下来,这边李锐说,"爹爹,你放心,我帮你看着娘。她肯定是我们李家的人。"
那边李想抿着嘴,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才说,"爹爹,娘亲会改正错误的。"
我伸手扶住额头,准备默默地下床,然后消失。谁知,我刚挪动了一下,衣裳就被一只小手揪住。我回头,看到李锐坚决的目光,"娘,爹醒了,你要道歉。先生教导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是不改,以后我做了坏事也不改。"
"嗯,想想也不改。"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两个小鬼加起来还没有八岁,居然就懂威胁亲娘了!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两个大叛徒!
但是,敌众我寡,妥协。
"我错了。"我看着帐顶,声若蚊蝇。
"什么?我没听见。"李悠说。
"我说我错了,可不可以了,王爷?"我咬牙切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亲自带孩子了。就为了今天,对吧?"
他闭目,悠然道,"公道自在人心。"
为了这句公道自在人心,我一个晚上都没睡踏实。我说他身上有伤,我睡觉的时候爱翻身,分开睡比较好。他不让。睡觉的时候,我翻身,他按着我,也不让。最后,我只能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天明的时候,小东来禀报了那些死士的处决情况。有几个在牢中咬舌自尽,剩下的被下了毒,死了个精光。霍羽虽然已经受制于我们,但是霍家的势力在西北到底有多大,我们心里都没有底。好在李悠同样也经营西域多年,布局与霍家抗衡,所以只要王盈不倒戈,胜负就还未定。
"雪衣姑娘的尸体,从突厥运回来了。"小东说。
"你帮我找一个能保存尸身的办法。等到战事平定,我就送她回故乡去。"
66.交换
战争是无声无息地开始的。就像那从赤京骤至的大军。
某一天,我还睡在男人温暖的怀中,做着平定安静的美梦,忽然就被攻城的角声给惊醒。我的男人,没有显露一丝的慌张,反而像是睡醒了的野兽,沉着地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他让我和安姑姑退守到呼图城去,带着几个孩子。
李锐和李想在马车里哭得震天响,云姝也少见地啼哭起来。小陆子迟迟不忍心驱动马车。我打开马车的帘子,含泪看着前方那个坐在马上的男人。
从他做出决定到现在,我没有反对过一声。我知道男人的世界终究不可能只有儿女情长。家国天下,也藏匿于心中的丘壑。我不舍不愿,都抗争不了大局。他不是我一个人的。
此刻,炎凉城外,烽火硝烟,喊杀声冲天。我仿佛能看到大兵像潮水一样涌到城下,云梯架上了城墙,无数的黑影在攀爬。一场殊死搏斗,已经悄然展开。
李悠驾马到马车边,利落地跳下来,隔着几步看我。
我终于跳下马车,扑进他的怀里。
"暖暖,我爱你。"他亲吻我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滑过我的眼皮。我眼眶一热,泪水又滚落下来。
"我也爱你。"我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答应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好。"他看了看钻出马车的那两颗小脑袋,走过去一一亲吻了他们,"你们要听娘的话。男子汉在关键时刻,要能顶起一片天来。哭哭啼啼的,就不配做李家的男人。"
李锐点头,把李想拖进马车里去。李悠回过头来,一脸浅谈的笑容,像是不过要出一趟远门而已。他说,"走吧,不要回头。"
我低头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时候,他握住了我的手,我没有回头。
"暖暖,今天的这番话,是我内心的真言。如果老天还愿意给我几十年,我不想做陇西王,不想做李悠,不愿有什么家国天下,我只愿做你的丈夫和孩子们的父亲。此心此情,天地可鉴。"
我握了握他的手,俯身钻进马车。
安姑姑抱着云姝,刘浣的小玉翎睡在她盘起的腿心里。我把云姝接过来,沉声道,"小陆子,我们走!"
小陆子扬声道,"驾!"
随着咕噜转动的车轮,我们和撤退的老弱妇孺一起,向呼图城驶去。马车不能停下,时光不能倒转,就像历史也永远有它既定的方向。身后的炎凉城,用它最抖擞的精神,迎来了仁宗在位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史称平胡之战。
随着避难的百姓大规模地涌入呼图城,王盈变得异常忙碌。
闲暇之时,我经常到临时搭起的收容所去看看百姓的生活。虽然地方有些简陋,但好歹物资充足,百姓们不至于挨饿受冻。
霍勇借天子之名,向全天下颁布了关于李悠的罪诏,企图让这次的发兵师出有名。但罪诏一出,天下哗然。直接导致的后果之一就是,全国的粮价和盐价飞涨,遏制住全国两成交易的钱庄,一夜之间关门大吉。
顿时,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突厥由谷浑王坐镇,出铁骑五万,巴里坤为统帅。龟兹由蒙塔和阿勒泰领兵,出兵八万。加上王盈手中的两万士兵,三路共十五万人马,驰援炎凉城。
我每天都会收到小东派人送来的战报,炎凉城久攻不下,突厥和龟兹的物资补给,源源不断。对方丝毫不占优势。
但就在我以为局势被我们轻而易举掌控的时候,阵前又出了大乱子。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穷凶极恶的霍勇,竟然把谢明岚扣为人质,企图用他交换霍羽。
之后,小东来呼图城,企图把这件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一些。
"王爷的意思是…交给您来决断。霍羽是您抓的,换不换在您一句话。"
我低头看着手指上的鸽血红,沉默。
"王妃?"
"玉翎在左边的第三间屋子里,临时请的奶娘正在照顾她。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东看了我一眼,恭敬地行礼,走了出去。他是最懂人心思的。从认识他开始,他从来不会多问,也懂得留余地。
霍羽被关在呼图城单独的牢狱里,由王盈派了众多的狱卒把守。我请了王盈的口谕,又遣开了在牢门外巡逻的狱卒,单独进去见了他。
他的脸在阴暗的牢房中,有一种鬼魅般的苍白,散乱的头发像是一团枯草。我隔着木栅栏看他,他坐在牢里面看我,用一种嘲讽的神态。这个人,无论在什么境况之下,总是有一种让人讨厌的狂妄。他说,"我早就说过,你还是得放了我。我爹手里的筹码,比你们多得多。"
"你得到消息了?"
他勾起嘴角,"也许比你的更快,更准确。"
我的心漏跳了一下,然后说,"谢明岚的命,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值钱,我犯不着为了他,把你交出去。因为现在这个时候,你比他更有利用价值。死一个谢明岚,对全局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他摇了摇头,"李画堂,你说这话,别人也许会信,我可完全不信。这些年,谢明岚要搞什么花样,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他把谢家的家族生意,一点点地放出去,名义上是树大招风,破财消灾,可实际上却是在帮一股在暗中的势力,企图控制全国的经济命脉。霓裳,治水,工部,拒婚,这些全部都是幌子。他忠的人,姓李,永远不会姓霍。"
"你倒是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我还知道他跟你的男人有过君子协定。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他笑,阴戾减轻了些,但仍然让人有些害怕。
"不想。"我转身就往外走,他在我身后高声说,"李画堂,你不要骗自己了。你企图在我这里找到放弃谢明岚的理由?你还想用什么大局为重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去伤害这个深爱你的那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我拿去换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把牢房的铁门重重地摔上,捂着耳朵跑出去,大口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我知道霍羽比霍勇更加暴戾,更有野心,一旦放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他绝对不会放过我和李悠,甚至有可能让江山易主。到时候,不要说是西北,整个天下都将不得安宁。而决定放了他的我,无异于千古罪人。
李悠把决定权交给我,也是把最难的问题丢给了我。他是在试探我的心,还是在考研我并肩作战的能力,此刻已经无法深究。男人和男人之间,永远装着太多女人了解不了的东西。
我让小东带口信给李悠,说我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一切请他定夺。
然而,炎凉城迟迟没有回音。也再没有人给我带来任何关于谢明岚的消息。我的心在斗转星移中煎熬着,对于一个人质,绝不会有太好的待遇。而谢明岚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那些屈辱和艰辛。
我开始做噩梦,梦到他在我梦里游走,好像一缕无依的魂魄。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我,用一种绝望到骨子里的悲伤眼神,看着我。我每次惊醒,都吓出一身的冷汗。
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天,日光晴好,小东再次来到炎凉城。
"王爷让我把霍勇带走。"他简短地说。
"王爷最后的决定是,拿霍勇和谢明岚交换?"我心头有一丝丝的喜悦,小东接着说,"金陵的福王那边,传来了讯息。说支持我们的唯一条件是,谢明岚绝不能有事。否则盟誓破,情谊毁。"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把手里正在缝制的衣裳放下。我想起了那个温雅的女子。她于江南的俏丽山水中,亭亭玉立。她爱玉兰,同样爱着那个玉兰般的男子。
原来,无论是她还是雪衣,都比我坚持。
霍羽被押走的时候,对我轻蔑地笑了一声,"我早说过,我会离开这里的。李画堂,你记住,我们没完。"他的容颜,全像是内心堕落和黑暗最完美的伪装。那容颜有多英俊,这个人就有多危险。
小东他们走了以后,我请王盈把看守牢房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总共十几个狱卒,跪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王盈疑惑地看着我。
"王将军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霍羽的牢房,是不是?"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巡视了他们一眼,"那你们最好主动交代,到底是谁一直给霍羽通风报信的,还有没有同伙。也许这样,我会饶你们一命。"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都大声喊冤枉。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这是药酒。我那日见过霍羽,就把浆糊涂在木栅栏的附近。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药酒一旦和浆糊混合,就会改变颜色。你们谁有兴趣把靴子脱下来试试?"
67.生死
所有人都沉默,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看了王盈一眼,王盈说,"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自己主动交代的,还可以保住性命。若是被王妃查出来了,格杀勿论!提供有利线索的,本将军有重赏。"
马上有一个狱卒爬到我脚边,大声说,"报告将军王妃,小的看到,他去了牢房!"他指着身后的一个狱卒,那个狱卒大惊,面色瞬时苍白,"你,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趁我们不注意,溜进牢房里面!"
我看着那个狱卒,王盈大喝一声,"大胆,你还不说实话!非要用刑才肯招吗?!"
"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他开始陈述他几次偷偷给霍羽传纸条,几次伺机要把霍羽放走的过程。他说他一家老小都在赤京之中,他若不帮霍家办事,很有可能会给家人引来杀身之祸。他说着说着,就嚎哭了起来,与他一起跪着的几个狱卒也都低头沉默。
他们本来就是朝廷派来戍边的士兵,家乡多在中土,亲人不在身边。
小陆子跟我说过,做奴才的,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们的生命在上位者看来,轻贱如蝼蚁。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纵使错,也错在命运,错在地位,错在逼他们的人。
"你们以为,替霍勇办事,就真的是在帮你们自己和家人吗?"我叹了口气,让他们都起来,"霍勇等人在赤京中排斥异己,残害忠良。小小的几句逆耳忠言,便会招来灭门的惨祸。上到主人,下到厨娘丫环,无一能够幸免。他岂是会手下留情之人?这次霍勇出兵,全天下都知道他师出无名。王爷他们只有胜了,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还世道一片朗朗晴空。否则,死亡和杀戮就不会停止,所有的老百姓都将活在恐惧之中。道义是在王爷这边的,你们明白吗?"
"小的们,明白。"
王盈看了狱卒一眼,对我说,"画堂,那这个人…"
"王将军,这次就算了吧。每个人都有重新改过的机会。我此举,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大家只有一条心,共同战胜奸佞,才能真正保家卫国。助纣为虐的后果,不仅是引火烧身,也是害人害己。各位都是忠义之士,好好想清楚吧。"
我拂袖往自己的房间行去,走到长廊之下,看到李锐坐在廊凳上,托着下巴看天。
我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他也不看我,径自说,"娘,如果一直一直在心里想着爹,一直一直梦到爹,爹是不是就会出现了?我们好像已经分开好久好久了。"
"锐儿。"我把他抱入怀中,靠在他的小脑袋上,"等到战事结束,我们一家就能团圆了。"
"想想每天都哭。我也想哭,但是爹说李家的男人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所以我不会哭的。今天我去街上看到好多受伤的人,爹会好好的,对吧?"
"恩,爹的身手很好,不会有事的。"
李锐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我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游走,向着那个寄托着我们太多思念的地方。那个人,是不是也在跟我们望着同样的一片天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平静的日子里去,耳边不再有那些饱含生离死别的哀嚎?
两天以后,小陆子匆匆来见我,一进屋子,就"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我正在教锐儿写字,锐儿见此情景很乖地跳下椅子,自己出去了。
"怎么了?"我把笔放在笔架上,强自镇定地问。
小陆子匍匐在地上,"公主,谢大人不好了!阵前交换的时候,霍羽忽然挣脱绳索,用矛刺穿了谢大人的胸口!王爷不让报到呼图城来,是明之偷偷来报信的。据说,就要…就要…"
我的心被狠狠绞了一下,耳边嗡嗡的,大脑一片空白。谢明岚…怎么会?我好像忽然被人按进水里,无法呼吸。下意识地提起裙摆,飞也似地奔出门外,腿脚好像都软绵绵的,也辨不清方向。我随意抓住一个士兵,嘶吼着,"马,最近的马在哪里!"
那士兵愣愣地指着一个方向。
我这一生都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骑过马,我用鞭子狠狠地抽着马背,仿佛那样能让我即将炸裂的内心,释放出一些压力来。不断有伤兵从炎凉城运到呼图城和邻近的几个城池去,也有正在办着丧事运送棺木的行仗。我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狂奔,不敢看那些棺木一眼。
我冲进炎凉城,直奔陇西王府。王府里的人看见我,全都惊愣住。我猩红着眼,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谢明岚在哪里!"
无人回答我。
我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乱闯,没日没夜的狂奔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但我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好让内心的恐惧能够稍稍平复。最后,小东赶来,阻止了我,"王妃,请这边走。"
我踩着地上的影子,跟着他走进一间满是药味的屋子。
几个大夫模样的人在围在床榻边,摇头叹气。我踉跄地走过去,凶狠地推开他们,直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我好像只要用力呼吸,他就会像烟一样散去。我们有许多年没有见,他仍然是我少女时绚烂的样子,从未改变。
"…小白龙…!"我扑到床边,胡乱地抓着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我怀疑他身体里的那缕魂魄,已入我梦中,不再在这里。
他一动不动,我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伸手摸着他瘦削的脸,泪水落进他的掌心里,"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我伏在他的身上大哭,儿时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面涌现。那个蹒跚背着我的小白龙,那个在紫藤花林里哭泣的男孩子,那个我曾经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少年,那个差点我给了一生一世的男人。
难道,我终究什么都做不了,要眼睁睁地看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吗?
"暖暖,不要这样。"有人要把我抱开,我却死活都不肯松开谢明岚。我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抓伤了抱着我的那个人。那人终于松开手,好似静静地立于我的身后。我贴着谢明岚的手背,一直痛哭,"小白龙,如果你死了,我会马上忘了你,生生世世都忘记你。你再也不能叫我难过伤心。"
他的手指终于动了动,我大喜过望,"大夫,大夫快来看看!"
大夫马上蜂拥过来,把我挤出了床边。我这才感到排山倒海般的疲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我又梦见了孩童时的很多事。谢明岚带着我溜出宫去看戏,我们躲在桌子底下,吃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糕点。台上的青衣花旦,挥舞长袖,锣鼓铿锵,梨园中的看客振臂喝彩。那个时候,平凡到诸如吃糕点,被戏班老板追逐这样的小事,也能让我高兴许久。也许值得高兴的并不是事情的本身,而是一起做那件事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名叫谢明岚的人强行按在心底,不让他冒头。而当他游走在生死边缘之时,那些时年日月,便会如一夜春风吹开的千树万树梨花,盛满心头。时至今日,也许与爱情无关,他是我的亲人,我们有独属于彼此的记忆和感情,时空并不能割断。
我在这样的了悟里面睁开眼睛,熟悉的房间,却空无一人。
我起身下床,打开房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刘浣迎面走过来。她见到我,停住脚步,自身后的下人那里接过托盘,越过我,径自进了房间。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我有些心虚,绞着手指,不敢说话。
她心里也有一个人,那个人的分量或许不轻于我心里的谢明岚。
"我们谈谈。"
"小浣…"我恳求。
"必须谈谈!"
我只能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她把一碗稀饭推到我面前,眼睛看着别处,"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明之亲手熬的。"
我拿勺子拨了拨粘稠的米粒,犹豫地说,"谢…"
"没事了。去鬼门关走了一圈,被你拉回来了。"刘浣把袖口的缎带仔细系好,面无表情地说,"王爷在城头守了两天两夜了,谁劝都不肯听。对方暂时不会进攻,你吃完了东西,就去看看他。"
"我…"
"李画堂!"刘浣"砰"地一声拍桌子,猛地站起来,"你不要太过分!你最好搞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丈夫,谁才是孩子们的爹!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对谢明岚真情流露,我不管。你伤透了他的心,你到底懂不懂!你一口一个小白龙的时候,想没想过他的感受?现在让你去劝劝他,你居然犹豫!"
"不是的…!"
刘浣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有什么话,你去说给他听,不要说给我听。要不是东大人叫我来,我才不来!"
喝完了粥,我换了一身紫色的衣裳,往城楼的方向走去。
我和李悠,必须得谈谈。
68.豪杰
我走过府中的花园,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正跟李旦说话。他长得异常好看,乌黑的眼珠子,白白的皮肤。就是一身衣服,略显贫寒。
"墨墨?"我试探地喊了一声,那男孩子扭过头来看我,欢欣地叫起来,"姐姐,姐姐!"并向我跑过来。
他已经长得很高,圆头圆脑的。可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葡萄园,怎么会到作为战事前线的炎凉城来?
"墨墨,出了什么事?"
他低头,抓着衣摆不敢说,还是李旦走过来说,"若兰不见了。墨墨来王府打听她的行踪。"
我还没说话,墨墨就嚷道,"因为姐姐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她肯定是来找明之哥哥的!"
我会意。说起来,这些年,并未听说明之和若兰之间有什么故事。明之一心在厨房之中钻研,若兰也甚少来炎凉城做客。难道两个孩子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墨墨,你先别着急,我们去找明之问问看。"我转向李旦,"李旦管事,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战争时期,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李旦点头,面无表情地行了礼,转身走了。
我和墨墨一起去厨房,转了一圈没看到明之。厨房的管事说,明之不久之前出去了,好像是去城中办事。我和墨墨又马不停蹄地奔到街道上,因为战事,商铺几乎全都关着门,偶尔有几家开店经营的,也多拿来收容伤员或者卖生活的必需品。我们找了许久,终于在城中一棵大榕树下找到了两个人。
墨墨要喊姐姐,我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