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也皱眉道:“那既然有事便进来说吧。”
她说完,宫人就将德轩领了进来,德轩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白,忽然扑通一声,给皇后与欧阳箬跪下,连磕了几个头,才带着颤声道:“皇后娘娘,娘娘,不好了,那秦御医原来竟是个披着人面的禽兽啊…他他…”
皇后与欧阳箬听得一头雾水,连连同声问道:“到底如何了?”
德轩擦了把脸,也不知是汗还是泪:“他将鸣莺姑娘给玷污了…”说着伏地不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与非(二)

欧阳箬啊地一声,面色白了白,立起身想要走几步,却又不禁晃了晃。皇后一见,慌忙叫:“来人,作死呢,赶紧将柔芳仪扶好,快快!”
底下的宫人赶紧上来,将欧阳箬扶好。欧阳箬定了定神,挣了宫人的搀扶,起身到皇后跟前跪下道:“皇后娘娘,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浑身微微发抖。
皇后赶紧将她扶起:“说什么呢。赶紧去看看吧。”说着又对德轩怒道:“你说的可属实?若是谎报仔细你的皮!”
德轩连连磕头,哭丧着脸道:“奴婢哪里敢拿这事去欺骗皇后娘娘与柔芳仪娘娘呢?如今‘云香宫’里都闹翻了天了,鸣莺姑娘都被人拉着了,不然早就投了井了。”
欧阳箬浑身一颤,又要晕倒,皇后又气又急:“来人,摆驾‘云香宫’,本后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扶了欧阳箬上了凤辇,一路往“云香宫”而去。欧阳箬只坐在皇后身边,扶了她的手哀哀地哭:“我的好鸣莺啊,本想说秦御医照顾臣妾甚是仔细,想送给他做小,没想到他怎么这般龌龊,竟然…”
皇后凤颜冷肃,抿了红唇道:“欧阳妹妹别哭了,许是你有这心思,被他看歪了。这男人都是那副德行,以为定是自己的了,一时间…唉…造孽啊!”
两人絮絮叨叨,一路说着,到了“云香宫”,一进门,只见鸣莺衣裳不整,正哭闹着要去寻死。一旁的秦智正羞愧不已,正被宫人押在一边,亦是头发凌乱,官服不整。
欧阳箬一见,哭着上前对鸣莺道:“我的好妹妹啊,都是我害了你了。早就该认清楚这这禽兽的面目,怎么就生生害了你了。”
她说着又扑着上前,狠狠甩了秦智几个耳光,大骂道:“你这个衣冠禽兽!枉本宫还想将鸣莺许给你做小,没想到你却这般急不可耐,你对得起本宫么?你以为你给本宫几贴破药方让本宫怀了孕,就可以在‘云香宫’里做威做福么?我呸!”
她还待再骂,皇后却两眼放光,上前扶了欧阳箬道:“我说欧阳妹妹,你别生气了,这不就是一个宫女么?既然你有意思给他,那就给了他好了。看在他医术精湛,你也别生气了。”
欧阳箬见皇后来劝,哭着道:“皇后娘娘明鉴啊!臣妾自从上次小产一直未能怀孕,后来宛妃姐姐说他医术精湛,可以给臣妾看看,臣妾就相信了。于是便叫他来看,当初也是看他老实,就信了他的话。后来,果然一举得孕。可是…可是…他仗着自己有功,越发不将臣妾放在眼中。臣妾想自己身边的鸣莺也大了,就想许配给他,看能否差得动他,多多照料自己。没想到…没想到他如今趁臣妾出宫竟然干出这等龌龊事…”
她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泪,转头恨恨瞪了他一眼:“早知如此,当初也不要让他给臣妾看什么劳什子病了,这等品行败坏的太医,臣妾想起来就觉得羞辱万分。请皇后娘娘重重治他的罪!绝不能宽待。”
皇后扶她起身,叹了一口气:“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让本后问问吧。”
她说着,走到一直哭的鸣莺身边:“你今年几岁了?”
鸣莺一头乱发,满满涕泪,却也赶紧跪下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今年十七了。柔芳仪娘娘常说要将奴婢送出宫去配个人家,可是奴婢不愿意,奴婢愿意伺候柔芳仪娘娘一辈子!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可如今你名节也毁了,你还能留在宫中么?”鸣莺听得呆了,又是一直哭。
皇后见一边的秦智局促难安,走到他跟前:“秦御医,本宫也听说你正妻沉疴在身,可是…唉…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事情呢,别说今日是本后听了,要是皇上听了,定将你拖出去斩了!”
秦智一听,慌忙跪下连连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就看在微臣治好宛妃娘娘与柔芳仪娘娘的不孕之症,对社稷有功的份上饶微臣一命吧!”
皇后一听又“哦”地一声,疑惑问道:“你也治了宛妃的不孕之症?”说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秦智听了慌忙点头:“千真万确!皇后娘娘不信可以叫宛妃娘娘过来做证,微臣句句属实!”
皇后这才点头:“谅你也不敢撒谎。如此本后就做主饶你一命,只不过一件事情,你既然毁了鸣莺的清白,得将她收到房中,不然你可不是白白害了人家一命?”
欧阳箬一听,不甘愿道:“皇后娘娘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饶了他!像这等衣冠禽兽可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解恨!”
皇后转头好声劝道:“他死了,那鸣莺姑娘怎么办?依本后看她也不好再活在世上了。岂不是一起去死了算了。”
欧阳箬听了哑口无言,只得恨恨地搅着自己的手帕。
皇后又劝道:“本后知道你护着底下的人,但是男婚女嫁,再说秦御医医术精湛,可是个人才,可不能就此杀了他了。”
欧阳箬听了,半晌才瞪了秦智道:“那也不能便宜他了,依臣妾看,出了这等事,以后他也不要过来给臣妾请脉了,给本宫滚回太医院去!还有!本宫的鸣莺可是个清白姑娘。定要他好好风光大娶才是!”
秦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谢柔芳仪娘娘成全!谢谢皇后娘娘开恩!”
欧阳箬似再也不想见到他,只红着眼对皇后娘娘福了福:“皇后娘娘,赶紧叫人将他拖了下去,出了这等丑事还不知道后宫如何笑话臣妾呢!”
皇后笑道:“好好!说是丑事,可是本宫看着只不过是男欢女爱罢了。来人,将秦御医请下去!”
说着,几个宫人将秦智请了下去。欧阳箬又含了泪抱了鸣莺“可怜的”地哭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共白首

皇后见她这边一团糟,又劝慰了几句,等欧阳箬情绪渐稳了才离了“云香宫”。欧阳箬与鸣莺哭了一会,才进了内殿。
到了内殿,宛蕙摒退了伺候的宫人,将帘子一撩。欧阳箬这才正了颜色,对鸣莺道:“鸣莺,委屈你了!”
鸣莺也收了哭相,跪在欧阳箬面前,清秀的面上含了决绝:“娘娘,奴婢不委屈,能为娘娘出力,别说名节了,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都可以。”
欧阳箬这才真正含了泪哭道:“我的好丫头。这回真是让你顶了这么个不光彩的名声出宫了。你放心好了,我定会求了皇上为你正个名声,好好出嫁。也不枉咱主仆一场。”
宛蕙也抹泪道:“鸣莺也不委屈了,娘娘早就给你准备了一套丰厚的嫁妆,再说嫁的又是秦御医这样的人才,以后定能出人头地的。”说着她也忍禁不住,泪流成行。
鸣莺膝行几步,爬到欧阳箬跟前,抱了她的腿哭道:“娘娘,你将我们从华地一路护来,如今奴婢能为娘娘做点事,还得娘娘的恩典,真是死了都没办法报答娘娘的大恩。只是从今以后奴婢不能伺候跟前,特别是小帝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得到。奴婢这心里一想到,就痛得跟针扎一般…”
她说完放声大哭。
欧阳箬与宛蕙俱是大哭,三人哭作一团,忽然帘子一撩,德轩进来,见三人哭得不能自己,好不容易都劝了才道:“奴婢看见了,秦御医被皇后的人引到‘凤仪宫’的侧殿去了。皇后随后也跟去了。娘娘,这事成了一半了。”
欧阳箬擦了眼泪,与鸣莺宛蕙三人面面相对,三人眼中又是惊又是喜。宛蕙犹豫道:“娘娘,如今可看秦御医能否成功了。万一不成的话,他也是凶险难料。”
鸣莺却立起,红肿的双眼中满是坚定与自信:“他能成的!若不能成…”她顿了顿,眼中决然一横:“他若不成,大不了我陪他一起赴阴曹地府去做鬼夫妻!”
欧阳箬一愣,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

因得后宫出了这等丑事,皇后虽多加警告,不许说出去,但是实在是瞧见的人太多了,顿时整个后宫都对“云香宫”戳戳点点,有的甚至嘲笑道,莫不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大的勾引皇帝,小的勾引太医。
如此不一而足,都说得十分难听。众人早就看欧阳箬的得宠不顺眼,如今得了这个笑柄自然是有多难听便说得多难听。
欧阳箬整日不出宫,只推说自己病了。皇后前去看望了她几次,自是好言劝慰了。欧阳箬见了皇后顿时落泪道:“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如今整个后宫都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臣妾受委屈没关系,可是连累了腹中的孩子被人一同嘲笑,臣妾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有,那鸣莺可是臣妾从华地带来的清白姑娘家的,如今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她说着用帕子掩了面只是哭。
皇后叹了口气:“欧阳妹妹别哭了,这伤了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呢?皇上这般疼爱你,要是见你如此,可不是心疼了?本后问了,那秦御医也是糊涂,他以为你将鸣莺许了他,就是他的人了,所以才这般妄为…唉,莫哭了。一切有本后替你做主呢。”
楚霍天国事繁忙,却也听说了,他见欧阳箬哭得面上浮肿,龙颜大怒,正要下圣旨重重制秦智的罪。
皇后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头未梳齐,便跑过来拦下道:“皇上是最爱惜人才的,怎么这次因这点小事便要制秦御医的罪呢?他精通妇人之症,整个宫中就他年轻有为,这年轻人自然是一时眼高于顶,皇上且放宽几分,这次便饶了他吧。大不了对他小惩大戒,降为太医。”
欧阳箬也在一边劝慰道:“皇后说得及是,若治了他的罪,臣妾的鸣莺妹妹可怎么办?可不是要去寻死了,她都是他的人了这…这以后怎么嫁给别人?”
楚霍天怒道:“难道看他逍遥法外?!朕看还是要打十几大板才让他记得清楚自己犯了什么过错!”他说着便下了圣旨,革了秦智的御医一职,降为太医,又命他去内务府领了十几棍,这才放过他。
几日后,欧阳箬又求楚霍天将鸣莺嫁给秦智,如此一件闹剧一般的事件才算平息了下来。
鸣莺出嫁那日,欧阳箬陪了不少嫁妆,又当着众人的面道:“如此我们主仆一场也算是尽了,你平日照顾小帝姬有功,可是却也给‘云香宫’蒙羞,如此便抵过了,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本宫过本宫的独木桥。老死不再相往来!”
鸣莺亦是哭得妆都花了,磕了几个响头,穿了嫁衣,由宫人抬了出去,终于出了楚宫。
长风飞舞中,她嫁得十分寂静,撩起帘子还能望见欧阳箬在宫门静静伫立眺望。
鸣莺的泪又一次落了下来,滴在粉红的嫁衣上。远远地,在宫门口,秦智一身大红新郎长袍,骑着瘦马。
她的轿子到了宫外,由宫外的轿夫接过,忽然鞭炮齐鸣,在漫天飞舞的碎炮中,他的眉目温和,似在这一头已经等了她几世几生。
欧阳箬曾对她祝愿道“愿得一心人,执手共白首”
鸣莺捏了手中的苹果,带泪的面上终于露出笑来。

第二百六十章 翠芳菲(一)

因得那件丑事,欧阳箬几日便未去皇后那边请安问早,只日日待在“云香宫”里养胎,皇后也派了人送了不少补品,又问道气消了是否还用秦太医来为她请脉。
欧阳箬对着来人叹了一声:“请嬷嬷回去禀明皇后娘娘,臣妾已经跟鸣莺恩断意绝了,再看见秦太医只是徒增伤感,他虽对臣妾有孕子之恩,但是做出这等事情,臣妾心中也是对他有恨,请皇后娘娘随便再派个别的太医过来吧。总之,这辈子,臣妾是不想看到秦太医了。”
来人赶紧回去禀报皇后娘娘。皇后听了也是轻叹,随即命了老成持重的吴太医给她请脉,又命人传话给欧阳箬,让她好好休息,身子不爽利的话,就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欧阳箬便遵了皇后的话,日日就周边散散,连上林苑也不太爱去了。有了空就去林氏那边走走,或者去徐氏那边看望小帝姬。
她还曾去过张芳张小仪(京兆伊张秋的妹妹)那边坐坐,几番下来,倒也觉得她有时候也是愚直得可爱。
心也就这样悄悄地放了下。她只是日日派德轩去打听消息,德轩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在皇后身边找到一个小内侍,这样消息的来源便十分可靠。
德轩一日过来,欧阳箬正与宛蕙比划着几匹细棉布,商量着如何裁剪成小孩子衣服,又道若是剩了又该将边角做成什么样的。
欧阳箬见德轩满面是笑,放下手中的布料,擦了把汗,由德轩扶了坐在榻上。宛蕙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摒退了众人。
德轩见四下无人,低声笑道:“娘娘高见,如今皇后正命秦太医为她开方治疗呢。想是也是不放弃这点点希望。”他清秀俊美的面上含了一丝嘲讽的笑。
欧阳箬手一抖,顿了顿,镇静地拿过桌上的早已不冰凉的冰碗,饮了一口:“别人的孩子生得再好也是别人的,总归不如自己亲生的好。皇后如今疯了似地要到处抢别人的孩子,自然是心中已经想极了。如今秦太医有这本领,她自然不肯放过哪怕一点希望。要知道,她今年也才二十六。说青春正盛也不为过。”
德轩点头,忽然又忧虑道:“那万一秦太医将她治得有孕了,生下来怎么办?”
欧阳箬冷笑:“秦太医说了,他曾为皇后把过脉,她是生大帝姬时候伤了自己,如今即使有孕,也成活不了到临盆那一刻的。到时候她伤心欲绝,身子又大损,不养个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的。到时候本宫也生了,她总不能把本宫的孩子再抢过去?她肯,皇上也不肯的。毕竟到时候孩子也与皇上有了感情了。”
德轩点点头,又道:“那娘娘为何不一早就求了皇上这事,还要瞒着皇上呢,再说皇上对娘娘甚是情义深重,只要娘娘开口,皇上绝对会应了娘娘的要求的。”
欧阳箬一叹,立起身来,扶了他的手臂向殿后的回廊走去,水车声声,旁边种的株株蔷薇被浇得一片如墨般翠色深重。
欧阳箬看了一眼,只觉得水汽扑面,带着青草的气息而来。她笑道:“德轩以为皇上是个怎么样的人?”
德轩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妄议皇上。”
欧阳箬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妨的,左右无人,你且说说。”
德轩思附片刻才恭敬地道:“皇上乃真英雄,雄才伟略,胸有大沟壑。不是一般人。”
欧阳箬这才叹道:“是,他是比帝王更像帝王的男人了。”
所以她才怕,她不是怕他保护不了自己和孩子,她是怕他有了别的心思,将孩子放给皇后,那样,才真的是最最糟糕的事情。
“你也是过来人了,你也曾见当先皇后王氏将侯府中一门妻妾子女都关到宫中,你可见他皱一下眉头没有?当年要不是苏将军…”欧阳箬顿了顿,“要不是他派苏将军接本宫与宛妃林氏出了楚京,难保本宫与林氏也身陷囹圄了。”
“可是从此事,你便知道他其实心如铁石,他一心只在帝王霸业之上。还有大皇子,二皇子,你可敲见皇上多分半分心思去看顾么?”欧阳箬淡淡道。
她虽然为他枕边之人,可是他的心思她多少还是有些得不太明白。但是楚霍天对子嗣的淡薄之情,她却是亲眼见的。
若说大皇子顽劣,他不喜也就算了,可是二皇子才刚出世,他也不见得多喜欢。更别说大帝姬与李盈红生的小帝姬了。欧阳箬的霖湘也是最近一年会说会跳了,他才偶尔赞赏几句。
靠天靠地,欧阳箬从来都没想过在此事上靠过楚霍天。再说,她在宫中那么久,自然知晓皇后的厉害之处。万一她求了楚霍天将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教养,那就等于重重得罪了皇后娘娘。
孩子由小小婴儿长成人,而这一切都要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她能护得了自己的孩子一时,难道还真能护得了他一世?
她只是一介亡国妃子,她更不可能得宠到最后坐上皇后之位。她向来有自知之明,所以只能隐忍再隐忍。而如今一切只能看秦智如何做为了。
若他失败…
欧阳箬捏不由捏紧了素拳,那日的伤口还在隐约作疼,提醒着她当时的心有多痛。
若秦智失败…那也怪不得她再下狠招了…
欧阳箬看着满园夏景,心中冷若寒冬…

第二百六十一章 翠芳菲(二)

在后宫之中,哪里有秘密可言,皇后求孕之事随着日久,渐渐在宫中传了开,只是都不敢拿到台面上讲而已。
欧阳箬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多讲一字,她过了五日,便去皇后娘娘的中宫请安。皇后对她一如从前热络,只是眼中那笑意多了几分敷衍。
欧阳箬也不在意,只瞧了四下无人,才犹豫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宫中有传那个秦太医如今为娘娘请脉…”
她小心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捧了手中的大枣茶,抿了一口才道:“也不是,就是太医院给本后安排的罢了,只是请个平安脉…本后若不用她,以后全宫上下谁人敢再用他?他可不就毁了前途了么?后来本后问了他了,那日他只是对鸣莺动手动脚,并不是真的…唉唉…说来说去,都是笔糊涂帐,本后只能当那个烂好人了。”
欧阳箬这才貌似放了心笑道:“臣妾就说嘛,皇后怎么会叫那等人去专门为皇后请脉呢。虽然说他医术好,也为臣妾及宛妃治了不孕之症,但终归不踏实。皇后可得小心点才是。”
皇后从鼻子里恩了一声,便不再接口。欧阳箬见她神色不善,连忙又笑道:“不过臣妾也奇怪,皇后娘娘的面色红润许多了。真不知是不是那秦太医的功劳。”
皇后闻言摸了摸自己变得光滑细腻的面色,微微得意笑道:“是呢,最近几日本后身边的人都说本后年轻了几岁。看来秦太医还真是人才呢。依本后看啊,欧阳妹妹你也别记恨他了。不就是白给了他一个丫头么?再找一个顶上就成了。”
欧阳箬苦着脸道:“算了,不过臣妾打定主意是不再看到他一眼了,一看到他就想起臣妾因他犯下的丑事羞辱了整个‘云香宫’。”
皇后又与她闲聊几句,突然说自己倦了,便命她退下了。
欧阳箬转身之际,突然闻到一股药香,原来是皇后用药的时候到了。想是她不愿意自己看到她在服药,所以便急急遣了她出去。
欧阳箬嘴边含了冷笑,由德轩扶了上了肩辇。到了半路,却见一边的花园凉亭里坐着徐氏,她远远见了欧阳箬,低声对身边的宫人吩咐几句,欧阳箬便见那宫人过来请自己。
欧阳箬心中明白,便下了肩辇慢慢走了过去。
徐氏穿了一身珊瑚红的长裙,头上绾了宝月髻,一双凤眼在这身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有威仪。
欧阳箬见她面上未施脂粉,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就笑着上前略略请了个安道:“臣妾恭请徐修媛金安!”
徐氏虚扶了她一把,看了她几眼,忽然有些似笑非笑道:“如今柔芳仪可真是越发神采无双了。本宫还真是看不透你。”
欧阳箬只作没听见,上前看了看小帝姬,此时她躺在徐氏怀中,十分安静,面上红通通的,偶尔睁开小眼睛骨碌转一圈,便又睡了。
徐氏见她只在看小帝姬,便命人下去端茶摆上点心。
欧阳箬又笑笑逗弄着小帝姬,捏捏她的小手,又摸摸她的小脚,徐氏皱了皱眉头,将她一包,不让她再摸,转身交给乳母,对欧阳箬微恼道:“你吵着她睡觉了。”
欧阳箬含笑抬头,不再作弄小帝姬,笑道:“怎么?徐修媛竟然如此宝贝小帝姬,连摸一把也不成么?”
徐氏依旧皱眉道:“你摸那么久,会吵着她睡觉的。”
欧阳箬拿了帕子轻轻扇了扇面上的热意,叹道:“实在是热啊,不知小帝姬包得这么严实,会不会长痱子。”
徐氏瞪了她一眼,转身又叫乳母抱回宫,小心解开了襁褓,别热着她了。
欧阳箬看她如此紧张,只笑着在一边看。此时候亭子已无外人。
徐氏见她笑得奇怪,忽然冷了面色:“你瞧你干的好事,一个好好的秦太医让你给逼到了那妖妇那边,如今那老妖妇还想老蚌生珠呢。到时候看你笑得出来还是笑不出来。”
欧阳箬听得她一句“老蚌生珠”,不由“扑哧”一声,笑得连茶都喷了。
徐氏哼了一声:“笑吧。你就可着劲笑吧。真不知你脑袋如何做的。不就是个丫头么,犯得着跟那臭男人置气,搞得跟仇深似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