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看着皇后将小霖湘抱走,心中一惊,急忙强笑道:“这敏沐帝姬十分顽劣,哪里有皇后大帝姬识文懂大体呢,皇后娘娘这么夸,臣妾越发惶恐了。”
皇后拿出怀里的帕子,细细将小霖湘额上的汗擦干,笑言道:“大帝姬的性子像本后,比较稳重,不过闺秀就该如此。本后自是要让她做后宫帝姬的表率。”
欧阳箬见皇后那金闪闪的护甲在小霖湘细嫩的脸上晃来晃去,只紧张得手脚发冷。小霖湘虽然不怕生,但是在陌生人身上也待不久,不一会便扭着小屁股要拿桌子上的水果。
皇后也不恼,只叫宫女拿了削好的一块块苹果放在她面前,由她吃了。
欧阳箬见今日皇后那么和善,心中越是没底。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宛蕙在一边,亦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她见皇后专心看着小霖湘左手一块苹果,右手又一块,胡乱吞嚼,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皇后却尤自不觉,只含了笑看着。
欧阳箬心中思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笑道:“皇后娘娘方才说臣妾说错了,臣妾心中十分不解,望皇后娘娘解惑。”
皇后这才将目光从小霖湘面上移开,笑道:“对了,方才话说到一半呢。依本后看呢,这眼前的景要开阔,看得远,无论是漫漫花海,还是葱葱绿林,只要境界开阔,一望过去,才能看得心情舒畅。日日困在宫中,四面都是宫墙,无异于坐井观天的青蛙,柔芳仪觉得如何?”
欧阳箬连忙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
皇后拿了帕子,贴了贴面上的粉,又笑道:“只是本后的一点点浅见,今日到此有感而发而已。只是闲话说说,又不是金科御令。柔芳仪不必那么拘谨。”
欧阳箬这才笑着道:“是,皇后娘娘身处高位,心胸自是臣妾不可比拟的。臣妾定当牢记皇后娘娘的教导。”
皇后笑笑,将膝上的小霖湘放下,又看了一会,转头命身后的宫女道:“等等去将本后那柄玉如意拿来,赐给敏沐小帝姬,给小帝姬添添福。”
底下的宫女忙应了,回去取了。
欧阳箬见状又跪下来代小霖湘谢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怜惜敏沐帝姬。”
皇后笑着扶了她起身,拉着她到了水榭前,那边水中的游鱼锦鲤都游了过来,皇后看了看,命宫人拿来鱼食,又摒退了宫人,只与欧阳箬二人坐在水榭临水的阑干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雨食。
欧阳箬知道她定有什么与自己说,当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拿鱼食的手也禁不住微微地抖。
她如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她现在牵挂太多太多,每一处都是她致命的弱点。比如肚子里的孩子,比如霖湘…
皇后赏了一会鱼,忽然叹了一声:“这深宫寂寞,本后真羡慕妹妹。”她说这话带了几分真感情,欧阳箬也听得微微动容。
她忙恭声道:“皇后娘娘何处此言呢。皇后娘娘才德无缺,皇上很是敬重呢,经常叫臣妾要向皇后娘娘学习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幽幽叹道:“谁都羡慕本后风光,其实本后宁可为普通人家的妇人,不担这千斤重担才是。相夫教子,其乐融融,不像如今,皇上敬我重我,却不再把我当成女人了。”
欧阳箬见她吐露心声,心中震惊万分,只得面上作出同情之色:“皇后娘娘千万不可如此,皇后如今贵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如何能如此作想?”
皇后面上含了泪道:“本后本想着跟着皇上一路过来,能得他几分怜惜,可恨本后不能再生,皇上心灰意冷,再加上本后年纪大了,容颜衰老。如今皇上也不大进本后的房了。这夫妻之情也淡了。许过不久,他便将本后忘了,就如同那寺中的神像,只远远地看几眼,不会走近半分了。”
她说得真切,字字催人泪下,可欧阳箬越听越心寒,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竟生生闪了来,刺得她心中绞痛。
她低了头,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下摆,那裙上绣的并蒂莲被她揪着变了型…
皇后微凉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含了哀切:“本后如今厚着脸皮与柔芳仪讨个天大的人情,不知你肯不肯。”
第二百五十五章 声声慢(三)
欧阳箬抬头恍惚一笑:“皇后娘娘请说,只要是臣妾能办到的,臣妾定当尽力。”她的笑虚幻飘渺,美得不似真人。
皇后心中大悦,踌躇了一阵:“这个…那本后便说了,你可知敬裕太妃么?”
欧阳箬见她卖了个关子,心中连连冷笑,面上却只做不解道:“臣妾愚驽。”
皇后握了她的手,笑道:“也难怪你不知,那敬裕太妃是圣仁帝的生母,因为出身粗使宫女,只因当时楚帝一时酒后见她有几分姿色,便宠幸了她,没想到她一举得男。可惜她身份微贱,连带着自己生的皇子也不受皇帝待见,于是她便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当时的圣崇太后抚养。最后圣崇太后将之立为储君,这敬裕太妃也一世尊荣。你说这敬裕太妃可不是胸襟开阔,高瞻远瞩之人?”
欧阳箬听了,六月的天如置身冰窖之中,半晌才轻浅笑道:“臣妾明白了,皇后是叫臣妾效仿敬裕太妃…”
皇后见她明白,这接下来的话便顺多了,真切地握了她的手道:“其实这也是本后的私心做祟罢了。本后不能有孕,恐圣宠日衰,所以就想向妹妹借几分福气来。本后看遍后宫,只有妹妹一人知书达理,相貌性情无一不好。皇上又十分宠爱,若妹妹能舍得,将自己的孩子放给本后抚养,到时候,他便是正宗的嫡子,又是妹妹生的,皇上也会眷顾,放眼后宫,谁也动不了他。本后别的不敢说,这后宫的权位,本后是坐得稳的。这孩子将来的前途,可是瞧得见的…”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再说了,妹妹年轻,到时候再生养一个,也是一样。再说我们都在宫中,若想看孩子,也看得到。这岂不两全齐美?”
皇后笑得真真切切,欧阳箬面上含了笑,心中却早已冰封一片。
这孩子将来的前途…两全其美…
她想说不,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好好的,天天笑着绕着她,腻着她。她不要他建功立业,她不要他陷入与众皇子夺嫡的血雨腥风…
她不要!
可是她能说不么?她抬起头来,只见皇后紧张万分地看着她。额上都有了细微的皱纹。说什么她与楚霍天的夫妻情份,说什么膝下空虚,不过是她野心不足,想要捧个皇子做皇帝罢了。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去将林氏的二皇子抢来,而偏偏要来抢她的孩子。
也许敏感如她,也知道楚霍天不喜林氏之子,也许她知道自己背景卑微,不敢拒绝她。
欧阳箬心中千头万绪,半晌才低了头一字一句道:“臣妾明白,只是臣妾腹中不知是龙是凤,若是皇子那便…由皇后娘娘教养吧。”
她说完,捏紧了拳头,那一根根护甲就这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掌中,锥心刺骨的痛。炎炎初夏天气,她却觉得自己身上连一丝活气都没有了。
皇后得了她的应允,平日严肃的眉眼都笑开了。拉了她的手连连道:“好妹妹,你放心吧。你的孩子便是本后的孩子,本后怎么可能亏待他呢。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姐妹,往日是本后严厉了些,还望妹妹不要记挂在心上才是。”
欧阳箬努力平了平自己的心境,抬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说什么话,臣妾从华地而来,能伺候皇上便是臣妾的福份,如今得了龙子,若能给皇后娘娘教养,那便是天大的运气了。”
皇后见她如此明理,不由笑道:“好妹妹,不愧皇上喜欢的人儿,那故去的李婉仪性子太躁了,林氏又十分懦弱,她们生养出来的孩子本后亦是不喜欢。妹妹美貌年轻,胸中有大沟壑。这生养出来的皇子以后定是我大楚国的栋梁之才。”
欧阳箬听了心中冷笑,不就是李盈红生了个小帝姬么,若是男的,估计皇后早就一把抢过去了。
皇后见她面色平静,越看她的肚子越顺眼,忙命水榭外的宫人道:“去,叫内务府再拨十个宫人去‘云香宫’伺候柔芳仪,将各地进贡来的血燕窝称三斤,哦,还有上好的大枣等等孕妇滋补的补品都各称一些赐给柔芳仪。…”她罗罗嗦嗦,吩咐了一大堆,又要赐下金银。
欧阳箬看着她的架势,几乎要将她宫里的东西都搬给她一般。心中越发痛了。
恍惚中,似还能看见李盈红愤怒地拿了皇后赐下的金银,用力掷到地上:“…想拿这些破铜烂铁来买我李盈红的骨肉,我呸!…”
斯人已逝,她敢同李盈红一般,将她赐下的东西摔到她面上吗?敢说:“想拿这些东西买我的骨肉,我呸!…”
她不敢,她更不能…
可是她还能做点什么。她应该要再做点什么。
欧阳箬缓缓郑重跪下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答应娘娘只是一心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娘娘的心意臣妾心领了,这些东西臣妾有许多,在此就不敢受皇后娘娘的恩典。请皇后娘娘收回去吧。”
她在求她,不要拿这些东西侮辱她最后的尊严。她将自己的孩子送她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这孩子将来的性命…
皇后既然打定主意到她的头上,她便只能给她。别无他路。她千算万算,只以为林氏与李盈红的孩子能为她挡一挡灾难,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躲不过去。
小霖湘方才在皇后的怀里,皇后拿着帕子轻轻为她拭汗,那明晃晃的护甲晃得欧阳箬心头发寒。只要一点,小霖湘的眼睛,或者脸蛋便毁了。
她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太容易了…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笑意越发深了,慢慢扶起她道:“也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古人说,君子守诺,本后相信柔芳仪定有那古君子之风范。”
欧阳箬将自己的手藏在袖中,被护甲划伤的伤口一点点滴了血,提醒着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她轻轻扶在皇后的手背上,终于笑道:“臣妾明白。”
第二百五十六章 声声慢(四)
她是含着一丝微笑回了“云香宫”的,只是她的笑太诡异,连宛蕙都不敢轻易上前。她由宫女脱下外边的罩衣,半躺在美人塌上,宫女都退下了。她尤自呆呆地看着窗外的盈盈翠色。
德轩担心,进来看了一眼,忽然大惊,扑上前去,使劲掰开她的手道:“娘娘,你伤了自己了,快撒手!”
欧阳箬只死死捏着自己的手,尖锐的护甲已经深深地嵌到她的手掌之中,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似那点点血染的红梅。
宛蕙听到声响,连忙进来,见欧阳箬的手上鲜血淋漓,不由大惊,也一起掰着。欧阳箬敌不过他们二人力气,护甲被取了下来,手上又飞快被塞了一团棉花。
仿佛痛感才在此刻达到她的心中。她猛地醒悟过来,眼中射出凌厉地恨意来。
她突然没有像这个时候这般恨自己,刻骨的恨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生生窒息。
“滚!都给本宫滚!滚出去!”她疯了似地冲他们喊。长长的发散了开来,铺了满背,似海藻一般。
她好恨,恨到不知该如何发泄。
宛蕙见她如疯魔一般,吓得抱着她哭道:“娘娘,你怎么了?娘娘…你不能这样。快去叫太医,叫秦御医来!!”
德轩慌忙跑了出去。鸣莺也赶紧进来,一起哭着将欧阳箬按在床上。
宛蕙冲还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宫人喝道:“快去拿水来。”
欧阳箬被她们小心却坚决地按在了床上,宛蕙见她的呆滞的样子,连忙抱着她哭道:“娘娘,你怎么了,快些说话,是不是皇后说了什么让你闹心了。我们去请皇上来,来人!快去请皇上…快去…”
欧阳箬听了猛地怒道:“不许请皇上,都给本宫待在宫里!”
宛蕙见她如此,慌忙摇着她:“娘娘,娘娘,你快些跟奴婢们说说,别吓奴婢!”欧阳箬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突然发抖道:“别去找皇上…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她抓住宛蕙的手,似乎在抓住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再也不放开只喃喃道:“别去找皇上,不要去找…”看得宛蕙又心痛地哭了。
过了一会,秦御医过来,仔细诊了一会才放心说道:“娘娘是气急攻心,好好修养下便好了。微臣去开些安神的药。”
他正要走,欧阳箬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秦智哪里见过她如此失态,慌忙又跪了下来。
宛蕙也连忙拉着欧阳箬,只不住唤道:“娘娘,娘娘…”欧阳箬倒不发抖了,冷冷地对宛蕙道:“退下去!”
宛蕙还待再说话,欧阳箬怒道:“本宫叫你退下去!”她面色如雪,神色狰狞。宛蕙哪里见过她这等模样,慌忙退了下去。顿时一室的寂静无声。
秦智只在一边簌簌发抖,欧阳箬倒镇定了下来,手拨了拨散乱的发,只静静坐在榻前。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打在她的面上,秦智偷眼瞧去,只见她的面容一半现日光下,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绝美空灵,一半却在黑影下看起来美得格外诡异。
“娘娘…娘娘有何吩咐…”秦智一向对这个娘娘又敬又怕,虽然他是她一手提拔上来,虽然她总是温和得不似凡人。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她的温柔表面下那深不可测的城府。
欧阳箬不答,只静静地看着他,似要看到他的五脏六腑。
秦智又不由惶恐地低了头。
欧阳箬忽然上前,亲手扶了他起身,坐在椅上。柔声问道:“秦御医可知本宫为何将你留下?”
秦智擦了把冷汗,连忙回答:“微臣不知,微臣惶恐…”
欧阳箬忽然清清冷冷地笑起来,笑声诡异,却透着一股令人萧索的意味。她轻抚着自己凸起的肚子:“秦御医觉得本宫对你如何?”
秦智连忙答:“柔芳仪对微臣恩同再造。微臣实在无以为报。”
欧阳箬不看他,只轻声道:“秦御医似乎对本宫的奴婢鸣莺甚有情义,本宫也想讲她配与秦御医做小妾,希望秦御医以后不要苛待于她才是。”
秦智面上一喜,拱了拱手,忽然又为难道:“微臣发妻尚在病中,微臣实在是不忍心以此事再去刺激于她,万一她想不开…”
欧阳箬终于抬头微笑地看着他:“据本宫所知,你与你发妻自成亲之后,她便身染沉疴,其实你与她也无多少夫妻情分。如今你却为了这份情谊竟还能考量到她的感受,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好男子。本宫将鸣莺给你也是极对的。”
秦智慌忙跪下谢道:“谢柔芳仪娘娘成全。”
欧阳箬命他起身,轻叹一声:“秦御医就是心眼太实了,在这后宫,别人给你一分好处,便是要让你付出十分代价。秦御医谢本宫做什么?说不定本宫等等叫你去做的事便是抄家灭族的祸事呢?”
只这一句,秦智的额上便滴下冷汗。
欧阳箬看了看他的样子,又冷然道:“秦御医如今给本宫一句话,是帮本宫还是不帮?帮的话,本宫将鸣莺许配给你,风光大嫁入你秦家,以后你便是本宫的心腹,不帮,本宫依然将鸣莺许配给你,但是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所以,此次,本宫不许你金银钱帛,不许你高官厚禄,本宫许你一个义字!”
秦智听得呆了:“娘娘这…”
欧阳箬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透着捉摸不透的神色。她长发披散,背光而坐,似最美丽的鬼魂一般,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他。
本宫许你一个义字…她斩钉截铁的话在他耳边轰然作响,他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是与非(一)
秦智冷汗淋漓,只躬身站在她面前。利与义,福与祸…林林总总在他心中一晃而过,快得抓不住踪迹。
欧阳箬也不催他,只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的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秦智咬牙跪下道:“微臣愿为娘娘效力,祸福与共!请娘娘差遣。”
欧阳箬面上露出浅笑来,那笑一点一点慢慢扩大,如水波荡漾而去,看得秦智呆了呆。她并不接口,只反问道:“秦御医为何要为本宫效力?能否说一说?”
秦智一愣,才慢慢道:“微臣深知一身医术到了宫中想要出人头地,只能择主而依,若是碰上心机不纯的主子,最后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而柔芳仪娘娘宅心仁厚定做不出这等事来。所以微臣信娘娘的‘义’。”
“真的信?!”欧阳箬再问。
“信!”秦智深深拜下道。
欧阳箬终于露出真心的笑来,伸出如雪皓腕,轻启红唇:“如此,第一件事便是让你为本宫断腹中孩子是龙是凤。”
秦智脑中“嗡”地一声。看着她的面庞,咬了咬牙,转身出去,命宫人端进一盆冰水,仔细净了手,又为欧阳箬垫上软垫,仔细地诊。
如此反复净手几次,时间长到宛蕙都探头几次。欧阳箬只坐着不动,看着秦智闭着眼,大颗大颗的汗从额间滴落下来。
过了好久,秦智才哑着嗓子,颤抖地回道:“启禀娘娘,是龙子!”
欧阳箬似被人打了一拳,半晌才道:“果真?!”
秦智又跪下,神色疲倦地道:“是,微臣诊了数次,有八九成是龙子。”
欧阳箬面色全无,晃了几晃,几乎瘫在床上。秦智赶紧安慰道:“娘娘,这可是喜事,您…”
欧阳箬无力地摆了摆手,冲他道:“如此,本宫还得委屈秦御医与本宫演一场戏。秦御医若肯,此事成了,你便是我欧阳箬的再造恩人,若不成,我也不会怨你,只当命中如此。我且与你计议下,若你觉得不妥,尽管与我说说。”
她说着咬了咬牙,悄悄地轻声与他说了。
秦智听了,额上冷汗越发冒了不停,稍后他沉吟半晌才道:“娘娘仁心,不忍伤人性命,只是皇后此人依微臣所见,若只是令她不能理事却也不足于令娘娘高枕无忧,微臣精通妇人之症,所以微臣若如此这般…”
他将自己的计策又细细与她说了。两人合计了半天,最终才定下。欧阳箬与他说得口干舌燥,秦智亦是汗流浃背。
两人最后相视一眼,眼中俱是背水一战的决绝。
她没有退路,他亦是如此。一赌,便搭上了身家性命。
…
欧阳箬自那次从上林苑回来,便命“云香宫”上下宫人对她失常举止下了封口令。若有泄露着,杖责三十,赶出宫去。
宛蕙又瞧着几个小宫女,小内侍不对劲,欧阳箬也寻了些借口将他们都清出自己的宫中。或者命他们做粗使活计,总之不能出现在她眼前。
夏日炎炎,欧阳箬清早起身后便有秦智过来请脉,有时,秦智也留下来教几个宫女如何煎补药做药膳。逗留时间甚长。
欧阳箬也不太管,只到他细心。
她给秦智请完脉之后,便整了衣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自上林苑水榭中长谈之后,皇后对她如同心腹一般,每每请安完就留下她一起品茶,或者赏花。
欧阳箬也欣然接受,与皇后交往过密,这不同一般的现象让阖宫上下宫妃纷纷侧目。柳国夫人看向欧阳箬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味道。
林氏亦是不解,但是却不敢问。只有徐氏无所谓,只一次见到欧阳箬淡淡道:“与虎谋皮从来不是最好的决定。”
欧阳箬但笑不语。
一日,欧阳箬照旧去了皇后的中宫请安,皇后见她来了,笑着打量了她一眼道:“气色不错,这些日子又见着肚子大了许多。”
欧阳箬不由捏了捏自己手中的帕子,才笑道:“是啊,秦御医说这几月要多吃,腹中的孩子才长能长得白胖健壮。所以臣妾这几日都尽量吃,秦御医又有心,每每请完脉又留下来教臣妾宫中掌厨的宫女怎么做药膳呢。”
皇后听了十分欣慰,笑道:“如此不错,等以后生下皇子了,定要多多奖赏他。”欧阳箬也点头称是。
她过了半晌,忽然不好意思地道:“皇后娘娘,万一是个帝姬,那臣妾不就辜负了娘娘的期望了么?”她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后身上微微一僵,才含笑道:“你别浑说了,依本后看,一定是个皇子,就算不是,你还年轻,怕什么。”
欧阳箬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好个年轻,左右不过是给你皇后生子的工具罢了。你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了!
欧阳箬慢慢低着头品茶,皇后亦是无言,她正待说什么。忽然殿外有人吵闹,沸沸扬扬的。
皇后眉头微皱,对左右道:“是怎么回事,这般没大没小的。”欧阳箬也道:“是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待再问,忽然见到皇后身边的吴嬷嬷急步进来,飞快地看了一眼欧阳箬才道:“启禀皇后娘娘,是‘云香宫’的总管德轩公公气急败坏地要闯进来禀告。”
欧阳箬顿时大惊,茶盏在案几上重重一磕:“到底是怎么回事,德轩可从来不会这般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