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走吧。”展飞哈哈一笑,当先走在前面。
凌玉红着脸跺了跺脚,只得跟上。满满一桌子精致的菜,凌玉只看得眼睛发红,多少天了,以前天天在楚宫里吃惯了精致菜肴,糕点,猛地几日都是粗粮干馍,是人都受不来。
她敞开怀地吃,毫无顾忌。看得展飞在一边啧啧称奇:“看你娘整一个斯文美人,怎么会养出你这个野丫头?看来三年的调教也没把你教出个样来…”
凌玉塞了一嘴八珍烩羊肉,只顾着嚼,只得拿了白眼瞪他。
展飞嘿嘿一笑,干脆放下筷子依了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凌玉也不管他。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凌玉一呆,停了著,这个问题,她倒真的没想过,一片迷茫的云雾绕到上,倒是将她单纯的脑袋给绕迷糊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她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说罢,怔怔地看着他,清澈的眼中一片迷茫,像一只可怜的迷路羔羊。
展飞哀叹一声,拍了额头:“我到底是招惹了谁,竟揽了你这糊涂的丫头出来。你说说,你到底要去哪?”
凌玉闻言,搅着衣襟,呆呆的道:“我也不晓得,天大地大,竟不知道哪是我的家。”展飞一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不随你母妃住在楚宫中,那边难道不是你的家?”他声音低沉,收起了一贯的戏谑。
“小时候记事起,就天天想着怎么找到母妃,想着为什么她会让我离开,后来翠姑姑告诉我,她为了不让我落在楚贼手中,狠了心肠送我出宫,一应安排,妥妥当当,以至于不让我们为衣食发愁。可是,翠姑姑小心,还是带着我一路逃,后来传出楚军在找华国帝姬,更是没命地逃。”
“你知不知道,一个城一个城地走过,一个村一个镇地走过,却不知道明天要去向哪里。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怎么会是这样,于是越发恨楚贼。等到大了一点,游历多了,拜了几个懂拳脚内功的师傅,学了半调子的武艺,于是就像上楚京去找母妃,为她报仇。”
“可是,想见那一日,却发现,母妃过得很好,甚至尊荣之极。那时候,我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自己十几年的坚持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玉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展飞,一双妩媚的大眼中流露痛苦与迷茫。
“展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感觉?空荡荡的…”
“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展飞深吸一口气,忽然淡淡地笑:“怎么会不知道,总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结果却发现不是那样,她过得幸福,乐在其中,宁可舍弃性命…”
宁可舍弃性命,也要跟着那个男人一起走下去,而自己看见的一切苦难,对她来说,甘之如饴。
第四百零六章 江湖游(五)
展飞说这话的时候,侧脸俊美飘逸的轮廓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清淡的笑,失落的,冷冷的,似自嘲又是心酸。
凌玉看得心猛地一恸,皱了眉,捂了心口,那边一颗心跳得毫无规律,莫名的酸楚蔓延在心房,竟不知该说什么。懒
“展大哥是伤心了是吧?…”她低了头,轻声地问。她不是傻子,展飞与自己母亲的似友非友关系,曾听得德轩叔叔隐晦地提到过,只是这是母妃手中的宫外重要的情报渠道,若不是真的真心信任,想来母妃也不会将这等宫外最重要的眼线交给他去打理。
可是,真的只是因为知己信任吗…一个男人,明亮不羁如展飞之流,若不是有别的特殊的感情因素在,他怎么可能任人差遣?
凌玉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却偏偏忍不住,嘴巴也管不住竟冲口说了出去…
展飞一怔,看了她一眼。很少见这般磊落爽利的女孩子,想什么便说什么。
窗外春日明媚的天光打在她的脸上,优美的下颌,明丽妩媚的容颜,乍一看,似极了那个人。
可是再像,也总归不是那个人。他自嘲地抿嘴一笑,故作轻松岔开话头道:“快些吃,吃完了好好想想要去哪。总不能没有目的地乱走一通。”
凌玉一愣,有些气馁地嘟了嘴,慢慢地吃。究竟要去哪,她也不知道,一时茫然堵满了心头,竟不知如何回答。虫
“总归不会拖累你就是了。”她想了半天,只得了这一句没底气的话。
展飞轻笑一声,不接她的话,她到底还是个孩子脾气,欧阳箬说得对,只要她玩得腻了,玩得厌了,也许就会回到了楚京。
她当日飞鸽传书,自己仗剑入宫,却见她泪落雨下,无一丝母仪天下的威严,来来回回只拉了他的长袖,绝美的面上涕泪横流,只说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从未见过她柔弱无助到这般的样子,以往所见,她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杀伐决断不输于男子,可这一刻,她只是一位单纯的母亲,为一位任性的孩子担忧的母亲。
于是他一时冲动,竟然应承下来。过后才想起,自己竟然连她的女儿都未曾好好地看过一眼。
也许只不过是一位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帝姬…可如今所见,竟然只不过是一位未曾长大,别扭的孩子。
…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竟无言。过了半天,楼下突然人声鼎沸,似有争执传来。凌玉天生爱凑热闹,侧耳听了半天,只听得底下有人粗着嗓子,极力争辩。
“谁说华地便不如楚地了?且不说丝织绣工精绝天下,便是那诗书大儒也是遍地皆是。按我说,却是你们楚地不如我们华地…”那人说得倒是在理,只是嗓门粗,倒听不出几分华地软糯的口音。
“哼哼,可你们华国虽好,但是个个贪生怕死,要不然怎么会被我们当今圣上当年就给打了下来呢…”有人高声起哄笑道。
那人似怒极,凌玉心中暗叫糟糕,听这人说话也是有几分血气的,而此地又是楚地境内,楚人居多,万一一语不合,那打起来他可不是吃亏?
凌玉早些年也曾流浪过,自然是知道楚地人与华地人因为地域的关系,存在着强烈的排斥感,楚地人看不起华地人,华地人也看不惯楚地人。又因得源江一水之隔,倒是生生隔断了两边。
“展大哥…”她低声地对靠在门边的展飞唤了一声。
展飞皱了剑眉,侧耳听着底下激烈的争论,也还好,未曾有火气冒头,只是那人嗓门大,听起来似拼了命要与人争吵一般。
…
“哼,且不说别的,现在圣上最宠的还不是我们华地来的贤妃,圣上从未看低过华国,不然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将三皇子立为太子…”那人话题一扯竟扯出了楚宫中的贤妃欧阳箬。
凌玉一听,不知不觉地靠在了门边听,展飞的剑眉又不可察地皱了皱。这时候提这个恐怕不好…
果然,有人就暧昧地笑几声,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女人”“魅主”之类的,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贪生怕死”“荣华富贵”,虽不敢明说,但这讽刺意味深重。
底下的嗡嗡议论声听得凌玉心头火气,以前也不是没听过,可如今这人人口中“贪生怕死”“欺君魅主”的华地来的贤妃娘娘可是她的生母!
别人她可不知道,母妃一路艰辛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再说,华帝懦弱无能,难道也国灭宫倾也要将这罪责怪上如母妃一般的女人身上吗?
如今母妃又得生天,还尊荣之极,这难道有什么错!
“展大哥!我要下去教训他们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凌玉愤愤按剑而起,一张俏脸早就憋得通红。
展飞正要拉她。忽然底下那人忽然怒喝一声:“贤妃温柔贤淑,德才兼备,我说做你们楚国的皇妃可是糟蹋了,生生便宜了你们这野蛮的番邦…”
他还未说完,就“哎呦”一声,似被人打了,底下乒乒乓乓顿时闹成一团。凌玉再也忍不住,拉起雅间的门,仗剑冲了出去。
展飞一叹,只得撩袍跟着疾步走了出去。心头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凌玉脾气怎么这般火爆,跟欧阳箬的性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第四百零七章 江湖游(六)
凌玉冲到外面,却见底下混战成一团,分不清楚刚才到底是谁在那边说她母妃好的人。好在她也不算得鲁莽之人。当下她站在二楼雅间前,按捺下心神仔细分辨。
展飞站在她身边,只扫了一眼,便看到那人群中挨打的一位白色儒士衣的男子正左右难支。
“展大哥,你快去帮帮他!”凌玉的眼尖,也发现了他就是那个出声之人。
展飞依然一动不动,凝神看着底下人的打斗。只见那位穿白色儒士袍的男子脚步虚浮,不像是有武功之人,被人扯得头上的方巾也掉了,发髻散乱,脸上青肿一片,嘴里犹自不服气地嚷:“你们这一群无知的番邦刁民…”
楚国人的先祖是游牧民族,楚国开祖皇帝靠的是马背得的天下,后来习了中原的文化这才慢慢地转变过来。
可毕竟这只不过一百余年的事,所以,楚地人最恨别人说他们是番邦蛮夷,也难怪这位男子口出狂言侮辱楚地之人,戳到了他们的痛处被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凌玉见展飞不动声色,更不相帮,不由心头火起,手一拍上围栏,飞身跃下楼去,清喝一声:“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啊!”
她身影翩若惊鸿,声音又宛如春莺出谷,底下嘈杂的声音顿时都停住了,百余双眼睛刷地看向她。
凌玉是看准了跃下,堪堪落在了那被挨打的男子身边。她当下横腿踹飞了围着白袍儒士服男子的几个楚人,手中宝剑一横,撞向另一个扣着那男子双肩的人,撞得他鼻血横流,哀嚎着跌倒一边。
那白袍男子气喘吁吁地站定,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变故,一时竟呆了。凌玉激愤之下没想到自己的身手犹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显得慌乱,心中大是得意。
她一回头,对那男子笑:“这位大哥,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们绝对欺负不了你的!”她说完示威似地挑了眉抬头看向站在二楼雅间前的展飞,却见他似笑非笑,一副俊颜只淡淡不置可否,抱了双肩,意态闲暇,一身青衫在这小小破旧的客栈中竟觉得超脱不凡。
凌玉心中好不容易的自豪感,顿时被打击得无影踪,不由恨恨咬了银牙,瞪着眼睛看着面前惊疑不定的楚人,怒喝:“要欺负人吗?一起上好了!”
来此客栈吃饭喝茶的不过是楚国平民,见凌玉衣裳崭新鲜亮,以为她是什么贵家小姐,客栈的掌柜又赶紧出来劝和,当下有人骂骂咧咧,也就各自散了。
到这时白袍男子这才整了整衣冠,对凌玉惭愧地开口:“多谢这位小姐仗义相助,哎,想我们华地之人被他们楚人看不起,真的是心中气愤难平,也不想想,如今圣上身边重用的也不少是华地之人呢,就连后宫之中…”
他又要唠叨开口。凌玉眼尖看着旁边几位楚人又要变脸色,忙一把拉了他笑嘻嘻地开口:“这位大哥,如若你不嫌弃,就一同上来吃杯水酒吧。人都道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幸事呢。”
她笑语晏晏,正当妙龄,又生得貌美如花,这一笑如春花初绽,看得那白袍儒士男子不由一呆:“这这…怎么担当得起呢,小生…小生周峰,是…是刚从楚京出来,想回华地去的…”
他说话吞吞吐吐,言辞迂腐,被打肿的脸一片通红。凌玉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原来是进楚京赶考的华地考生,落了第回老家呢。
心下就有些同情,拉了他的袖子往楼上引:“这位周大哥,一起喝杯水酒吧。”周生连忙将她的手挣开,撸平了身上凌乱的衣服,这才正颜道:“这位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自重才是。”
凌玉顿时哑然,看着自己空着的手,顿时觉得面前的周生脸色端凝,瘦弱的身姿竟无端比她高大许多。
男女授受不亲?…没人教过她啊!这摸了把他的袖子难道就是占了他的便宜了吗?真的是迂腐的书生!
“好啦,上楼上楼。”凌玉失笑地引他上去。到了雅间,却见展飞拿了一壶酒,一碟小菜,正靠着窗边,自斟自饮。随意的潇洒不羁,不知怎么的让她松了一口气。比起文绉绉的繁文缛节,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一些。而这也就是她为何要离开楚宫,离开她的母妃的缘故了。
“这位仁兄是?…”周生对着展飞作了个揖,开口相询。展飞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在下展飞。”说完也不看他,只定定看着窗外,也不知道窗外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场面一时间都冷了下来。凌玉气得俏脸通红,好歹周生也是她决意救下的人,怎么能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展大哥!你不一起坐着喝酒?大家都是华地人,在一起喝杯水酒,聊聊华地风物不是挺好的吗?”凌玉拉了周生坐下,故意对着展飞嗲声说道。
展飞正喝酒,一口气没顺过来,“扑”地一声,酒喷出了窗外,呛得他连连咳嗽。不由苦笑着回头看着凌玉,想说什么,却只能拍着胸口咳嗽。
凌玉横了他一眼,一双美目中警告意味深重。
第四百零八章 江湖游(七)
展飞一怔,这个眼神三分羞恼,七分倔强,分明就是欧阳箬的眼睛。回过神来,却不由暗笑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她就想起那个人。
想罢只得坐回桌前,对周生随意一拱手:“在下是江湖儿郎,礼数不周全之处还望多多见谅!”
周生忠厚的脸上现出仰慕之色,连声道:“小生惶恐,原来展大哥是江湖中人,难怪风姿不同常人,这个…”他絮絮叨叨地开始恭维,面上倒是一片真诚。
凌玉见展飞虽是不愿却也能给自己几分薄面,不由心头的微恼也散了,在席上与周生高兴地攀谈。
这近十年她也没回到了华地,心里十分想念得紧,特别是在楚宫中,虽说母妃尊荣之极,父皇也十分爱护他们,但是总归是…
总归不是故乡…
周生虽然迂腐,可是谈到华地,风物却十分了解,眼中那一片热爱故土的热诚藏也藏不住。
凌玉与他相谈甚欢,展飞却是极少插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一双明亮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展大哥,你不是说我们不知道要去哪么?我们干脆跟着周大哥一起去华地安郡,那边也是母妃的家乡呢。我也想去看看。”凌玉一双美眸熠熠生辉,看定展飞淡淡的面色。
“这个…不太好吧。毕竟周贤弟是个读书人,比不得我们江湖中人,风餐露宿的,凌妹子,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展飞话说得虽然散漫,但是其中不悦的意味却是十分明显。
凌玉一怔,这才发现从头到尾,展飞都似不喜欢面前这位周生,说话总是淡淡的,眼中更是含了嘲弄的意味。
难道周生这个人不对?…凌玉又仔细看了看周生,从头到尾却没有发现有一丝不妥…
她正在沉思,周生忽然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这个…展大侠如果觉得小生拖累了两位,那那…那只好各自做别,今日承蒙凌女侠出手相助,唉,想来小生来楚地,处处受人白眼,今日好不容易…罢了罢了…小生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定当再见的。”
他说完,作了一揖,叹气着摇头走了。凌玉还未来得及挽留,他便出了雅间。
“哎…”凌玉想要追,手腕上一紧,却见展飞皱了剑眉不悦地开口:“人家都要走了,你还追出去做什么?”
凌玉有些恼火:“好歹也是华地人,本来这边华地人都少,怎么地见了同乡就不能多聊两句,你怎么一张黑脸对着他?你真的是…”
展飞似笑非笑,并不接口,只淡淡笑道:“真不知道你未找到你母妃前是怎么混江湖的,没伤着没死过真是奇迹。”
凌玉一呆,这才想到,自己竟忘了江湖上人心难测的道理,以往自己一路寻母,倒更加谨小慎微,不似今日这般莽撞。
那周生虽然是华地之人,但是所谓的人心隔肚皮,倒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冒然带他一起上路,真的是有些过了。
她想定,俏脸上泛起尴尬地红晕,但是犹自嘴硬:“我瞧着那周生也不是那等奸佞的小人。”
展飞嘿嘿一笑,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酒,闲闲地靠在窗前随意开口:“别的不说,你觉得你母妃柔柔弱弱一个女人,不也是手段通天。谁又瞧得出来她胸中的沟壑万千?”他说着,眼角忽然瞥到大街拐角边的一抹影子,心中顿时了然,凌玉又是一怔,心头莫名生起一股怨气:“母妃!又是我母妃。展大哥不必天天在我耳根子边念叨着我母妃,我母妃再好,也嫁做入帝王家,怎么能这般由着你说东道西。我自知比不上我母妃玲珑心性,才情更是极不上万一,我承认,这总够了吧?!”
她说得极快,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展飞正在凝思方才所见的那抹人影要怎么去查他的来路,冷不防听得凌玉恼羞成怒地一番话,顿时不知如何回应。
“凌玉你…”
“好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明里暗里说我不如我母妃吗?我自出宫来也不用你来保护,反正前些年也一个人过来了,没爹没娘,没伤着没死过,总归是天可怜我。用不着你来假好心!”
她说完,美目中啜了一大颗眼泪,却硬是偏偏没滴下来。眼中水光潋滟,因得薄怒而红彤彤的俏脸越发显得格外妩媚。展飞还未开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糟糕!”展飞苦笑一声,连忙撩袍急忙追去。
…
“云香宫”中,欧阳箬一身素月白长裙,上面绣了淡淡些许雪色梨花,头上珠钗全无,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簪,立在雕白花缠枝窗边,看着外边的晚霞似火。
倾城的美颜上,忧色不减。宛蕙进来,心中轻叹:“娘娘,可否可以传膳了?”
欧阳箬回过头,叹道:“也不知道凌玉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在外边总不如在宫中,三餐谁来帮她料理,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这怎么是女孩家过的日子…”她说着又要哽咽落泪。
宛蕙连忙上前去扶劝慰道:“娘娘别太担心了,不是展大侠飞鸽传书说找到了凌玉帝姬了吗?娘娘且宽慰下吧。”
正在这时,德轩快步走来,神情凝重似有紧要的事要禀告。
第四百零九章 江湖游(八)
欧阳箬心中一紧,对宛蕙略略示意一下,宛蕙便摒退殿中的宫女内侍,独留他们主仆二人。
“德轩,有什么消息?”欧阳箬定了定神,未戴护甲的素手不由捏上了自己的长长繁复如流云的袖角。
“启禀娘娘,奴婢得到宫外的消息,华地最近一年里悄悄兴起了一个叫‘兴华会’,好像是要复邦…”德轩的声音异常低,可是在这空荡荡的内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复邦!复什么邦?!
欧阳箬浑身一阵,不由扶了他的胳膊,慢慢坐在美人榻上,半天,一双幽深的黑眸才定定地看着德轩道:“这消息怎么这时候才让本宫知道?”
德轩为难地开口:“娘娘您也知道,他们行事极为隐秘,又是小帮会,所以消息迟来了一点。可是最近,他们的动作突然大了,这才让人警觉了。好像有人暗中支持。”
欧阳箬不由拧了秀眉,素手无意识地点上美人榻上的扶手,沉吟道:“有人暗中支持?难道是华地贵胄的后代?不过华国被灭已经十几年了,这时候才跳出来,会不会太晚了点?皇上这些年励精图治,华地早就很多人诚心归顺了…”
她犹自沉思,心头却早已泛起了无力,一边是自己的故国家园,一边是自己丈夫的天下。偏哪一面,她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撕成两半。
当年她随楚霍天去楚地,离国离家的痛到现在依然记得,所以,这种帮会,她早就叫德轩要多多注意,在苗头兴起之时,就暗暗动作使他们解散,免得一旦势大,以后引得楚国朝廷的注意,到时候就不是一两条人命的事了,而是要血洗屠戮了。
“娘娘,奴婢会多多注意的,只是,有条不确定的消息还得禀明,那‘兴华会’好似传出消息,他们找到华帝后裔,想要拥立其扯起义旗,兴华复邦呢!”德轩又低声道。
欧阳箬猛地回头,素手一把揪起德轩身上玄色的内侍大总管服,几乎要将他的袖子扯落:“什么!他们找到华帝后裔?!是谁?!不可能!”
她倾城的面上一片苍白,当年楚霍天将满宫的华帝宫眷通通驱赶到了楚京,那些皇子帝姬,还有王爷王孙,一个不拉地统统关在了楚宫偏僻之处,实为恩赐,其实是圈禁起来,终身不得出宫。
那些王孙贵胄哪里受得了这般对待,很多都病的病,死的死,不病不死的,也就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就算是华国帝姬嫁人,也鲜少有几个生下后代的,就算生下来,也是楚人啊。
这就是帝王的御天之术,帝王之侧,岂是能容他人酣眠?!实为恩赐,其实是变相的一种折磨。
除了…除了自己的凌玉与凌湘两位帝姬,凌湘三年前早就嫁了秦国,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后,尊荣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