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成妃含泪不舍的眼,记得成妃叮嘱的话语:“蓝妹妹,姐姐这样做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大王是真心爱你的,你一定要回来!好好保重自己!”
成姐姐,保重了!蓝儿欠你的恩情来日再还。
然后,她小脸一转,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林子的小路上。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将她的影子拉得笔直,笔直。
与此同时,刖夙国的王宫里,正是乌云笼罩。
跪了一地的奴仆侍从,簌簌发抖。
金袍玉冠的男人面容铁青,目中露出杀人的火焰。
“她哪去了?你们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那咆哮地声音差点让半透明的琉璃瓦震碎,“还不快点将成妃找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找。”一宫女吓得连滚带爬地出门。
大王盛怒,曾在抓获叛军之时一道圣令斩了数十人,连求情者一并处死没有半点余地。这次,他们看到了大王比处置叛军更可怕的怒火,那怒火让人战战兢兢,身子僵硬地无法动弹。
殇烈猛然从腰间抽出利剑,剑气哗哗作响,所指之处只闻一阵劈里啪啦之声,桌上、墙上东西纷纷落地,全是碎片。
她不见了~
她竟然不见了!
昨天是先王的忌辰,他本应在国都祖庙闭观悼祭三天,因心系蓝倪放心不下,于今日匆匆赶回,未料直接回夙映宫却不见她的人影,连成妃也未见其踪。
按捺住一颗不安的心,他走到园子里寻找,依然没发现她们。
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命令侍卫、宫女四处查看,结果让人担忧和愤怒。
她…不见了!
隐忍了半天的怒气终于爆发。
“大…大王…息怒…蓝…她可能…去散散步而已…”一位负责打理夙映宫的宫女吓得语不成声。
锐利的鹰眸一瞪,剑又飕飕地指了过来,那宫女连忙闭上了眼睛,几欲晕阕过去。
散步?
骗人的鬼话!
他的心被无数利针狠狠地刺着,刺得他脸色由青转白,他握着剑柄,手指微微颤抖。
那种比暗夜更可怕的恐惧笼罩了过来——她消失了,她一定是离开了!
否则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她一直躲避着他,即使受伤的手已经慢慢复员,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没有再跟他说过半个字。
谁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地冒出来,汇集成滴,开始滴落,他沉痛地闭上黑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的恐惧与疼痛。
“大王,我抓来一个人!”巴都粗犷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他大手拖着一个紫衣女人,“这个女人干了不少坏事!”
猛然睁开双眼,精光迸现。
“紫奴?”
紫奴被巴都大力一推,卧在地上,抬起眼她整了整微乱的发丝,掩饰住惊慌:“大王…”
“你对她怎么了?”不容她开口,殇烈已一个跨步上前,大手提起她的身子。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紫奴对蓝倪不利,她可能伤害了蓝倪。
“什么…紫奴不明白大王在说什么。”紫奴连忙抓紧他的衣襟,媚眼里闪动着楚楚动人的水光,企图打动这个眼神残酷的男人。
“你对蓝儿做了什么?”殇烈手指抓紧,厉声问道。
“大王息怒啊,紫奴没对她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紫奴不住地为自己辩解,眼神慌张起来。
“哼,不说实话!”
殇烈狠狠一推,只听“扑通”一声,将她推倒在地,其他的侍从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忙垂下眼睛。
巴都却突然上前,不客气地拎起紫奴的胳膊,硬将她拖了起来。
“大王,别信这个女人,属下已经查到了证据,她跟神秘黑衣人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巴都回头,重重一哼,“快说,你把倪妃弄到哪去了?”
自蓝倪被火烫伤以来,巴都对她的印象发生了转变,尤其是发现自己的大王对她有着深入骨髓的爱恋,他再也难以像以前那般憎恨和怀疑蓝倪。
殇烈忍住自己心脏传来的痛楚,凌厉地注视着脸色惨白,花容失色的紫奴,目如利剑:“到底怎么回事?”
紫奴拼命挣扎,惊慌失措喊道:“冤枉啦大王…冤枉…求大王相信紫奴,紫奴根本不知道什么黑衣人…”
巴都大手更加用力,抓得她的胳膊几乎要断掉。
“你还敢说谎,我说已有证据!这是刚刚在你房间找到的密函,上面可是你的笔迹?”
原来,巴都刚刚带人去寻找蓝倪之时,恰见一黑衣人出没在紫奴的房间,他追进去一看,正好发现紫奴的桌上还有未来得及藏好的书信,信中内容正是关于刖夙王宫之事,而黑衣人已不知藏身何处,搜查半天也查不出来。
“你…你…”紫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拼命上前抓住殇烈的衣袖,“大王开恩,大王…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相信我!”
她使劲摇着殇烈的衣袖,望见他冷漠如山的面孔,哀求更加大声:“求大王开恩…我真的是被逼的!”
气息冰冷残酷,嗜血的光芒是对背叛者的愤怒!
殇烈猛地甩开她的手,又掌力一带抓紧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脸来。
“原来你也是奸细!”每个字带着催魂的利勾,似要把她的七魂六魄给勾走。
他生平最痛恨的便是背叛之人!
尤其是与蓝儿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对于“奸细”二字,他更是敏感。
“我…饶命…啊…”紫奴颤抖着嘴唇,一双大眼不再妩媚,而散发一种惊恐。
殇烈微微加重力道,只听见骨头咯咯的声音。
“啊…”紫奴痛苦得将眉毛挤在一起,努力地吸着气,“大王…开…恩…”
她费力地吐出几个字,脸色幽青。
巴都一脸憎恨地看着她,对于奸细,自边关血战以来,他也是深恶痛绝,自己的命差点丧在黑衣人之手,此仇还没报呢。
紫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眸光带着痛苦闪过,挤出几个字:“我…知道…蓝倪…”
蓝儿——一听到这个名字,殇烈心一激动,大手更加用力掐住她的颈子,他声音透露着紧绷:“她在哪?”
“先…放开…我…”
紫奴的脸几乎快变成了紫红色,被人那样提掐着喉间,她就要因窒息而死亡了。
手指陡然松开,紫奴大吸了几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清晰的指印留在她的脸颊。
“快说!倪妃娘娘究竟在哪?”巴都皱起眉头,声音如雷般轰响。
紫奴害怕地看了一脸蛮横的巴都一眼:“她…她逃走了。”
逃走?
她逃走了?
一听到这句话,殇烈的心像被人割了一刀,疼痛难忍,加上针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要从麻木中挣扎出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手摔开她,瞪着紫奴,漆黑的眼珠子几乎要蹦出。
“蓝倪逃走…不关我的事,真的!”她慌忙摆手,开始一步步小心地往后退。
“铛”的一声,巴都将刀已抽出一半,恶狠狠地问:“不关你的事还能有谁?快说实话,否则…”
明晃晃的刀身映着雪白的寒光,射过她的眼。
紫奴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大王,不关我的事…真的…都是成妃一手设计的,是成妃!”
“成妃?”殇烈头上的青筋直跳。
巴都逼上前去,刀锋已架在紫奴的颈间,他双目圆瞪:“劝你最好老实交待!成妃贤良淑德,对大王衷心耿耿,岂容你诬陷!”
低眼看了一眼闪光的大刀,紫奴一直退到柱子旁边,背抵着冰凉的石柱,她蓦然一睁眼大声道:“如果我说慌,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杀你?哼!”巴都冷笑一声,刀直接贴上她的肌肤,“等我查完了你出卖情报的事情,你自会死个痛快!”
屋门大开着,沁凉的冷风呼呼吹进来,紫奴的背上不断冒出的寒颤,被凉风一灌,寒冷得让她颤抖!
她死咬着牙,突然愤恨地大声道:“是成妃,就是成妃帮蓝倪逃的!…哈哈,你们相信蓝倪,她却是个奸细…你们相信成妃,那个女人一样背叛你…哈哈…”
疯了!疯了!
她像一个疯妇般不停地喊叫。
“殇烈,我对你如此衷心…你却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哈哈,现在你最信任的两个女人都背叛了你,你的报应,哈哈…”
殇烈的脸抑制不住地抽畜,眼皮跳动地厉害!
那是地狱般的魔音,每个字都在指控着他所做的一切。
他的心除了被针扎,还同时被千万条虫蚁噬咬,无数的感觉一齐涌过心间,他拳头格格作响。
“咻——”剑气如虹,在疯狂的紫奴脸上划过一条血痕。
“你…你竟然…伤了我的脸…”紫奴张大了嘴,感受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伸手一摸满指的鲜血。
“蓝儿在哪里?”他声音沉痛,没有看她,唯有锋利的剑抵在她的肩头。
“啊…”紫奴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转身开始往门口奔跑。
“咻咻——”殇烈的眼里黑云翻滚,一片阴霾,他低垂着眼帘看也不看那个女人一眼,只刷刷挥动几剑,便已满地的青丝。
“啊…我的头发!”紫奴的声音比鬼还要凄厉,跨开脚步就要踏出门去。
殇烈厌恶地皱眉,手中一顿,剑柄一翻,大家屏住呼吸看到一道寒光飞了出去。
“铛!”一把配刀及时挡住了飞闪的长剑。
“大王不可!”巴都一个翻身上前,大手飞快地揪住正欲逃跑的女人,“哪里逃,你的帐还没完!”
紫奴狂喊:“逃的是蓝奴,是蓝奴…同谋是成妃,是成妃,你们都疯了…疯了!”
巴都伸出刀掌往紫奴的脖子一砍,那个疯狂的女人便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带下去,关入地牢,严加看管!”巴都对门口的下属命令道,然后拾起地上之剑,双手递于殇烈,“大王,我看那个女人是嫉妒倪妃和成妃,要疯了,大王不必…”
暴怒后的平静。
殇烈没有接剑,背过身,闭了闭眼,声音有种疲惫:“成妃是不是也不见了?”
“这个…属下暂时也没看到成妃。”巴都瞧见大王苍白的神色,悄悄朝后面挥了挥手,跪了一地的侍从如获赦令般飞快地退出门去。
“她也一起走了?”
是这样吗?蓝倪走了,成妃因为帮助她逃走,所以也离开了?那谁来给他一个交代?
他虽然疲惫异常,可是,他却痛苦地想杀人!
蓝儿走了,白色的身影,纤柔的身子,令人痛心的手指。
他以为他可以等待,可以用很多时间来等待她忘记,等待她跟他说话,微笑着告诉他:我们重新开始…
没想到,她就这样不哼一声,早已预谋地走了。
而他的心,瞬间也冷了,冻了,被人挖去般空了!
她终究是离开了…
离开了他,放弃了一切,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抚住胸口,身子微微弯曲。
“我不会走,我来了。”
端庄的仪容,淡淡地话语,成妃一个人站在门外,夜的凉风吹过她的发,她的神情里有一股坦然。
殇烈猛然回头,黑眸中闪过希望。
“成妃,告诉本王…她没有走,是不是?”
他屏住呼吸,等待答案,生怕那种掏心的感觉再次来临。
成妃无奈地抿抿唇,转头对巴都道:“你先退下,我想跟大王单独谈谈。”
巴都看了二人一眼,拱手道:“属下先行告退。”
好安静的气氛,安静中流露着紧张的等待。
成妃慢步上前,迎视着那双努力装做平静却无法不流泻紧张的黑眸,她的心蓦然一痛。这就是她的大王吗?那个英勇磊落的男子,那个即使面临死亡眉头都不会轻皱一下的男子吗?他眼里苦苦压抑的脆弱让她莫名地心痛。
殇烈看着成妃慢慢走近,手指与心脏同时缩紧。
“她走了。”
三个字,犹如判了他的死刑,他高大而修长的身子剧烈一颤,几乎站不稳脚。心头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只有握紧拳头咬着牙根才不至于倒下。
成妃见他脸色异常地苍白,冷汗淋淋,急步扶住他的手:“大王,你怎么了?”
没什么!
诅咒而已…
那个神秘而无法可解的诅咒又发作了而已。
[刖夙篇——暴君·邪妃:056 诅咒]
他抓过成妃的手,语气低哑而充满质问:“你帮了她?”
那一瞬间,心如刀绞感同身受,看到殇烈这副模样,她真后悔自己放走了蓝倪,可是…
那样一个勇敢执着的女子,她去意已决,谁又能留住呢?
成妃沉重地点点头,心有千斤重。
他手指紧捏着她,赤焰般的眼眸闪过一道道幽蓝之光,映着他愤怒的面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咬着牙,痛苦地呼吸。
“蓝妹妹她…去意已决,我无法不帮她。”
殇烈狠抓住她的肩头,两只手用力地几欲将她的骨头掐碎。
“她想走你就帮她…你可有想过本王,想过本王的感受?本王那般信任你,让她留在刖夙宫,你却…你却…”殇烈越说越激动,不住地喘息起来。
成妃吃痛,可是一见殇烈那惨白的俊脸,当即忘记了一切,她语气更加着急:“大王,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回答我…为什么…为什么!”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嘶吼出来,面孔变得狰狞,“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连你都要背叛我…”
“该死的!你该死!”他用力甩了开来,成妃躲闪不及,重重摔倒在地。
她走了…
真的走了!
去意已决——她不会再回来了!
“恩…”一声闷哼,殷红的鲜血自口中滚滚而出,他刚毅的下巴瞬间被染成红色。
身子开始颤抖,震动,弯曲…
“大王…”成妃痛喊着扑了上去,“来人哪,快来人哪!…太医…!”
豪华的寝宫里点着红色的香烛。
淡淡洒出的烛光,令沉寂的寝宫显得更加沉重。
金色的床塌上躺着一个人。
即使他闭着双目,也可以从他的眉宇间看到属于王者的霸气与威严。
金太医缓缓地扎下最后一支银针,才回过头,对其他几位太医点了点头。
“金太医,大王如何了?”一见太医们走出幔帘,成妃急忙迎上去问道。
其他太医微微拱手,先后退了出去。
走到偏厅,金太医沉吟了半晌,摸摸胡子,语气凝重:“娘娘,大王这样子的情况有多久了?”
成妃摇摇头:“大王身子向来矫健,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大王如此…难道不是因为倪妃离开的关系吗?”
金太医瞪眼道:“倪妃离开了?唉!”
“太医何以叹息?”
金太医回首望望内室,沉声道:“大王对倪妃的特别大家都能看出来,但大王常常因为偏执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不肯面对自己的心。这次倪妃的离开让大王大受刺激,以致旧疾复发,唉!”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直叹在成妃的心口上。
成妃紧张道:“大王有何旧疾?本宫怎么未曾听过?”
看了看成妃,金太医道:“大王这是年少时落下的病根,曾被大唐高人以奇术压制住,没想到却因倪妃而引发强大的情绪波动…娘娘,倪妃还会再回来吗?”
“金太医为何也问到这个?说实话…倪妃的打算,本宫也不甚明白。”
金太医面露担忧:“大王这旧疾定是已发作了一段时间,老臣看多年来大王都安然无事,以为再也不可能复发了,未料…如今,必须让大王先稳住心神,争取多一点时间让老臣们去寻找应对之方。倘若倪妃在的话,大王的心胸自然会放宽许多。”
成妃绞着手中帕子,更加担心,问:“到底大王是何旧疾?很严重吗?竟然需要金太医研究多年…”
“唉!”金太医灰色的眉毛皱在一起,“娘娘,如果有机会,就将倪妃找回来吧,至少让大王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至于那个旧疾…老臣还得差人前往银暝国打听一下,希望冷君那边已找到根治良方。”
金太医没有说,其实,大王的“旧疾”就是一个诅咒,一个三诏之王都中了的诅咒。
除了施咒之人,天下几乎无人可解,可惜这施法之人一直隐身蒙舍国之中,除了恶君没有人知晓其踪迹,甚至有消息说那施法的巫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据说冷君的咒症已发作多时,上次冷君来刖夙之时,金太医曾有暗中观察过,银冀的症状已显之于表,比大王要严重得多。曾经以为大王的诅咒可能一辈子不会再复发,却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男女之情爱,是最容易激发人的内心最深沉的情绪,大王尊为君王,竟然也会对倪妃产生这般深刻的情感,以至情绝心伤之时诅咒发作,此乃天意也。
银暝国?
难道银暝国也有人跟大王患一样的病症?
成妃的眼中添了一点点欣喜:“金太医快速速差人前去银暝,至于倪妃,虽然她已决意离去,但为了大王,本宫还是会派人尽快寻回。”
唉,蓝妹妹,对不起了!
为了大王,为了刖夙,姐姐不得不违背答应你的约定了。
如果你知道了大王因你而如此痛心,你是否也无法这样毅然地离去呢?
金太医点点头,拱手道:“请娘娘好生照顾大王,老臣告退。”
正欲离开之时,只听一低沉有力的声音阻止道:“金太医请留步!”
黑发垂落几咎,俊挺的容颜依旧。
殇烈一手背负于身后,正挺立在帏帘旁边,一袭金袍被烛光折射出优雅的光芒。
他抿着唇,除了微微发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出刚刚那个口吐鲜血的男人就是他。
“大王…”成妃立刻惊呼上前,“你怎么起来了?”
他定定地站着,眸底一片冰冷的深蓝,身躯挺直如剑,眼中泛出幽静的光芒。
金太医连忙拱袖道:“参见大王。大王还是回床上多休息会。”
“本王不碍事!”殇烈忍住心口隐隐的疼痛,突然将眼对上成妃充满关心的眼睛,勾起唇角,“她去了哪里?”
在苏醒过来一睁开眼睛之时,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蓝儿离开他了!
她一个人。
一个人就这样走了!
她去了哪里?
她到底能去哪里?
林子里的小屋已经被人烧掉…
难道她回了北诏…因为她是北诏公主?
一思及此,他就顾不得稍许虚弱的身子,飞快地起身质问成妃。
成妃心口剧烈一震。
原来,她一直太低估大王对蓝倪的深情了。
原来,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都要将蓝倪的去向放在第一。
蓝妹妹,你何其幸运能让大王全身心牵系于你,你何其幸福能得到大王全部的爱啊!
止不住的酸涩涌上心头,成妃——后宫之中向来最平淡的一个女人,在这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羡慕那个已经离开的女子。
“她去了哪里?”
不顾金太医在场,殇烈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
“大王…”成妃注视着他发白的俊脸,扑通一声跪下身去,“成全蓝妹妹离开,是臣妾的不对,但是请大王以身体为重。”
殇烈眼中的光芒逐渐更加锐利,他咬着牙:“我再问一次,她去了哪里?”
成妃面露难色,她答应过蓝倪,不可说。
如果殇烈能自己想到,就由他想去,反正,她蓝倪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之前,是不会回来了。
呼吸加重,开始喘息。
殇烈抓紧了旁边帷幕,定了定身子,跨步向前:“她回了北诏,对不对?”
抬起眼,成妃眼中闪动着晶芒,语音轻颤:“大王不要激动,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也会尽快派人寻回蓝妹妹的。”
“该死的!本王万万没料到…竟然是你帮助了她逃走!”
冷冽的气氛慢慢弥散开来。
金太医终于忍不住拱手道:“大王,请收敛您的怒气,以自己身体与刖夙社稷为重!”
闻言,殇烈黑色的瞳孔瞬间变得只有针尖般大,闪耀着幽蓝幽蓝的光芒。
他有社稷江山,为了刖夙国爱戴他的子民,他不能有事。
用力地吸气,殇烈朝门口低喊一声:“巴都。”
巴都高大的身躯立刻出现在门口,“属下在!”
“将成妃带下去,暂时看守起来,咳咳…本王要留着问话!”殇烈失望地看了成妃一眼,朝巴都命令道。
“是!”巴都上前,“成妃娘娘请。”
成妃默默地起身,深深地注视着那个一脸苍白却尊贵无比的男人,露出一丝苦笑。
蓝妹妹,我这是做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