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像也有道理…
面上一热,我捂着脸瞪他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露出暧昧的神色,嘿嘿笑道:“矮油,害羞什么,好啦,我不说就是了。”说着,他抬起纤纤玉手指向外面的战场,道:“看,我们赢了。”
果不其然,丛林外,大意轻敌的燕军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四处皆是告饶声与惊呼声,甚至掩盖了淅沥的雨声。方才调笑的将领身中数箭,浑身是血地爬上战马,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我策马走出灌木丛,将士们击败燕军,士气高昂,齐声山呼“许国万岁”。呼声直破云霄,在空旷的原野之中回荡不息。
冰冷的雨水和粘稠的鲜血一齐溅到我脸上,鼻中氤氲着腥咸恶心的气息。我忍住不适,对副将道:“不要追了,这周围有很多战死的燕军,你随意找一具尸体割下首级,将燕军将领丢下的头盔戴上去,我们这就去峡口营救王爷。”
“是!”
靠近峡口,雷雨渐止。
子夜时分,恰是夜色最浓重之时。天空乌云密布,四周寂静无声,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望见前方的山谷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隐约闪现,火光下,似有无数道人影来回闪动。再靠近些,便有细碎的兵刃交接声随风传来。
找到了!
我的心里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沉。斛律涛率三万大军与师父的一千轻骑对抗,在兵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却还是久攻不下,足见我军骁勇。然而,今日天气恶劣,双方僵持了足足一整日,只怕不论哪一方都已是强弩之末。师父以寡敌众,不知还能支持多久,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救他出来。
思量一瞬,我对副将道:“传令下去,命全军将士点起火把,每人两根。眼下更深夜重,敌军分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人,三万便可成六万之势。现在你先领一支轻骑过去,待引起敌军的注意之后,立刻抛出首级,并大喊‘汝将已为我军所杀’。我们这边火把准备好之后,所有人大声喊杀冲过去,一举冲破敌军的阵型,使其自乱阵脚。切忌恋战,救人要紧,明白吗?”
“末将明白。”副将点头,举起首级,率领一千轻骑奔杀而去。
将士们点燃火把,身后迅速亮起一条火龙,绵延数里,气势宏伟壮观,根本看不出只有三万人。夜风吹过,远远近近的火把明明灭灭,火焰肆无忌惮地舔舐着漆黑的夜幕,生生地将夜黑照成了白昼。
很快,前方谷口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惊呼声、厮杀声、兵刃交接声,甚至还有一阵阵血肉撕裂的声音和惨叫声。见时机已到,我一声令下,三万大军举着火把奔腾而去,远远望去,只觉有千军万马从天而降。高亢的喊杀声响彻云霄,震天动地,仿佛连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颤抖。
我策马跟在大军之后,不知此计能不能奏效,心中不禁又是焦急又是忐忑。
敌军为我军的气势所慑,登时惊恐不已,很快便乱成一团。战态纷纭混乱,一名主帅模样的人试图发号施令,控制局面,奈何大势已去,无论他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我从未见过斛律涛,不知他长的什么模样,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那是斛律涛吗?”
“没错,就是他。哎,我记得他以前长得挺好看的,怎么现在残成了这副模样?”文涛叹了口气,感慨道:“唉,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呢。”
我斜眼瞟他一眼,心道:这人的脑回路还真是简单,每天不是想着如何扑倒男人,就是盘算着如何炼制毒药。我懒得搭理他,一面留心观察战况,一面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先帝和元妃的在天之灵能保佑师父平安归来。
不知不觉之中,天边微微泛起亮光,连日的阴霾终于散去。经过雷雨的冲洗,清晨的天空愈发澄澈。雨过天晴,又是美好的一天。
原本就疲惫不堪的燕军迅速覆溃,不少士兵急于逃生,纷纷丢盔弃甲,仿若惊弓之鸟。慌乱之中,推搡跌倒而被踩踏者无数,尸体漫山遍野,伤者的哭泣声、惨叫声织成一片。眼见战局迅速扭转,斛律涛忙慌下令撤兵,狼狈地策马奔逃。
文涛扬起马鞭,向我使了个眼色,道:“胜负已定,我们去找少桓吧。”
山谷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两军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倾倒的帅旗、折断的兵器、被斩下的肢体残骸遍地可见。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催人欲吐。此刻,天色已是大亮,明媚的晨光照入山谷,洒下一片金辉。这般望去,竟产生一种悲壮而凄绝的美。
好在我方援军伤亡不大,受了伤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走出来,骑上战马朝军营驰去。
恰在此时,副将匆忙地跑过来,道:“扶相,这里四处都找遍了,没有发现王爷的踪迹。”
我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我不信,我自己去找!”我丢鞭勒马,马儿扬蹄长嘶,险些将我甩下去。待马儿立稳,我立即跳下马,冲到山谷里疯狂地寻找师父。
“王爷!不是你…王爷,你在哪里!王爷!你,你也不是,不是,不是…”
我一面翻开尸体,一面向四面高声呼喊着,急切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不息。满地都是身着战袍的尸体,分不清究竟谁是谁,有些已经彻底冰冷,有些还有一息尚存。
副将领着一队亲兵过来帮忙一起找,文涛则一旁盘问上午出战的士兵,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
眼前渐渐泛起模糊,我死死咬着唇,翻开一具又一具沉重的尸体,万分希望那个人就是师父,可目光落到他们被削去的胳膊腿脚或是血流不止的身体,心里又不禁庆幸,幸好不是他。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亲口对他说,还有很多事想要跟他一起去做,生离死别、锥心蚀骨的痛,我不想再承受一次。今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喊得声嘶力竭,不知翻了多少具尸体,终于在一块大石后面发现了他。两名士兵挡在他的身前,好似是为了保护他,身上插满羽箭,早已死去多时。
我喜不自禁,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感如潮水一般拍打着心房,眼泪险些撞出眼眶。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在是温的,又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依然活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地唤道:“师父?”
睫毛轻轻一颤,薄唇也跟着微微动了动,他大约是想睁开眼睛看我,却终是无力地闭上了。
我粗粗检查一番,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盔甲下面不停地有鲜血流出来,显然是受了重伤。解开铠甲,只见几道血淋淋的口子盘踞在腹部,伤口上沾染了不少污秽泥沙,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我不敢迟疑,立即唤来文涛和副将,合几人之力将他扶上战马带回军营医治。
66醉卧沙场君莫笑(2)
经军医诊治,师父的身上虽然有多处伤口,好在并不是很深,没有性命之虞,昏迷也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只要好好处理伤口,辅以汤药调养,防止外邪入侵伤口,很快便可以复原。
他昏睡了整整一天,直至黄昏时分,终于渐渐转醒。
我喜道:“师父,你醒了?”
他张开眼睛,略带迷茫地望了我一眼,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又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我有些莫名,便也跟着眨了眨眼睛,捏了捏脸。
呆愣半晌,那双清浅的眸子里蓦然闪过一丝淡淡的惊喜,继而越来越浓烈,直至眼中泛起黯淡不明的水色。他腾地坐起身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我紧紧搂住,颤声道:“我不是做梦,真的是你,嫣儿,你真的回来了…”
自从十二岁及笄之后,师父便很少抱我。即便要抱,也只是轻轻地抱,好似刻意与我拉开距离。我记得他的怀抱总是清浅若溪,温柔而温暖,从未如此强势、如此炙热。
我有些透不过气来,连日来盘桓在心中的悲伤与痛楚悉数烟消云散,被淡淡的幸福所取代。恍然间,仿若有一股清冽的甘泉流过心田,整个人都是甜丝丝的。
鼻尖一酸,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我伸手回抱住他,再也不愿失去他一分一刻。
“是,我回来了。对不起,师父,教你担心这么久…”
师父亦忍不住哽咽了,手上的力道再重三分,将我搂得更紧。“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就好,我好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气息微有些急促,微微扎人的下巴抵在我的额间轻轻厮磨,炙热的言语缱绻情深,好似淡淡涟漪一般漾开。
一别数日,我却觉得恍若经年。
其实,我又何尝不曾以为此生与他无缘再见?好在那些苦涩酸楚的时日终是过去了,他终是回到我身边。
“不会,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江南遇见了文先生,是他带我来的。我担心我的出现会使你分心,影响战局,所以拜托他为我易容,扮成药童一路随行。昨天你身陷险境,李坤不肯出兵,为了救你,我只好表明身份。”
他似是轻轻一笑,“傻瓜,怎么会分心呢?只有你好好地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打好仗。”
这般甜蜜的话语从师父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有些怪异。我微微一愣,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心中甘之若饴。
就这般彼此相拥良久,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一瞬不瞬地将我望着,目光却渐渐黯淡下去。半晌,他微微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说。
我知道他心中所想,遂道:“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文先生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身受重伤,现在先好好休养,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以后慢慢再说。”
师父摇了摇头,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手,柔声道:道:“我没事,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有些话放在心里越久,我便越发寝食难安,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嫣儿,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痛苦和愧疚之中。从前是我太过自负,对什么都很笃定,总以为万事皆在我掌控之中,很少顾及旁人的感受。十岁那年,我亲眼目睹母妃被活活烧死,是你爹陆策把我救出火场。
“后来,他不幸感染触恶之疾去世。你爹死后,我找到文涛,他与母妃是旧相识,答应帮我易容,并给你服下了消除记忆的药物。之后,我带着你回到帝都,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我步步为营,精心谋划,发誓要教王氏血债血偿,三年之后,终于得偿所愿坐上相位,能够名正言顺地与之对抗。可我却发现皇上对我产生了忌惮之心,于是便以退为进,理所当然地将你推上相位,从来没有问过你愿不愿意。你说我利用你,我不否认;你要怪我,我也接受,因为这件事到底是我做得不对…”
说到末处,他抿紧薄唇,别过脸不再看我,长如羽扇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一时间,酸楚、动容、悲辛…数种情绪一齐用来,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既然都说到了这一步,那便索性开诚布公说个清楚。
我摇头,顺势握住他的手,道:“师父,我生气并不是因为你借我之手除去王氏,而是你不够坦诚。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难道还换不来你一句实话吗?你若将一切如实告诉我,我绝不会拒绝你。你说你怕我牵连其中,怕伤害我,可是你怎就知道,我不愿与你同舟共济呢?对我而言,你的隐瞒才是最大的伤害啊。”
“对不起,嫣儿…”垂眸良久,他叹息道:“其实你说得没错,从推行官制改革开始,我便有意要削弱外戚党在朝中的势力,科举舞弊案和赈灾金被劫案也是我一手策划。今科试题是我泄露的,之后再栽赃给吏部尚书,他是外戚党的要员,若是他落马,王氏必将受到重创。
“你临去江南之前,我从沈洛处获得了行程路线图,并命他从王清贺身上盗取王氏的家传玉玦。你们出发之后,我派人一路尾随,迷倒暗卫,伺机劫走赈灾金,后来又将赈灾金偷偷放入王府。我与耶律沙其实早有往来,迷药七星海棠的确是他给我的。那段时间,王旭尧恰好派人去江南收购土地,我料定他为隐瞒兼并土地之事,不得不认下劫走赈灾金的罪名。但是我却没想到,他竟然恼羞成怒,派死士刺杀我,我更没想到的是,沈洛偷偷为我伐脉换血,我最终没有死成。”
难怪老狐狸一口咬定是我师徒陷害他,难怪王清贺那么轻易便认了罪,原来一切都是师父一手策划。
“所以…临终前的那番话,是出自你的真心?”
他并没有否认,叹息之声轻若烟云,道:“当时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才敢把从前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我没有为母妃报仇,是我无能。前半生,我一直生活在仇恨的痛苦之中,为母复仇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而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是你让我知道,我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会心痛,会嫉妒。所以,我不想到死都留下遗憾。”
我又问:“那日在临安,你说你羡慕皇上,难道因为这个?”
“是,我羡慕他,羡慕敢爱敢恨,羡慕他敢做我所不敢做的事。后来我扮成沈洛回到帝都,你却告诉我,你愿意放弃相位,与皇上一同组建内阁,只为入宫为后。那一刻我彻底慌了神,我从来不知何为‘不知所措’,但当你告诉我你愿意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我只觉万分动容,强忍着心头的喜悦,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说:“不是你说的吗?让我不要逞强,向皇上寻求庇佑的,还说什么真心、什么托付终身之类的…”
师父很显然当真了,急切地解释道:“我这一生树敌太多,我怕我死后那些人会为难于你,不想让你一个人受到欺负,所以才…”
以前,他总是淡淡的,无喜无怒,从未有过如此焦急迫切的神情。我忽然觉得很解气,遂装模作样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当皇后了。”
当然,我绝不会告诉他,我从未打算入宫为后,彼时谎称答应裴少卿不过是为试探他罢了。
他先是一喜,紧接着眸光一沉,哑声道:“嫣儿,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该隐瞒你,更不该欺骗你。那日你离我而去,我方知愧悔,是我罪有应得。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更不敢奢求你…回心转意,我…”
“好啦,别说了,你若真想让我原谅你,那便好好养伤,不要让我担心。”我扶下躺下,替他盖好毯子,道:“我先去煎药,你再睡一会儿。”语毕,正要转身离开,他忽然紧张地捉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好似只要一松手,我便会立刻消失一般。
“你…你先别走…”他的双颊微微泛起绯红,神色促狭,声音低如蚊蚋,“你再陪我一会儿…”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是在做梦吧?印象之中那位风华绝代、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师父大人,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师父离开帝都之前,裴少卿特地赐予他三瓶黑玉断续膏。有了这宝贝,加之军医精心医治,他的伤势好得很快。
峡口一战,许燕双方两败俱伤。我军共折损两万七千余名将士,粗略估计,燕军死伤绝不在三万之下,彼此都没有讨到好。
不久之后,斛律涛再下战书,扬言九月初要率兵五万收服西平城。师父对此不甚在意,当众撕毁战书,并命副将将独孤山的首级送到燕军军营,气得斛律涛当场口吐鲜血。
尽管故意摆出蔑视地方的姿态,但实际上师父并没有麻痹大意,每日都与众位副将商讨对策,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战事临近,大多数时间我依然呆在药帐里,帮文涛捣药炼药,见到师父的机会并不多。好在经过那夜一战,全军将士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已经可以随意进出主帐了。
在人前,我们不能表现得太过亲密,毕竟在旁人眼里,他是睿王而不是姜誉,我与他素昧平生。只有在四下无人之时,我们才能拉着手好好说会儿话。
“啧啧,看看你一脸春情勃发的模样…”文涛将一堆药草丢到我跟前,俯□来戳了戳我的脸颊,笑眯眯道:“老实交代吧,你跟少桓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那个什么什么呀?”
“你个老不正经胡说什么!”面上一热,我嫌弃地挥开他的手,抓起一把药草杵了起来,“我们…我们也就是拉个手而已…呃,偶尔抱一下…”
他惊得掩嘴倒抽冷气,大呼小叫道:“什么,才这样?哎呀,这样不行啦!你要主动啦!”
67醉卧沙场君莫笑(3)
“什、什么主动…”
文涛无奈地扶额,一撩衣袍坐在我身旁,认真道:“你看,少桓他人生的前十年在冷宫里度过,中间五年在山村里度过,之后八年呕心沥血忙于朝政,在男女之事上可谓毫无经验。在加上他原本就是个温吞的慢性子,你若再不主动,你们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开花结果呀?虽说他独衷情于你,可是他毕竟是男人嘛,总会有那什么需求。况且他现在又当了王爷,待立下军功回到帝都,肯定有大堆大堆的狂蜂浪蝶扑上来,你就不怕他被人抢走吗?”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道:“但是我也没经验啊…”
虽说已经不是师徒了,再无伦常的束缚,可要说什么更亲密的举动,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不是有我呢嘛,我来教你。”文涛神色暧昧地挑了挑眉,凑到我耳畔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详细说了一番。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好似有一把火从耳后一直烧上脸颊,烧得我面红耳赤,不由打断他,怒道:“你你你你这个流氓!”
他娇嗔道:“什么流氓?食色性也,懂不懂?两个人爱到深处,总会做些缠绵亲热之事。我跟你说,如果方才讲的那些都没用呢,你索性就霸王硬上弓,直接推倒他,我不信他不肯从你!”
霸王硬上弓…!!!
我一吓,气结道:“你你你你禽兽不如!”
他斜睨我一眼,笑道:“得了吧,你都喜欢少桓那么多年了,要说你对他没点儿企图,我才不信呢。”
话虽如此,可我对师父是仰慕大于爱慕,先敬他而后爱他,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我索性丢了药杵,蹭的跳起来,拔腿就往外走,“懒得跟你说,我先走了!”
文涛追出来,提高嗓门在我身后大喊道:“哎!记得我说的话——霸!王!硬!上!弓!”
高亢嘹亮的声音在军营里回荡不息,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士兵们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我身上。我顿觉大窘,恨得牙痒痒,真想直接挖个坑把他埋了!
恰在此时,一名士兵上来道:“扶相,王爷在北门城楼上,请您过去一趟。”
我忙不迭捂住脸,潦草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头也不回地向城楼跑去。
时近傍晚,晚霞灿烂若锦,铺满天边,壮美瑰丽。夏末的晚风略带几丝凉意,拂面如同刀割。
师父身着一袭黑衣,负手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他的侧颜被夕阳的余晖所笼罩,依稀是比从前多了几分坚毅和英气。虽然他的容貌略有变化,可我却丝毫不觉陌生,仿佛与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就是这张脸。
城楼上戍守的士兵被他打发到了别处,我快步走过去,轻声唤道:“师父。”
他打量我的神色,道:“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我伸手摸了摸脸颊,掩饰地笑道:“我没事,兴许药帐里太闷了吧。师父,你找我过来有事吗?”
“没事便好。”他抿唇淡淡一笑,伸手将我轻轻揽在怀里,道:“嫣儿,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你就叫我少桓吧。”
我面上一热,声音低如蚊蚋,“少…少…”奈何“少”了半天,那个“桓”字怎么都出不来。文涛说我曾服过消除记忆的药物,对于十二岁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这一声“师父”毕竟唤了整整八年,一时之间还真的改不了口。
他好似看穿我的窘迫,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而坚定地说:“是不是觉得不习惯?没关系,慢慢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仅仅把你当做徒弟,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的女人。”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万分动容。据说,人生最大的幸福便是当你爱到绝望时,忽然发现对方也同样倾心于你。而现在,如假包换地体会到了这种幸福。
西北的大地苍茫辽阔,远处皑皑雪山连绵起伏。两个人静静相拥,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这种安静而美好的幸福,让我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天长地久的愿望。若能一直这样下去,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良相静默许久,他哑声唤我:“嫣儿。”
“嗯?”我下意识地仰起头,他忽然俯身靠近,霎那间,清浅的气息夺取了我的呼吸。唇与唇相碰的一刹那,我只觉心如鹿撞,仿佛就要冲出心房一般。
他的唇冰凉而柔软,如同山涧里一泓明澈的碧泉。我依偎在他的怀里颤抖着,他先是虚搂着我,旋即慢慢收紧臂弯,将我牢牢环绕其中,唇齿之间温柔地厮磨着,轻轻地辗转着,一寸寸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