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淮想了一想,只简单列举道:“服侍她喝一回茶,她能让你去倒八回,一忽儿说茶热,一忽儿说茶凉,一忽儿说茶浓,一忽儿说茶淡,一忽儿说茶杯不好看…给她捶腿时,她一忽儿说重,一忽儿说轻,一忽儿说这疼,一忽儿说那痒…给她读佛经时,一忽儿嫌声大,一忽儿又嫌声小,一忽儿嫌读得快,一忽儿又嫌念得慢…找人给她抄佛经时,不是挑剔字难看,便说字太小,然后就加倍罚抄…”
南姗忍不住打断:“那她折腾的对象…”都是谁呀,她这是生生想将人逼疯的节奏啊。
萧清淮一语总结:“一切她讨厌的人。”
南姗叹着气评价:“太后定是太闲了。”
皇宫是萧清淮的生养之地,一惯的熟门熟路,皇宫气势雄阔,宏大壮丽,有重重叠叠的宫殿,有白玉石堆砌的台阶,有描金绘彩的大廊柱,他早已走遍看惯,只一路领着南姗往慈宁宫行去,南姗挺想把此处当成景区游览一番,奈何景区规矩太严。
跨入慈宁宫的大门,便有内监迎上前来问安:“五殿下和五皇子妃来啦,快快请进,好多主子都到啦,皇上这会儿也在殿内呢。”
迈过高高的门槛,南姗表现得很温顺谦恭,稳着步伐随萧清淮进入殿中,正殿之中或站或坐了许多人,不过一个个全都安静无声,南姗放言瞧去,只见有二皇子庆王爷夫妇,三皇子齐王爷夫妇,四皇子萧清裕夫妇,这三组同她和小五同志一样,都是居住在皇宫之外,另有睿王爷的长子和次子两对夫妇,皇帝的高位妃嫔此刻一个都不在。
萧清淮领着身旁的南姗,神色很清淡的与众人招呼,想是怕打扰内殿生病的太后,声音极是轻微:“见过诸位兄长和嫂嫂。”
南姗在用词之上,亦鹦鹉学舌的照本宣科,不过,不同之处在于,萧清淮是举手作揖,而她需要对众人福身行礼,声音也放得很轻:“见过诸位兄长和嫂嫂。”
刚略见过礼,苏有亮公公便捧着一柄拂尘,脚步轻快的走过来,对萧清淮和南姗道:“五殿下和五皇子妃也到了,这便随我进寝殿向太后请安去罢。”
第128章
南姗第一次踏进慈宁宫时,只觉处处皆是雕彩描金,四下悬着多道锦幔珠帘,连铺地的大理石亦光洁无比,直如明镜般能照人影,端的是奢华繁丽,富贵满溢。
而太后寝殿内的布置,更是入目皆华彩,南姗被各处装点的硕大明月珠,直晃得眼花缭乱,飞快的瞟了一眼后,只见钱太后的寝殿之内,皇帝、皇后、睿王、睿王妃以及太子和太子妃都在,唯有皇帝和睿王坐定,其余人均站立。
“给皇祖母请安,给父皇、母后请安。”进入太后寝殿的南姗和萧清淮,在宫女摆好的锦垫上跪好后,一起恭敬异常的叩首请安。
皇帝萧元德摆了摆手,语调柔和:“起来吧。”
南姗和萧清淮口中称谢,随即便要直腿起身,哪知左腿刚折起一半动作,只听靠着缕金线遍绣富贵花大香枕的钱太后,突然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悦:“真是没规矩,哀家有说让你们起来么!”声音略哑,鼻音略重,是挺明显的感冒症状。
南姗不由微抽嘴角,心里默默吐槽,有你这么拆皇帝墙角的太后么!皇帝刚说让他们起来,你后头就呵斥他们不许起来,啧,真是…南姗低垂着眼帘,迅速偏斜了目光,看到小五同志又跪了回去,便也妇随夫唱的再度跪好,听钱太后能训他俩点啥。
钱太后鄙夷厌恶的目光,瞟着跪在床榻下的两人:“别人都早早到了,怎么偏你俩来得这么晚?莫不是不乐意来看哀家这个老婆子,才故意磨磨蹭蹭到现在?嗯?”
南姗正沉默未语,已听身旁的萧清淮静静回道:“孙儿与皇子妃不敢有如此念头,只是因听说皇祖母身体微恙,皇子妃特意去库房找了几支上好的老山参,这才耽搁了些许时间,并非故意来迟。”
钱太后忽得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给哀家闭嘴!哀家让你回话了么!”
萧清淮果然紧紧闭嘴,连请‘皇祖母息怒’的话都不再说,南姗心头不由再度疯跑过一匹草泥马,不让人回答你的话,你特么也别用疑问句的形式说话啊!
南姗觉着,她还是沉默点比较好,虽然,她挺想抬头看看,皇帝老爷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但是,沉默也是错误的,钱太后喝骂完小五同志,只静了小半晌,突又继续怒喝道:“你是哑巴么!哀家问你话,你竟然敢不答!”这次似乎比刚刚还愤怒,连手边的绣金线抱枕,也被拍翻了一个大跟头。
南姗仍垂首静跪,不搭理脑门顶那道耀武扬威的声音。
殿内一片静谧无声,只有钱太后略喘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皇帝估计是不想在晚辈面前驳亲娘面子,便一直沉默着没发声,稍稍的片刻后,南姗听到睿王妃低咳一声,温声提醒道:“姗姗,太后在问你话呢。”
南姗这才很茫然的抬起头,先看了一眼目含忧色的睿王妃,才慢慢扭过头,望向满脸怒气的钱太后,十分无辜的认错道:“请皇祖母息怒,孙媳因未得皇祖母明言允许,是以不敢擅自答话…”末了,南姗还用很疑惑的语气,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皇祖母,您是让孙媳回话么?”
因以往太后发飙时,被骂得晚辈,不是闷着脑袋受着,便是忙不迭的认错,像南姗这样婉转挑衅的说辞,倒还是头一回见,遂皇帝微愣,睿王微愕,太子微呆,皇后、睿王妃和太子妃均微瞪眼,太后被憋堵的更是凤颜大怒:“废话!”
得到确定性的肯定答案,南姗便举止从容,声音温雅的答道:“孙媳与殿下并非故意来迟,皆因听说皇祖母偶感不适,孙媳特意去库房找了几支上好的老山参,故而耽搁了些许时辰,请皇祖母原谅。”
太后指着南姗,气得手指直打哆嗦:“你居然敢顶撞哀家…你大胆!放肆!”
南姗似乎不解太后为何发怒,顿时露出一脸惊惶之色,接着忙垂下脑袋认错道:“孙媳愚钝,实在不知犯了什么错,竟惹得皇祖母如此生气,皇祖母快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钱太后估计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南姗才忐忑不安的认完错,钱太后便捂着胸口,十分猛烈的咳嗽起来,守在床榻边的几人一惊,捶背的捶背,端茶的端茶,捧痰盂的捧痰盂。
南姗颇有点傻眼——她刚才讲的话,真的很过分么,明明一个脏字都木有带呀。
皇帝萧元德心中颇是烦恼,晚辈恭恭敬敬来请安问好,你就算不喜,干晾着不理睬不就得了,干嘛非得要挑刺置气,到头来偏偏自个把自个气着了…身旁一阵人仰马翻,皇帝瞅着还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无力的叹气道:“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钱太后这咳嗽起来的架势,着实把南姗吓了一大跳,她这算不算是惹祸了…可听皇帝老爷的口气,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脑袋还没转过弯,已被小五同志扯起胳膊,挪站到了一侧。
南姗悄悄瞥眼过去,只见小五同志清俊的脸上,啥表情都没有,俗称面无表情,浓密的眼睫静静低垂着,一动都不动,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公没表情,她也装雕塑,若是老公痛苦流涕认错,她就跟着捶胸顿足嚎两嗓,嗯,一切以夫为妻纲做标准。
待寝殿内终于风平浪静时,有个捧着玉琉璃托盘的中年嬷嬷走了进来,托盘上头摆着一只翡翠碧碗,碗上方冒着白哈哈的热气,一股子苦药味也四溢开来,那中年嬷嬷屈膝行了礼,语声恭敬:“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的药已好了。”
南姗心中思量着,她刚刚似乎把钱太后气着了,又兼之她本就是来侍疾,殿内的一众人,不是辈分比她高,就是位份比她高,她应该在皇帝老爷面前刷回点好感度,毕竟太后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很是大咳了一阵,言而总之,从嬷嬷手里接药碗的差事…也理应她来做,遂走上前,从托盘里端下药碗,哪知扭过身刚前行两步,便听到已恢复元气的钱太后,又是一声河东狮般的暴吼:“谁准你碰哀家的药碗了!”
南姗正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前走,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嗓子,差点没把钱太后的药碗摔地上,南姗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论她有啥表现,在钱太后眼中,压根就是说啥错啥,做啥也错啥…
钱太后又莫名发怒,南姗也不能把药碗扔了,便只能很尴尬的举着药碗,向殿中的其余三位女性求助——谁来搭把手?
皇后是婆婆,睿王妃是婶婶,故太子妃祝氏果断出场,接走了南姗手中略烫手的药碗,南姗则继续对发怒的钱太后施礼赔罪:“请皇祖母息怒,是孙媳逾越了。”
——丫的,你这么讨厌她,干嘛还不撵她圆润的离开啊,专门留着碍眼用么。
太子妃祝氏将药碗端到钱太后榻前,柔声软语道:“皇祖母,药已好了,要趁热喝,才见效快呢。”
钱太后心头正怒,已压根控制不住脾气,祝氏的话听在耳中,也觉着甚是厌烦,当即又怒喝道:“你给哀家起开,谁又准你凑这么近了!”
祝氏被吼得当即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已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敢落下来,只能楚楚可怜地望着太子。
南姗十分无语的低叹——她被南老夫人吼过不少次,好歹算是锻炼过的,祝氏在家里应是千娇万宠,估计从没被这么大声骂过吧。
皇帝终于不再沉默了,微锁着眉头,先对太子萧清斌道:“太子,太子妃刚有孕,不宜劳累,你派人送她回宫歇着去吧…”又扭脸对萧清淮道:“小五,你也带姗姗出去。”
四人纷纷应是,依序退出殿外。
皇宫之中,从不缺少有心人,嗯,大概只有满心怒气的钱太后,要除到外头,从皇帝的只言片语中,很容易察觉出一些事情,比如,先头南姗与萧氏皇亲见礼时,皇帝为何语气很熟稔的和南姗说话,且还知晓南姗性子开朗活泼,现在,又能这般自然而然唤出儿媳妇的小名,不难推断出,皇帝应该早就认识南姗,可是,皇帝怎么会认识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呢。
太后寝殿的那一阵吵闹声,守在殿外的人隐约也听了个明白,此刻见太子、太子妃、萧清淮、南姗四人一一出来,不由好奇的放眼瞧去,只见被吼得最凶的两个人,一个若无其事,一个神色自若。
萧清淮倒还罢了,他不论怎么被喝骂,都是那一幅冷冷淡淡的表情,大伙儿是早就见惯了的,可南姗这两回的表现,却很让人刮目相看,上回见礼时,太后说那么难听的话,都没见她失了礼仪,这回又被骂得这么凶,居然也没哭着抹泪——姑娘,你的心是金刚钻做的么。
南姗觉着这皇家真是,嗯,十分有趣,这么一大帮子兄弟妯娌拥在殿中,只各自坐着沉默吃茶,连半句话都不交流,喂,虽然你们都不是一个妈,可好歹还是一个爹生的吧,就没有点神马共同语言——看样子,她回去还得好好补补课,另外,加班果然让人很郁闷。
南姗等人在正殿中,约摸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见皇帝萧元德与睿王萧元哲从内殿走出来,不由纷纷站起身,全部行礼问安:“见过父皇,皇叔。”
萧元德挥手免了众人的礼,在最上首的宽椅中坐下后,亦让众儿子儿媳坐好,温声道:“太后年纪大了,脾气愈发暴躁,平日若有失仪之处,你们也都体谅些…”陈词一会儿后,便道:“你们的孝心,朕都是知道的,你们已都各有家室,便不用留在宫中侍候了,待过会儿一道用了午饭,便各自回府里去罢,嗯,若有闲暇的功夫,便抄录些佛经,送至宫中的宝华殿,也算为太后祈福。”
众人纷纷起身,整齐划一的同时应下。
南姗一跨出高高的门槛,只觉连寒冷的空气,都充斥着甜美的芬芳,特么的,待在钱太后的寝宫,简直是全身心的压抑,南姗将萧清淮拉至一偏僻角落,微红着脸道:“殿下,我刚才茶喝得有点多,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去净房?皇宫于她来讲,还是有点人生地不熟啊。
萧清淮很聪慧的领悟了,便眨眼道:“跟着我走。”
南姗到净房转了一圈出来后,脸却变得更红了,扭捏着手指细声道:“殿下,我那个…小日子来了,所以…”你能给我找点需要的东西来么。
萧清淮略黑线:“…”
第129章
某位亲戚突然来串门,把南姗搞得很尴尬,连带被求助的小五同志也有点尴尬,这回入宫没让云芳陪同(云芳就在接待亲戚),小包子又是半个男性,小五同志不得不亲自出马,可他又极少与宫女打交道,是以,当小五同志召唤某个宫女时,那位宫女几乎露出一幅被雷劈到的模样。
“你在谁宫里当差?”萧清淮神色略冷淡,问来到跟前的青衣宫女,南姗瞧着这位宫女的穿戴,猜她该是个挺有体面的宫女。
那青衣宫女福了福身,垂着头恭声答道:“回五殿下的话,奴婢是良贵嫔宫里的。”
萧清淮‘噢’了一声,然后将南姗轻轻推出去几步,低咳一声:“姗姗,你自己跟她说。”交代完南姗,萧清淮便背过身去,再溜达到几步开外,最后抬头望着白蒙蒙的天空——今天天气好好噢。
与女*流女性问题,哪怕是个陌生女性,南姗也没刚才与小五同志说起时那般不自在,南姗清晰无误的表述需求后,那位青衣宫女神色微讶,随即便又福了福身,温声笑道:“五皇子妃请随奴婢这边走。”
南姗微笑颔首:“好。”
只是,刚走出几步,便听后头脚步生风,南姗登时想到忘了件事,才扭过头,近在身畔的小五同志,已轻声嘀咕道:“哎,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落下我,自个就先走了。”
南姗只得讪讪的笑:“…殿下,对不住,我一时把你…给忘了。”
萧清淮轻轻瞪了南姗一眼,低声笑骂道:“小丫头又敢忘了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当他看到小媳妇和宫女说完话,撇下他提步就往前走时,他真的挺想,嗯,揍一顿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居然敢抛夫忘夫。
南姗再度讪笑:“殿下别生气,实在是那个有点急…”萧清淮柔和了脸色,低语轻问:“现在感觉难受么?”南姗苦着脸点点头,神情抑郁。
良贵嫔是个很端庄和气的女子,她生有七皇子萧清尘,今年已六岁多,南姗去到她宫里时,良贵嫔正和刚下学堂的儿子说话,给南姗引路的青衣宫女,在良贵嫔耳边悄语一阵后,良贵嫔温婉而笑,吩咐:“青缨,你带五皇子妃去收拾下。”
南姗盈盈行了个礼,表示歉意:“打扰贵嫔娘娘了。”
当南姗终于浑身松快的回来时,因避嫌而留在外头的小五同志,正被七皇子萧清尘缠着说话,那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生得很是活泼开朗,一口唤一个脆生生的‘五哥’,见南姗从内殿里出来,又眉开眼笑唤道:“五嫂。”
萧清淮终于等到南姗出来,便对正热情洋溢的萧清尘道:“小七,外头冷,别在这打转了,快随你母妃回殿里用午膳,五哥先走了。”
在人家快吃饭时来打扰,南姗默默吐槽自个事真多,便也很真诚地对良贵嫔行礼致谢道:“事出有因,多有打扰,贵嫔娘娘和七弟快用午膳吧,我与殿下就先告辞了。”
良贵嫔和气微笑,道:“无碍的,五殿下与五皇子妃请便。”
青缨将南姗和萧清淮送出门之后,便回到良贵嫔身边,拿一双干净的筷箸,为良贵嫔和七皇子布菜,并低声说道:“娘娘,奴婢瞧着,五殿下自大婚之后,可变了不少呢,都说他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可刚刚奴婢领五殿下和五皇子妃来时,俩人一路都在嘀咕悄悄话,看着感情挺好的。”
良贵嫔端庄的面容略显怅然,轻声道:“不都说五皇子妃是五皇子自个向皇上求娶的么,五皇子妃生得那般明艳绝色,是个男人呀,都会喜欢,除非他是个和尚或者道士。”
青缨笑了笑,忽道:“不过,太后娘娘似乎很不喜欢五皇子妃。”
良贵嫔面带苦笑,低叹道:“这满皇宫的人,能得太后青眼的,才有几个,本宫也没心思管旁人,只要能扫好自己门前的雪,也就知足了…”说着,看向埋头吃饭的萧清尘,见他鼓动脸颊,吃得正香,神色温柔道:“小七,你吃慢些,可别呛着了…”
这头,萧清淮见南姗脸色不太好看,思咐一番后,便决定不留在皇宫用午饭,还是直接带小媳妇回府的好,遂前去御书房向皇帝萧元德致别:“父皇,姗姗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儿臣想先带她回府,便不留在宫中用午膳了,请父皇原谅。”
萧元德微挑眉梢,问道:“是被太后…吓着了?”
萧清淮面色微囧地摇了摇头,因得给老爹一个明确的回复,便硬着头皮答道:“回父皇的话,不是被吓着了,是那个…呃…”
萧元德见萧清淮面色古怪,说话还吞吞吐吐,不由打趣笑道:“小五呀,父皇可不是神仙,没有什么读心术。”
“就是女子都有的那个…月信…”待‘月信’俩字宣之于口后,萧清淮回话便顺畅多了:“儿臣看她脸色不好,又开始肚子痛,所以想先带她回去歇着。”
萧元德‘噢’了一声,神色很镇定道:“行,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对了,初五例行的进宫请安,你们也不用过来了,到初十再来。”
“儿臣谢过父皇。”萧清淮行礼称谢,然后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请父皇应允。”
萧元德神色和蔼,语气甚是宽容:“说吧。”
萧清淮躬了躬身,才朗声说道:“上回父皇问儿臣想去哪个衙门历练,儿臣说去工部,父皇那时允儿臣年前歇息,年后再入工部当差,儿臣想着,如今离年后还有不少日子,儿臣又无甚要事,闲着也是闲着,便想求父皇,可否让儿臣先调些工部的书籍和文卷一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儿臣想先窥窥门径,到年后也可学得快些,以求早日为父皇分忧。”
萧元德的神色欣慰而舒悦,静默片刻,便道:“准了,父皇明日早朝后,会同工部尚书打招呼,你想看哪些文料,自己随意挑选便是。”
萧清淮再度躬身称谢时,不忘叮嘱:“谢父皇恩准,那儿臣就先告退了,父皇多保重身体,晚上看折子时,别总是熬得太晚。”
萧元德温声叹道:“小五从小就懂事…”说着,又半开起玩笑话:“小五,终于把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娶到手了,心里高兴么?”
萧清淮神色微赧:“高兴…全赖父皇成全,儿臣心里十分感激。”
萧元德想起许久之前,儿子还那么小,就开始春心萌动,如今多年过去,终于得偿所愿,挺有一种春花秋月的圆满无憾之感,遂笑出声来:“好啦,快回去吧。”
蹬蹬蹬的马蹄声中,南姗很不放心的再度询问小五同志:“殿下,我们就这么走了,你父皇真的不生气?”
皇帝老爷已发话留吃饭,然后小五同志以‘她突然接待亲戚’这么个诡异的理由,向皇帝老爷请辞离去,这样真的不要紧么,你老子不会觉着你…咳…太惯着她了么。
萧清淮捏捏南姗的俏鼻子,再度很肯定的回答:“我父皇真的不生气,还说让咱们初五不必进宫,到初十再进宫请安,我都和你说好几遍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的傻姑娘。”
南姗皱皱有些痒的鼻子,嘟囔道:“我四位兄长都夸我聪明,怎么殿下老说我傻呀。”
“说你傻,你还傻上瘾了…”萧清淮将身体温软的小媳妇,搂坐在怀中紧紧拘着,悄声低语道:“你我成婚,乃是父皇亲笔御赐的旨意,而你两度进宫,太后当着父皇的面,就回回跟你为难,岂会不知太后对你成见颇深…傻丫头,我告诉你一件事,太后越喜欢谁,父皇其实越不待见谁,反之亦然。”
萧清淮又摸摸南姗的脸蛋,低声道:“你我两次受辱的委屈,父皇心里都明白,只是碍于血缘之由,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父皇是不会对太后发火的…姗姗,我说过要护着你,可到底还是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如,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南姗听了只轻声道:“我们来时,殿下不都说了,太后若说什么混账话,我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千万别堵在心里…我听殿下的话,没有堵在心里,所以心里也不难受。”
萧清淮静静地望着南姗,半晌,嘴唇紧紧贴在南姗的耳边,一字一字道:“姗姗,你别骗我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哪里会真的不难受,便是我,以为早能把她的话当放屁,可到底还是…忘不掉,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刻都不曾忘过…姗姗,我恨她,恨不得她早点——死。”
南姗微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对她坦白而语了么。
仍有徐徐的温热呼吸鼓进耳中:“姗姗,我凡事都不会瞒着你,你也不要骗我,好不好?”南姗还没顾上答话,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萧清淮顿时不悦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