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伸手摸了摸画卷,随口问道:“他怎么有意思了,噢,对了,这个乔嫣然又是谁呀,居然能和皇帝一块作画…”
温流庆轻拂衣袖,笑着站在南姗身边,道:“自来帝葬皇陵,都是与后合葬,这个皇帝的陵墓里呢,只躺着他自己,殉葬品中有两幅画,其中一幅,就是这卷菊花图。”
南姗轻轻‘咦’了一声,好奇道:“为什么呀,那另一幅画是什么?”
温流庆抚摸着胡须,又道:“史书有载,这个明寅帝一辈子没娶妻,自然就没有皇后啦…另一幅画嘛,听说画的是一幅美人图,见过之人无一不说,画中女子容貌倾城,堪称绝代佳人,不过,老祖宗到现在也没搜罗到那幅画。”
南姗继续好奇:“还有不娶妻的皇帝么?”萧清淮的皇帝粑粑,都有过俩皇后呢,当然,一个是死了之后追封的原配,另一个就是如今的钱皇后了。
温流庆笑道:“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都数百年前的事了,到底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也有野史书上写,那幅美人图中的女子,便是明寅帝一生挚爱,最后却嫁给了一位将军,皇帝痴情独钟,也就一辈子未娶妻。”
没有娶正经媳妇,也有三宫六院的嫔妃呀…南姗扁了扁嘴,指了指画中的落款,道:“美人图里的女子,会是这个乔嫣然么?”
温流庆轻笑着回答:“兴许吧。”
欣赏完毕,南姗小心地拨动画轴,将历史悠久的菊花图合上,继续摊开另一幅观赏。
秋高气爽之际,难得出门放松的南姗,要求遛个马,南笙哥哥义不容辞…帮忙牵马,已然十四岁的南笙哥哥,个子抽筋似的疯长,如今已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汉,小时候嫩嫩甜甜的声音,到了现在,已变成一把非常有男人味的磁性嗓音:“姗姗,你可乖乖坐好,抓握好缰绳…要是爹爹知道我摔了你,铁定要抽脱我两层皮。”
南姗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莞尔一笑:“放心,放心,小哥哥怕挨打,妹妹还怕摔着呢,快牵着走呗。”
在马上颠簸了好一会儿,南笙催南姗下来时,南姗仍感意犹未尽,于是和南笙哥哥讨价还价,这个时候,秦华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指着赖在马背不下来的南姗笑道:“姗妹妹,你怎么这么淘气呢,就不怕姑父训你啊。”
南姗撅嘴反驳:“我爹爹又不在这里,你不说,我小哥哥不说,我爹爹哪里会知道。”
秦华一脸同情,道:“可是老祖宗已经对姑父说了你在遛马,这不,我就是来唤你回去见姑父的。”
南姗听得很想吐血,抑郁无比道:“我爹爹来啦么。”好倒霉。
南笙也胆战心惊地抖了抖,冲南姗抱怨道:“你个小丫头,哥哥可被你害苦了…”没好气地瞪南姗一眼:“早不骑马,晚不骑马,偏偏选今个骑,还不快下来,手递给我…”
——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老爹今个跑来啊!
南姗在南笙哥哥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一旁上前搭把手的秦华,唠唠叨叨道:“姗妹妹,你一个小姑娘家,可真是胆子大,这么高的马背,你也敢爬上去骑,也不怕不小心摔着,我听父亲说,五皇子在学骑马的时候,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呢…”
第78章 再逢已陌路
秦岳年纪不大,却有个比上年纪的老太太说话还要啰嗦的性格,南姗一边扶着南笙哥哥下马,一边听攥稳住马头的秦岳絮叨…哎,你等等,什么叫‘五皇子在学骑马的时候,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呢’。
南姗耳朵突然一懵,有片刻的短时性失聪,这消息听在耳中,仿佛很久以前,久到上辈子,忽闻某好友突然车祸的情景…回神之后,南姗还有点恍惚的茫然,语气十分匪夷所思,又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岳哥哥,你说什么,五皇子…从马上摔下来了?”
秦岳很斩钉截铁地答道:“是啊,都好几日之前的事了。”见南姗好奇发问,又唠唠叨叨叙述其中详细情况:“我听父亲说,五皇子伤得很严重,到现在还昏迷未醒,圣上大发雷霆,把教导五皇子御马的师傅、以及随行保护的一众人等,全部下了刑部大狱,御医院的御医也全被传了去,日日夜夜地守着…”接着又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啊,圣上才新得了一位七皇子,六皇子却夭亡了,这还没过几天,五皇子又摔得不省人事…哎,姗妹妹,你发什么愣,姑父正等着你呢,快随我回去吧。”
南姗脑袋木木地应了一声‘噢’,萧清淮坠马,还摔得不省人事——骗人的吧,可是,秦岳不可能信口雌黄,但是,萧清淮从马上摔下来…这怎么可能呢。

回到正堂时,南瑾老爹正坐着与温流庆叙话,南姗脚步规整走上前,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南瑾静静看了闺女一眼,板着脸道:“你一离家,就变脱缰的野马,这些日子,又玩疯了罢…”
南姗温顺的低着眉梢,聆听父亲大人的教诲,却悄悄转动眼珠子,朝温流庆老祖宗抛媚眼求助,接收到求助讯号的温老祖宗,深深瞪一眼严肃的孙女婿,冷哼道:“合着按你说的意思,小姗姗是脱缰的野马,老头子这里就是专养野马的荒草岭了!”
对这位岳祖父,南瑾向来十分敬重,忙拱手赔罪道:“祖父息怒,孙婿绝无此意。”
见老爹难得一见的吃瘪触霉头,与妹妹一起回来的南笙,忙垂低下脑袋,使劲抿紧两片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当场喷笑出声,那老爹铁定会跟他秋后算账,让他爽个够啊爽个够,还是在心里头偷偷乐一下,比较实在。
秦岳明显功力不足,小挟扑哧’了一下,虽然很快噤了声,但是,南瑾灵敏的耳朵已经清晰的捕捉到了,被南瑾瞅了一眼的秦岳,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温老祖宗得理不饶人,继续哼哼:“老头子每回见你,你不是板着脸训闺女,就是皱着眉头批儿子…”伸手拉过耷拉着脑袋的南姗,安抚地拍了拍小肩膀,再中气十足道:“哪家的闺女,有我们小姗姗乖巧听话,你还不知足,三天两头地训,也不怕把她拘成小呆子!”
——他不常常约束拘谨着,他闺女会变野小子!
早些年赋闲时,因闺女好奇牛是不是吃花,南瑾陪闺女喂大黄牛吃过野花、因闺女好奇毽子里装的五花鸡毛,南瑾领着闺女观赏过一堆大公鸡喔喔叫的场景,因闺女好奇小孩子为什么老吐泡泡,天天缠着他问这到底是为什么,无法给出解答的他,有一段日子一见闺女张嘴就头疼!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好奇心,他闺女怎么可能变小呆子…
南瑾斟酌着词句,道:“祖父,姗姗渐渐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野着玩,我和夫人已商量过了,等明年开了春,就让她有自己的院子独住了,她该学着管人理事、支配银钱,不能总当长不大的孩子呐。”
南姗吐气微默,为毛一个才要迈上十岁年龄的女娃,就要学管人理事啊,明明连小学毕业的标准年纪都不到,唉,古代的孩子早当家啊。
南瑾亲来一趟陵安侯府,自不可能空手而回,在陪温老祖宗聊天下棋品茶之后,将离家数日外居的南姗,也一并带了回去,马车之中,南瑾揉揉闺女的小脑瓜,淡和着语气问:“姗姗,爹爹不来接你,你自个就不想着回家么?”
南姗抿嘴一笑,大眼睛明亮而有神,两只小爪子巴住老爹的袖子,眉眼弯弯的娇俏讨喜:“原来爹爹是想女儿啦…可是,爹爹,女儿才离开家不到十日呢。”
南瑾面容一整,居然白了南姗一眼,轻嗤道:“臭美啥,爹爹几日没训诫你,正全身不痛快,回去给我当心点。”
——您老拿训我当吃家常便饭啊…南姗愁眉苦脸建议道:“爹爹,家里不是还有梵弟弟么,您若得了空,多教育教育他嘛。”——别老盯着闺女我啊。
南瑾眸光深沉,叹气道:“谁让你最不让人省心啊…”
南姗眨眨眼睛,自我挑错道:“爹爹,我除了早晨爱睡个懒觉,偶尔乱跑乱跳摔一下,嗯,还有就是吃得比较多,常撑得肚子疼,嗯,再加上我女红做得不算好,古琴弹得也才堪堪入耳,还有那什么养的鱼老翻肚子,养的花也总枯死…嗯…别的方面,就没有很出格的错儿了吧,哪里不让您省心啦…”
南瑾喉间似乎噎了一噎,默了一默,半晌才缓缓道:“你不说,爹爹还真没仔细梳理过,你这丫头可真是…”
南姗再扑闪扑闪眼睛,等老爹的归纳评价,却等到一个大爆栗子,‘梆’的一声,在正额头中间响起,南姗捂着额头痛呼,过了一会儿,南姗终是没忍住,小声问老爹:“爹爹,我听岳哥哥说…”
南瑾面静色和,道:“别一吞一吐,有话直说。”
南姗低声问道:“我听岳哥哥说,五皇子摔下马了,是真的么?”
南瑾深深看了南姗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天气日益寒冷,入冬之后,南姗一连参加了两场葬礼,一是六十九岁的陵安候病逝,另一是六十三岁的许老夫人过世,两场凄凄哀哀的白事过后,白生生的雪花也从天空飘落,晶莹如纷纷扬扬的白色绒花,连下几天几夜后,已撒的处处银装素裹。
这日,雪后初霁。
南姗穿着一身簇新的素花冬衣,手里握着暖手炉,站在游廊下,看穿戴笨拙如小胖熊的南梵,一点一点滚推着大雪球,小胖墩不让别人插手,自个玩得十分嗨皮+卖力。
读书乏倦出来散步歇息,散到妹妹跟前的南葛,拿手敲敲南姗的脑门,口吻悠悠:“姗姗,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梵哥儿哼哧哼哧地滚着雪球,你也不去搭把手?就这么站在一边干看着呀。”
南姗撇了撇嘴,言简意赅道:“我去搭了,但是他又把我撵走了,嫌我碍事儿。”
南葛忍俊不禁道:“人不大,口气倒还不小…天这么冷,还是少玩会吧,我去把他揪回来。”说着,拎了拎袖子,走下游廊去抓人。
南姗张嘴,哈了一大口热气,似神仙吐出一团白雾的仙气儿,心情有点莫名其妙的郁闷,前一段时间,老爹对她说了萧清淮的最新境况,胳膊腿儿完好无损,但是,脑袋给摔坏了,并且,坏得相当彻底,再直白点的意思就是——失忆了,谁都不认得,啥事也都不记得了。
如今的萧清淮,宛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各种功能全部血槽空空,南姗却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管咋样,能活着就是最好…但是,皇帝老爷很不满,勒令御医务必要恢复他儿子的记忆。
也不怨皇帝抓狂,好不容易养了快十岁的儿子,一朝又变回十年前,爹不认得了,话也不会说了,大字更是不识一个了,活生生成了一个小傻子,全部要从零再开始养起,确实挺让人崩溃的。
为了治萧清淮的失忆症,御医们纷纷使出看家本领,脑门扎针、吃明神药,脑部推拿等,能使的法儿全使了,均不奏效,也有御医提出精神刺激疗法,比如拿萧清淮印象最深刻的东西、或者萧清淮最熟识的人,加以适当的刺激,经老爹传话,南姗过几日也要…去刺激刺激萧清淮。

南姗第一次进皇宫的那一天,是大雪过后非常晴朗的日子,暖阳的光线很明丽,有些明媚的恍眼,皇宫里十分安静,屋檐棱角下漱漱滴落着雪水的声音,轻轻脆脆的。
被接回皇宫养病的萧清淮,就安置在皇帝的寝宫。
南姗被苏有亮公公领着前去的时候,萧清淮正坐在雕栏画栋的彩廊下,望着干净的天空发呆,他穿着丰软华贵的白狐大氅,长长细细的狐毛堆在颈中,漂亮的脸蛋粉妆玉琢,眼角小小的泪痣甚是清晰,南姗走近,低头福身行礼:“见过五皇子。”
——半天没反应。
南姗弯曲的腰腿有点困,据来时苏有亮的交代,萧清淮如今的语言水平大概是,大家说的话都是啥意思,他基本能听懂,但是,从他嘴里冒出的词汇量,却十分有限,因为他又变成了尖尖的小葫芦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南姗估计,她是等不到萧清淮允她起身了,便自行免了礼姿,抬眼望着甚是安静的萧清淮。
萧清淮也在看南姗,宝石般的眸子透亮透亮的,似是对南姗感到很好奇,微偏歪了脑袋,瞧量着南姗,轻轻眨了眨眼睛,像个童心十足的孩子,只是却不开口讲话。
——看样子,还真是失忆到一点印象都没了。
若是搁在以往,萧清淮会十分认真地帮南姗纠错,会抱怨她记性差,会亲近地说咱俩谁跟谁呀,会高兴地指明要唤他小五哥哥,还会叮嘱她下回别再叫错。
南姗看了看旁边满含期盼神色的苏有亮,想了一想,再问道:“小五哥哥,我是姗姗,你还记得我么?”
萧清淮问过南姗最多的问题,便是‘你还记得我么’,时过境迁,风云莫测,如今却换了南姗问萧清淮这个问题,萧清淮很不负众望的开了口,却又很…负众望地回答:“我不记得你。”
苏有亮顿时难掩失望之色——这是五殿下醒来后,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不论是皇上,,抑或是云芳、睿王爷,全部都是如此,连以前最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竟也不记得了。
南姗低下头,又想了一想,再抬起眼睛,字字清晰道:“小五哥哥,我们一同坐船游过湖,一起爬过凤凰山看景,还一起赏过花、下过棋,你也不记得了么?”
听到南姗圆润珠玉似的说话声,萧清淮垂低眉睫,似乎很认真地在回想,末了,终是轻轻摇头。
南姗又说了好些之前的事,萧清淮全部以摇头作答,旁听的苏有亮目光已黯淡,南姗静默片刻,屈膝行礼道:“五皇子多珍重。”
以前,南姗故意装作不记得萧清淮,如今,萧清淮真的不再记得南姗。
从此以后,大概就是陌路了吧。
第79章
用南姗刺激萧清淮的结果,很显而易见——完全木有奏效。
又变回蚌壳嘴的儿子,见到曾经最喜爱的小姑娘,也没有话唠附体的些微迹象,皇帝的表现是沉默的失落,有负皇帝厚望的南姗,规规矩矩给皇帝磕头拜别,再跟随老爹离开了皇宫。
只是,从皇宫回到家里后的第三天,南姗很不幸的…生病了。
南瑾看着闺女的目光,顿时相当之深沉复杂。
南姗可想仰天长啸告诉老爹,她绝对不是因为萧清淮不记得她了,才会伤心难过以至于病倒的,这么点小小的打击,她若都承受不住,那她孤孤零零被穿越大神拍来古代时,估计早就伤心地挂掉了,每个人的一辈子,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她现在、真的只是、很单纯的在生病啊,这里的冬天冷嗖嗖的,很容易风寒感冒的好么。
不过,她现在病得嗓子又哑又疼,一点也啸不出来。
在南瑾看来,闺女现在低落的状态,类似于失恋,女儿和五皇子这段纯纯的‘恋情’,基本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冒出了嫩嫩的新芽,再渐渐抽出了细细的枝条,就是吧,还没坚持到开花结果,啪嗒一下,就被无情莫测的大暴雨给打折了,对此种境况,南瑾悄悄松了一口气,既然五皇子不记得自家闺女了,那以后应该能避过婚嫁之事了吧,说实话,把女儿嫁进皇家,实非他所想所愿,但是,皇帝的面子又不好很驳推,如今…
怕闺女年纪小,脑子转不过弯,南瑾很和颜悦色地开导南姗,什么‘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之类的禅语,说得层出不穷深奥莫测,翻译到南姗耳朵里,大概意思就是,小五同志已是你人生中如风的往事了,闺女啊,别再为他忘了你而伤心难过啦,以后老爹会给你找一个顶顶好的夫君,咱们要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能吊到那一棵树上就不下来哈,乖,快下来吧…
南瑾的一番言论,让南姗不由对老爹刮目相看,没想到刻板严肃的老爹,居然有如此开明的一面,不愧是搞自由恋爱修成正果的,感情方面的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但是吧,老爹,她没有很伤心难过啦,小五同志摔成那个模样,她总不能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吧,毕竟相识一场,惋惜感慨下多正常啊,还有,治病喝的药实在太苦了,这才是她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啊。
自南姗生病后,南瑾每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风细雨的开解,亲自柔声和气哄着喝药,又常送精巧可爱的小礼物,此等宠爱女儿的行为,让全体南家人深刻地领悟到,十一小姐真是二老爷的掌上明珠,瞧瞧这心疼的劲儿,啧,投胎给二老爷做闺女,真真是有福气啊。
被感慨有福气的南姗,病一好全,心情顿时舒畅开朗不少,南瑾见闺女心结消弥,展露出喜笑欢颜,心里也畅慰不少。

冬日寒意深深,到了夜晚,更是滴水成冰,这天,寒风凛冽,南瑾下衙归来,冰木着脸一扎进老窝,就受到老婆和女儿的热情接待,一个帮着换上温厚的家常冬装,一个笑盈盈捧上热热的香茶,屋内被烘烤的温暖如春,贼胖贼胖的小儿子,红彤彤着肉嘟嘟的脸颊,唤了声‘爹爹’,顺便报告:“大哥哥从临州又来家书了!”
换好衣裳坐到暖炕喝茶的南瑾,拿茶盖轻轻撇着漂浮的茶叶,和声问温氏:“屏儿信上说了什么?”
温氏喜上眉梢,抿嘴笑道:“湘湘呀,又怀上身子啦,老爷又要多个孙子喽。”
南瑾眉羽舒展,柔和的微笑:“好。”饮一口热茶,暖暖脾胃,再道:“今年的冬天,实在是阴冷异常,小芙儿和小铭儿年纪都还小,儿媳妇又怀了身子,今年便都不用回来过年啦,省的路上来回颠簸,受了风寒,反倒不美。”
温氏一口应下:“成,就按老爷的意思,我顺道再打发人,送点滋补品过去。”
南瑾和温氏又说了几句闲话,开始检查小胖墩南梵的功课,因启蒙南梵学业的汤先生,家中有急事,告假了几日不在,目前暂时充当授课师傅的正是南姗,南瑾考问了南梵今日都背诵了哪些句子,又翻阅检查幼子描的大字,一切满意通过之后,屋内气氛又欢腾活跃起来。
顺便说一下,南府中现有两名教书先生,一是之前南珏大伯请来的方先生,正教着南毅、南鸿和南陶,南瑾本不欲再请西席,奈何这位方先生的教学质量+教学氛围,实在很难让南瑾放心托付幼子,若方先生的教学质量好,那么南毅现在的专业文化水平,不会还木有南姗的业余水准高,若是方先生的教学氛围不错,呃,下面一共仨学生,就不会有两个半一上课就梦游天外,于是,南瑾又慕名请来一位汤先生,汤先生来南府执教后,南老夫人便预备着要辞退方先生,能少支付一份束脩也是好的,但是,南毅一看到板着严肃脸的汤先生,立即向南老夫人表明不愿换先生的立场,小小的一番请求讨好后,此事便作罢,只不过汤先生的薪水,是南瑾自掏腰包支付。
快开始摆晚饭前,单身汉子南葛挑帘而入,轻轻跺着脚,接着就是一番深入肺腑的感慨:“好冷的天啊。”
“在屋里头,就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呼的,光想想,就冷得紧。”南姗笑嘻嘻送上专用暖手炉:“三哥哥快暖暖手吧。”
这读书人吧,一到冬天挺苦恼的,若是窝在暖呼呼的屋子里念书,舒服是舒服了,就是比较容易睡着,若是在冷飕飕的屋子里读书,脑子是够清醒了,却又冻得手脚冰冷浑身打颤,这就很考验人了。
南葛接过暖手炉,回以温厚的笑意:“多谢妹妹。”兄妹俩互相客气时,已有丫鬟上前解了南葛披着的貂裘披风,再抱着麻利地退下。
成家立室的子弟,素日一般与妻子在各自院内用饭,当然,若是婆婆存心要儿媳妇每餐立规矩,那就另当别论了,如今南屏夫妇及子女离京外任,安文佩有孕在身,南砚忙完公务回家自要陪陪,南笙早就离家在外求武,是以陪南瑾夫妇用饭的人士,通常就是南葛、南姗和南梵,其中,南葛年纪最大,又因读书刻苦费脑力甚多,所以每顿吃得很多,这也就罢了,南瑾挺无语的是小闺女和小儿子,你俩也忒能吃了。
南瑾要求吃饭时的规矩,本来一律是食不言,但是,某一日看到闺女鼓着脸颊,一连吃了三碗干米饭,另搭配荤菜素菜无数筷,终于忍不住绷着脸开口问——你还没吃饱呀。
这晚,南瑾饱餐后已准备放筷子,却见闺女吃得仍欢畅淋漓,当下又打破了规矩,皱眉提醒道:“姗姗,别又吃到肚子撑着了,大晚上的哎哟哎哟肚子疼。”
南姗举着筷子,语气很豪迈:“爹爹,女儿还没吃饱呢。”再俏皮地轻笑:“爹爹放心,女儿有分寸的,不会再把自己撑着了。”再冲身旁的小胖墩努努嘴,建议道:“爹爹,您应该多说说梵哥儿,您看他这体型,离您玉树临风的身姿差远了…”
南梵年纪虽小,却也听明白南姗是在打趣他很胖,当下鼓着嫩呼呼的小胖脸,十分严肃地控诉道:“姐姐,娘说你小时候可比我胖多啦!”
作为弟弟妹妹长大的见证者,南葛拿手背掩住嘴巴,也笑着掺和进来:“噢,你俩胖得不相上下,也就是红豆和绿豆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