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休要想。”对于这件事,李偃是很坚持的。
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会儿,渐渐话说的越来越没有下限,他便不再逗她了,免得漫漫长夜,又碰不得,白白受罪。
外头侍女一直候着,原说要收拾一间房出来,这会儿又没了动静,屏息等着吩咐,等了会儿,等到灯熄了,便明白小娘子和姑爷应当是无事了。忙去禀了温氏,温氏知晓了,不由摇头轻笑,她这是操的什么闲心。
不管怎么说,这事总算是有惊无险。
翌日,李偃早早便走了,哄好了媳妇儿,军中的事也不能耽搁,虽则傅弋逃了,可傅弋手底下的兵也不是纸一样的脆,名号上有十万的驻军,其实事实上至多也不过六七万,可即便是六七万,也是不小的数目,傅弋手底下也并非无一可用兵将,如果激起了血性,倒也可顶用些。
如此这般被琐事牵绊着,也够他忙活了。
他常常天不亮便出,入夜才归,如此这般辛劳了近两个月,玉沧已入了夏,谨姝的病也早就大好了。
林州彻底控住了,杨氏两兄弟一直陈兵在南面的水岸,时刻提防着李偃趁势南下,可李偃暂时还无意南征。倒是合兵北上,再次将矛头指向了郢台。
宇文疾沟通南北的一条剑道,李偃决意要给他撅断了。
他本遥遥指挥便是,那边有军师魏则坐镇,倒不需他多加忧虑,可近日里传来消息,说东胡人实在是狡黠异常,明面上和宇文疾决裂,背地里借道宇文疾的地盘,已绕到鹿阴后面了。
李偃还没有和东胡人打过交道,实力如何只有大概的估算,现下成了他腹背受敌了。只是东胡人远征,粮草辎重必不足,近日里恐会强攻,亦或者另有图谋,也不好说。
他必然是要坐镇鹿阴的,他甚至野心勃勃地已经谋算掀了郢台,直戳宇文疾的老巢,顺带陈兵北侧边线,叫东胡永远滚回他的草原去。
但这是一场硬仗,举所有的兵力也不见得胜算很大的硬仗,时间亦是他不可控的一个变数。
他这日回了院子,便是要和她说这件事。
这两个月虽则被诸多事情缠身,可对他来说,无异是最放松的两个月了。谨姝病好了便日日陪着他,每日必等他回来才用饭,偶尔他处理公务晚了,她还会捧着食盒去寻他,埋怨他好歹吃一点。
有时他顾不上,便叫她放在那里,她起初还听他的,后来被他气着了,就强硬地把食盒摆在他面前,布了菜,侍奉他用餐,不吃还不行。
他活了小半辈子,敢强迫他的人,不需要数,压根儿就没有。
他觉得新鲜,有一次盯着她瞧,看她跪坐在那里扶着袖子布菜,肤若凝脂,姿态袅娜,不由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明白,郑鸣凰为何执着地要在他办公务的时候过来送饭了,若是身心俱疲劳苦不堪时候,碰上这样的美人体贴温柔地侍奉着,的确是叫人难招架的。
脑子里生了些旖旎心思,于是手也不甚老实地摸过了她的腰,把她抱了搁在自己的大腿上,鼻尖嗅在她耳后的发间,衣袂交叠,呼吸缠绕,亲昵得暧昧。
他宽厚的一只大掌扣在她小腹,二人的姿态实在是不甚文雅。
在这书房里,多少有些亵渎先贤圣书的意味,谨姝推他,叫他别闹,“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吗?倒不忙了?”
他低声笑着,鼻息故意撒在她耳朵后头那块儿嫩白敏感的肌肤上,瞧着她身子微微颤着,低声缓缓说着,“原本是忙的,瞧见你,又不想忙了。”
想忙些别的。
“那我倒是不该来了。”谨姝皱着鼻子,被他贴着的身子没一会儿就腻了一层汗。天气越发热了,热得叫人难捱。她又去推他,“快些吃了去忙正事,我来本是关切夫君身体,你要是胡闹,便是我好心又做了坏事,往后我不来了。嘶,你…”
正碎碎念着,他手指已绕了她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便散开了,他手探了进去,故意逗弄她似的游走着,耳语道:“当真不来了?”
谨姝心跳如擂鼓,一边拧他胳膊,一边身子往旁边躲,他倒顺势而为,贴着她便也倒了过去,两个人跌倒在坐榻上,滚作一团,谨姝的衣襟半散开了,胸腔起伏着,那蝴蝶骨便也清晰地在那层滑腻细腻的肌肤下微微煽动,他眸色深了一深,舌尖轻扫过那里。
谨姝亦紧了双腿,带着哭腔说,“阿狸再也不来了。”
他笑了笑,笑她这幅虚张声势的可爱模样,越发觉得要好好疼一疼她,“既然如此,孤便更不能放过这绝无仅有的机会了。”
谨姝憋了半天,最后词穷骂他,“你荒|淫!”
他虚心应下了,“便算是吧!”说着又进了一步,“孤不仅荒|淫,还无度。你试试,你再推闹,我叫你走不走得出去。”
谨姝简直欲哭无泪,这人哄也不是,骂也不是,他想做的事,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这实在…
“莫说你不欢喜,孤是不信的。”他拿捏她已是越发驾轻就熟了,眼底是渐深的情.欲的热切,“阿狸你敢说,你不想?”
想,想他个头。
谨姝知道今日里便是铁定要亵渎这书房圣贤地了,嘀嘀咕咕地说他,“我越来越不信,你房里没过侍奉的人了。说起来那郑小娘子殷勤去你那里送饭,你当真…?”
这时候,李偃才不耐去提旁的人,蹙了蹙眉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早说了,我从没叫她进来过,你以为旁人都同你一样,被孤宠着惯着,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莫岔开话题,孤问你呢,你当真不想?”
谨姝咬牙切齿,“不、想。”
“哦,”他使坏,一轻一重地磨着她,“真不想?”
磨得她没法子,眼泪几欲流出来,那难自控的身子上的愉悦出卖了她,她只得妥协着,“想,阿狸想还不成吗?你快些。”
他便舒心满意地笑了,柔声哄她,“夫君好好疼你。”
他这人讨厌的很,做着坏事,嘴上还要不时问着她些,“阿狸可欢喜?”
“喜欢夫君这样吗?”
“这样呢?”
“你也疼一疼夫君。”
诸多“污言秽语”,实在叫人不忍卒听。
谨姝有时候会很好奇,他这样花样百出的姿态,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实在是不需要特意去学的东西,男儿本能罢了,于房事上无师自通地寻求欢愉,可是生命籍此延续的根本呐!
但李偃最近越发爱逗弄她,有次被她问得烦,就笑了笑逗她,“你房里放着那么多书画,还问我从哪里学来的?”
谨姝霎时红了脸,脑海里便回忆起母亲温氏当初偷偷塞那些东西给她的时候,她羞得无地自容,总觉得那些东西跟妖邪鬼魅之物似的,每每偷偷看了之后,还要费心再藏起来,塞到柜子里头,搁在箱子最底下,甚至塞到床的夹缝里去,便是平白看一眼,都叫人心惊肉跳,仿佛那里头藏着一只饿鬼,顷刻要吞了她去。
他不说,她都忘了她屋子里还偷偷藏了那么多的东西,竟还被他看见了,不由又羞又恼。
她寻了没人的时候,偷偷去找那些东西,想着全烧了,免得她总记挂。
可巧又被他碰到,忍着笑捻了本书过来,翻开瞥了一眼,谨姝立马面红耳赤地夺了过去,可他已经看到了,记忆还不错,念给她听,“妇立于床侧,攀夫君脖颈,呈倒挂之状,若力有不歹,可使夫君扶其臀股,此…”
方念了两句,便被她捂住了嘴,他顺势又抽了一张绢帛画册,啧啧两声,拨了她的手说,“阿狸可曾想过,夫君这样待你?”
“求你了夫君,别说了…”
“你是孤的妻,孤是你夫君,有何说不得的?”
如此这般你推我往地痴缠着,总是免不了最后演变成叫人脸红耳热的画面。
偶尔他会心满意足地觉着,此生便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又感慨,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总有那荒|淫无度的昏君。若有一个这样魅惑君心的祸国妖妃痴缠他,他也不耐去上那劳什子的早朝。
可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地同她做那欢愉之事,有些事情也免不了要去解决的。
比如这天下。
不是他要不要去争的问题,是他而今不得不争。
是故这会儿他回来要同她告别的时候,他心里涌上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难舍难分的古怪心思。
谨姝正在缝制一个香囊,驱蚊虫的那种,夏日里佩戴正好,她针线活做得十二分好,阵脚细密,绣工精湛,上头一对儿交颈鸳鸯绣得惟妙惟肖,她瞅了又瞅,总觉得这样实在是有辱斯文,便想拆了重绣。
李偃刚好推门进来了,她便先放下了,起身去迎他,一边娴熟地脱去他的外衣,一边问他,今日可累否?
他低声同她闲话着,关了房门,忍不住同她亲近,她前几日身子不干净,近日里他又忙军务,全住在林州那边了,算一算,他已经近一旬的时间没碰过她了。
两个人温存片刻,谨姝催他去洗澡,又问他可吃过饭了?他尚未用饭,谨姝便叫人准备饭菜,伺候他用过饭,他念叨着胳膊酸困,叫她替他揉揉。
谨姝便跪在床沿上给他揉了揉,屋里闷热异常,放了冰盆,还是热,两个人挨挨挤挤地在一块儿,更是热得不行。谨姝想凉快凉快,离他远了些,还未离开,便被他捉了去,他问她,“夫君明日便出发去鹿阴了,阿狸舍得夫君吗?”
谨姝微微讶然,“明日便走吗?”
他“嗯”了声,眉眼有些黯然,“乱世难太平,孤乃一方之主,虽则同你腻在一块儿的日子叫孤觉得无比舒心,可孤也得为江东百万子民打算,为孤和你、以及我们将来子子孙孙打算。”
谨姝亲他眉眼,柔声说着,“阿狸明白,夫君放心去吧!只是这次若有什么,千万莫要再瞒我。”
“这一别…便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战事一起,不知年岁。”
谨姝心里也有些难过,可也没有什么办法,虽则他在身边的日子很好,可他一昂藏男儿,总不能日日同她一个妇人窝在这小小的后宅里,他是那游龙,合该九天翱翔的。
她便笑了一笑,再次触他唇瓣,“无论多久,阿狸都等着夫君。”
李偃将谨姝抱到了床上,因着旱了有些日子,动作显得粗鲁了些,谨姝念着他不日就走了,便不忍推拒,二人黏在一块儿,李偃越发没有底限,“阿狸,夫君真是太喜你了,恨不得把你疼到骨子里去。把你掰碎了,一点一点填到我身子里。”
这么血腥的画面,谨姝是没觉得多叫人欢喜的。偷偷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他又说些下|流话:“孤也不想从你身子里出去。”
谨姝:“…”
她忍了会儿,实在忍不了了,“夫君你快些吧,热…热得快昏过去了。”
李偃埋怨地瞧了她一眼,“汝可真会,煞风景。”
谨姝:“…”
第24章 第24章
极煞风景的谨姝, 实在是不很明白, 这么热的天,他是如何这样兴致勃勃而又乐此不疲的。
虽然她也…喜欢…
可是,也真的又热又累。
浑身黏了一层汗,她只想赶快去洗洗。
大约是谨姝不自觉流露出的细微急切想结束的意思,伤到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翻身平躺在床上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怅然的表情来, 瞧得谨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凑过去, 靠在他怀里,轻轻地碰了碰他,“夫君生气了?阿狸只是怕热怕得很,并没有…不想。”她想了想,又说:“我其实怕冷也怕得很。我母亲镇日里念叨我,说我生就一身富贵病。倒叫夫君看笑话了。”
他扭过头凉凉看她一眼, 欲言又止了会儿,说了句,“罢了。”
那句罢了又让谨姝的心颤了一颤。
谨姝是真不知如何伤到他那颗高傲的男人心的, 明明, 明明都好几次了…她也累的。
但明日便是分别的日子了, 她又怎忍心叫他带着别扭走, 揪着他说, “是真的, 不是哄你的。阿狸心里是欢喜的。”想着说些好听的话哄他, 可终究学不来他那床下正经床上下|流的样子。
她…要脸。
且这风景,好似也煞完了。
他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欲言又止,凉凉的,还有几分受伤的意思,“罢了,你不喜,孤不弄你了就是。不必解释了,孤都懂。”那模样同稚子幼儿负气也没两样。从来不知道,他竟还有这一面。
谨姝哄了他一会儿,也哄不好,索性爬了身,“那我先去洗洗身子。”
李偃仍旧瘫在那里不动,谨姝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扯了他一下,“一起去洗吧,夫君?”
李偃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子微微亮了亮,瞧着她有些羞臊不自在的样子,抄起她的身子抱着去了浴房。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谨姝本想哄他高兴,之前他便数次想同她同浴,可谨姝觉得实在难为情,她骨子里头还是不大放得开,若平日里在床上还好,在别处,她便极容易害臊,那次在书房里,她便害臊害得紧,一直蒙着脸,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去瞧他。
他好似发觉了什么好玩的事,便尤爱哄着她去别处,越是古怪的地方兴致越高,如此瞧着,浴房倒也不算什么了。
谨姝泡在浴桶里被他反抱着“鸳鸯戏水”的时候,她隐隐觉得仿佛是搬了石头砸了脚。

翌日。
谨姝亲自送他,他一身戎装,立于城楼之上,照例先训话,兼之鼓舞士气。
谨姝一直住在玉沧,军队却在林州,她早上很早便跟着李偃起了,想送一送他,而且妻子送远征的丈夫,也是应当应分的。
她从昨夜的胡闹里醒过神来,拖着有些疲惫但尚且可堪忍受的身子,随他乘马而来,二人共乘一马,沐着夜色,空旷的驰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甚至他身边也没个侍卫跟着。
他揽着她的腰上了马,让她面对面趴在他怀里,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然后纵马疾驰。
一路上谨姝便只管抱着他的腰身。
马跑得快的时候,颠簸的也厉害,原是不用那么赶的,但他好似故意,两个人贴得紧的时候,身子便不住碰着,谨姝又不敢动,起先还不觉得怎样,后来才觉摸出他在使坏,她小声埋怨了他一句,“夫君怎还没完没了了?”
她胡思乱想着,是不是男人都这样?
或者雄性都是如此…
她被抵着挨着不能动弹的时候,她还分神想着,他真的好像一头发情的…
她抿了抿唇,扼住自己再次煞风景的想法,心虚地搂紧了他些。
李偃微微勾着唇角,满意的笑了,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他过着刀尖舔血命悬于刃的日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似这般被一个女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做那些事固然很欢乐,可偶尔瞧她一眼,摸摸她的手心,按了按她的腰肢,或者如现在这般暗暗欺负她,看她无可奈何又忍不住羞臊的样子,便觉得心情仿佛愉悦到了极点,做不做那种事,都叫他觉着快乐。
他还低着头同她耳语,故意道:“阿狸想不想…”他压着坏心思,婉转地说:“如此四下无人,夜色宁静,你我这般姿态,倒是绝佳的…”
谨姝简直是,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狠狠掐了他一把,叫他看路。“夫君待会儿便要出征了,江东百万的子民,亦等着夫君操戈守护,到了这要紧的时候,你还…”还在想这种事,实在是叫人气愤,“夫君不要胡闹了,你乃江东之王,将来亦或是社稷之主,如今倒腻于一女子,传出去像什么话。”
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深了。“夫人教训的是。”
那语调,哪里是受教训的意思,调戏她还差不多。谨姝抿了抿唇,愤愤不说话了。
李偃终于正经了些,回她,“你知何为家国天下?先有家,后有国,而后才是这天下。孤先得把自己顾好了,把家顾好了,将来才有可能顾这天下。孤虽野心勃勃,可也并非喜战恋征伐,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这些日子,是我这小半生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同你腻在一块,亦是我从未想象过的好滋味,我喜你身,亦喜你,不单单同你腻在一块做那种事,孤亦想同你一起用饭,似这般共乘一马,不为赶着上战场,只是带你四处走一走,孤还未娶你的时候,习惯一个人,孤睡的时候用饭的时候,也不喜旁人侍候,可如今孤总是事事想着你,有时只是闲坐,亦想着若你在我旁边坐着便好了。孤迫切地想争这天下,也未尝没有想同你多些好日子的想法。”
谨姝蓦地觉得心软得很,再次抱了抱他。
他接着说:“孤肩上扛着江东百万的子民,但孤做你夫君的时候,也只是个喜爱自己妻的普通男儿。”前面说的话,其实叫谨姝觉得很是感动,可不知怎的,说到这里她突然有种直觉,下面的话恐又是惊世骇俗。
果然,他顿了一顿道:“孤想同自己的妻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便是传出去了,又如何?谁同自己房里人,还做那君子,说先贤圣话?你难不成叫孤抱着你亲着你同你做那事的时候,先说上一句请?”
谨姝看他认真地同他说这话,不由得哭笑不得,脑海里不禁顺着他的话想了一想,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下。“算了,阿狸总是说不过夫君的,你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他亦笑了笑,唇角一直高高扬着。
对于自己最近种种无聊的恶趣味,他其实也颇纳罕。
二人便这样入了城,甫一进城门,便有兵士来拜,几个副将并大校尉拱簇着他往前走去,李偃放她下马的时候,顺手将她的幕蓠遮在她头顶,分出一手来牵着她,谨姝被许多人瞧着,实在不好意思,走了几步悄悄跟他说:“嬷嬷来寻我了,夫君不用分心照顾我了,我们在旁边候着,你忙你的去吧!待你出了城,我再回。”
一有旁人,他总是会重新变成那个威严肃穆的主公,寒着脸,一副铁血无私的端正模样。
闻言“嗯”了声,偏头看嬷嬷,嘱咐道:“好好照看小夫人。”
嬷嬷忙垂首应是,迎着谨姝去了一侧角楼候着。
这会儿他立在城楼上,一手负着,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两腿微微分立,站得笔直而挺拔。谨姝便遥遥望着晨曦微露下的他。
他站在那里,面容肃穆而威严,随着他不急不缓的沉稳声音,下头发出一阵一阵振奋人心的高呼声,声势浩浩。说了些什么,谨姝其实全没听到,眼里只有他的身影,好似和她认识的夫君是不同的两个人。可无论哪一个,她都喜欢的紧。
他是王,亦是她夫君。
整兵点将诸多琐碎事项耗去了半个时辰的光阴,他终于下了令,全军出发!
他从城楼上下来,短暂和谨姝碰了一面,谨姝替他理了理衣裳,又勉强对着她笑了笑,说了祝福吉祥的话,又低声说了句,“阿狸会时时想着夫君。”
他没有再逗她,只是轻轻捏了她的掌心,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便顶着一张威严的主公面目翻身上了马。
谨姝一直目送着,日中午,方看不见军队的行踪,她才收了神思,吩咐嬷嬷,“回吧!”
嬷嬷无声递了巾帕,谨姝方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
不知怎的,忽然喘不过气来似,哽咽出了声,小声嘀咕着,“他方走,我便舍不下了。到底是个妇人,丢脸得很。”
嬷嬷细声安慰着她,“王上和小夫人鹣鲽情深,叫人羡慕。如此亦是江东子民的福气。王上有了牵挂的人,亦有小夫人牵挂王上,福气延绵,定能护佑御下的子民。”
这些仆妇惯常哄人的道道多,什么不什么都能牵到一起去说。
虽则话多离谱,可到底谨姝也高兴了些许,同嬷嬷笑了一笑,“嬷嬷莫取笑我了。”
瞧着谨姝神色缓过来了,嬷嬷又担忧地请示道:“那郑小娘子…小夫人如何处置?”
谨姝乍听这个名字,不由皱了皱眉,而后又舒展开,轻声道:“无妨,她既有心同我较量,我如今闲下来无事,陪她闹一闹,权当打发时间了。”
嬷嬷仍旧担心,“那郑小娘子,骨子里非善类,小夫人还是莫要犯险了,您吩咐一声,咱们下头人自有人替小夫人解决,来日郑夫人问起来,小夫人推说不知就是了。”
谨姝笑着摇头,“你觉得我奈何不了她?”
嬷嬷忙称不敢,只说担心她心慈,来日恐是祸患。
谨姝不再答她了,微微出神,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来。
第25章 第25章
从逊县拦截下的那个哑巴, 是繁阳府里侍候的一个下人, 因着不会说话,只在外院当差,且做得都是些粗使活计,他是因何会同郑鸣凰一同去往山南的,并不得而知。
归途的时候,又偷偷跑出去,行迹也十分可疑。
他被关在逊县驿站一处偏僻杂物房的时候, 在惊恐地看见推门而入的主公李偃之前, 他原本是并不打算招供的。
他闭着眼,不住回想自己女儿红润的带着几分憨实的面庞,他的妻子同他一样,是个哑巴,两个人在没有一丝语言的交流的世界里互相慰藉,但他的女儿, 是个完好的,正常的孩子。
他曾经无数次祈求老天,给他的女儿一份体面的生活。
至少不像他一样, 被人鄙夷, 被人嘲笑, 被人冷眼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