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然的手一顿,茶水差点洒出来。
温景梵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她的手稳了一下茶壶,当掌心触到她微微有些凉意的手背时,才发现有些不妥。
随安然感觉到他手指的温热,觉得那热意沿着她的手一路蔓延,那耳根子都烫得有些发红。
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他灼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只觉得耳根上的热度一下子散了开来,遍布了她整张脸,死活也不敢抬头去和他对视。
哪怕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握住她的手……也只是因为怕她摔了茶壶。
细看之下,她的面上染着淡淡的一层绯红,那双眸子虽然微微垂着,眼底却漆黑如同黑曜石,铺就着一层水光,波光潋滟。
温景梵凝视了片刻,这才从容地从她手里接过茶壶放到了桌角的一边。
外面的空气变得有些湿润起来,耳边的嘈杂声似乎都在此刻缓缓远去,他夹了一块笋片进嘴里,只觉得那清新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颇能回味。
那年相遇时,他也有那么一瞬失神在她的眼神里。
那时候的随安然还没这么高,穿着平底鞋只到他的肩膀,瘦瘦小小地站在他身旁,仰头看着他。
身后是梵音绕梁,空气里都带着微微的震荡,安宁得像是她的名字——随遇安然。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水珠清透,落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雨花,晕染得那石缝里的青苔青得发绿。
她的眼神就像现在那样,似乎是含着一层水,朦朦胧胧的,又清澈得似乎能从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底里。
温景梵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眼睛,只一眼,就让人安宁下来,移不开目光。
等他收回视线,随安然这才收回手,双手十指相扣就放在桌面上,手指轻微的动着,打着转。
他吃完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听随安然说道:“那年你离开的匆忙,也来不及跟你说声谢谢。”
“嗯?”
“你写的那张便签纸……我还留着。”随安然的声音越说越低,见他不作声,怕他起误会,又匆忙地补充,“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很喜欢,而且那句话陪伴我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候,对我的意义很不同。”
“我一直很想当面谢谢你,可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
物是人非这个词她五年前就明白了,那种因为时间的变迁而渐渐迁移变化的东西太多。她一直都知道,那年相遇的偶然,他的开解也只是一个恰好的契机。
如果他那时候遇上的不是她随安然,恐怕他也会这么做。并不止因为她,才有什么不同。
所以那么多年,她即使知道他是谁,他在哪,也从未想过再介入他的生活打扰他。
匆匆过客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别人也许并不如自己一般,一直在想念。
可今晚,他说了那些话,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她还是想当面感谢他。有些时候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举手之劳,于当事人,却是翻天覆地。
她的新世界,从遇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了。
温景梵凝视了她片刻,才认真说道:“如果觉得感谢……”
随安然看向他。
温景梵原本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就咽了回去,改成了:“那下次请我吃饭吧。”
随安然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来,清脆地应了下来,“好啊。”
******
吃过饭,两个人走出和清坊,很默契地沿着青石路街道往另一头走。
两旁的商店都大开着,热闹喧嚣得能点燃骨子里的热情。装饰品店里人满为患,街头小摊上更是食物香气飘香,诱惑难挡。
温景梵停留在一家小摊前,拿起一只陶瓷做的精巧小猫,“我养的猫和它很像。”
“你养了猫?”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放回去,和她继续往前走,“还记不记得那年在梵音寺看见的那只流浪猫?”
“记得。”随安然点点头,立刻就想起了那只被梵音寺大师喂养的流浪猫。
是只公的美国短毛猫,大概是被主人遗弃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流浪到了梵音寺。身上的毛色干净得不行,一双眸子是蓝色的,湛蓝得像是宝石,光华盈盈。
她比温景梵要提前几天过来,却一直没有见到过这只流浪猫。正好是他来的那天傍晚,下起了小雨,她从前堂穿过去往后堂,走过平安桥时就看见了后殿转角处,一个俊秀的青年撑着把伞,半蹲着身子在摸一只猫。
他的鞋面被沾湿了,衣角也染了湿气,他却似一无所觉。手指落在它的头上,轻轻地安抚着,看着那只猫的眼神格外温柔。
那一寸昏暗的角落里,所有的色彩都重得像是被泼了墨,只有雨幕中,低头的少年和那只温顺的猫清晰得像是一副画,鲜明得就似烙在了眼底,挥之不去。
“你把它带回去了?”
“没有。”他摇头,“后来几年我再去梵音寺已经没有见过它了,直到一年前……”
他顿了顿,语气温柔了几许:“听大师说,它叼着一只小奶猫在我每年过去梵音寺的时候开始等我,等了快一个星期。我来的时候,它把这只小奶猫交给了我,那天晚上它就不见了。”
随安然心头一震,侧目看他。
温景梵也随之看向她,弯唇笑着,“后来我就把小猫带了回来,应该是它的孩子,毛色,眼睛,都一样。”
“那那只……”
“不知道,就跟以前那样,再也未见过了。”他的语气平静淡然,可那遗憾只要细听,便能感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使然,又或者是随安然见过那只猫,也见过温景梵和它在一起的画面,竟从那声音里生出了淡淡的心疼来。
“我叫它梵希。”他声音低沉了几分,音色却清透得瞬间压过了周遭的所有,直达她的心里,“我希望能够再遇见想遇见的人。”

☆、第八章

第八章
那日回去之后,随安然时常会想,什么样的人会让性子温和却什么都不牵挂的他上心,还希望再次遇见。
可想了很久,也勾勒不出模样。
他太过清冷,所以偶尔的那丝温暖便格外熨帖。
就像她也从不曾想过,自己这样有些温吞慢热的性子会因为那一次相遇,那一道声音,便执着地记了整整五年。
谁敢就这样交付自己的五年时光?
她的母亲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秀丽。可即使这样温柔的女子,这一生也未能得尝所愿。
她曾说,无论是原地等待还是远行,心里有个记挂的人,那也是一种幸福。可是安然,你别走我的老路,我这一生尝尽了百种滋味,始终在后悔。
随安然尝过的,记挂的那个人会时不时被从记忆里翻出来怀念。无论远行或原地等待,只要你记挂,那他便是你永远的行装。
百种滋味,她何尝不是已经尝了一半。
可原来,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也在如此徘徊。
******
A市的秋天已经眨眼而过,转瞬便是漫长的冬季。
随安然上班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意境非常棒的道路。炎热的夏季时,两旁绿树成荫,那勃勃生机的绿色铺天盖地遮掩过来,只余阳光细碎的剪影落在柏油路面上,纷纷杂杂。
开车过去时,有阳光落下来,正好投在她车后视镜的水晶挂饰上时,便会折出一道璀璨的光,耀人生辉。
秋季最后一场雨下完,那枝桠上枯黄的树叶再也不复相见,落在了地面上,又被清洁工清扫到道路两旁。
那凄凉枯涩感,便由那些交错缠绕的枝桠传递而来,独添冬日寒凉。
到酒店时,时间还有些早,她捧着杯子倚在窗口看了一会车水马龙的街道,这才坐到座位上开始工作。
前段时间交代下来的订婚宴也开始筹备起来,她一直在和陆总的秘书确认订婚宴的会场,酒席。所幸磕磕绊绊虽有,但由于对方的配合,也无伤大雅,一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头疼的大概是一组那位老资历的大堂经理因为怀孕的原因,将会缺席很久——这意味着随安然以后会分担相当一部分的一组的工作。
以及自己的副大堂经理在订婚宴开始筹备的隔日就称病请假,导致她很多可以分配下去的工作都要一头揽了过来自己做,忙得不可开交。
可有什么办法,她心软,又太好说话……明知道她话里十分有七分假,依然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那天周小燕软着声音跟她说自己哪里哪里不舒服,哪里哪里疼得不行,觉得再不请假去医院治疗分分钟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务必请假求她帮忙把她的工作一并做了,这样人事部的人才能多批几天假给她。
她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答应下来。
回头帮她去人事部打招呼的时候,人事部的温姨隔着那张办公桌和她对视了良久,久到她都要以为自己的仪表不整齐出笑话了,那温姨才缓缓开口问她:“你没病吧?”
随安然:“……”
温姨轻笑了一声,斜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打报表,“昨天下班的时候周小燕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就病得快要死了,需要请半个月的长假?”
随安然沉默。
她何尝不知道,周小燕是在逃避这次订婚宴的工作。因为她并没有经验,而且第一天和陆总的秘书接洽时,对方态度倨傲,并不好与。
加上一组大堂经理怀孕休假的原因,交接的工作复杂又繁多,周小燕便想着事不关已,过了这半个月再回来轻轻松松的上班。
“大概有什么突发性的病……”她努力解释。
温姨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她,“你自己乐意当傻子那就当吧,我这就准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
隔日,前台的张咪神神秘秘把她拉到了角落里,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是周小燕的私人朋友圈,上面正欢快地晒着她出行旅游的照片,面色红润,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张咪仔细地看了一眼随安然的脸色,脸上也是愁云密布,“周小燕真的是过分了!”
随安然看着照片上的日期,一时滋味难辨……这刀补得真是恰到好处。
闻歌知道后同仇敌忾地编排了一顿,最后说了句:“安然,你就是天生劳碌命吧,有你这样的烂好人吗?”
随安然并不是,她随遇而安,生活安然平静,每天过得都极为规律。她并不喜欢一切预料之外的加班,工作。
只是重新遇上那个人,她的心乱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怎么整理,那就只能把闲暇的时间都干脆占用。
******
温景梵再次入住盛远酒店是在订婚宴的前一晚,是值班经理办得入住。
随安然隔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看到过酒席名单,开头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被排在主客的名单里,除非他真的走不开,否则一定会到场参加。
而她,作为订婚宴的负责人,会全场在侧。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当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一天擦肩而过三次你都不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当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他哪怕在地球的彼端,你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随安然检查完扩音设备,抬起头来时,就看见了他正徐徐地走了进来。
整个大厅都铺着红地毯,过道的两旁更是放了很大的几个花盆装点氛围,他站在那一簇鲜艳的花前,并未折损半分卓然,反而被那娇艳更衬出了他身上那股清隽气质。
大概是刚睡醒,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只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一弯泓泉,带着一丝慵懒,神情有几分像猫。
陆总的秘书很快就迎了上去,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下头轻声交代了些什么。
她就站在那幕帘的暗影下,如同一个影子,有些贪婪地注视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他说着话,恍然抬起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里光芒微亮,竟让随安然有了一种无所随行的错觉。
虽然知道自己的地理位置绝佳,绝对不会被发现,但当他抬步往这边走来的时候,随安然还是立刻转身就跑了……
温景梵走到幕帘前,抬手挑开,就看见一道身影正消失在不远处的转弯口。
他微皱了下眉,看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似乎是在沉思。
陆总的秘书见他盯着那里看了半天,还是上前问道:“温总,您看什么呢?”
温景梵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才说道:“好像碰见熟人了。”
话落,他刚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来,转身问道:“负责订婚宴的是谁?”
秘书虽然觉得奇怪,但依然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哦,是最年轻的那个大堂经理,叫随安然……”
温景梵微挑了一下眉,唇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来。
秘书看后更觉得奇怪了,四下环顾,并未寻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时,郁闷地低声道:“咦,去哪了,刚才还在这里的……温总您认识啊?要不要我给您把人叫过来……”
“嗯,我认识。”他只回答了这一句。
******
随安然洗完手,又泡了杯咖啡提神,这才回了会场大厅。
温景梵已经不在了,但陆陆续续的,已经开始有人执着邀请卡进入。
她又站了片刻,刚准备离开,就听见身后响起一抹熟悉的声音,低低的,是刻意压低了声线,微微的醇厚磁性。
“你负责的?”
随安然转头看去,温景梵捧着个陶瓷杯,就站在她的身后,那是她刚才站过的暗影,灯光稀少的可怜,以至于这个偏角极容易被人忽略。
可他站在那里,似乎……就不同了。
帘幕的黑影落下来,他整张脸埋在暗中,只能看清楚轮廓,但那一双眼睛却清亮得不容忽视,温温的,很平和,也……不怎么热络。
随安然点了下头,弯唇笑了笑,“温先生。”
温景梵没有应,就这么看了她一会,才说道:“不能叫我名字?”
他说的不是“可以叫我名字”,也不是“为什么不叫我名字”,反而是这种“不能叫我名字”。
随安然被问得一愣,在他眼神的注视下顺着便回答:“……能。”
温景梵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的是——那你叫一声来听听?
随安然听了温景梵的电台节目5年之久,加上他偶尔的商配,对他的声音熟悉得不行,偶尔看见一段优美的文字,都能自动脑补出他用微哑的音色,低沉的嗓音开口念出来……
他只是微微侧头,随安然脑子里立刻就跃上了他微微带着无赖又有些慵懒的逗趣语气,轻声说:“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更糟糕的是,这声音正在脑内360度无死角的旋转,随安然只觉得耳朵瞬间便停止抵抗,酥软了下去。
她低下头,暗自庆幸这里光线灰暗,并看不清自己此刻微红的脸。但目光触及到他一身随意的家居服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你等会不是要参加订婚宴的吗?”
温景梵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身上宽松的衣服,抬手端着杯子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开口时,声音似被那水润过,声线重了几分,带着微微的湿意。
“不急,我等会回去换也来得及。”

☆、第九章

第九章
温景梵的这个“不急”的结果便是等订婚宴开始了,他才姗姗来迟,偏生他自己却没有迟到的自觉。
陆总原本已经往回走准备进行下一个环节了,听见身后的动静,立刻转身迎接了上去,热络得像是失散多年重聚的好友。
温景梵淡淡地笑了笑,大抵是说了一些祝贺的话,就随着陆总入了座。
满座宾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盛宴。这种华丽的订婚宴,让人不由对即将订婚的新人都有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是期待,期待这对幸福圆满,早日结婚生子。
才让今日这高朋满座,不负这一场赴宴。
订婚宴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随安然的事了,她又在那幕帘后站了片刻,这才挺直背脊,转身走了出去。
她刚一动,一直握着酒杯看得专注的人却转眼看向那似乎微微晃动着的幕帘,抬手把杯口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随安然走进了办公室这才松懈下来,坐在椅子上,微微弯腰揉着因为一直紧绷而有些酸疼的小腿。拉开抽屉,想泡点花茶时,才看见一直被她丢在抽屉里的手机。
她一手揉捏着腿上酸痛的肌肉,一手解锁手机划开屏幕。
有八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是闻歌打来的。她抬腕看了眼时间,重新给她拨了回去。没过多久,那端的忙音被切断,被对方接了起来。
随安然还来不及问她怎么了,一个短暂又轻柔的“喂”声之后,便被闻歌那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得脸色发白,七魄都跑了一半。
哄了几声反而勾得闻歌越哭越大声,索性便边整理文件,便安静地陪着她。等她的哭声渐歇,随安然这才问道:“怎么了?”
闻歌抽抽噎噎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怜兮兮的:“你什么时候下班?”
“等会值班经理来接班,我就能走了。”顿了一下,她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现在在我家门口等我?”
闻歌支吾着没回答,只带着哭音说道:“那藏在地毯下的钥匙呢,你怎么收起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上次忘记带钥匙就拿走了,一直忘了放回去……那你等我半个小时,我现在赶回来。”
闻歌犹豫了片刻才闷闷地说道:“你下班了再过来吧,我等你就好。”
随安然想起她刚才哭得那么委屈,心里越发放心不下,可眼下值班经理没来接班她也的确走不开……
她轻咬了下唇,手指搭在眼帘上轻掩了一下,这才说道:“那好,你别乱跑。我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等会给你带酒店对面那家卤肉店的鸭脖子。”
闻歌顿了一下,这才嘀咕着“你哄小孩啊……”边挂了电话。
所幸,值班经理今天来得早,随安然交了班,连外套都忘记了拿,去对面的卤肉店买了闻歌爱吃的鸭脖子之后这才往回赶。
到家的时候,那个人正蹲在她的门口,双手环膝,脑袋埋在双臂里,只露出乌黑的头发来。
随安然走到门口,蹲下/身来看了看她,轻声唤她名字。
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她的回答,抬起她的胳膊一看,这才发现她已经流着口水睡着了……
随安然看了眼手里提着的鸭脖子,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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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景梵以自己晚上还有会议要开的理由,提前离席。那一盒心形的德芙巧克力喜糖就被他直接塞进大衣的口袋里,带着走了出去。
A市的冬夜已经能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那冷风也不知道从哪而来,呼啸而过,连那光秃秃的枝桠都不免在寒风中瑟缩晃动。
盛远酒店的大堂此刻正迎来一批旅游团的入住,他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门口等待电梯的人堵了个出行困难。
他侧身避开,一抬眼,就看见前台,值班大堂经理正在帮忙接待客人,笑容婉约,恰到好处。
记忆里,他前段时间第一次入住盛远,正好遇上随安然值夜班。她眼底微微诧异散去之后,便也是这样一副得体的笑容。
唇角弯起个略微的弧度,一双眼睛也随之如新月,漆黑明亮。
明明都是一样的笑容,他这么一回忆,却品出些不同来,可具体哪里不同……他却说不上来。
助理已经把车停靠在了盛远酒店的大门口,见到温景梵信步走出来,立刻迎上去替他拉开后座车门,“温总。”
“嗯,回我私人公寓吧。”他坐进车内,还没来得及闭目养神,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微挑了一下眉,立刻接起。
温少远的声音难掩疲倦:“闻歌离家出走了。”
语气镇定,丝毫不慌乱,像是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温景梵没接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句话。
“大概是去随安然家了,你帮我去看看,把人带回来吧。”
闻歌和温少远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一些,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良久才应了下来,“好,我去跑一趟,但人能不能带回来,我不保证。”
那端沉默片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挂了电话。
车厢内一时便有些安静,他依然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直直地看向前方,远处那灯牌的亮光有些刺眼,盯得久了,那光就像是浸入水中的墨水,晕开,逐渐模糊。
助理没听到他的吩咐,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道:“温总,现在去哪?”
温景梵回忆了一下那次送她回家的路线,清晰地报出一串地名来,“去这里。”
有时候,人很奇怪。明明是一个不相关的信息,却能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记得那么清晰。以至于温景梵此刻想起来,都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反常。
随安然于他,的确是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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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歌垂着脑袋,闷不吭声地坐在餐桌边上看着正在忙碌的人。
不远处的厨房里,随安然系着上次去超市抽奖得来的“蜡笔小新露大象”的围裙,在烧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