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给周瓦一个启发,他跟李进家的、李远家的商量:“现在有不少别的村的上咱这买豆腐来,都是托村里亲戚帮忙买,就图咱们便宜。我合计着,人家城里头都是多少年的主顾,咱们冷不丁的也插不上多少。像那些比咱们村还离城远的地方,咱们去卖肯定也能有人买。”
“咱们也没那些人手啊。”李远家的道:“现在咱们忙着做豆腐都忙不过来,有时候还得家里人帮帮忙,上哪找卖豆腐的去?”
李进家的也说:“要是雇人就不合算了,咱们一共才挣多少啊?”
周瓦就说:“我合计这么着:咱们给村里人价钱本来就低,要是再让一点儿利,让村里人出去卖去,挣多少算他们的,肯定能有人乐意干。这冬天又没啥活,这不也算是个营生吗?周围的小屯子也不少,咱们就是没有人手呗。”
几个人合计了一会儿,李远家的道:“这么说的话倒是也行,等明儿跟人说说,看有人干没。”
李进家的就说:“也得定个规矩,拿多少斤以上才能便宜,要不村里人买个一块两块的也便宜,咱们就不合算了。”
他们就商量着定了干豆腐得十斤以上,冻豆腐二十块以上的,这才能便宜。
这话一传出去,别说,还真有人乐意干。当下就有要了二十斤干豆腐的:“我正好回娘家那边,连走亲戚都有了,要是能得几个脚钱那就更好。”
有一就有二,有那得了利的做榜样,上周瓦他们豆腐坊拿豆腐的人越来越多。周瓦他们利得的少了,架不住量大,虽然辛苦些,钱倒是进来不少。
李进家的数着钱:“今天家里都能扯件新衣裳。”最主要的是,照这个架势下去,开春买牛差的钱,都能挣出来。
李远家的也高兴:“今年冬至能给虎头外祖家好好备份礼,先前搁那连吃带住好些天的。”
说道冬至节礼,周瓦还是托李进家的给带过去。不外乎还是一块肉,几尺布,这都没啥稀奇的,关键是周瓦还拿出一口袋小米,差不多能有十来斤:“这口袋小米,给那孩子吧。”
李进家的跟他说过,周璋家的那个孩子,喝米汤都不怎么足,瘦的可怜。自从周璋家的娘家闹出那事之后,周璋家的日子更加不好过,连带孩子也受罪。大人也就罢了,周瓦现在怀着身子,对小孩子总是狠不下心。
李进家的知道这小米的来历,头几天林远涛特意淘登来的,曹碾子的小米出了名的好。掂量掂量分量,李进家的问:“你家那口子知道不?”十斤小米也算是不轻的礼了。
周瓦点头:“还是他跟我说的,前几天赶车进城遇见周璋家的背着孩子抱柴火,说是孩子哭得跟猫似的。”
李进家的叹口气:“你家那口子心肠也真是好。周璋家的也是造孽,孩子跟着遭罪。”
李远家的也道:“看在孩子份上呗,不帮一把心里头也不能好受。”
周瓦点头:“要是大人也就不管了,反正也饿不死,日子总能过下去。孩子可怜。他一说那孩子,我就想我以前是不也是这样不招人待见,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李进家的说:“这么的,我到时候特意说一声,小米是给孩子的。唉,周璋也是个没谱的,生了哥儿又能怎么的?想要小子不还是得李巧给他生?就他那样的,还能有本事另娶咋的?”

第45章 冬至

“阿姆,给你送节礼了。”李进家的进了门,就对冯阿嬷说。
冯阿嬷迎出来:“咋拿这些东西来?也太多了。”说是这么说,东西还是收下了。
李进家的坐下,手里摆弄着一副鞋垫。冯阿嬷放好东西,就问:“你拿副鞋垫干啥?还来回看,绣花了?”
李进家的就道:“不得看看怎么的,十斤小米子换来的呢。”
冯阿嬷接过来瞅一眼:“啥,十斤小米子换的?你犯啥病了?”
“不是我的。”李进家的说,“我替瓦片给周璋家的那孩子带了十斤小米,周璋家的给瓦片的。”
“大小也不合适啊。”冯阿嬷可是知道周瓦的脚,比这鞋垫大出两圈去呢,“唉呀,那你给带去吧,周璋家的现在也不容易。”冯阿嬷叹口气:“我和你周阿嬷认识半辈子了,我才知道他心狠哪。踩死个蚂蚁都得哭半天,结果自己的孙孙就能忍下心不管,小孩太可怜了。”
李进家的就问:“周璋他们咋合计的?他还能再娶吗?想要小子不还得李巧给他生?这都多长时间了,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啥事都往李巧身上怪,他也真算是个汉子!”
“唉呀,你年轻不知道,这外头撑不起来的才家里头横呢,把气都撒家里头了。”冯阿嬷说,“我也有些日子没去了,你说我一去就哭,一去就哭,我也不耐烦了。就算周璋家的再不好,那也是生下周家的血脉了,就没见过这么当嬷嬷的。”
“真不知道瓦片怎么摊上这么个哥哥,你说瓦片又能干,心眼也好,和李巧那么大的过节还能想着孩子呢,周璋怎么这么个德行呢?”李进家的都觉得憋得慌。
“这是随根。”冯阿嬷压低了嗓子跟李进家的说,“他们老周家啊,以前就这样,这时候长了,我都忘了。”
“啥随根啊?还以前就这样?”李进家的好奇道。从他记事起,差不多周家就那么几个人了,从前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以前周璋他爹也有个同辈的哥儿,后来也不知道给哪去了,周璋他爹才娶得你周阿嬷。那个哥儿啊,也是精精神神挺能干,可惜啊,家里不看重。到了周瓦这辈还这样。”冯阿嬷叹息,“村里也有重小子的,像他们这样的也少。”
李进家的把鞋垫给周瓦:“这是你那十斤小米的回礼,好好收着吧,能从周家拿着回礼也算是不错了。”
周瓦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比量了一下:“你这个给我,俺们家谁能用啊?”
李进家的坐下,自己倒了热水喝:“我把小米一给周璋家的,他可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活让我给你捎个鞋垫来。他还算是有良心,多少是个心意呗。”
周瓦把鞋垫扔一边:“我也不是看他,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孩子怎么样?”
“就是瘦点儿,别的还好。”李进家的说,“李巧再怎么的,也能顾全孩子。”
做豆腐辛苦,只是家里头自从把豆腐交给村里人去卖,倒也用不着那么起早了。磨豆子又有牲口,也就没有那么累。
因为三个人合伙,每天卖多少钱都得记得明白。本来挺好的关系,咋也不能因为几个钱就生隙了。因此,林远涛在耍了百般的无赖之后,终于肯教周瓦记账。当然,现在周瓦也不能一下子学会,就用纸画了冻豆腐和干豆腐的图形,每卖出一斤或者一块,周瓦就在后头画上一道,一天一张纸,到时候好结算。等周瓦学会了记账,再改用账本子。
豆腐坊让几个哥儿理得顺溜,林远涛就跟着李进他们兄弟上山接着收拾柞树林子。在林远涛看来,豆腐坊啥的都是小钱,后头那么大的一片山,要是都能养上蚕,光是卖生丝就不少挣,恐怕比种地要强些。就算一时比不上他去平州府的利,天长日久的也很可观,关键是稳当。
李进是个肯干的,况且毛头他阿姆日日的掰着手指头算又挣了多少,让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是滋味的,越发卖力的干活。林远涛就觉得这可真是个老实忠厚的人,有什么事也愿意带着他。
冬天的日子虽然冷,却让几家人都觉得分外的有奔头。
——
冬至的规矩是要吃饺子的。
林远涛早早就准备好了馅料:一样是白菜猪肉的,一样是酸菜猪肉的。这两种馅算是村里人常吃的。白菜算是北方冬天难得见到的几样菜,切成细丝用盐去了水,和猪肉包在一起很是鲜灵。而酸菜最是开胃,又吸去了肉里的油脂,更是村里人离不了的。
平日里周瓦俭省,就算是做面食也要在白面里掺上些苞米面、黄豆面什么的,今天冬至也算是个大节,难得的拿出了磨得细细的精白面做饺子。
林远涛则干脆又多拿了些面出来:“难得做一次,咱们多包点儿。反正外头冻得住,也能搁些日子。到时想吃直接一煮就完了。”
周瓦也道:“馅儿里多搁些菜,肉太多了,香是香,就是吃几个就吃不下了,反倒是菜多的好些。”
林远涛好声好气的答应了。
周瓦还在钻牛角尖:“你说以前吃饺子,恨不得里头都搁上肥肥的肉,那才觉得香,现在怎么一想就吃不下去了?我这人真是矫情,日子好过了就要找事。”
林远涛一边剁着馅儿,一边笑道:“不用问也知道,你以前平日里定是少油水的,自然觉得肥肉香,现在你又不缺油水,就想吃素一些,这有什么好矫情的?你这怀了身子,老爱多想。”
面揉到时候,放到一边醒着。林远涛这边就开始拌馅儿等两盆的馅儿拌好,面也醒的差不多,一个擀皮,一个就开始包饺子。
擀皮是个技术活,周瓦是做不来的,他只好坐在一边拿着中间厚四周薄的饺子皮包饺子,还得听着林远涛不停的指导:“今天要做煮饺子,馅儿不要放得太多,边上要捏紧,可别一下锅就成了片汤了。”
要说林远涛手脚就是麻利,擀出一堆饺子皮,周瓦也只包了五六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远涛快速的拿起一张皮,加上馅儿,两只手一捏,一只肚子圆鼓鼓的白胖饺子就好了。周瓦看看林远涛包的,再看看自家包的,忍不住泄气:这就是白胖的地主和干瘦的雇工的区别啊。
周瓦心里发酸,坐着发呆的功夫,林远涛已经包出了两排整整齐齐码着的饺子,又开始揪剂子擀皮,还支使周瓦:“去把盖帘拿来,码好了放外头冻着吧。”
等到两盆馅儿都见了底,林远涛把最后的留出来今天吃。终于把擀面杖扔到一边,坐到周瓦跟前:“快帮我揉揉,擀了这些皮,累得我胳膊都酸了,抬都抬不起了。”
周瓦信以为真,觉得自己没派上什么用场,林远涛劳苦功高的,只好任劳任怨的给人揉肩膀,又被趁机占了便宜去。
白胖的饺子下到滚水里,灶里的火旺旺的,不一会儿就都摇摇摆摆的浮上来了。热腾腾的饺子沾上林远涛调出的蘸料,一咬一口香。吃饱了饺子再喝上热腾腾的饺子汤,躺在热炕上歇一歇,别提多舒坦了。
——
冬至节过完,天气越发的冷起来,这就正式入了“九天”。不管天气咋样,该做的营生还是要继续。只是周瓦没想到,自己家的豆腐坊还引发了两个家里的“战争”。
头一个的就是李达家。李达家的大高个儿自从得了李进家的提点,动不动就愿意揪着李达到屋里头“商量事”。李达也很无奈,他家屋里的个子高,力气大,难道他好意思说自己每次在屋里都是在挨揍吗?再说说了也没人信,那个彪悍的哥儿心里坏透了,专门找那让人看不出来的地方下手。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跟自己的亲兄弟都没法说,丢人啊,难道还能见人就脱下衣裳让人看?
李达就算是懒,也架不住拳头,只能老老实实地按李达家说的,把柴火垛拆了重新堆,一点儿不敢含糊。已经湿了的柴火,也只能找地方摊开慢慢吹,只盼着快些干,要不李达家的敢让他大冬天的进山去砍柴。
李达家的也只是没事就要磋磨磋磨他,等到村里头有人帮着代卖干豆腐啥的挣了些钱,李达家的也就坐不住了,立逼着李达也去卖豆腐。大冷天的李达才不愿动弹呢,他家又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何必去受那个罪?李达家的说了几次,他只嘴里答应着,总不肯动一动,李达家的恼了,忍不住大白天的就把李达拖进屋里“商量事”去了。免不了有些鬼哭狼嚎的叫声传出来,有李家本家的长辈路过听到了,站在门口就说了几句不成体统的话。
李达家的缕一缕有些乱的头发,推门出来:“俺们刚成亲的小两口说点儿私房话,你这当长辈的也好意思听!我呸,你老也好意思张嘴说我!”说的那人气得直倒气,到底也没说出些啥来。
李远他们倒是听到些风声,也只当不知道而已。
没想到,到了冬至那天,李达两口子带着几个自家包的菜包子到李成家走礼来了。
“…一共就拿了五个,俺们家那么些人,也就够上一人一口的。”李进家的跟周瓦抱怨,“我还说这铁公鸡咋这么大方起来,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要到豆腐坊里拿豆腐去卖。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抠门的人献殷勤,必定是有事。偏李进他爹还说好!”
“这豆腐坊开在这,谁想要卖咱
们也管不着,一样的拿钱来,一样的拿货走,这有啥的?”周瓦说。
李进家的一拍桌子:“要是跟别人家一样,他还送什么礼?爹一应下,他就开始哭穷,说是冬至节都吃不上一口肉,想要有些进益又没有本钱,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李进家的气得要死,有这么一门亲戚真是造孽,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脱。
李远家的就要淡定的多:“老二家的,你也别气了。”又对周瓦说:“幸好当时跟爹爹阿姆说的是你的本钱,我跟老二家的都是在你家豆腐坊里干活了,这才让爹爹拒了他们要赊账的事。”
“是啊,没让赊账,爹爹可是自己掏钱给他们当本钱。”李进家的没好气,“还从家里拿了一小盆的肉馅饺子走,他可是合算透了,五个菜包子换了一盆饺子还有一吊钱!瓦片,等会儿他们来拿豆腐,你可要板着些脸,他们家最会上杆子爬的。”
周瓦笑得不行:“知足吧,你家好歹得了菜包子,又是老爷子出的钱,又不用你掏。我这就一双鞋垫,还用不上的,不也就这样了?”
提起鞋垫,李进家的就想起周璋家的来,想起冯阿嬷提起的事来:“我昨儿给我娘家阿姆送些饺子,听到周家那边吵起来了。好像周璋又苛待李巧,李巧逼急了,操起菜刀要跟周璋拼命呢,周阿嬷吓得站到大门口哭,连屋都不敢进的。我因为赶着回去一家子吃饭,也没留下看看,也不知道咋样了。”
李远家的瞅了李进家的一眼,又有些为难的跟周瓦说:“按理说,这样的事轮不到俺们管。可是李巧再不好,也是老李家出去的哥儿。要是真是闹起来,李家族里少不得要帮着他说话,到时候周璋…”
李远家的话没说出来,意思已经是很清楚了:周璋要是以为李巧他们家不管,就可以随便咋样的,那就错了!李巧他们家不管,还有李家族里的人看着呢。现在不管,也无非是还没有出了大褶儿,要是闹大了,李家族里可是不好看。要是离得远也就罢了,都在一个村里,周璋这不是打李家的脸吗?
周瓦咬咬牙,这些事情周璋和周阿嬷总归是想不到的,他们总觉得只要不出家门,家里咋样别人总是不知道,不过是自己蒙自己罢了。
李进家的就道:“这事跟瓦片说也没用,他还管得了周家的事?还是看到底咋回事再说吧。瓦片,你先别多想,我先去打听着,有了准信儿再说。”

第46章 野猪

周家的事情没掀起什么风浪就过去了,李进家的带话过来说,李家族里有人上周家去了,李巧的阿姆也去周家看了一回。剩下的话周瓦没问,也就撂倒一边了。
冬至节过了没多久,就进了腊月了。腊月的天更加的冷,雪也下了几场了。林远涛如今也不再进山清林子了,他打算等快开春的时候再说,天气暖和一些,也省的危险。
说起危险,前两天他们干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惊到了一头足有三百多斤的大野猪,皮糙肉厚的。虽然林远涛就怕遇见野物,天天带着他的大弓,可是毕竟天寒,弓弦险些拉不开,最后被野猪追的满山跑,靠着砍树的斧头才结果了这头不依不饶的野猪。
林远涛和李进两个人都受了惊吓,大冷的天跑出一身的汗,等到野猪倒下,两人歇住脚,被冷风一吹,都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最后林远涛拍板:“冬天的野物不好惹,等来年暖和些再开始干活吧。”
当然,这头野猪就被两个人连拖再拽的弄回了家。这么一大堆肉,咋也不能白扔了,青天白日的被吓了一跳,好歹有些找补才行。
许是这野猪死的太过惨烈,周瓦见到抬到院子里的血淋淋的野猪,连惊带怕的,立时就反胃不已,吐了个天昏地暗,躺在炕上泱泱的半天没起来身。林远涛立时像是被狗撵了似的,逼着李进把野猪抬走,爱咋分咋分,最好连猪毛也别带进家里一根。还扣下李进家的不许人回家收拾野猪,留在家里陪着周瓦,自己进城去给周瓦抓药压惊。
跟梁大夫说了缘由,不出所料的被骂了一顿,抓了两副药回来,梁大夫还嘱咐:“要是喝了一副就见好,也不必喝第二副,怀了身子的人还是要靠养,啥药都少吃。”又不忘叮嘱林远涛把野猪肚给他留着。
梁大夫还是可靠,一副药下去周瓦显然好了很多,林远涛提着的心也算是能放下来,终于肯放李进家的回家去了。
李进家的掸掸衣裳:“瓦片你好好歇着吧,我看你也没啥大事,冷不丁的见着红冲着了,等天黑了出了你家门口送几张纸,求求山神爷,一准儿就好了。”
林远涛虽然不太信这个,还是答应了,又让李进家的给李进带个话,把野猪肚给留出来,剩下的就让李进看着办。
李进家的答应了:“收拾完了明儿给你带来。就是那猪肉,也得给你留出一半来——就算自己不吃,你拿去走礼也是好的。俺们要是都留下,以后也不敢上你家门了。”
林远涛摸摸鼻子没说话,他一着急,把整头猪都给舍出去了,现在让他把话收回来,他又做不出。
周瓦靠着墙坐起来,斜了林远涛一眼,替他答应下来:“香草哥你看着办吧,你办事俺们都放心。你要是收拾野猪忙不过来,把毛头送过来俺们带着。”
李进家的答应着走了。
林远涛搓着手上前:“瓦片你喝水不?靠着墙凉不凉,给你垫个垫子?”
周瓦挥手把他撵远点儿:“你先去换了衣裳去,半身的血点子,进城也没让人给你抓起来!”
林远涛这才瞅见自己还是穿着进山干活的那身衣裳,拿斧子劈野猪时溅上不少血,好在衣裳是深色的,倒是不怎么显眼,提起袖子闻一闻,就是味道大了些。
林远涛就紧着要去换衣裳,最好打点水洗一洗。周瓦又把他叫住:“我没事了,稳当着呢,你要洗涮,搁大锅烧了热水洗,我就在炕上不下地,有事我叫你。”周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柔和,眼见着一个人为你跑得浑身狼狈都不知道,周瓦这心就像是被泡到了温水里,再熨帖也没有了。
林远涛瞅着周瓦,慢慢脸上浮出一抹笑,答应了一声,才不舍的去了。瓦片这会儿真是说不出的好看,虽然脸上还是颜色不太好,头发也有些乱,林远涛还是舍不得移开眼。
等林远涛洗完,带着一身水汽就跑到炕上陪着周瓦,就是两人不说话,也觉得舒坦。
——
再说李进找人从林远涛家里抬了头大野猪回去,村里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还有人特意跑到他家去看热闹。连李成也过去看了。
李成围着野猪转了两圈,道:“石家兄弟进了城,咱村里就少见这样的野物了。你咋把这野猪抬自己家来了?”
李远替他答道:“人家林远涛让他抬过来了。爹,老二啥人你还不知道?主家不点头,他不能往家里拿东西。老二替林远涛收拾林子这么长时间,树枝也没往家里拿一根,村里谁不知道?”
李成道:“我就是问一声。这林远涛可不是好惹的,和石家兄弟称兄道弟的,瞅着文静,这回见着了吧,这么大的野猪说打死就打死,大家伙儿没事少惹人家。真要是有啥事,人家能打不说,县里还认识人,到时候都没地方讲理去。”
人群里就有人接话:“谁没事惹他?还指着他家做豆腐,俺们也借光挣几个脚钱呢?”
“就是。林远涛挺和气的。也是够仁义。别的村里做豆腐的可没带挈村里人也挣钱。”有人接话,“咱们惹不着人家。”
李成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林远涛才来没一年的功夫,差不多的人都说他好了。叹一口气,好在自家儿子和林远涛倒是挺好,村里头也还是李家族里说话算数。
野猪长长的鬓毛,还有獠牙,引得许多人来看热闹,又是冬天里闲的没事的时候,好些人听到消息也来凑热闹,李进家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有人就问李进咋还不收拾,搁外头时间长了冻起来了可就不好整了,还有不少要伸手帮忙的。
李进老老实实说:“人家就是送过来借咱家院子放一放,林远涛屋里的怀着身子见着了这野物受了惊,这才拿回来的。到底咋整还是得听人家的,又不是俺自家的东西,想咋办就咋办。”
有热心肠的给拿了些草帘子过来:“你盖上点儿,冻上了连皮都扒不下来。”
村里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说话,李达两口子挎着篮子挤进来:“二哥打了个大野猪回来了?俺们也开开眼。”
李进一见这俩就皱眉头,不乐意跟他们说话,李远正和几个人合计着不然就把这野猪挪到下屋里,省着上冻,许是没听着,眼角都没往这边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