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至于吗,除了被当做遗物,它们首先是钱,何必这么看不开,不过是失个恋。
是的,好多事都不至于,杀人头点地,不过落下一个碗大的疤,就算地球爆炸,对外星人来说,也就只是一场壮观的免费烟花。
可你若此刻从宇宙俯身看下来,穿过与云层混做一团的感恩和怨念,看向如灰尘般大小的我,我正将这些衣服扔掉,然后拍拍手,转身走开,没有回头,你看见了么,我在笑,那是因为我终于舍得干净利落地向前走,这是我此刻能做到的——第一步。
回到家,我把自己晾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地衣柜发呆。这时,手机响起来,我拿起来一看,一股气血瞬时涌进了大脑中。
是闺蜜发来的,她想约我见一面。
我拿着手机,心里一阵慌张,慌张中又夹杂着大剂量的恨。我双手颤抖,但居然还是按下了这样几个字:“好啊,就明天吧。哪儿见?”


第十四章 7月10日 星期日 闷热
《三言二拍》里,有一个让人很伤感的故事。杭州草桥下,有一个卖冬瓜的人,这人有一种能让自己魂魄出窍的能力。每天,他靠着床睡着,然后派自己的魂魄出门去照顾生意。一天,魂魄在路上买了几片晒干的咸鱼,托邻居拿回家里,妻子从邻居手里接过咸鱼,哭笑不得,就用鱼干一个劲儿地打卖冬瓜的人的头,嘴里说,死人,又拿我来取乐。
魂魄忙了一天,回到家里后,发现自己真身的头上,沾满了咸鱼的污垢,魂魄徘徊在床前,因那污垢,而无法靠近自己的身体,最后,魂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真身渐渐发冷僵硬,魂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大哭着离开。
知道了闺蜜的所作所为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我就是那个卖冬瓜的人的真身。你一时兴起搞死了我,别不信,你从此也便成了孤魂野鬼。
我和闺蜜一直互为真身和魂魄,从小到大,旁人眼里,我们两人就是一朵邪恶、复杂、毒刺多多的双生花,我们曾经是对方的安全底线,全天下的人被得罪光了,在彼此脸上依旧能看到鼓励的微笑。
但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用食物打比方的话,我是水煮鱼,她是冬阴功汤,一样的辣,但她的味道更阴柔后劲儿更悠长。
这么多年,只会打短平快战役的我和喜欢一鸣惊人的她,一路前行,并肩作战,从未想过,队友有一天会变做对手,这形势变化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上午,她发来一个短信,问能不能约在我们大学时常去的小饭馆兼咖啡店里见。
我立刻看出了她的目的,这人要打温情牌,大学四年里,我们最熟悉的不是系里的老师和同学,而是这家店的当日套餐和好脾气的店老板。
但是没用,想必她也知道,事已至此,今天我就算是去监狱里探望她,随身携带的同情心也会少得可怜。
我推门进去,她坐在我们的老位置上,看上去整个人很淡定,但她只是长了这样一张脸,我知道她心里已经战战兢兢翻天覆地了。
我在她对面坐下,心里涌出的不是愤怒或是恨意,而是深深的不解,想用桌上的冰水一头泼在她脸上,然后问,你至不至于?世上这么多男人,你至不至于拿我手上的这个人,来证明你的女性魅力?
她张了张嘴,但却打不出招呼。服务生走过来,给我端上了一杯麦茶。
我喝不了咖啡,只要喝一口,皮肤就会从上到下泛起一片红斑。这个奇怪的毛病,认识的人里,包括我爸妈和那个负心汉,可能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我也了解她喝咖啡既放糖又放奶,且一放起来就没度量,一定要把一杯黑咖啡搞白了仿佛这样才心安。我多少次笑话过她这不够彻底的装腔作势。
无话可说,我们都很恍惚很沉默,两个人齐齐看向窗外,不远处的网球场上,穿着短裙的女学生们嘻嘻哈哈地围住教练开着玩笑,那相貌猥琐的怪叔叔教练面庞潮红从头到脚都是血脉贲张。
网球场边上,两个女孩凑在一起,怀里抱着拍子,带着旁观者的神色,精力旺盛地观察着四周,不时发出一阵在我听来缓慢而失真的笑声。
我和她那时候也是,觉得什么都好笑,路人在地上摔倒好笑,打嗝打得止不住好笑,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好像更好笑。
自玻璃的反光中,我看到她在偷偷看着我,欲言又止,目光揣测。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或许想说自己是真爱他,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肉欲战胜良知,我如果那一刻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定也会屈服于本能选择那么做。
我打破沉默,抬头看向她:“说说吧。”
她一惊:“说什么?”
还能他妈的说什么?说说最近我们该去哪儿过夜生活?聊一聊哪儿有便宜的外贸尾货?我现在能跟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里热情地询问着:你是被自己的罪恶感折磨成天然脑残了吗?
她酝酿半天,然后开口了:“小仙儿,对不起。”
我开始变得出奇的愤怒了。
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甩手摔在地上,一声脆响,玻璃杯当即魂飞魄散。
老板在柜台里探出头看了看,发觉了气场的诡异,便又默不作声地重新缩回柜台里。
我看着地上杯子的残渣,说:“对不起啊。”
然后抬头看向她:“要是杯子开口跟我说,没事儿,我原谅你。那我也接受你的对不起。”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小仙儿,你别这样。”
我很平静地说:“不想看我这样,你就别挑战我的承受底线。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对不起,你说点别的。”
她结结巴巴地说:“要是,要是能让你好过一点儿,那我告诉你,我跟他已经分了,真的,从被你发现以后,我就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我,我实在是受不了……真的,小仙儿,真的。”
我的两排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后背微微抖着,她看出了我濒临崩溃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把桌上剩下的一只杯子从我面前拿开,攥在了手里。
“你想听我跟你说什么?”我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很温柔地问她:“想听我说,好样的!真够姐们儿,为了友谊勇敢地放弃了爱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想听我跟你说,嘿!你这次玩过了啊,那家伙可是我准备用来结婚的。可是你说抢就抢,抢了又觉得后悔,地下恋情才够劲爆,被放到明面上,也就没那么大意思了,仔细想想,算了,不值,我还是回去接着跟黄小仙这个二百五玩吧。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太有意思了,真的,别再假装自己没有第二个人格了。来吧,你说说,就当这儿是《鲁豫有约》,你谈谈你的心路历程。”
“你这样我怎么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要我双手托腮眨着眼睛泪光闪闪地听你说?”
她被我的刻薄击中了,整个人颓丧地靠在椅子上。
但我早已经被她攻击得溃不成军,坐在她对面的,根本是个没魂魄的真身。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别怪我太刻薄,是你的阴暗成就了我。
“那我不说那些虚话了,我告诉你事实,你别觉得我伤人。黄小仙儿,没错,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
我愣住了,她要证明什么?
“你运气太好了,黄小仙儿,你自己难道不觉得?我们同样是普通的姑娘,只因为你敢说敢做,就老是能获得的东西比我多,你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你想没想过,是凭什么?你那个温馨幸福的三口之家,那是你的安全区,你在外面折腾得翻天了,也有人能给你留顿饭留杯茶,我有什么?我的底线就是你,可是你很不靠谱,黄小仙,我今天告诉你,作为朋友,你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有资格。”
闺蜜的爸妈在她高三的时候离婚了,她跟她爸一起生活,她爸性格很沉默,离婚后就爱上了户外运动,常常闷不吭声,背上包一消失就一个礼拜,一开始闺蜜还会心急火燎地跑来找我,哭着嚷着要报警,之后就渐渐习惯了,但父女间的沟通也越来越酷,基本上靠动作和眼神交流。
“你老是想当然,说话不过脑子,把人伤着了,那就伤了呗,反正还有你爸妈,有你那个死心塌地的男朋友,还有我。但我有什么?有一阵我只有你,只能相信你,但是你有的太多了,我最多是备胎,是计划B,是第二选择。你这种一帆风顺,让我觉得很刺眼。”
“所以你决定对他下手?”
“有一年我生日,你和他在青岛旅游赶不回来,你记得你干什么了?你就大大咧咧地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剩下的半个小时里,都在说你和他多甜蜜多甜蜜。我一个人在家,连蛋糕都懒得买,十二点的时候,没人给我发短信,是你那个男朋友,给我发了一条生日快乐。你连想都没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就想,你太不知好歹了,那我也不用再给你留什么情面。”
坐在她对面,我看着她眼神里是很偏执的恨,那恨让人心寒。
原来这么多年的情谊,一直是我自己在异想天开。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你说那年我在青岛,没给你发祝福短信,那你还记不记得,回来的时候,我给了你一串22颗贝壳做的项链?那项链上的每一个贝壳,都是我那天晚上,举着手电筒,一颗一颗在沙滩上找来的。项链拿回来,我从来没见你戴过,上次帮你搬家,你指着一袋子杂货,说不要了,让我帮你扔了,那项链就在袋子里面。”
她转移目光,看向了别处。
“你的这个生日,是在四年前,那照你说的,这四年,你一直琢磨着怎么证明你给我看。好,让我想一想,毕业那天,我们喝多了,就在这小饭馆里,我拉着你的手,哭着说好歹我们还在一起,你也哭着说,是啊,咱们得永远在一起。那么,那天你流的眼泪,还是不是真的?我找不到工作待业在家,饿得一包泡面分三次煮,水煮肉片里的辣椒都能当顿饭吃,不好意思冲他张口,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钱,就天天跟你蹭饭,你那时候说,一辈子养我也没问题。你那时候的同情心,还是不是真的?你在酒吧里跟人吵起来,我掀桌子上去跟人打,简直跟泼妇一样,我男朋友上来劝我还冲他嚷嚷:你给我让开。那时候在旁边坐着看的你,是真害怕,还是兴致勃勃地在旁观?”
她还是不说话,神色复杂。
“真有种,姑娘你真有种。”我想努力忍住,但声音里带出了哭腔:“我是外冷内热,你是外柔内阴,我们实力太悬殊了。”
“当然也有很好的时候……”她眼眶也红了。
“别,别逼我回忆起好时候。”我打断了她地话,“想起来,我会觉得很恶心。”
我看着她的脸,想起了我们成为朋友的那天。初一,军训第一天,我和她都迟到了,长着一张壁虎脸的教官很酷地指一指墙角,说:“自己去站着吧。”
我和她乖乖地站在墙角,看着还不熟悉的同学们在大太阳底下被晒得七荤八素,突然觉得自己因祸得福,我扭头看看她,她正无聊地用脚尖推着脚下的土,我跟她说:“嗨,我叫黄小仙儿。”她抬起头看着我,傻乎乎地一笑,说:“我好像快中暑了。”话还没说完,她就倒了下去。
我站起来,跟她说:“我先走了。”
她呆立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里不是没有歉意,但我知道那歉意太遥远。
这一离开,再没有什么理由见面,此前的所有知己话和好时光,种种曾经是密友的证据,都将随着我的提前离开通通翻供不算。等到我们七八十岁将死未死的时候,有一天坐在养老院的花园里,被医生护士们随意参观,会不会突然想起对方,继而想起今天的对话。那时候,我或许会觉得,就一生而言,我们此刻的憎恨和误解是多么的主观,本来,本来可以在这花园里,衣着邋遢,头脑混乱,存在感所剩无几,但至少身旁,坐着她,可以三言两语地聊聊天。
但此刻,被恨意驱赶的我,却一定要迈出这离开的第一步,连“再见”两个字,都不齿说出口,只能奢望,有朝一日,九泉下碰到她,可以很平和地说一句:“回见了您。”
最后,卖冬瓜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真身渐渐发冷僵硬,魂魄无能为力,只能大哭着离开。
只能大哭着离开。


第十五章 7月11日 星期一 暴晒
经历了昨天和闺蜜火花四溅的一役后,今天的我很萎靡,到了公司,就一直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玩祖玛,玩得都快天人合一了。
隔壁的王小贱突然踹了踹我们两个人中间的隔板,我手一抖,打错了致命一球。
“你干吗啊!”我纵身一吼。
“你看!”王小贱平静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不平凡的激动。我凑过去一看,他电脑上有一张十几岁女孩的照片。
女孩长得不好看,确切说,是很不好看。谄媚点儿形容,就是长相误入歧途版的周迅;刻薄点儿形容,就是用过护肤品的少女版马加爵。我不认识长相让人觉得这么恶的女孩子,但是她空荡荡的眼神却让我觉得很熟悉。
“你梦中情人?”我问王小贱,“可以啊,口味很不凡嘛。”
王小贱很兴奋:“认真点儿,你猜这是谁?”
“那,我猜这是你。”我想都没想便说道。
王小贱瞪我一眼,“啪”的把照片关了,“我决定不和你分享我的欢乐了,你散开吧。”
“别别别,求您舍身娱乐我一下,这是谁?”
王小贱重新把照片打开,“这是李可小时候的照片。”
我顿时激动了,云雾层层散开,上帝向我所在的区域播撒下大片大片的欢乐。
传说中的“女大十八变”并不包括泥鳅眼变成了王心凌眼,比萨饼脸变成了桂纶镁脸,一马平川鼻随着青春期的结束便渐渐高耸起来。
“她整容了?”我胆战心惊地问。
“她要不是整容,那就是艳鬼上身了。”王小贱说,“而且她名字还换过。”
“啊?她原来叫什么?”
“李艳芬。”
“居然和我家楼下卖鸭脖子的大姐同名。你这是从哪儿搞来这些猛料的啊?”
“不是要做个电子相册么,里面要有些她大学、中学同学给她的祝福什么的,我按照她给的名单去联系她们班同学,结果她人缘有点儿复杂,同学们给我传来的尽是这些玩意儿,还变着法地想要爆猛料。”
我很感慨,归根究底,艳芬妹子换五官没多大用,家里要有钱,应该鼓励她把内脏和脑子都重新换一遍。
我们正兴致勃勃地观摩着这些照片,照片中的女主角,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鹿港小镇一别后,我以为我再没机会听到李小姐那一腔娇嗲中带着乡土气息的山寨台湾话了,但是现在,听着她的声音,看着眼前的照片,想着我家楼下卖鸭脖子的大姐,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圆满。
“黄小姐,你知道我们还是跟你合作了吧?”
因为那天王小贱的不客气,李可终于也抛弃了她那假惺惺的问候语。
“是,魏先生那天带我去看了婚礼场地,我觉得很不错。”
“是那片荒地吗?”
看,我说什么来着。
“布置好了,效果应该很好。”
“依然和你去的?没有别人?小王没去?”李可声音突然戒备起来。
“呃,对,有问题吗?”
“……我今天也想去看看,你过来一趟吧,快点儿,我讨厌等别人。”
我痛快地答应:“好。没问题。”
我和王小贱一路奔波赶到了现场,结果,李小姐还没到。太阳当头照,我和王小贱靠在入口处的牌子上,像两条土狗一样被晒得奄奄一息。
等了半个小时,一辆艳红色MINI Cooper卷着黄土开进我们的视线里,车门缓缓打开,八寸的高跟鞋踏上地面,往上看,小短裙,大V领背心,头发用丝巾包着,超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20世纪80年代艳星李艳芬出现在我们面前。
恍惚中,我仿佛闻到了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上,民工兄弟肾上腺素急速喷薄而出的味道。我不禁担心起来,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她穿成这样,回头村里的村霸们闻讯而出,一定强烈要求非礼她,那同样身为女性的我,被非礼了很不值,但直接被忽视,我心理上又会觉得很不堪。
王小贱笑呵呵地迎上去:“您这是刚从baby face过来?”
李可摘下墨镜,瞪他一眼,然后朱唇轻启:“这里能开车进去吗?”
我也笑呵呵地回答:“估计不行,那小路还没您车宽呢。”
李可臭着一张脸:“那我怎么办啊?这么晒,路又这么烂,我能忍,我的鞋子也不能忍哦。”
王小贱又说话了:“要不我去村里借辆三轮车?”
李可盯着王小贱看了几秒,然后一转身,钻进车里,拿出一把带着蕾丝花边的小阳伞,扭着小腰走进了公园里。
草坪上,李可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这种又烂又俗气的地方,你们准备怎么办,要我说,根本就应该换地方。”
王小贱咳嗽一声,李可一看他有要说话的迹象,便赶紧开始说重点。
“那你们记一下我的要求。”
王小贱拿出一个文件夹,右手握笔,做倾听状。
“首先,你们得把这些坐椅全部重新涂一下,我要粉白色,你们知道什么是粉白色吗?就是猛一看是白色的,但仔细看又微微泛着一点点粉,我一定要那个颜色,你们记下来了吗?”
王小贱认真地看着李可的脸,点点头。
“然后,那个舞台要搭上纱,白色和紫色的,你们要记得几个重点哦,就是:纯洁、高贵、梦幻。这是我的特质,所以也必须是我婚礼的特质。”
王小贱一边在文件夹上记着,一边郑重地点头。
我有点儿纳闷,今天王小贱这人配合得有点儿没底线,我凑过去看了看他手里的文件夹。
我一看,差点笑出来。他把李可的旧照片打了几张出来,夹在文件夹里,然后对照着真人,在照片上核对整过容的部位。
李可浑然不知,还在一边儿用那张可能也整过的嘴竭力哔哔着:“婚礼当天,门口一定要安排人把守,那些村民啊、闲人啊,一个都不许放进来!哎哟,好讨厌,我想到要在这些人附近办婚礼我就烦死了……”
王小贱终于玩累了,把文件夹往我怀里一丢,然后说:“小仙儿你接着记,我去拍点儿照片。”
话刚说完,王小贱一溜烟地跑掉了,把我一个人丢给了李可。
王小贱一离开,李可开始沉默。我站累了,便坐在长椅上,可是,坐椅是铁的,被太阳一晒,都可以直接煎鸡蛋,幸好我穿的是长裤,所以我不动声色地忍住了。
李可被我的平静骗了,她也顺势坐下来,小短裙还遮不住全部的屁股,一坐,更是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她一坐,我听见空气里响起“嘶”的一声。
李可也努力忍着,过了半天,她突然开口问:“黄小姐,今天你跟我来,怎么带上了小王呢?”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听不出来吗?依然约你,你就自己来,我约你,你就要带个伴?”
我刚勉强反应过来,李可便接着说:“黄小姐,你最近失恋了吧?”
我很惊讶,这个女人在这方面,倒是很冰雪聪明。
“是,我是刚失恋。”我老实承认,“可是我失恋跟工作有关系吗?”
李可头微微仰着,眼角向上吊,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你们这些失恋的人哦,离得好远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味道,就是那种在冰箱里放了好久的东西的那种味道。我就是想跟你说,黄小姐,我能感觉出你对我的敌意,是,我这个人,实在太容易让别人嫉妒了,但我也没办法,老天爷好像就是宠着我。你看,你对我的态度就很不尊重,可是如果有依然在,你就楚楚可怜,还瞒着我偷偷跟他见面。我跟你讲哦,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我是个太真实的人,从里到外。我有什么说什么,总之就是提醒你了,黄小姐,要是想接着合作,就不要偷偷背着我,搞什么小把戏。依然那个人很单纯很好骗,可是我不一样哦。”
我啼笑皆非,这一刻真是好荒诞。
我看看不远处的王小贱,他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松鼠,松鼠蹦,他也跟着蹦,一路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跟拍。
我笑了笑,一个路人,有什么能力激怒我。这莫名其妙的怀疑,我就当是笑话,被大力娱乐了一下。
但该还击还是要还击的,我又没义务替老天爷宠着她。
“李小姐,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以后我会和王小贱形影不离。既然你说了别搞什么小把戏,那这事儿我就得跟你沟通了。”
我打开文件夹,把那些照片放在李可眼前。
“那这些照片,您说,我们还用不用放进相册里了?您要求是全面展现你的人生经历,但这一块儿,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李可大惊,脸上血管都快要爆了出来:“谁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