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家的人也不大多,说罢了爹爹,说罢了姨娘,话题怎么都得转到季雪川母女身上。季照辉在府里住久了,又是唯一的少爷,季雪川也不会轻易折腾他,慢慢的也便从那股子痛恨之中挣出来了,冷静了许多,可季雪竹却是吃亏不小,想到季雪川,牙齿都咬得发响:“那个贱人最近在做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季照辉道:“不过是伺候母亲罢了,偶尔和人说说话,老实得很。”
“她怎么会老实!”季雪竹道:“你别被她骗了,这贱人诡计多端,若是当她无辜可怜,早晚要被她害死的!”
“姐姐这么说话就不是了。”季照辉皱了眉头:“怎么说,她也是咱们同父的姐姐,一个姓的。你这么说她的坏话,叫人家听了去,当咱们家不和睦呢。”
“咱们家和睦吗?”季雪竹吊着一双眼瞪季照辉:“你怎的这么愚蠢,她那时候差点害死咱们和娘,难道你都忘记了?难道你以为京中的传言能放过这事儿?谁不知道咱们姨娘是个狐狸精,搅扰得将军府嫡庶不分——这消息,你当是谁放出去的?不还是她们母女两个么!”
“姐姐!”季照辉明显不耐了:“京中流言纷纷,难道全部当真?前些日子还有人说,赵家的四姑娘不检点,和镇远侯府的三少爷,就是北衙那位元百户,私底下有往来,可镇远侯府看不上她呢,这流言不比咱们家的难听多了?”
季雪竹听了这话,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发亮:“这传言是哪儿来的?”
“谁知道呢,总是京中有不少百姓都这么传说,也不知是谁先讲出来的…”季照辉答了一句,接着道:“可姐姐,你可知道,前几天镇远侯夫人入宫拜见太后,正遇着岐江公主和赵四姑娘,太后亲自问了这事儿,道赵四姑娘与元百户倒是年貌相当,若是能凑成一双,真是一对璧人——有这句话,镇远侯府昨日去赵尚书家里头提亲了…”
季雪竹仿佛不能相信地盯着季照辉:“当真?!赵家…同意了?”
“太后娘娘都说了这话了,赵家虽还在相看八字,却怎能不答应?”季照辉道:“所以我说,姐姐想事儿还是太简单了——如今看看,元家若娶了赵家的姑娘,可就有了条退路,不必一心一意跟着太子了,这一桩婚事想来早就有准备了,所谓京中的传言,难说就是他们家放出来的!姐姐再想想咱们家那嫡庶不睦的话!”
“咱们家那可是实话!”季雪竹发现赵家的传言没有文章可做,便稍有些气馁:“比不得人家是放了消息,咱们家,当真是嫡庶不睦,那贱人对咱们几个,当真是不怀好意啊!”
“姐姐怎不想想,那是什么时候,这传言最盛?”季照辉压低了声音:“是那个人得了皇后娘娘青眼,差点儿就做了王妃的时候…做王妃的人,家中能不和睦吗?反倒是她辞脱婚事之后,那些个流言,便再没有人传了…姐姐,你说,这可不就是冲着她去的?当初这么闹,毁的是她的名声,如今再说嫡庶不睦,却是咱们不讨好了。若只是想,想想也便罢了,若是说…还是慎言啊。”
季雪竹怔住了,半晌才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季照辉摇了摇头:“并不是…镇远侯府那婚事,是殿下同我说的,那个人的事儿…是别人同我说的…”
“别人?谁?”
“…元百户。”
第79章 之蓁归宁
季雪竹愣怔了一刻,道:“你还是少和他来往吧。他到底是镇远侯府的人。那个赵双宜,从前也是差点儿就聘了王妃的人物,如今殿下看着不在乎,心里头怎么想还难说呢——我看,他之所以这么喜欢那赵之蓁,也是因为赵之蓁和赵双宜长得有些像的缘故…”
“姐姐,你越发不会说话了!”季照辉沉下了脸:“你说的事儿,我自然有分寸,然而私下里说殿下的好恶,姐姐,若是叫人听了去,怕是又一场风波。”
“我怕什么风波?”季雪竹发狠道:“我如今已然是这个样子了——爹爹原本想着你我都能有些用场,可如今有你一个人也就是了。殿下不喜欢我,那姓赵的也为难我,难不成我还能更糟糕!”
季照辉听得出她这是说气话,却是不知该怎么接下一句了。他从前并不曾觉得和姐姐无法沟通,而如今每说一句话都是难的。
他和元惟扬,算作是不打不相识。那时候他听说人家功夫好就要去挑战,结果次次大败,打着打着熟悉了,元惟扬倒也会和他多说几句…先前那些想不通的事儿,听他那么一说,便想通了,明白了,看清了。有这么一个聪明人教他提点他,难道有什么不好么?
从冀王府里出来,季照辉的心思始终是有些低沉的,他从来都是个不怕事的人,想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何曾有过这种被别人拦着,不让他和谁交往的情形?
他甚至发了狠地想——季雪竹懂什么呢?她一个在王府里都失了势的妇人,真要是有些心思,岂能沦落到这一步?
哪怕季雪竹说的是对的,和元惟扬来往当真会带来些麻烦,他又有什么可怕的?男子汉大丈夫,但凡认定了是挚友的,有麻烦又如何呢!
他想着,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要去找元惟扬,这一股子郁闷,不打一架是缓不开的。
而在王府之中,季雪竹也是一般的郁闷。她在自己房中纠结焦躁地兜了几圈,下定了决心,叫了丫鬟道:“你去看看赵侧妃在做什么!我有事儿要寻她!”
那丫鬟却不动窝:“赵侧妃今日归宁了…”
“她今日归宁?!”季雪竹的声音登时拔高了:“她百般阻拦我归宁,自己却…”
“赵侧妃也是向皇后娘娘递了文书…”丫鬟垂下头,她言语之中都不敢对赵之蓁不敬,然而她到底是季雪竹的人,也不能得罪了季雪竹:“殿下也许了的…”
“怪道殿下今日叫我弟弟来看我呢,原来是赵侧妃不在!”季雪竹一张脸涨的通红:“她若是在,只怕殿下怕她多想,我弟弟也进不来呢!她倒是得人看顾。”
说着说着,她不由冷哼了一声,那丫鬟打了个哆嗦,半句话都不敢回。直到季雪竹一声不耐烦的“滚”传过来,才快步出了房,逃一般走了。
赵之蓁却并非不知晓今日季照辉会入府的事儿——她是处理完了府上的事情之后才回赵家的,那个时候,季照辉已经去见季雪竹了。
这一双姐弟,实在是有些草包。饶是如此,赵之蓁也不敢大意,嘱咐了人多看着点儿,才敢动身回娘家。她在冀王跟前如今是个最得宠的人,虽因了冀王还是个亲王的缘故,赵家人对她礼数上仍然是娘家人待出嫁的姑娘一般,可态度上却比先前多了些恭敬。
恭敬了,就难免生分。赵尚书今日不在,赵徐氏对着她,尚且有着嫡母的风范,可金姨娘却显然是怯了。赵徐氏特意叫金姨娘也一起来见她,金姨娘却缩在后头,连抬眼看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的勇气都没有。
赵之蓁看了,难免有些心酸——这就是妾啊。金姨娘的出身不好,能做个过了谱的妾,已然是她爹娘眼里头的大造化了,可是在老爷夫人面前,甚至在自己生的女儿面前,她都要矮人一头的。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人人看她,都知晓冀王妃病了之后府中一应事物都交给了她打理,冀王实在是爱重她,可她心里头明白着呢,侧妃就是侧妃,不是王妃。哪怕有一天冀王妃没了,她也不该肖想如今手里头的权力,万一冀王娶一位新王妃回来呢,她还是那个侧妃,该给出去的,还得给出去…内中的心酸,却是和谁都说不得,谁都会觉得是她太过矫情。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上去啊。”却是赵徐氏温言对金氏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平素想五丫头,想得夜夜眼泪汪汪的,怎么见到了反而不说话?”
金氏勾着头,只是摇头不说话,倒是赵之蓁看不得她局促,道:“姨娘先回去吧。过阵子得了空,我去看姨娘。”
赵徐氏倒也不在意她这么说,只笑道:“既然这样,五丫头不如就和你姨娘多说说话,今日的饭便在她那里用了也不妨的。金姨娘,你看着多准备些五丫头爱的…”
金氏忙不迭答应了,这便下去准备。
她出了门,赵徐氏却捧了一盏茶递给赵之蓁:“五丫头今日回来了,是想回来说说话,还是想说说事儿?”
“我听闻,四姐姐…和元百户的婚事…定下来了?”赵之蓁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婚期可定了吗?”
“多半是要到明年了。”赵徐氏道:“怎么?”
“问问罢了,殿下听说了,也叫我想着给姐姐挑些贺礼呢。”赵之蓁道:“我听他的意思,叫我捡好的送。”
“殿下素来是个诚心的,”赵徐氏喟叹道:“当初你的眼睛坏了,也是殿下千里迢迢从南疆寻来了良药,这才治好了你。说起来,这大概也是你们两个人的缘分——不过,你就当殿下这话是说说就罢便了。若是他非要叫你挑东西送回来,不必送太好的,咱们也不缺这些,莫要叫王妃看着不妥当,记恨了你便不好了。”
“母亲体恤我。”赵之蓁道:“然而王妃哪儿看得到,如今她说是好了,可身子始终不干净,一日里能从榻上起来的时候也不过两三个时辰…想养好,多半也得花些时日,更况她如今虽是吃药的,可半点儿都没好呢!”
赵徐氏一惊,看住了她。
“有一回我去殿下书房,正巧听到了宫里来的太医和他说话,王妃的身子亏虚太大,若是好生将养,大概不过是再不能诞育,可若是她还这么沉郁下去,怕是连性命都…”
赵徐氏蹙眉道:“她怎的这般想不开,不过是滑了一胎,她还那么年轻,何致如此?熬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就…就一辈子都没有骨血了么!”
赵之蓁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母亲,我看,王妃滑胎,另有隐情。当日她从太后寿宴回去,晚上便没了孩子,白日里还好好的呢…王府里头有人说,她在殿下的书房里见到了什么东西,气着了,然后便没了孩子。我是不大信的,娘,王妃的身子,不至于差到这般地步啊。若是见得个什么东西生了气,便会滑了胎,这一胎岂不天生就该保不住吗?”
赵徐氏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王妃重病,难说也与先前滑胎的缘由相似了——这事儿你可与别人说过?”
赵之蓁摇头:“连王妃问我,我都不曾说。”
“不说就对了。”赵徐氏喃喃道:“如今可是不能出事…你回去也得好生照料着王妃,她不能有事儿,便是病得再沉,也不能没了。”
赵之蓁点头,道:“这女儿知晓。”
赵徐氏伸手握了她的手,想了许久,道:“你…你也多小心,吃的喝的,样样要在意。若是可以少侍奉几次,那少几次也无妨。我就怕是那个人动手,若是如此,你要是有了好事儿,一不当心,怕也要被她祸害的。”
赵之蓁点头答应,又道:“母亲,元家来求亲,可诚不诚心啊?”
她要将话题转开去,赵徐氏也明白,挑了嘴角,使劲儿笑道:“这诚不诚心,谁看得出来?媒人上门,总不能说自家不想娶贵府的姑娘不是?我想,该是诚心的吧,皇后娘娘同咱们也说过这事儿…”
赵之蓁一怔:“是娘娘先与母亲说…说元百户…”
她省略的内容,赵徐氏听得出来,笑着点了头:“先前只觉得,他看到了四丫头肌肤,是极大的一桩烦心事,不想竟有这般缘分,倒也不算坏了。”
赵之蓁所想却是与赵徐氏截然不同——皇后是从冀王妃那里听说元惟扬的心思的,又同她求证过,之后便该告诉了母亲,然后设计撮合这一桩婚事。
能让梁皇后这么费心的事,一定对她自己和冀王,有着天大好处吧?
赵之蓁想着,便有些想叹气,好容易才忍住:“母亲,四姐姐在哪儿啊?我想和她也说说话呢。”
“她今日却是不在府中,”赵徐氏道:“今日她去了你五叔家里头…”
“五叔?”赵之蓁一怔,她皱起了眉头——这位五叔赵载德,虽是自家父亲唯一的弟弟,然而身子不好,不能出仕,索性便日日在家中待着,并不出仕,家境也算不得好,与自家来往也稀薄:“怎的这时候去五叔那边呢?”
“人家来请了,总不能不去,”赵徐氏道:“我叫你二哥跟着过去了,估摸着,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第二个我
赵之蓁微微蹙眉,却又笑了:“早知道,我使人回来先问一声便是。怎么想得到四姐姐平素都在家里头的,独今日出去了呢?”
“咱们知道你要回来的时候,她已然走了,否则便是往后推个一两天,也是无妨的。”赵徐氏道:“据说是你五婶有事儿要寻她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从前他们家有事,不是都来咱们府上的?如今却有了长辈规矩…”赵之蓁想想,道:“四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着时辰,也快了。”赵徐氏道:“她去了有一阵子了,想来你五叔五婶也不致要留她用饭的——你可先与你姨娘说话去,待你爹你四姐姐回来,我再叫丫鬟去唤你。”
赵之蓁点头答应了,规规矩矩和嫡母行了礼,这才退下去。赵徐氏瞥了一眼钟漏,却是眉心一皱。
这时辰,差不多该往回走了吧?
她却并不知道,这一刻赵霜意还在赵载德家中,一秒一瞬都过得漫长无比。赵载德与她爹来往不算多,她对这位叔叔也不怎么有印象,到了他们家中自然也是束手缚脚,倒是送她去的二哥赵葆祺应对自如,和那位叔叔说笑,倒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而赵霜意却被赵载德的妻子李氏引到了后宅,李氏一边走,一边道:“这几日听闻四姑娘定了婚事,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也是欢喜。按说该去府上拜贺才是,然而你那小堂妹身子不好,这又病了一场…实在抽不出空儿来。”
“这无妨的,”赵霜意忙道:“婶婶不必介怀,子女若是不舒服,父母总是没心思做事儿,这是人之常情,我爹娘也绝不会有半点儿介意…再说了,不过是订了亲,贺喜什么的,也不急在一时。”
“咱们也知道哥哥嫂嫂心怀宽广,不过啊,你小堂妹一心一意想见你,当面祝贺呢。只是她身子仍旧不大好,出不得门,我做娘的…也只好委屈了四姑娘,引你去看看她。倒不知道四姑娘肯不肯?”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赵霜意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肯不肯?不管我肯不肯,你不都拉着我往内宅去了么?难道我都来了,还能说个不肯出来?
这个安排,她自然是不愉快的。若是五叔赵载德或者李氏要见她,她过来,那是晚辈见长辈的礼数,没什么可说的。可若是一开始便是那个小堂妹——那个她都不知道名字的小堂妹要见她,便叫她从尚书府过来,那怎么看都挺没规矩的。
也就是赵载德家,又是亲戚,又不当官,这才敢对着她家这么“没规矩”吧?
她这么想着,嘴上却道:“这哪儿有不肯的道理。姐妹病了,因了疏于来往,我先前不知道,已然对不起祖父祖母了。如今上门了,知晓了,不曾带礼物也便罢了,若再不去探看一眼,岂不更失礼?还劳烦五婶引路了。”
李氏半点儿也没听出来她藏在话里的话,只道:“倒也是我们将这孩子宠坏了,她定要见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性。”
她都这么说,赵霜意更是不知道那位小堂妹什么心性了,只能猜出这一回多半是因为她要见自己,李氏才巴巴跑去接自己过来——可是,是她和这小堂妹有什么联系吗,还是说赵双宜曾经与这个小堂妹关系亲厚?否则为什么这姑娘重病初愈一定要见堂姐呢?
赵载德的宅子不大,说话之间便到了那位堂妹的闺房门口。李氏带着她进去,边走边道:“好儿,你四堂姐看你来了。”
这小堂妹的闺名叫好儿?赵霜意往房中瞟了一眼,只见半旧的幔帐后头隐约有个单薄瘦削的身影立了起来。想来正是那个堂妹。紧跟着,她轻轻咳了两声,伸出手将帐子掀开了,却不说话,眼睛盯着她看。
那个眼神,叫赵霜意不由蹙了一下眉头。
“你怎么自己坐起来了?”李氏道:“快披上衣服,仔细着了凉,夜里又热起来…”
说着,她自己向前,取了原本放在好儿被子上的衣服,披在了小姑娘薄薄的身体上。那好儿却道:“娘,我有话和她说,娘好不好先避让开?”
这一个“她”,叫赵霜意对这女孩子恶感更明显了。有这么称呼堂姐的么?她不由想起自家的赵之蓁——同样是妹妹,赵之蓁比这好儿要甜多了!
“好。”李氏却仿佛察觉不到女儿的失礼,就这么和赵霜意道了个别,出去了。她出门,那好儿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赵霜意,赵霜意却也不怕被她看——看就看了,能少块肉,还是能少根筋?哪怕这姑娘有再多的怪异,那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不是?
许久,好儿才道:“你坐吧。”
赵霜意眉头一蹙,凉飕飕道:“我以为,对着姐姐,至少要用一个‘您’字。”
“您?”好儿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自己心里头应该明白吧?你当真是赵双宜?”
赵霜意心里头一咯噔——她为什么问这种话?自己穿越过来两三年,旁人可都没这么问过。在这两三年里,她甚至从不曾见过这个好儿,单凭照面的一眼就判定她不是赵双宜…难道好儿能比赵徐氏还熟悉她么?
不可能,堂妹对堂姐的熟悉程度,断断是比不上母亲对女儿的。赵霜意微微一蹙眉,她已然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这是什么话?”她眼中掠过如同看疯子一般嫌弃的神色,口音却依旧温和:“你在想什么?我若不是赵双宜,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一定不是她!”好儿的声音提高,却仿佛被自己呛住了,她咳嗽了两声:“你何必在我面前伪装…承认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能把我怎么样?却问出这般失礼的话来呢。”赵霜意道:“五婶婶可知道你要和我说的只是这些疯话?”
“她自然不知道,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好儿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赵双宜,因为我才是…”
赵霜意眉心一蹙:“你是病得烧坏了么?这样的疯话说出去有谁肯信?”说着,她走了几步,到妆台前头端了好儿的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看看你是谁!”
好儿的眼光掠过镜子,却不停留:“我当然知道我是谁——一定要我揭穿你么,你倒是装得很像我…你说,娘的生辰,是哪一天?”
“九月初三。”
“…那,二哥哥的生辰呢?”
“七月十四。”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啊,”好儿冷笑一声:“我若是问你五妹妹的生辰,你也能答出来的了?那你可知晓,娘身上哪里有伤痕?”
“左手臂。”赵霜意已然不怀疑好儿到底是谁了,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只能这么答下去,万幸赵徐氏还曾和她提到过这个问题…说来赵双宜问到的,还真和赵徐氏记着的重点一致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儿的声音有些急促了,她眉头皱起来,道:“你…你…”
“我倒想知道,你知晓些什么。”赵霜意上前一步,冷森森盯着她:“你打听我娘我哥哥的生辰做什么?你还知晓我娘身上的伤处——你是谁?你不是好儿,可我在这里,你怎么可能是我呢?”
大概是她靠的太近了,神色也太镇定了,就连那份狐疑猜忌的神色,好儿都分不清真假。她看着赵霜意,半晌才道:“你…你可记得,你最爱吃什么?”
“我有最爱吃的东西么?”赵霜意道:“我喜欢吃的,多了去了,可最爱的,当真没有。”
好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声音都哑了:“你也是我,那,我是谁?赵善好她在哪儿?为什么我们…有两个我,或者说,两个你?”
赵善好?这才是好儿的名字吧?赵霜意也算是明白了如今的情形——面前的好儿,身体里的灵魂是真正的赵双宜,而赵善好的魂儿不知所踪。赵双宜多半以为自己只是和赵善好对调了,并不曾考虑这灵魂互换的事儿还有第三个人参与,所以才问了几个赵善好不会知道,可在尚书府做了几年姑娘的赵霜意知道的问题。
结果是明显的——赵双宜已经懵了,自己把三个问题都答对了,她便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两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