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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姐弟两个吵得天翻地覆,朱氏青白着一张脸,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三爷。”赵霜意看在眼里,却是卖了个乖,轻声道:“别说了,这话不该当着娘说的…吃点儿亏也无妨的…”
元惟扬恨恨瞥了元绪一眼,向前一步,向朱氏跪下了,道:“儿子不孝,不该当着娘的面说这些话,叫娘难过了…”
“行了,起来吧。”朱氏却也难免心塞,说着话嗓音都哽咽了:“我是造了什么孽,原本想着儿女都回来了,哪怕是你姐姐的婚事不大顺利,总归在自己家里也好过吃人家的气…可你们,你们到底有什么好争吵的?难道不是一个娘胎里出生的亲姐弟么?”
赵霜意看了一边仍旧咬牙切齿的元绪一眼,也跟着元惟扬跪下了,轻声道:“娘,这话原本不该我一个新妇说的…可是,无论是三爷的心,还是姐姐的心,都是最向着咱们自家的。只不过三爷想事儿到底周全些。谁还能是故意为难自己手足的呢?”
“谁要你假好心!”元绪怒道:“若不是你这狐媚子,我三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何会背叛太子殿下,叫我里外不是人…”
赵霜意一低头,什么也不说,朱氏却忍无可忍了,道:“原本便是你的错,如何指责了你三弟,又羞辱起弟妹来?可见真真是我造了孽,生养了你这样一个孽障!我就这么同你说吧,不管今后谁做了太子,谁能继承大统,咱们家都不去搅这浑水了!你如今也不是太子妃了,若是消停在家里头待着,我们两个老的走了,你哥哥弟弟也不少你一口饭吃,若是再这么折腾,不出事则罢,若是折腾出了事儿来,今后你也休在府里露面了,寻个庙庵修行还落得个清净!”
“娘…”元绪身子都在打颤。
“姐姐不如现下就走。”元惟扬跪在地上,道:“左右姐姐今日一句人话都不会说,多说多错,又是何必呢?若能就此醒悟,安安生生当元家的姑娘,如娘所说,没谁会容不下你。”
“你在威胁我?”元绪道:“难道我在镇远侯府过不过的下去要听你的?你是什么东西!便是爹爹百年之后,也是哥哥做镇远侯,有你什么事儿?你倒是敢说这样的话…”
“我算不上什么东西,不过姐姐你更算不上。”元惟扬的笑容里头满是讥嘲:“嫁出去的姑娘居然因为动手殴打了夫婿而被休弃回来,回来了还要摆出一副和那人情投意合的模样,姐姐,若不当着娘,我真是要笑话你了。”
“绪儿,你出去吧。”朱氏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别吵了,娘不想听你们吵…”
“娘…”元绪恨恨盯了元惟扬一眼,拂袖而出,临出门路过赵霜意旁边,还似是不经意地重重朝赵霜意踩了一脚。赵霜意跪着原本便低着头,此刻吃痛,皱眉也没人看得出来,若依着元绪的想法,这一道闷亏是吃定了。
可赵霜意哪儿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出门的道儿那么宽,元绪却捡着她身边走,她早就将心提了起来,余光瞥着元绪动作有异,脚微动,元绪踩了个空,用力过猛却险些跌自己一跤。
“走路这么用劲儿做什么?”元惟扬瞥见,轻声道:“若是叫人看了,还当姐姐怀恨在心,非得伤了宜儿才快活呢。”
元绪这狠狠一脚踩空,脚踝原本便震得疼,听弟弟出言挤兑,更是一时羞怒交加,眼泪扑簌落下,跑了出去。
“孽障,孽障!”朱氏蹙眉,道:“若是换了你哥哥,怕是就要听她的,毁了证据了!若叫人抓出来,咱们一家上下可就真…扬儿,你起来,你去你哥哥那里,告诉他,若是再信了你姐姐的话,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就是要逼死他娘了!”
“娘不要这么说,哥哥也不是傻的,总不能一直做错事儿。昨日我同他说了姐姐回家的实情,他虽然暴怒,却也忍住了…”元惟扬道:“娘若是不放心,儿子明日和哥哥好好说便是。”
“你现在就去!”朱氏道:“我怕夜长梦多。”
元惟扬亦是无奈,只好起身出去。而他刚一出门,朱氏便对着赵霜意道:“你起来吧,今日…你是看了笑话了。”
赵霜意心朝下一沉,道:“娘说哪里话,这怎么是看笑话呢…”
“我镇远侯府的姑娘,不顶事儿啊。”朱氏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朝她一瞥:“不过,你也不是外人,这话,你也不会出去说,对不对?”
赵霜意抿唇,点头,道:“娘说的是,既然进了一家的门,便是一家人了,哪有这种事儿拿出去说的呢?”
朱氏这才露出了一点儿笑容,道:“我也盼着你不要把绪儿的话往心里去…她是遇到这种事儿,迷了心思,才说这样的话的。她人不坏…”
这却完全是说瞎话了,赵霜意心道。元绪是因为被休弃才傻了,这话谁信呢?元绪从头都是傻的,至于坏…一个傻子,有坏的机会么?
第104章 夜火
“姐姐自然是不坏的,”赵霜意道:“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心里头难受,一时混了心智也是有的。”
“你肯谅解,那便再好不过了。”朱氏面色稍稍松动:“我就怕你心下记着她言语冒犯,这便伤了一家子和气了。做爹娘的,总盼着子女们和气一团才好。”
“姐姐与三爷是亲骨肉的姐弟,那还有什么更亲近的不成?依我看,三爷也只是嘴头上厉害些,姐姐真遇到事儿了,三爷断不会置之不理的。”
“是,正是这个理儿。”朱氏道:“对了,你在府上过得可还好?按说你进了门,我这做娘的该多关心些,可碰着绪儿这事儿啊,实在也分不出心思来…你和扬儿,可还处得妥当吧?”
赵霜意低头微笑,道:“娘多挂心了,自然是妥当的。”
“那就好,那就好。”朱氏轻轻松了一口气:“前日你们往尚书府去回门了,尚书与夫人可还都好吧?咱们两家里头也该多走动走动,到底儿女亲家,不该生分了。”
赵霜意知晓她的意思,也乐得说那些和软的话,婆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元惟扬方折返回来,进门便道:“我同哥哥说过了,他那边儿也只道姐姐是气晕了,今后遇的事儿一定多当心,断不会叫姐姐激一句便冲动行事,娘也放心。”
“他便是这么说了,我也不放心。”朱氏苦笑道:“你哥哥若是有你一半儿冷静,想来也不至于叫我这般担忧。”
赵霜意一边儿听着,心头却是一股酸涩。
元惟扬也不是生来就这么冷静沉着的人,他是被上一世家破人亡的惨剧给生生逼成了这样。若这一生他不冷静,不沉着,不一点点改变着这镇远侯府,或许这一世镇远侯府仍然难逃毁灭的下场。
哪怕没有季雪川,只要还是冀王登基,元家上下都不会有好下场。
元惟扬大概也是笃定了太子绝对不可能登基,这才决然放弃了原本他该有的立场。转变自然是有痛苦的,连他的姐姐都恨他…可他不能放弃,也不可能退缩。
但愿一切平安。
自朱氏那里出来,天幕上已然亮起了星星。这一夜月色匀淡,清风徐徐,倒将人吹得挺舒服。元惟扬走了一段,突然转头笑着对身后跟着她的赵霜意道:“咱们去园子里头坐坐吧,难得这样好的夜,若是回去安置,太辜负了星光。”
赵霜意一怔,点点头,道:“好。”
元惟扬引着她进了花园,带她停在了一处高阁跟前,道:“我带你上去看看,如何?这阁子最适合晚上上去看风光了。”
“晚上能看什么风光?”赵霜意奇道。
“笙歌闺院落,灯火下楼台…带你从上头看看镇远侯府,也是好的,这一带的人家,也属这座阁子最高。”说罢,元惟扬率先推门走了进去,后头随侍的丫鬟们忙进门点灯,服侍两个人上了高阁。
这阁子五层,是侯府能修造的最高的建筑,再高便不合规矩,要冒着窥伺皇宫的罪名了。可这五层高阁,放在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高建筑——赵霜意被元惟扬带到了高阁的露台上,竟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已经有日子没从高处俯瞰过城市的繁华了。
这时候自然没有汽车,没有闪动的霓虹灯,可清凉的夜色也是现代城市中所找不到的。在这样的夜色中,脚下的镇远侯府道径边石灯柱里点着的蜡烛都显得格外分明。那点点橙色温暖的光晕,连缀起来细长蜿蜒的花园小路,稍远处几处院落里头有人点起了灯笼,也是明显的。
这镇远侯府虽说算不得建筑规模最大的侯府,可也占了半条街。周围的人家亦是非富即贵,一眼望去,这一代的灯火点点斑驳,却是目光能及之处最明灿的。
在这种时候,想分辨什么人家有钱,简直太容易了。很远的地方,那些寻常百姓的住所,此时已然漆黑一片。能用得上灯火在院落里照明的人家,那甚至不是“殷实富足”四个字能形容的。
夜风吹过,元惟扬轻轻拥住了她:“冷不冷?”
赵霜意摇摇头,她突然很想告诉他,在他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晚上登上高楼往下眺望,能看到那些街道像是流淌金水的河,高插天穹的楼宇亮着外墙灯,光柱辉映,那样的情形…在这里大概永远都见不到。
“等家里举办宴会的时候,在这里往下看才好看。”元惟扬轻声道:“所有的院子都点满了灯,在这儿都听得到唱歌的,弹琴的,唱戏的声音…不过,镇远侯府有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便是咱们成亲,也没有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上一回这般大场面是什么时候?”赵霜意顺口一问。
“我祖父过七十大寿的时候,那时我才六岁…”元惟扬道:“如今人人都觉得镇远侯府还过得去,其实谁都知晓…我祖父没了,这侯府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怕便是我爹的寿辰,如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道贺了。”
他话音之中萧瑟之意,赵霜意听得出来,不由也默然了。许久方道:“这一家的运势,总是起起伏伏的,难说镇远侯府好日子还在后头。”
“只盼着,那好日子,咱们能一起过才好…”元惟扬轻声道,只是他后半句突然截断,眉心紧蹙,望着一处所在,扬手指着那里,对赵霜意道:“你看!”
赵霜意一怔,依他所指望过去,但见有一处火光闪动:“有人家走水了?”
“是,是走水…”元惟扬望着:“难得你上来一回,人家特意走水给你看看火光呢。”
“这是什么话!”赵霜意撇了撇嘴:“仿佛我是个灾星似的。”
元惟扬唇边微挑:“你怎么会是灾星呢——京城这么大,有个人家走水也是寻常事儿。那地方看着是官宦人家居住的所在,想来没什么大事儿。”
“怎么官宦人家走水便不是大事?”
“今夜有些风,若是寻常百姓人家起火,没备着水的,难说火势要扩散开,一烧几条街的都有。彼时百姓无家可归,岂不可怜?若是官员府邸,总得有几口大缸备着水,救也好救,便是不幸救不得,好歹是朝廷的人,总不至于饿死冻死去。”元惟扬道。
赵霜意不想他还有这情怀,心思一动,道:“三爷有这份心,我竟是没想到过。这世道难得有人这样想啊。”
“难得么?”元惟扬轻声笑了笑:“我在北衙这些年,被我弄得家破人亡的也不少,京中的高官贵宦,十个里大抵有□□个要骂我人面兽心盼我早死了的。大概,连你也觉得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倒不这么觉得,毕竟三爷待我极好,同人家所说的酷吏半点儿都不一样。只是,我也没想到三爷会同情百姓。”
“他们那么苦,便是同情,我也嫌不够呢。”元惟扬轻轻叹了一口气:“宜儿,你见过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么?官宦人家,男子但凡是被陛下贬斥几句,又或者降了一级官,便觉得天塌地陷活不下去。可百姓人家,日日都要为生计犯愁呢。先前我不知晓,后来查了几出案子,这才心疼起他们来的。我还记得清楚,有个男子,他娘生了重病,便和内人一起割了手臂上的肉为娘煮汤吃,可他娘还是没了,紧接着,他那内人手臂上的伤处生了脓,去寻郎中开了药,半点儿用也没有,很快也过去了。两人只有一个儿子,这孩子没了娘,爹也日日忙着生计,自己玩耍,跌入井中,幸得邻居捞救,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却痴傻了,后来孩子渐渐长大,做爹的想着给他讨一房人,家里穷苦,娶不起正经人家的女孩儿,便贪便宜买了个女子,却不想是个逃奴…后来这逃奴的主人犯事,我们追查下去,将这逃奴也寻了出来。可怜那做爹的,还没抱得孙儿,便依律入了罪。”
赵霜意默默听着,元惟扬举的这例子,放在她眼中就是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典型案例,然而这样一个家庭衰败的过程又是何其简单?有多少百姓就是这样,从还能有滋有味过下去的小日子一夜之间被打入地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我亲眼看着那人家的儿子拽着他爹,哭着求皂吏不要将他爹带走。可是买卖逃奴,按律该杀的。”元惟扬轻声道:“他拽不得他爹,便爬到了我脚边,喊我哥哥,求我放了他爹。”
“…那你怎么办?你不会放了他爹的…”
“给了他几吊钱。”元惟扬苦笑:“你大概不知晓几吊钱能拿来做什么,不过,若是有街坊邻居心善,愿意看顾他,大概够他活几年的了。”
赵霜意默然。元惟扬又瞥了瞥远处的火光,道:“我也是…何必同你说这个。咱们走吧,这种事儿,终归也轮不到我管…你看,那火光小下去了,想是有人去救了。”
赵霜意也瞄了远远的火灾现场一眼,道:“果然三爷说的是对的。这想来真是官宦人家的宅子,不然断不能这么快便扑下去。”
“也不知道是谁…”元惟扬说出这句话,却突然顿住了要下楼的脚步。他扭过头看着那边,道:“那…失火那地方,看着像是曹郎中的宅子啊?!”
“什么?”赵霜意一怔,听着他道:“你看,这里是正北方…曹郎中家的宅子就在着火的方向,算距离也差不离…”
第105章 决断
“曹郎中…”赵霜意道:“他不是才被捉进去么?”
“若真是他们家,怕是要烧掉什么证据呢。”元惟扬微有些出神,道:“说不得明儿个还得去衙门里走一遭。这打蛇,不打死,难说会被反咬一口。”
“他已经招供了啊。”赵霜意道。
“他把了不得的人给供出来了。”元惟扬苦笑:“难说…难说他是攀诬,还是说了实话。倘若是实话,只怕夜长梦多。”
赵霜意看着他,点了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
“走吧,”元惟扬伸手携住她的手:“咱们回去。你当心些。”
第二日早上,元惟扬很早便起身去了衙门。赵霜意没有留他——她虽然没觉得怕,却也有些隐约不安。元惟扬推测曹郎中府上大概是在消灭证据,她却不这么看。北衙先前便把郎中府翻过一遍了,这回审讯曹郎中,他的府邸只会被更彻底地搜查,若说有什么证据,难道到现在还没被发现么?
便是真如此,消灭证据有许多种方法,他们又何必放这么大一场火。除非府邸里某座建筑本身就是证据…会是这样的吗?
她盯着镜台出神,寻烟却来到了她身后,道:“三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呢。”
赵霜意倏然听到声音,竟惊了一跳,见寻烟垂着眼眉,神色不若往常,不由更是蹙眉,道:“夫人叫我过去?你可知晓,有什么事儿?”
寻烟轻声道:“奴婢不敢肯定,不过,一大早便听旁人说,昨儿个晚上,曹郎中的妻女…把自己关在妆楼里烧死了…”
赵霜意一怔,微开的花窗里送来清凉的晨风,竟将她吹得打了个哆嗦。
“烧死了…?”
“是,”寻烟的脸色很不好。赵霜意这才突然想到,这有人烧死的事儿,放在古人眼中看是十分不吉利的,她一个丫鬟,在主人面前讳言也是有的。
“走吧。”她站起身,正好也换了早起的衣裳,这样去朱氏那边,一点儿也不失礼。
她到了朱氏房中的时候,镇远侯也还在那儿。赵霜意进门不到十天,见到公公却不超过五次,如今见得他尚觉得面生。
她行了礼,拜过翁姑,朱氏便叫丫鬟给她看了座。赵霜意看着两人都在上头坐了,这才落座。人刚刚坐稳,镇远侯便道:“我听闻,扬儿与你回来的那一日,遇得了定远侯府与曹郎中新过继的少爷起了冲突?”
元惟扬办这事儿的时候,身边是带了不少镇远侯府的下人的,想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瞒过镇远侯。赵霜意便点了头:“正是。”
“曹郎中家铺子里头的地道,也是他发现的?”
“是啊,他是看着那些个掌柜伙计神色有异,机关所在的地方又没有摆放货品,这才去试了试,不想果然开了机关…”赵霜意道。
镇远侯眼色阴沉,听了她的话却不开言,手指头敲着一边的桌面,一下,又一下。
“老爷。”朱氏看着他这模样,也是有些担心:“你这是…是恼了扬儿了?”
“我恼他不恼,又有什么用?他把事儿都做下了!如今便说他是无心发现的机关,你说,太子殿下可会相信?”镇远侯道:“他原本便是个那么多疑的人,扬儿先带着人去搜查了曹郎中府邸,得到了那玩意儿却也不想着和咱们说,便送到了陛下手上,如今更是揭穿了地道…我告诉你他全是无心的,你信是不信?”
朱氏的面色也阴郁下来。赵霜意听到了这里,也已然明白了公公的心思——镇远侯府是哪儿都不想得罪,哪怕女儿的太子妃位没了,还被休了回来,可只要太子没死,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他们便不愿意同太子彻底撕破脸。
万一,万一,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万一。
万一太子登基,镇远侯府也还是要活命的。绝不能图一时的畅快,把太子给彻底得罪狠了。
然而,这一点儿指望,被元惟扬先大义灭亲又无心立功给毁了。若说一回是巧合,两次难道还能是巧合不成?
太子如今只怕是恨死了元惟扬了。只是,元惟扬闯出再大的祸,他也是镇远侯府的少爷。镇远侯怎么可能为了太子登基的可能性就放弃自己的亲骨肉呢?
“依老爷看,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镇远侯眉心极短促地一皱,却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神色:“就依着扬儿的做法去做!再没有旁的法子了…”
赵霜意在一边儿坐着,并不抬头,心中却有了些莫名的心思——人人都说镇远侯颟顸无能,是满朝里头最一个承了祖荫祸害子孙的废物,然而此刻看起来,他或许没什么本事,然而单这一件明辨是非当机立断的本事,也足够在朝中做个差不离的守成大臣了。
不过,转念想想,镇远侯弱了这么多年,也是必要的。否则皇帝原本便有些提防太子,又怎么会给太子选一个有着野心勃勃父亲的太子妃呢?
一个人,能看清楚局势,掂量清楚自己的本事,那就是个有能耐的人了。
“老爷既然下定了心思,那便这样罢。”朱氏道:“叫宜儿回去吧,这一大早的,折腾小辈的,也没什么意思。”
镇远侯微微点头,示意赵霜意可以出去了。赵霜意猜他们两个是有事儿商量的,自己做儿媳妇的自然不便听,便也打了礼,退了出来。
外头寻烟正等着她,见她出来这么早,也是有些诧异的。主仆几人走出去了一段儿,寻烟才忖度着开口:“少夫人,老爷与夫人寻您去,可是说…曹家的事儿的?”
“不是。”赵霜意道:“问了我同三爷回门那天的事儿…却不提曹家母女的事情。你们和娘的丫鬟在外头说话,可听到什么了?”
“…”寻烟看了宝荇一眼,才道:“原本也没什么消息,不过有人说…这若是畏罪自尽,自焚也实在有些太疼了。”
赵霜意一怔,点了点头:“是吗…是啊,自焚实在太疼了…”
大抵是穿越过来之后并没有遇到过这么惨烈的死亡,赵霜意初时根本没想过选择自杀方法这件事儿。她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