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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她家容易,不去宫中…真要是贵人们召唤,你能不去么?”
“讲道理自然是不能不去,可是,哪家贵人会召我去呢,”赵之蓁咯咯笑了起来:“如今宫中的娘娘们也没有适龄的皇子要选儿媳了,圣上也不会再选妃,我又是个庶女,便是太后同太妃们想找人进宫做伴儿,也断断不会选中我。姐姐,你还为我担什么心?倒是若你有了机会进宫,一定得小心那季雪川,她虽然报复不了我,可我看啊,她对你也不怀好意。”
这话却是正正戳中赵霜意的心思。她曾经以为季雪川是因为想做冀王妃才对她下手的,可回头想想,这事儿当真不对。若是想除去她的威胁,当时将她绊了一跤也便是了,何苦还给她一瓶药?
那瓶药里头,必有蹊跷。
若只是寻常的好伤药,季雪川大可不必多此一举,须知宫中所备伤药也都是好东西,断然不会用过了留疤。之所以要给她药,只怕用了之后未必见好。
女医也说过,伤口好得太快,反而容易留疤,是而未曾痊愈的时候并不能多用血荤。季雪川给她的药,若是不曾猜错,一定利于伤口愈合,但却会叫伤疤更难消失。
真要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话,季雪川对她的忌惮,断断不会因为谋夺冀王妃之位成功而消失。即便她不知道季雪川为什么要这么祸害她,但原因未知并不构成她可以放松警惕的原因。
赵霜意清楚,以赵双宜的容貌家世,她的□□并不输给任何人。只要用点儿心,自然能有平安顺遂甜蜜得叫人羡慕嫉妒恨的一辈子。她可不想将这样的人生葬送在一个假模假样的闺蜜手里头。
若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季雪川了,那可一定要记得把心提到嗓子眼里去啊。
她这么想的时候,并不曾料到,这要把心提到嗓子眼里的时候,这么快就会到来——太后过生日了,想请二品和二品之上京官家里头的姑娘们进宫,陪老太太说说笑笑,找点儿乐子。
想想,这老太太年轻貌美的时候便当了皇后,生了如今这位圣上,宫中得有多少风风雨雨朝她扑过来啊,而她就这么一路披荆斩棘,最终被死老公事件锁定了胜局,成为宫里头最不可撼动的女人,这会是一个具有怎样的眼力与本事的人?
陪这么一个老太太玩,那可不是会讲小鸭子的故事就够了的。谁对她真心好,谁想借她得好处,那太后能看不出来吗?若是看出来了,虚心假意的人还能讨得到好么?赵霜意自恃自己不可能发自内心地忠敬于老太太,于是这进宫一趟的差事,想起来便更加叫她不安。
也是怪讽刺的,她穿越过来之后,总是对旁人闺秀趋之若鹜的事儿避之不及,要是叫赵徐氏发现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好可怜竟然教养出这么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女儿啊…
与她不同,赵之蓁如今欢喜得和小兔子似的——季雪川的爹是将军,然而并没有到二品,换句话说,今次入宫陪伴太后的机会,季雪川是没有的。
赵霜意很能理解赵之蓁的感受,准冀王妃怎么样?季家嫡女又怎么样?你一天不嫁人,一天身份就还没有赵家的庶女高,连你的太婆婆过生日都没想到为了你将进宫贺寿的标准降低成三品官家眷…
这么想想,也够一直心内不平衡的赵之蓁暗爽了。
到了进宫那一天,赵家两个姑娘自然都要细细打扮的,到得马车上见了面,赵霜意却是眼前一亮——平素里她不怎么见赵之蓁精心打扮,可是真打扮起来了,这姑娘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就流露出那么一股子妩媚来。
这种媚人,甚至不是她的眼神或者言语之中浮现出来的。赵之蓁举手投足回眸浅笑,竟是没有一个动作不勾人,没有一个动作不引着人多看她两眼。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摆在面前,那一日,冀王多看赵之蓁一阵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只可惜皇后是做娘的,却多半是不乐意自己的儿子娶这么一个小狐狸精回去。
赵之蓁叫她看的有点儿臊,道:“四姐姐看着我做什么?今日的打扮…不妥当吗?”
赵霜意回过神来,只笑道:“并没有不妥当,你长大了,很好看。”
“今日是好音给我梳妆的呢,姐姐夸我,我该赏她!”赵之蓁瞥了身边的丫鬟一眼,赵霜意这才发现,她身边的侍人换了。
先前那个和丽藻争嘴的,如今并不跟在她身边了。仔细想想,仿佛竟是有日子没见了。
“你先前带着的那个丫鬟,如今怎么总是没见了?”赵霜意问了一句。
“她和人口舌,我和母亲禀明,便给了姨娘去教导她。”赵之蓁道。
“多大的事儿?至于这般。”赵霜意有些愕然,跟着姑娘伺候和被发给姨娘那边儿伺候,于这些个丫鬟们看来,差距着实不小。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赵之蓁笑着,还是一点儿不上心的模样:“不过是跟我跟得久了,自己以为知心,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听!”
赵霜意想了想,道:“若果然是犯了这种事儿,还是落个干净的好。口舌长的养久了,益发容易出事儿。”
“谁说不是呢?”赵之蓁道:“我听闻,她还和姐姐身边的丽藻相争?真要说下来,还摊着个挑拨咱们姊妹不和睦的罪名…”
“我这里倒是无妨的,一家子人,谁还能真恼了谁不成?”赵霜意道:“须得当心她出去说…”
“她要是不出去说,我倒也不罚她了——四姐姐,你可知晓,她回一趟家,便把当日宫里头的事儿说了一家人都知晓!今后她也别想回家了,就老死在府里头…谁叫她嘴长呢?我可和母亲大嫂都说过了,今后啊,便是我走了,也不能放她嫁人出门!”赵之蓁说着话的时候,依旧神采飞扬,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把一个丫鬟的一生就此拉黑而产生不安。
对于她来说,或许压根儿不必不安吧?赵霜意却是还不大习惯这种生活,若是她身边的丽藻宝荇,和人说话说漏嘴了,她能下出这样的命令不能呢?多半还是会不忍心吧?
她正想着不知道该如何答下一句,赵之蓁却道:“四姐姐,你看,快到了宫城了。”
说着,她指示赵霜意沿着她揭开一角的车帘向外望——外头,巍峨雄峻的宫城,正显出它的轮廓。宫城与京中百官居所中间也相隔甚远,这么看着,倒好像这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片灿烂辉煌的建筑一般。
“真好看。”她轻声回应赵之蓁。阳光正是最闪耀清澈的时候,这宫城还没有露出它不可直视的一面来。
“要是那个人进不来就好了!”赵之蓁道:“最好她永远进不来!永远和今天一样,没她的份儿…”
季雪川是真成了这姑娘心里头的阴影了,赵霜意很想笑,却在下了马车的一霎那,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离她家的马车不远的地方,一名贵族少女正施施然下了马车,搀扶她的人看着也很是熟悉,不是兰桨又是哪个?
赵之蓁在她之后下车,刚想招呼她,沿着她的目光只溜了一眼,便换了脸色。
而此时,彼人正施施然过来,嫣然一笑:“赵家的两位姑娘!好巧啊。”
“是啊,真巧。”赵霜意觉得自己是皮笑肉不笑的,至于赵之蓁,怕是连皮都笑不出来。
“原本今日我是不该来的,只是太后娘娘那边说,想相看一番,才算是得了机会和二位相见呢。”季雪川说着,眼光却溜向赵之蓁。
第8章 狐狸精(捉虫)
在这个时候,赵霜意很想将赵之蓁的头扭过去,叫她不要理会季雪川的挑衅才好——一个十三岁的叛逆期熊孩子,你就这么刺激她,万一她急了蹦上去挠你一脸花,你看看你怎么嫁给冀王吧!
但还好,赵之蓁不愧是尚书府出身的姑娘,小心眼子上来的时候做点儿傻事避免不了,这当面被刺激的时候却很能忍住不发火。小姑娘终于是醒过神儿来了,表情镇定道:“好久不见季二姐姐,上一回,多谢姐姐将金熏球还我!”
“既然是五姑娘的东西,当然是要还给五姑娘的…”季雪川道:“下一回可小心点儿吧,那般贵重的东西,若是丢了,怎么和人交代呢?”
“是,”赵之蓁笑道:“真要是丢了,我可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来了。”
季雪川怔了一怔,挂上一脸轻松的笑,道:“哦,那金熏球是什么人赠与五姑娘的吗?”
“并不,我只是借来戴几天…”赵之蓁眨眨眼,道:“若是我的,丢了也就丢了,偏生是借的,丢了可就了不得了。”
“借?”季雪川的表情登时便僵住了。
“不然,季二姐姐难道以为我会有那般贵重的东西,又或者有谁会赠我吗?”赵之蓁笑得一派天真无邪,但赵霜意分明感受到了季雪川已经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这还真是适合熊孩子的整人方法啊,先叫你心烦,叫你恶心,激起你的斗志,让你准备认认真真和她较量一场,然后,她一边哈哈哈一边丢下“我开玩笑的啦”一边欢快的跑远了。
再然后,你回头想想,她的解释还各种合情合理,就好像当初被骗进了沟里的你纯粹是个智商欠费的蠢货,放着有路不走非得往坑里蹦跶一般。
这招也就只有赵之蓁能用,换个年龄稍微大那么一两岁的,只怕都不能如此随心所欲地无耻。这种无耻简直所向披靡——你和她认真,也是你输了,你不认真,她下一把恶心你的手段就又准备好了。
这是哪儿来的套路啊,宫斗也好宅斗也好不带这么耍赖的啊?!若是单看赵之蓁现下的神情,她一定会觉得这金熏球遗失事件完全就是个巧合,压根是季雪川自己心里有鬼想太多。可她还记得当初赵之蓁毫不掩饰地表示出的对季雪川的厌恶呢…
自己家这个五妹妹,真的和丽藻所说的一般,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吗?大概,丽藻所看到的赵之蓁,不过是那个懒得掩饰的赵之蓁罢了。
“五姑娘倒是有好朋友啊。”季雪川缓过了神儿来,这一回却是她皮笑肉不笑了:“谁这般豪阔,将这样金贵的东西借人戴着玩?”
“我母亲啊。”赵之蓁笑得眉眼弯弯:“我在母亲那里见到的,喜欢得很,想借来挂几天…”
季雪川这一回是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还能问什么?难道问赵之蓁为什么你嫡母有这般好东西不给自己的亲闺女用反而给了你么——于是她也只好道:“是啊,赵夫人是有了名的贤惠,怪道你们一双姊妹这般友爱。”
“哎?”赵之蓁睁大了眼睛,假装自己不是一只狐狸:“不都是这样的么?我落下地来便是母亲的女儿了呀,和姐姐友爱亲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难不成,季二姐姐见过嫡庶不睦的姊妹吗?”
赵霜意想笑,又想捂住这丫头的嘴。她也听说过季家的事儿,嫡庶不睦…这四个字,放在季家是当真无比贴切了。季雪川是季将军的嫡女不假,但她娘却不怎么受宠,季将军常年在外,那边儿是带着个妾室陪伴伺候的,一年到头,与那妾室相濡以沫的时光都长过在京中的时日。
于是,那个妾也便不负恩泽地生了一对儿子和三个女儿,而季雪川的娘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嫡长子,可惜身子不大好早年就没了,人到四十膝下只有一女,又常年见不到丈夫,日子如何能过得快活?
她娘不快活,季雪川自然对那些个庶生的兄弟姐妹没有好念头。据说季将军那几个庶女偶尔回京,在将军府内总会有些不大不小的波澜,可见她们几个关系并不好。
赵之蓁这孩子,真是神一般地捅人刀子啊。这种“何不食肉糜”的秀亲情秀恩爱,对季雪川造成的伤害何止一般大!
而季雪川还不能表示自家嫡庶便不和睦,如今心里再怎么狂风暴雨,也只能对还不懂事的小妹妹赵之蓁道:“嫡庶姊妹自然是要和睦的,然而如你们一般亲近的,却实在不多。”
赵之蓁笑嘻嘻道:“我是不明白,怎么嫡庶就不能亲近呢!我姨娘对母亲也爱重得很,我自然也最喜欢姐姐!”
说着,她还对着赵霜意甜甜一笑,以示“最喜欢姐姐”一点儿不错,愣是将赵霜意震得浑身一颤:“够了够了,少说几句,谁当你是个哑巴呢。”
她这话如今说来,却是怎么听都充满着姐姐对妹妹的宠爱,季雪川微微扭过头,瞥向宫道边葳蕤的花草,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赵霜意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但目光掠过她指间,却不小心见到了被手帕勒得有些变色的肌肤。
呐,生气着呢。
三人便这么并行着向太后今日见诸家女眷的未晞殿过去,却是一路沉默了。赵之蓁脸上一直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很配她十三岁小姑娘家的身份年纪,只是,那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袅娜妩媚意思,仍旧在她举手投足之中丝丝缕缕渗出来,却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大概也正是这幼女与少女混杂的风情,与旁人格外有些不同,当初才引了冀王多看几眼吧——说来,若是赵双宜没有跌伤,而是做了冀王妃,这漂亮娇俏的小姨子,会不会也被买一送一给了冀王?
赵霜意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瞬时又觉得自己无稽。又不是奴隶社会,娶姐姐送妹妹,这事儿说出去太丢人了。
从前她也觉得古代男人各种逍遥随便,穿越之后才发现,这世道对男人也是很有一套规矩的。道德礼义,不仅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大体上也能限制住男人的欲望不至于让他们太过禽兽,这大概也是盛世与乱世的最大差别。
当规矩不能压制人心的时候,孔夫子为之痛心的“礼崩乐坏”就一定会出现,弱者的血肉会被强者无所忌惮地碾压,人的怜悯、慈爱甚至最基础的伦理都会被米分碎丢弃。
那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她想着心事,季雪川生着闷气,独赵之蓁看天天蓝见草草绿,满世界花儿香鸟儿唱,轻松愉悦。
然而到了未晞殿,已然到达的各家姑娘们却叫季雪川很快扬眉吐气了。那一众人围上来,同赵家两个意思意思一番,便尽皆向她拉关系了。季雪川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准冀王妃身份带来的福利而非麻烦,自然是在面上打叠起甜美笑意一一应承,直将自己作了一朵交际花儿。
赵之蓁看看她那边的繁忙,脸上的欢喜淡了一点儿,赵霜意忙示意跟着她进宫的宝荇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再向一边儿引导她们的宫女道:“劳烦姐姐,我们两个坐在什么地方?”
那宫女原本正艳羡地望着那边儿引季雪川的人,与带她们进殿的人交接时也忘了打听这二位的家世,听了问话方才扭头看她们一眼,想了想才道:“二位姑娘随奴去——也不知道二位姑娘怎么称呼?”
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她能把她们带到哪儿去啊?赵霜意郁闷得都快笑了,宝荇也是一脸哎呦妈呀的神色,回答道:“是吏部尚书赵家的姑娘。”
“哦?”那宫女眼睛一亮,转眼却又恢复了先前的神色:“二位的座次,在那边儿呢…”
她说着,便要带她们两个往里头走。赵尚书在今日所有到场的闺秀们的爹中算不得官位大的,赵霜意两个自然也不可能坐到什么上座去,能在二品官女眷们中得个靠上的位置,已然是很不坏了。
可就在她们入座前,一个甜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赵四姑娘!五姑娘!好久不曾见了,一向安好吗?”
赵霜意听得这声音熟悉,与赵之蓁一并回头看时,却见一名打扮贵气的少女在一众宫人簇拥之下款款而来,身后人怀中尚抱着一只雪白狮猫。她通身上下没有一寸不气派,却尽皆比不过所围一条南珠搭护,那珠子悉皆有指腹大小,光色莹然,上百颗珠子聚在一起,倒罩得她整个人都在宝光之中一般。
这是公主,还是郡主?赵霜意尚未回答,周围的所有下人已然都跪下了,个个口称殿下,她索性也不去纠结此女身份了,只笑道:“安好的,多劳殿下挂心。殿下万福!”
那位殿下却是咯咯笑了:“看着还真不坏——我听母后说,你的面容划伤了,可好了吗?抬起头来叫我看看!”
赵霜意听着这人口气放肆,却也不敢不依她,只能抬头。对方盯着她仔细看了许久,才道:“你好命,这伤没落下疤痕来。不然莫说嫁冀王哥哥,就是嫁个京中达官的子弟,人家都要不喜你破了相呢。只是如今才好已然晚了,白便宜了那么个人物!”
第9章 露脸子
这位贵主说话当真是毫不掩饰,或者,她也不需要掩饰——季雪川就算成了冀王妃,也不过是皇家的媳妇儿,家里的女儿嫁来的媳妇,谁后台更硬,好像不需要什么判断力就能看得出来。
那些个围绕着季雪川的女孩儿们,早有眼尖的发现了这位贵主的到来,而剩余几个搞不清情况的,也在肘碰肘眼对眼的暗示之中很快发现了异常,在这位殿下说出“白便宜了那么个人物”时,倒是多半围在季雪川身边的人都看了过来,这满是鄙薄的一声,自然也落入了众人耳中。
怎么个人物?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得这一句,看得她说话的对象,便是人人都清晓了她鄙视的正是这位准冀王妃。
“歧江公主…说的莫不是那一位?”有几个还将信将疑。
“还能是哪一位?”被问话的人闪过一眼,紧紧抿住了仔细涂描过的双唇。
而季雪川站在原地,面上不喜不怒,连先前被赵之蓁戏弄时的郁闷情绪都没有出现半分。全场的目光注视,她却站得更直了一点。
那位歧江公主则缓缓扭过了头,唇角一点挑衅的笑容,纹丝不动地挂在那里。
两个人目光交触,没有谁退缩。那一霎,殿上的空气都是寂静的。
而赵霜意看着,却觉得这一霎,这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该有的。季雪川的不卑不亢里,仿佛藏着极大的耻辱与愤怒,而歧江公主看着季雪川的神色,如同狸猫戏鼠,明明是不以为意,却半点儿不会叫人觉得她太过托大。
那皇家血脉的传承,没有给这位歧江公主美得不像话的面容,却给了她连一个眼神都能压碎一座城池的威严。
这两个人中,换了任何一个,都没有办法维持这样的对视——这像是地狱复仇的鬼火燃焚尘世华贵的城阙,却也像炽烈的阳光撕穿翻滚的铅云。
明明是风和景明的好时辰,因了这两人的对视,殿中的气氛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霜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此刻的每一个刹那都是折磨。终于,是歧江公主先有了动静,她笑了,接连笑出来三声,到得第三声笑出来,那把甜脆的嗓音便又响了:“都愣着做什么呀?你们要说要聊的,不必顾忌我!”
那些个姑娘们,便是此刻没有事儿聊,听了歧江公主这一句,也不得不聊起来了,更况她们方才见了这一幕,心中怎么会不纳闷儿?
这冀王妃,是皇后选的,歧江公主,也是皇后的亲女儿,她怎么会这么看不上母亲选的人?便是真看不上,这样公然鄙视,也实在很失礼。
除非这冀王妃做得另有□□,而宫中还另有一股势力是反对季雪川做冀王妃的,否则这些个从小在权势阴谋中长大,怎么也该狡诈如狐的贵主,哪里会这样明确地表态?
人群各自散去,这一回说话的声音却不如方才响亮,转变为与自己亲切的同伴的小声咕哝。先前几个抢得机会凑到季雪川跟前的,原本正说得起劲,如今听了歧江公主的话,也不由心下犯了嘀咕,匆匆了结了话题便回了自己座次上。
方才还喧哗热闹的殿内,已然安静了许多,那些女眷们压低声音的交谈混杂成分辨不清的嗡嗡声,季雪川立在原地,微微勾起唇角,然后转身回了末席落下座来。
歧江公主则从侍女手中抱过了那只大猫,素手轻轻抚摸着猫头猫背,修剪得细长的指甲不时轻轻挠挠它,大猫在她怀中舒服地咕噜着。
赵霜意与赵之蓁是邻座,她得侧过头才能看到高坐席首的歧江公主。阳光从殿外暖暖地洒进来,到得歧江公主座次边儿上已然只剩下清浅的金黄,映照在她的发鬓、眉睫与衣裳上。
今日太后的宴,只请了没成亲的姑娘们,于是皇宫里头来参与的人再高也没有高过这一位皇后嫡出的歧江公主的。过阵子皇后或许会来看一眼,但肯定不会长久落座,歧江公主的座次,离她们这些二品官员的女儿好远啊。
此时的歧江公主不再说话,静默若深山古松,仿佛方才那个尖锐骄傲的殿下,和如今这个抱着猫的沉静少女并不是一个人。
这地方,人人都有两张面皮…赵霜意也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再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