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外头的院中跪着的下人们却起了轻微的骚乱。冀王正在心情极郁怒之时,此刻见得他们慌乱,面孔都红涨了起来:“怎么了?!”
“殿下,起火了!”外头跪着的一名小厮高声回答道。
冀王呆怔了一刻,拽起赵之蓁的手便冲出了王妃的屋舍——果然,在不远处的涌云阁上,浓浓的黑烟已经升腾了起来。
“救火!”冀王喝道:“不…不许用王妃这边的水!”
那些个下人原本都是与王妃的衣食住行有关的,王妃出了事儿,他们跪在这里全都是待罪的,被冀王喝了一嗓子,一个二个都忙着蹦起身来干活。一行人拥拥挤挤就往涌云阁那边过去了,然而去了不多时,却有人急跑过来回报:“殿下!侧妃!涌云阁的几口水缸里头,半点儿水都没有啊…”
这涌云阁是在王府的园林里头,周围并没有安排人去住,自然极少有人去检查那边的水缸中到底有没有储备着防火的水。
而冀王府的园子里头,恰巧是只有一口极小的池塘,并不若旁的几座王府里头尚有清泉湖沼的——那池塘用来养锦鲤都嫌小,更别提救火了。想救涌云阁的火,最近的水源也在冀王妃这边儿。
“畜生。”冀王的脸色极阴沉。赵之蓁在一边儿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也明白这是什么情形了。
果然是水有问题。然而,在水中动手脚的人却未必知道王妃已然发现了蹊跷所在,于是引燃了涌云阁——若是冀王和她都不知道这里的水才是卫氏突然见大红并死去的关键,定然会叫下人用这边的水救火…若是这些水没了,证据,还上哪儿去找证据?
“殿下,叫他们去别处引水救火吧。”赵之蓁小声道。
“不救了。”冀王却平静下来了,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道:“让所有人都回来!不要靠近涌云阁,左右现下没有起风,涌云阁周围也没有旁的屋舍,就让它烧光了吧。本王倒要看看,那放火的人,有没有能耐一点儿痕迹都不留。”
赵之蓁在他身边听着,对于他要干什么也是心下分明的——若是要救涌云阁的火,那是能救下来的,然而人来人往,那放火者留下的痕迹,也很有可能就此湮灭。
想想那纵火者选择地方也是够纠结的,离冀王妃的屋舍最近的,平素又少有人去的地方,只有涌云阁。可涌云阁附近却没有别的易燃之物了,冀王若是心中明白,大可以放弃这一座高阁,任它烧光。
前几天还下过雨呢,花木正是葱茏的时候,不会轻易着火。而涌云阁的火势之大,显然已经违背了常理——该是有人在那里储备了引火的材料,那才能烧出这般火焰熊熊的架势。
烈火映红了天际,先前在王妃房里伺候的侍女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到了院子里头来。她们最是慌张的,主人死了,死因未明,却又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殿下必然是不高兴的,若是不高兴,拿她们的性命撒气或许也是有的。
她们什么也不敢说,挤在廊檐下头,如同一群冬季里挤在枝头取暖的小雀。
“叫季照辉,”冀王却顾不上他们,向一边的侍人道:“让他待人把整个园子都封起来,再不许任何人进出。一切行迹可疑的人,先打折了腿扣下来。”
那侍人接了令,飞快地跑了,冀王是有自己的卫护的,然而这些卫护平素里并不能到王府的后宅里头来,须得冀王自己先下了令,才能叫他们入内守护,至于从外头赶来还顶不顶用,那就另说了。
然而,或许冀王并不真打算靠他们抓到那个纵火者呢。赵之蓁在一边站着,她没什么可看的,只能看着冀王。这个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理该要沮丧地——卫氏是定远侯府的女儿,卫氏死了,他怎么和定远侯府交代?人家嫁进来的,是个康健漂亮的四姑娘,如今还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殒死得如此冤枉!
按她的猜测,这下黑手的要么和季家有关,要么是太子的人。那么冀王若是抓到了这个人,是撕破了脸皮去追究好呢,还是装聋作哑好呢?他叫季照辉带人进来,到底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包庇可能是罪人的季家,还是为了顺手考验季照辉是不是忠诚?
这些问题,从冀王的神色上并不能找到任何有用的解答——甚至就连她刚刚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他那一脸阴沉,都比这样的他透露了更多的信息…
“你看我做什么?”冀王却察觉到了赵之蓁的异常,扭头瞥了她一眼:“我脸上沾着什么不成?”
赵之蓁没来由地一惊,别开眼神,轻声道:“并没有,只是…怕殿下太难过。”
冀王半晌没有说话。外头季照辉带着的护卫们匆匆奔跑而过,先前去救火的下人们陆续回来,院子里头极其安静。
王府里会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比如说王妃的后事,比如说要去收拾的涌云阁的残址,比如说追查那有问题的水…可或许正是因为要做的事儿太多,在这个时刻,反而没有人主动去做什么。
而她赵之蓁,是避免不了地要忙疯了的。
这一刻不知前途的宁静,倒仿佛是极为珍贵似的。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冀王终于叹了一口气出来,伸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不必担心我。我无妨的,是我…欠她的。倒是你要辛苦些了,定远侯府那边,我自然会去说,然而给王妃料理后事的时候,你怎么…都得受些委屈。”
“这倒是无妨的,只要…王妃她走得安心便是了。”赵之蓁轻声道。
“你和她,倒仿佛是很好的?”冀王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她走得自然是不安心的…”
赵之蓁惊愕地看着他——冀王眉心压得有些低,眼神沉郁。
“殿下的意思…”
“我们再如何歉疚,她都已经走了。”冀王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挣出来的:“伤害她的人还活着,她走得…怎么能安心呢?”
“可是殿下,从王妃滑胎到如今,过去了那么久…”赵之蓁说了这一句,却将后半句咽下去了。
她没见过冀王这样的神情——她是侧妃,只要伺候好他就是了,冀王待她也始终如同一个温柔的情人,断不会向她表述那些深藏的情绪。
而这一刻,冀王脸上露出的耻辱与悔恨,无比清晰。
第85章 断绝音信
赵之蓁被他这样的神色吓住了。然而冀王表现出来的愤怒并不持久,只是那么一霎,之后便自己将那股怒意压了下去,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赵之蓁分明看到了他因为紧咬牙关而分明的侧脸——是愤怒,是愤怒至极,却又什么都无法表述。
没有人知道冀王到底有多在意王妃,王妃濒死之时他宁可在外头等着,都没有勇气进去看她一眼,想来并不是有多么深的夫妻感情。然而被人这样算计,身为亲王,他又怎么能忍下去?
“你放心。”赵之蓁听到他的声音,说不准那音色到底有什么变化,只是听着便让人心里发凉:“交代…会有的。”
“殿下…”赵之蓁垂下了头,她突然不忍心再问下去了。再问下一句,她怕冀王真的要哭出来了。大好男儿,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让她这么冤屈地死去,这是何等的耻辱与不甘?
“去吧。”冀王甚至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只不过笑容极其勉强。赵之蓁扭头便走——时间不多了。冀王和王妃都年轻,王府之中自然不会准备寿材这种东西,如今要做却也来不及,只能去京中几家大铺子挑选了,至于旁的烛纸,也得尽快采买。
王妃殁了的事儿是不会瞒着人的,按冀王的身份,来吊唁的人也不会少。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连灵堂都安置不了,人家看了要怎么挑剔冀王府呢——王妃没了,就一个能管事儿的人都没了吗?
赵之蓁从不曾操持过这样的大场面,慌自然是慌的,然而再慌也得去做。冀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和所有与王府之中取用水相关的人,如今都是用不成的,想找出完全无干的人也没有几个,她操办起来自然颇为不易。
也亏得她抓紧时间去采买了这一批东西,冀王派去宫中报信的人一回来,皇帝便遣了北衙指挥使来将冀王府封了。再晚那么一点儿,王妃连入殓都不能了,停在那里,太也不敬。
这自然不是对冀王有什么不满,而是要协查这桩案子了——冀王自己便是有再大决心,终究不是干这个的材料,真要让他审,也最多能弄出个屈打成招的结果。北衙办事却是正是拿手的,这帮子人查起案子来当真雷厉风行,冀王府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不过三天,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这办案时间固然是短,然赵之蓁若没有抓紧时间弄来那些个丧事用的东西,这三天也就够长的了。
这桩案子,说起来倒也明晰。经了人仔细查勘,冀王府原本不止是王妃这一处的饮水被人投了药的,赵之蓁与季雪竹那里的饮水,取用了一直熬煮,也会渐渐漫出药味来。冀王妃当初大婚的时候便受了惊吓,心气虚浮,调养是要用药水的,对着水里若有若无的药气自然也不会太过警戒,等到身子“养”得差不离了,她也便习惯了水中的药味了。
而赵之蓁和季雪竹两个虽不必用药,入府时却也莫名安排了几顿药膳。谁会对这般调养身子的食物起戒心呢?她们两个喜在不曾有王妃受惊的那一番波折,也“万幸”没有怀孕,身子不承担那般重负,自然也不至如卫氏一般迅速崩溃。
这样的一个结论,将冀王气得险些呕血。
若只是冀王妃受害,下手的可能是妒恨王妃的人,那怎么说还是王府内里有人心黑手辣,好解决。可如今那下药者看着是要害死王府中所有有头脸的女人——王妃怀孕了,因为用药身子虚弱,流产,然后长久不能好起来,哪怕不死,今后都生养不得。若怀孕的不是王妃而是季氏或赵氏呢?可想而知,也是一样的下场!
被做了手脚的水中并没有留下的药材,而宫中来的医正,也只能通过王妃死前的膳食与症状,并赵季二人的脉象推断那所用的药性——那该是通瘀活血的药,短期用来虽无不妥,然而女子长久服用,终归是要伤身的。
如是,冀王府的女眷若是怀喜,则会滑胎,若是无幸,那么许久之后身子不妥当了,更是不可能有所出。冀王依着规矩,身边可以有四名侧妃与一名王妃的,可他如今已经有了三个,这三个都生养不出,叫旁人看,该是谁有毛病?
皇帝便是再喜欢冀王,也不会让生不出孙子的儿子去做太子。皇朝血脉就是这样要紧,冀王哪怕在外头表现再好,府中的女人们不给颜面,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个亲王。
这投药的人居心何等叵测——涌云阁的火便是最好的试探。如若冀王用了王妃那里的水救火,那么从饮水上查王妃死因的路便断了。冀王不可能查出来王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能从衣食之中挑刺,此人还可以继续潜伏,接着给两位侧妃下药。
而涌云阁的大火,冀王并没有去救。那熊熊火光把天都烧红了半边,此人背后的主使者,想来也正好得了讯息,有了时间去毁灭迁延到他的证据。
这道理想起来是简单的,如赵之蓁,在听闻自己与季雪竹的水中都有药后也能想到这一出,可当初布下这一局的人,下手当真是又准又黑,再没有半点儿怀疑的。
这环环相扣,看似无懈可击,但终究抵不过下手更黑的北衙。皇帝对于冀王妃的死是暴怒的,北衙指挥使亲自前来督促着手下干活,那些个卫士们哪儿还敢怠慢?一半儿人将王府能翻开的地面全都翻了一边,硬生生将没用完的大半包药米分给挖了出来,另一半儿则将王府厨房之中几位管事全都拘了起来——没人知晓谁在水里动手脚,但总有人知晓是谁安排两位侧妃入府便用药膳的!
这些个事情,外头的众臣却半点儿不知晓。冀王从王妃没了的那天就再不曾出现过,北衙查证此事人人都看到了,却没有一点儿消息透露出来,连王妃的头七都过了,冀王府仍旧大门紧闭,丝毫没有让人进去吊唁的意思。
这是捂事儿呢。可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北衙看似在查案子其实在查冀王,也有人相信冀王身为苦主总不能自己招麻烦进门,纷纷谣传里头,赵家是也跟着有些忐忑的。
他家的赵之蓁毕竟在里头。王妃滑胎,赵之蓁不在,王妃见大红,赵之蓁也不在,往好里说,没有沾惹嫌疑,往坏里说,也叫赵之蓁少知晓了许多东西。于尚书府众人的眼中,赵之蓁还是那么个无知无识的五姑娘,本事未必有什么,脾气倒是很不小,她去应付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情形,尚书府里头,除了赵霜意外便找不到一个不为她捏着一把汗的。
而赵霜意自己也不敢完全相信赵之蓁能将王府中如此复杂混乱的情形应付下来,她口上说着不必担心,其实不过是一个念头——赵之蓁若是应付不来这个,这辈子也就当个侧妃到头了,哪怕冀王登基,她也最多只能走到妃这一步,再往上走,她的本事是不够用的,太高了反而危险。
赵之蓁若是能应付得来这个,自然是好的,若是应付不来,那也未必差。
赵霜意是这么想的,而赵双宜也是这么想的。
赵双宜如今占着赵善好的身子,固然是个病病歪歪的,然而她有心要强,连饭都比从前多咽几口,倒是日见康健了起来,也能下地走动了,甚至能来走亲戚了。
原本赵载德家是少与赵尚书这里走动的,但赵双宜哪儿肯守在不出息的赵载德家里?她想为难季雪川,一定得有一个比季雪川还强大的家族当后盾才成。而赵善好的生父赵载德明显没这个本事,赵双宜也只能求着李氏,让她常来赵尚书府上拜见“婶母”。
李氏倒也不拦着她这念头。赵善好的年纪也到了十四了,是时候寻个人家了,以赵载德的身份,便是当年老公爹在的时候熟悉的几家人,他们的儿子都不可能看得中赵善好的。谁愿意娶一个亲爹没什么本事,自己还是个病秧子的嫡妻呢?想叫赵善好找个好人家,终究还是要指望大伯家里的。
“赵善好”第一回来,便将赵徐氏给惊着了,她指着披着赵善好皮的赵双宜,向赵霜意道:“你看看她,若不是瘦弱了些,那神情同你前些年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赵霜意神情极其镇定,笑笑道:“堂姐妹,原本便该相似的才是。”
“你几个庶妹都没有这么像你的!这可还真是大家子的风范呢。”赵徐氏越看越喜欢,招呼她到身边坐了,又向赵霜意道:“可惜是小了,她若是年纪大些,若和你五妹妹差不离,你们两个时常带她一起玩耍,说不准咱们家五丫头性子也能端庄些。”
“娘这倒是个好想法。”赵霜意说着,心头却是感叹——娘啊,您这是什么念头?您自己都没把庶女教养成个温和大方端正的人物,可见赵之蓁的性子就是见得亲人就放肆的,指望长女和侄女带赵之蓁?那真是想也别想!
“婶母这么说,太也抬爱善好了。”赵双宜轻声道:“无论家世、相貌,我哪一桩都比不过五姐姐的,再说了,五姐姐性子天真烂漫,定是有福气的。”
“福气?”赵徐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咱们原也以为殿下疼爱她是个福气,可如今她一个侧妃管着王府,无事也罢,当下事情这样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殿下这份疼爱却难说要成了祸患了。”
“祸福原本便是相依的。”赵双宜微笑道:“若是此时出个小纰漏,殿下心里头明白五姐姐尽力了,今后也不会再用实在难为她的事儿打扰她,这样难道不也是好事么?再说五姐姐旧日在家里头,也是婶娘带着的,哪儿能一点儿不会管家呢。哪怕真有麻烦,她自己应付,也未必应付不来。”
“这…”赵徐氏喜欢她嘴甜,虽心中还是担忧记挂的,脸上却见了笑容道:“你倒是个甜嘴的孩子!只是生得瘦弱了些,着实可怜——四丫头?”
“娘。”赵霜意并不怎么高兴——这眼看着,赵徐氏要对这亲闺女产生浓厚的感情了啊!那她又该怎么算?
“你去叫钱婆子挑两支好山参给她。”赵徐氏道:“也好补补身子!”
第86章 别有用心
赵霜意当即便囧在了原地。
赵徐氏喜欢赵善好,她从一开始便有了料想——到底是亲娘亲女儿,哪怕赵徐氏不知道赵双宜穿越的真相,多几分喜欢也总是可能的。然而她并没有想到,赵徐氏会让她去找钱婆子拿山参…
这是多喜欢赵善好才把自家闺女支去干丫鬟的活儿?
然而她终究算得上是反应敏捷的,醒过神儿来便点头应了,却只出了内室,向外头侍立的丫鬟道:“去告诉钱妈妈,在库里捡两支好山参来,要顶好的,给五叔家的姑娘带回去补身子!”
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里头的赵徐氏和赵善好自然听得到。待她再转身进来,便见得赵徐氏一脸的“我对你可真好”神色,赵善好也是一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温暖的模样,轻声笑道:“伯娘待我当真好,只是山参贵重,怕是…”
“两支山参算得上什么?”赵徐氏微微笑道:“先前咱们来往不多,若是你时常来坐坐,你姐姐那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好送你呢。”
赵霜意心间那股子闷气越来越顶着,可脸上却是照旧笑着:“是呢,如今妹妹的身体既然日渐好起来,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日日闷在家里头,多无趣呢!”
赵双宜也是借着杆儿往上爬的人物,听了这话自然满口应承,说是今后一定多来探望伯娘和堂姐。倒也算是个满堂欢喜的情形。
她这第一回造访,却也不便在尚书府赖得太久,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推说要吃药,带着钱婆子挑出来的两支山参回去了。赵徐氏叫赵霜意将她送到马车上,可赵霜意一回头,便看到了桃枝在一边儿鬼鬼祟祟躲着。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她有些诧异,问道。
“方才姑娘和堂姑娘一出来,夫人便叫奴婢来跟着姑娘,让您这边儿妥当了再回她那里呢。”桃枝道。
赵霜意一怔,也就跟着桃枝回去了,可进了屋子,便发现赵徐氏脸上半点儿方才的欢喜温柔都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明知赵徐氏不会看出那个赵善好才是真正的赵双宜的,可她还是难免有点儿心慌。
赵徐氏却冲她招了手叫她过来,让她在身边坐下,又命令下人们都出去,方道:“你只去过你五叔家一回,是不是?你和这善好,在一起待了多久?”
“是…大抵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赵霜意道。
赵徐氏的眉头压得更低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她该学不会你的举止做派的才对。这姑娘真是有心啊。”
“怎么?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哪有做娘的不喜欢自己孩子的事儿呢,她怕是想惹我疼爱,所以故意学你呢。”赵徐氏抓着赵霜意的手,轻声道:“你看她的样子,虽然也是病弱的,但何至于先前都不能出门?早不来,晚不来,眼见着你定下亲事了,过了这个年就要出门了,才突然跳出来,还样样事儿都学着你…可不就是她爹娘和她自己都存了心,想借咱们家的光,谋点儿好处么?”
赵霜意无言以对,她实在不知道赵徐氏能在那么高兴看到一个像女儿的姑娘之后会有这样的想法…说好的母女连心呢?赵徐氏看着赵善好,敢情满心都觉得她是处心积虑要来蹭福利啊!
“她这个时候来,倒也未必坏呢。”赵霜意道:“若是我走了,娘多孤单,能有个人来说话儿也不坏。”
“她难道就不嫁人,就一直来和我说话?”赵徐氏道:“不过是趁着你走了,你五妹妹也走了,小的那个还没到十岁,咱们家当下不必考虑旁的姑娘的婚事这么个空子,便来讨好讨好我,指望着咱们能给她寻个好夫婿吧?真等她也嫁了人,你可瞧着吧,绝不会常来的。”
赵霜意此刻再没有半点儿惆怅了——赵双宜要是知道她和自己的相似给赵徐氏留下这么个印象,只怕要抱着山参哭昏过去。
人家难说还真不是为了靠着尚书府找个好男人嫁了呢。赵双宜那是个什么人啊,那是皇后啊,她能看上谁?怎样的男人对她来说是好男人?
要不是赵双宜的那位赵之蓁死得太委屈,只怕她都不会穿越过来,就算穿了,人家心里头一直记挂的也是冀王吧?可如今冀王先是赵之蓁的男人,其次才是死了王妃的王爷,赵善好若是真去勾搭冀王,要不得季雪川出手,赵尚书都要弄死她——蹭顺风车也就算了,还跟堂姐抢男人,带不带这么无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