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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霜意靠着车壁,静静地想这一桩事情。夜风在厚厚的棉帘子外头呼啸而过,她只觉得思绪慢慢沉淀下去,有些事儿在脑海之中越发清楚,却也越发骇人。
冀王与太子两拨势力之间,如今擦枪走火的几率已经比先前大了许多。冀王虽然看着始终是被动的,在舆论之中也占了温良恭让的上风,可若是真当他在忍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来自太子那边的每一回挑衅最终都砸回了他们自己头上,冀王难道真的没有布置过,没有设计过?
而真要说太子和冀王的势力…赵霜意甚至相信,冀王的势力已然比太子强了。就她所知,朝廷之中大部分臣子都是并不站队的,去除这一部分人,与冀王关系更亲近的,无论文臣武将都多过和太子关系切近的。自然,若真有一天这二子争储的话,也有些中立的臣工会自觉维护嫡长子的正统,可那又如何敌得过绝对的势力呢?
这样看来,冀王所缺的,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和兄长决裂的机会罢了。
为了在那一天让天下人都觉得是太子名不正言不顺,而冀王实在是被兄长逼迫至无可奈何境地的可怜人,冀王一定是要维护好自己的名声的。非但他自己不能落下什么错处,连身边的人也不行。
这样的冀王,身边怎么能有一个意图杀死自己的亲弟弟的冀王妃呢?要知道,冀王若是成功了便是太子以至皇帝,天下之人,又如何能接受这么一个对自己的手足都能下手的,险恶狠毒的太子妃?更莫要提母仪天下…那完全是在丢朝廷的脸啊。
赵霜意不会忘记季雪川看到自己时那惊恐甚至绝望的眼神——这件事情若是瞒不住的话,皇家绝不会接受季雪川做这冀王妃的,哪怕是寻常人家,也不会有谁敢娶这么一个会叫街坊四邻都鄙视的蛇蝎女人。
而更重要的是,哪怕是退了季雪川这门婚事,季将军也不会因此不再支持冀王——他那如珠似宝的小儿子,可是冀王的贴身护卫啊。
从小带在身边的爱子的前程,和从来都没什么感情的嫡女的婚事相比,怎么都要重得多了。若是冀王对季照辉足够器重,退了这一门婚事算什么呢?只怕连季将军自己都无法容忍这女儿竟然想杀了他儿子的疯狂残忍呢。
季雪川,季雪川,你要怎么办?是认输,还是再孤注一掷地堵一把?
这个问题在赵霜意心中闪过的一霎便已然有了答案,季雪川不会等死的,这不是她的性格。只是如今人证那般多,她便是想反击,又该如何呢?
赵霜意想不出若自己是季雪川该怎么办——以利害要元惟扬保密,要季雪竹和季照辉闭嘴,那都是可以的,可目睹这一切的赵家人,季雪川又能怎么应付呢?她们可是半点儿不欠她的,更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反而她若是做不成冀王妃,对赵家还更有利些。
她想着这事儿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尚书府后门。赵霜意拍拍打盹儿的赵之蓁,把她喊醒,又帮她披了一件貂皮避雪,这才一道下去。赵徐氏已然到后院里头等着了,见女儿媳妇都完好无缺地回来,方才松了口气,笑道:“你们今日这灯会逛得如何?”
曹氏与宋氏一辆马车回来,只怕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叫她欢喜的话,此刻对着婆婆才勉强笑出来:“娘劳心了,灯会上很热闹。”
赵徐氏瞥了她一眼,笑笑,道:“热闹便好——你们呢,玩得可尽兴?”
宋氏笑眯眯道:“娘难道不知道,媳妇儿最喜欢猜灯谜,哪儿能不尽兴呢?媳妇赢了好几盏好看的灯回来,娘要不要看看?”
赵徐氏轻轻打了她一下:“这孩子,我看那花灯做什么?又不是七八岁的娃儿。你们拿着玩耍去便是了——天也不早了,早些歇息是真,各自散了吧。”
曹氏与宋氏一并答应了,带着自己的丫鬟朝着不同的院子过去,可赵霜意与赵之蓁却是原地不动,赵徐氏看着诧异,待两个媳妇走远了,方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回去歇息,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赵之蓁望了赵霜意一眼,什么也没说,赵霜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娘,爹在家里头么?”
“你爹已经歇下了,”赵徐氏道:“怎么,你有事儿要同你爹说?”
“与娘说也是不打紧的,只是,我想,若是爹爹也醒着,说给他只怕更妥当些。”赵霜意道。
赵徐氏也蹙了眉头,看看赵霜意,再看看赵之蓁,加重了几分语气:“这事儿当真要紧?”
赵霜意点头。
“跟我回房,”赵徐氏下决断很快:“我去把你爹叫起来。若果然是了不得的事情,断断不能耽搁!”
“四姐姐,这当真算是了不得的事儿吗?”跟着赵徐氏往她房中走时,赵之蓁悄声问道。
赵霜意点点头——今日的事情,若只当季雪川是心狠手辣想害死庶弟结果不成的话,自然不必急着将自家爹弄起来。但季雪川若是没有及时采取措施的话,她今日的所为,明天就会在京中传开了。
若真到了那时候,赵尚书不知道这事儿,怕是很不好的。
赵霜意对“此事重大”的判断,在赵尚书的表现之中得到了印证。他刚刚被赵徐氏喊醒的时候尚且睡眼朦胧,然而听了两个女儿对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全部的描述时,却依着固有的习惯,眯起了眼睛,手指头轻轻按着太阳穴。
赵霜意知道,这是他想事情的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了。
过了好一阵子,赵尚书方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想来是定了心思,又道:“这是天意啊,叫咱们家知道了此事。若是没有人将这事儿及时告诉殿下,只怕要被人狠狠参一本了!侥幸,实在是侥幸!也亏得四丫头将元家那小子拦住了,否则季雪川这一针扎下去,查不出还好,若是查出来了,殿下的名声也要被这疯婆娘带累坏了!”
“爹爹要去告诉殿下吗?”赵霜意道。
“那是自然,难道还能看着殿下被蒙骗过去?”赵尚书蹙眉说罢这一句,却仿佛又觉得自己对女儿们摆出这般严肃神色不大好,便又笑了,一脸的慈祥:“快回去歇着吧,你们两个真真是有心了,果然是咱们家的好姑娘。”
赵霜意两个这才出来,也许是夜色太宁静,连一贯叽叽喳喳的赵之蓁都不说话,直到得两人院子的分口,她才突然拉住了赵霜意,一双大眼睛在张挂的灯下格外明亮,却又有些慌张:“四姐姐,你觉不觉得,今日那位元百户,有些奇怪?”
赵霜意一怔,她并没有怎么注意过元惟扬:“怎么个奇怪法儿?”
“他看着你的眼神…”
赵霜意惊道:“这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赵之蓁垂下头,小声道:“我总觉得,他既然是太子的人,与咱们也只有一面之缘,理该不会那么看着姐姐的…”
第50章 后退一步
赵霜意穿越来了一年多,心脏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该睡着的时候,都一样能睡得着。而赵之蓁那一句“他看着姐姐的眼神仿佛十分痛苦”,对她而言早就不算什么刺激了。
别说元惟扬只是看到她就痛苦,就算他是见得她就呕吐,那又与她何干?什么都不会影响的事儿,何必要为此费心呢。
她是个能想着不费心就真的不上心的人,这一夜她休息得很好,到了第二日早上去见赵徐氏时也当真是精神抖擞,倒是在门口遇得赵之蓁时却被她那眼下两片暗青吓了一跳。
然而赵之蓁面上是欢喜的,赵霜意便也不多问了。她比谁都清楚赵之蓁有多讨厌季雪川,想来也是因为季雪川眼看着要倒霉了,这孩子自己竟然兴奋得睡不着了。
这一双姐妹在廊檐下头打了个照面,也没怎么攀谈,便一道进去给赵徐氏问安了。赵徐氏想是因为祸害了她亲闺女的季雪川要倒霉,今日早上的精神也是格外的好,竟叫姑娘媳妇们都留下来陪她用了早膳才回去。
赵霜意并不太喜欢赵徐氏这边的饮食,她娘年纪大了,平素吃的就淡,早饭花样虽多,可无一例外仿佛并没有放盐也没有放糖。联想到赵尚书但凡不在大朝会日便会与夫人一同用膳,这么坚持了十多年,赵霜意深深觉得,这老爷夫人,还真是有情的。
她来了这许久,也算是看出来了些门道了。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以为这般高门大户,夫人年长,妾室年轻,男人的心自然要朝着妾室偏,但如今真做了人家的姑娘,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这般——金姨娘也罢,另外几个有儿女的姨娘也罢,便是颜容最好的,也从没有过能将丈夫留在自己房中吃早饭的例子,哪怕赵尚书当夜是歇宿在她们那里的,早上也会去夫人房中用饭…
她不知道是只有赵家这般,还是此间但凡有个规矩的人家都这般——唯独能肯定,季家绝不是这般。她虽然不喜欢季雪川,却也不能不承认,如季雪川这么一个投错胎的倒霉孩子,在那样一个爹偏心娘废物的家庭里头,想活得好,那真不是智商情商双见底的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季雪川做得自然也算不得最好,但好歹不是最差了。想来在重生之前的那个她,会比现在这位狠心绝情的她混得更糟糕。
只是,重生一回,便是能将家里的事搞得妥当了,也并不意味着她有本事做好冀王妃啊。徳薄位尊,智小谋大,力弱任重,身处这般情形而不自知,那可真真是作大死。
季雪川一路铤而走险到了现在,只怕连她自己都觉得自个儿什么都能做得妥当!她根本不会发现在她的“顺风顺水”背后藏了多少千钧一发,不懂避让,不会妥协,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得好王妃呢?
做王妃的人,就该要温和宽厚,处变不惊,至于私底下有多少根针准备好了给人吞,那也都是要裹在糖里头送过去的。如季雪川这样的行事,便真抬进了王府里头,要不了多久,冀王与季家的联盟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也便不能自保了。
赵霜意想起这事儿还颇有些喟叹,她不知道季雪川重生是经历了些什么,可这样的一辈子,最终得到旁人一声唏嘘,也是应份的。
然而,季雪川却并没有如她所想拼命到最后一刻,在这避无可避的险境前头,她竟然破天荒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下去,先前的所有努力,却都打了水漂了。
消息是歧江公主身边的人送来的,歧江公主位尊,自然不能时时出宫,但遣派身边人来往,倒也是无妨的。那名宫女带来的是公主的口信,只道季雪川晨间进宫,叩谢皇后,道自家母亲病体衰微,她虽感念皇室抬恩季家,但圣君以孝治天下,为人女实在没有丢下病母不管的道理,她想带发修行为母祈福,便顾不得这婚事了,还请皇后与皇帝体谅,撤了这一门亲事。
歧江公主身边的宫女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复述这事情的时候脸面上八风不动,极其镇定,可听着话的赵霜意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哪怕是民间悔婚,都是天大的一桩错处,要冒着两家从此撕破了脸皮彼此仇恨的风险的,更莫说和季家定亲的,那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家!季雪川竟然敢进宫主动要求退婚,单是这勇气,便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这一门亲事是何其重要!毁了这桩婚事,冀王和她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皇帝的女儿尚且不愁嫁,皇帝的儿子还怕娶不到媳妇么?你季雪川要伺候亲娘想青灯古佛熬一辈子,皇子可不会为了你多等哪怕一天。这京中最不缺的就是名门闺秀,季雪川今日空出了个冀王妃的位置,明日便有的是人打破了头想抢呢。
而季雪川若不做这准冀王妃,她还能凭什么在将军府里立足呢?凭她那个病病歪歪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驾鹤西去的娘亲,还是凭她爹对她那仿佛从来没有过的父女之情?
“娘娘答应了退婚吗?”赵霜意强压下心中的惊骇,问道。
宫女不点头也不摇头,道:“娘娘说要禀明了陛下才能决定。”
“娘娘生气了吗?”
宫女摇头:“娘娘心思沉稳,不会轻易动气。”
“你可知晓,娘娘还说了什么吗?”赵霜意觉得心里头浮着一个念想,定要问清楚了才好。
“娘娘说过这么一句话——念经修行,自然是能祈得福泽的,只是要心诚才好,福泽庇佑,须先求给了天下苍生,才能最终好在自己身上。”宫女垂着眼眸:“这话是殿下再三嘱了奴婢,要原样说给四姑娘听的。”
“是吗,殿下有心了。”赵霜意道。
那宫女点点头,却不往下说了,只给了时间叫赵霜意想事儿。赵霜意也不和她多话,在心里头反复过着自己的念头。
皇后这么说,怕是真有答应退婚的意思了。而她也一定知道昨天的灯市上发生的事,否则就凭季雪川先前的胡闹,惹得她不快怕是有的,但应当不会不快到宁可退婚。
季雪川这冀王妃,可也是皇后亲自选的。若是因为什么不名誉的事儿最终毁了这桩婚事,皇后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季雪川能抢在流言散播开来之前就给双方找出这么一个台阶,也算是难得地智商爆表了一回。
她这么做,虽然是将自己先前为了做冀王妃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全部毁了,可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皇后若想不怎么丢人地拆了这桩婚事,势必要认可她提出来的原因,还得尽量让人人都相信了才是。而她若不如此,皇后在不接受这么个丢人儿媳妇的条件限制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那可就难说了。
死过一次的人,到底还是比谁都在乎命啊。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可以重来…那些差点儿就到手了的荣华富贵,也必须得有命消受才成!
“殿下…”赵霜意暗叹了一口气,又道:“殿下她可还有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
宫女点点头,道:“殿下想叫姑娘知道,若是季二姑娘的婚事没了,想来陛下与娘娘又要为冀王殿下的事儿着急…只是,冀王妃的位置,怕是如今已然有了人选了,若有什么人不长心思,怕是要惹得陛下与娘娘不快。”
赵霜意一怔:“殿下是指…”
“奴不知道。”宫女低声道:“只是殿下说,这话要讲给四姑娘听才行,若是说给别人了,只怕适得其反。”
赵霜意沉吟片刻,道:“你回去复命的时候,便告诉殿下吧,这事儿我知道了。然而还有一事,殿下也该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季雪川虽然放弃了这一门婚事,人可还在京中好好活着呢…若是不注意,难说也有翻身之时。”
宫女答应了,待她出去,赵霜意才看向一边儿那一面屏风,道:“出来吧。”
屏风里头出来的正是赵之蓁,她满脸狐疑,却并没有什么不快之色:“四姐姐,你说,季雪川想干什么?她不做王妃了,那可不是要被家里头旁人又欺负回去了么?”
“我不知道她最终是要想干什么,只知道她在这般危险的境地,把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赵霜意苦笑道:“壮士断腕,不过如此。她若舍不得这一桩婚事,会有贵人教她怎么舍得的。”
“我看她那一肚子坏水儿的人,断不能就此算了——娘娘说什么要诚心诚意,她哪儿有诚心意?普天之下,除了她自己之外,她怕是谁都不在意呢,这样的人去念佛,和尚都要笑死了。我看是想寻个机会东山再起——可哪儿有机会?公主殿下听了四姐姐的话,该格外当心才是。”赵之蓁道。
“你当真相信,殿下会格外当心吗?”赵霜意苦笑:“等等吧,看看陛下与娘娘选谁去做冀王妃,再看看公主殿下怎么对这位新嫂嫂。”
“姐姐是说…”
“若公主殿下只是讨厌季雪川这个人,那么我说的话,她自然会放在心上,有她提防着,季雪川没那么容易翻天。可若是殿下是讨厌所有要嫁给她哥哥的人呢?那么,她多半就不会在乎季雪川这么一个失势的人,可季雪川她不好对付呀。”赵霜意说罢,看向赵之蓁:“你该明白,为什么殿下要和我说最后那句话的。”
“殿下是想叫咱们家死了争王妃之位的这颗心?她是指姐姐,还是指我?”赵之蓁一怔,想了想,竟有些哭笑不得:“四姐姐,殿下也真是多虑,若是说给你,难道不怕叫你心里头难受?若是说给我啊——看看我这模样,能做个侧妃,父亲母亲都担忧记挂着,王妃,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我不敢想,父亲母亲也不敢想,可难说这里有人敢想,又或者外头有人骗着咱们家的人去想——总要说清楚才是。”赵霜意轻轻吁出一口气:“没那个本事,爬得越高,越容易摔下来。”
第51章 周末特别篇之前世的事
殿中瑞龙脑的香气如同水雾,时浓时淡,萦绕不散,宫女们静默的身影在外殿晃动,隔着珠帘,也看不大真切。
季雪川坐在榻上,怀中只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她面上汗淋淋的,连新近画好的妆容都被渍得模糊了,却犹然不觉。她口中哼着童谣,嗓子却是沙哑的。
其实,襁褓里的孩子,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秋香色的小襁褓轻得怕人,那里头包裹着的小身体,无法再动弹哪怕一下——短短半个月,她那见人就笑的小公主,便已经成了这么一具无知无觉的小小尸体。
刀入肺腑,毒烧血脉,也比不过痛失爱女。
她也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唯一的珍爱,唯一的指望,自此断绝。
在皇帝的后宫里头,她算是最可有可无的人。旁的妃嫔,位份大多比她低,资历也比她低,可获得的宠爱却比她多。更不必提赵皇后与赵丽妃那一双姐妹花,宠爱之冠,宫中无人可比。
输给皇后,她无话可说,输给赵丽妃,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她们两个在皇帝还是亲王的时候便是王府中的侧妃,但从那个时候起,“良人”便已然隐约有了些偏心的意思了。只是那时他还要依仗季家的势力,待她终究算得上是“并无不妥”。
等他做了太子,即位为帝,她的庶弟季照辉也长大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逐渐倚重在传闻之中颇有将才的季照辉,也正是这个时候,她连这一点娘家带来的宠爱,也都失去了。
他是知道的吧,知道她爹的心中只有爱妾和庶子,压根没有她。只要他器重了季家的儿子,那么她,这个从来和庶子女不睦的嫡女,受不受宠又有什么关系?季家的未来是那个庶子的,她…她算什么呢?
正是因为早就知晓这一点,季雪川尝试过无数次将那张永远温柔含情的脸从记忆之中拔出去,每每见得皇帝,她都在不断告诫自己万万不可以相信他的温柔——这个男人是没有心的,就算是有,那也不属于她。
真正属于她的,是她的两个孩子。第一个是个男孩儿,那还是皇帝的长子呢,她甚至曾以为有了这个儿子,她就能向上再走一步——有没有宠爱,能当上贵妃总是好的,至少有了那身份在,那些低位的妃嫔,见她时脸上便不再会有那耐人寻味的“尊重”。
有了这个孩子,皇帝自然是欢喜的,可她还没等到他的欢喜给她什么好处,孩子便夭折了。那一回,梁太后叫人抱了孩子去她宫中看,不知发生了什么,孩子回了自己宫中便一直哭闹高热,不到两天,便去了。她在孩子的遗体上还发现了几道深深的血痕,那血痕之间的距离很近,像是畜生挠的。
宫人都说那是这孩子的命便不好,连赵皇后也亲自来了她宫中,同她说这事儿不可深究——为什么不能深究?便是如今她已然不能叫这孩儿起死复生,她也要知道谁是要了他性命的仇人啊!
那是她的骨血,她的希望。凭什么她被断绝了希望还要忍气吞声?她不是个傻子,她知道,一个妃嫔所出的皇长子之于皇后是怎样一种压力,可她并没有企望过中宫之位,她们为什么还要这般对她?
她的不甘和愤恨,如同埋在炉灰之中烧红的炭,隐约泛红,不灭不息。身为妃子,她还是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在太后叫人抱了小皇子去她那里玩耍的那天,歧江公主抱着她的猫,也到了场。
宫女同她详述了她的孩子死得有多么冤屈:那是太后取了一个黄金球儿,放在小皇子面前晃动着逗他玩耍,可猫儿看着黄金球,自然是比人更加兴奋的。歧江公主刚抱着猫进门,雪狸奴便突然挣脱了她的怀抱,扑上去便抓球儿,太后与宫女们皆措手不及,只见一道白影子闪过,便听得小皇子锥心般的大哭响了起来。
稚子体弱,便是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却也受了惊吓,不过三天,就那么去了——而她们甚至还要她不要深究!原来她这唯一的骨肉,还抵不上歧江公主的猫贵重?
她几乎失了理智,去寻赵皇后分说。只是她这自幼儿的好友,此刻却眉目清淡,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该闭了口不要再说——雪狸奴是个畜生,它懂得什么,见得一物晃动,自然就扑上去了,太后不知道公主进门,公主也不知道太后在逗孙儿,你说,这事怪得了谁?真若是撕扯到了头,难不成还是太后娘娘的错吗?她们一个是陛下的生母,一个是陛下的亲妹,你是要和谁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