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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霜意扭头看了看自己空了一大块儿的闺房,心中那个后悔…她砸了烧掉的东西的确不算是最好的,但也是相当贵重的,随便哪一样拿到现代,单说材质工艺,都够支付她一整年的薪水了…
但是,晚了,丽藻叫人跟出去并确定那丫鬟的确是跟着季雪川的之前,后头做杂活儿的婆子便禀明了宝荇,姑娘的话已然履行完毕,该砸该烧该埋的半点儿不打折扣,全都做完了。
赵霜意郁闷,然而单郁闷又有什么用?下回遇上季雪川,她还会这么谨慎小心的。无他,季雪川那些个点子虽然并不太难识破,可万一哪天脑袋进水没发现,哪怕中了一个,都够她恶心很久的。
只盼季雪川受了她那一大堆言语威胁,从此知道轻重,绕着她走!过去的事儿她愿意既往不咎,可她还真怕季雪川迎难而上,非得先把她解决了不可…
赵霜意是真怕遇到夹缠不清的,但上苍还算是待她不薄——季夫人重病的消息总算传到了季将军耳朵里,而这位神级渣男,非但没有自己回来看看结发妻子的意思,还打着侍疾的旗号,将爱妾田氏给送了回来。
季雪川便是再恼恨那一日赵霜意和她说话的冲撞无礼,也不能将精力都用在对付外人上。那田氏可是跟着她爹许多年的,真说起来,只怕季将军与田氏的夫妻之情都浓过与正房孙氏的那一点儿情谊了。能以没有什么保障的妾室身份将丈夫笼络得这么好,田氏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有这么一个活炸弹在家里头,季雪川哪儿还有心思对付赵霜意,她整个人都扑在了自己家的事儿上。而田氏回家,第一桩事儿便是问她家中的各项事务如今是谁在打理,第二桩事儿是召集下人打扫了她亲儿女的房院——这桩桩都是在孙氏和季雪川心头上扎刺啊。
田氏的举动,自然瞒不过季家的下人,也便瞒不过满京城的悠悠众口。赵霜意听说了,只觉得这行为极其眼熟…这不就是每本重生文里都必须配备的脑残级反派“欠蹬的后妈”么?
也难怪季雪川能重生,重生的女主,必须是要虐点儿什么人才正常的呀。季雪川如今虐不了别人,上天就把她爹的妾室给送回来了…
至于这位田氏的举动,赵霜意只能打出零分来。
妾就是妾,再怎么得宠,和人家三媒六聘抬进门的正妻都不同。京中的人家,便是有丧了妻不续娶的,但凡家中有个嫡女,也轮不上妾去掌家的。那季将军如何宠她,多半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扶上位…
更何况,季家的正室孙氏还没死呢!
看看田氏,再看看田氏的亲闺女季雪竹,赵霜意简直要为这个家族点蜡了。他们有着一个眼瘸不能识人的爹,宠了十多年的爱妾就是这副吃相难看的样子,他们有着一个软弱可欺的娘,连自己的贴身人都管不好也保不住,被亲女儿气得吐血;他们有着一个重生了一趟也没长多大本事的嫡出姑娘,每次耍起来心机都被人破了去,还惹得皇后娘娘不开心;他们更有一窝智力堪忧的妾和庶子女…
季雪川急着催皇后,不会是想早点儿嫁出这个奇葩的将军府,避免受什么事件连累吧?赵霜意很不厚道地想,但到底没和别人说。
她自家也是有嫡庶的,哪怕再和睦,这身份角度也有些微妙。赵之蓁虽然与她亲近,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头落生的,那隔了一层肚皮,有时候便要隔开千山万水。
倒是赵之蓁自己仿佛不怎么忌讳。娘儿几个闲聊时提到季家,她是最有一副鄙夷的神色的。她虽然是妾生的,可自己是正经姑娘,今后嫁人,不管郎君是嫡子庶子,她总是上得了台面的正妻,再不会和她生母一样是以色娱人的妾室——以这种角度看问题,她自然觉得季家的那位夫人没用透了,竟然让妾骑在头上欺负!
而季雪川和那位田姨娘,就在季家斗得风生水起。家主季将军远在西南,正是一个甩手掌柜了,家中的事儿不会告诉他,而就算告诉了他他也没奈何的!季家宅子里,一拨儿下人看着姑娘雷厉风行,今后的婚事又好,便坚定了跟着姑娘的心思;另一拨人想着姑娘嫁出去便是天家的人,夫人身子不好,今后说不得还是要在田氏的亲儿子手下做事儿,做事儿便尽着田姨娘来。
这一个冬天,季家过得是一点儿不顺畅,到得春天来临,众家女眷要出门踏青的时候,季家也还没从纷争中理出头绪,季雪川自是无心组织,季孙氏重病在床也无法起身,那位田姨娘看着嫡出的没人去,索性自己也不出头了——这一来,人人都觉得季家女眷这一年是不打算出门了。
季家不出门,半点儿无损赵霜意的开心。赵家在城外有庄子,那地方非但有些田产山林,更有一处老太爷亲自画了图建造的园子。她虽然不曾亲见,可赵之蓁时常神往,也同她说了不少。那一处园林,论及精妙之处与京城宅子里头的不相上下,可说起大小,却足足是京中的尚书府的五倍了。
那园子里头,折步见景飞瀑流泉原本便是悦人的,如今又当得桃李似海,虽然去岁冬日严寒大抵要冻死几茎竹子,可此时春晖一到,风物一定仍可爱得很。
赵徐氏也喜欢在园子里住,索性便将家事交托给了钱婆子暂时管看,道自己和姑娘们要在园子里住个七八日再回来。赵霜意算了算时间,着丽藻宝荇两个打了箱笼,出发的前一夜,竟因此激动得有些难眠。
她在现代自然也逛过那些园子,常用的布设景物也见过不少,只是,这一回去园子里,和从前可是天大不同。那时候,她是游客,这里不敢上,那里不敢碰的。如今她是主家的姑娘,想看什么都由得她,这份做主人的心态,可真叫她有点儿暴发户的感觉。
前一晚睡不好,第二日白天在马车上她便净是打瞌睡。赵家的马车算是挺好的,内里的靠手引枕垫背坐褥一样不缺,尽皆厚实软和。可二轮车的避震效果哪儿能好得起来?赵霜意困极了还是半明半醒,怎一个头晕脑胀了得。
便在这种时候,她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赵霜意坐的是第二辆车,连随侍的丫鬟都不知晓前头发生了什么。只是没一会儿,前头赵徐氏的车上便跳下来了一个桃枝,快步过来道:“四姑娘,前头是歧江公主的车驾!”
歧江公主?赵霜意登时惊清醒了。如今正是大家出门玩耍的日子,歧江公主出来也不奇怪,只是,想到歧江公主她便想起命中了赵之蓁的那一刀——那种不愉快的记忆,实在叫她不能对遇到歧江公主这事儿报以满心欢喜。
而桃枝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又跑向后头和赵之蓁报告去了。黄土路面上,她踩起一团一团尘灰,将绣花的裤脚也染得漫漶了。
看着前头赵徐氏已经下了车,丽藻也忙下车将赵霜意搀下来。娘儿几个上前,正遇着一辆极宽大华贵的马车停下,一名宫女从里头出来,笑道:“赵夫人,二位赵姑娘,殿下请里头说话呢。”
赵徐氏拜谢了,三人便依次踏着车边放下的杌子上了公主的马车。这车驾宽大至极,想来里头坐七八个人都是无妨的,但当宫女掀开车帘,赵霜意看到里头除了歧江公主外还有个季雪竹的时候,仍旧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季雪竹会在歧江公主的车驾里?她难道不应该老老实实在将军府里头呆着么?!
这样的蠢问题,赵霜意当然不会问。而歧江公主也丝毫没有在意她们的诧异,只在三人见礼之后指了季雪竹道:“这位是季将军家的三姑娘,我叫出来陪我玩耍的。”
这一回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只是,从赵徐氏到赵之蓁,都极有默契地回避掉了季夫人还在家里头病着的事儿,连问候都只托了一句好。
谁都不是傻子,歧江公主的身份,想叫谁家贵女来陪着不行,非得寻一个三品武官的庶女来?既然这里见了季雪竹,可见歧江公主寻她是有缘由的。
而季雪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也是十足得意。
这一份得意甚至叫同为庶女的赵之蓁都看不过去了,从公主那里辞别后她非要与赵霜意同车,上车便是一声哼:“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呢,声音里都翘出一根尾巴来啦!”
赵霜意叫她这话逗得一口刚喝进去的茶呛进了喉咙,咳了半晌才道:“声音里怎么翘出尾巴来,你这话倒也有趣!不过,你是不曾见她模样…”
“与其看季家人得意,我还不如就这么瞎着呢!”赵之蓁脆生生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怎么就看上她了?难道她比我生得好看?”
“小祖宗,你小点儿声!她在南方长大的,肌肤都晒黑了,哪儿有你好看。”赵霜意道:“可公主殿下要请人,也不全是挑着好看的——你可没有一个关系不睦的嫡姐要嫁给公主殿下的哥哥!”
赵之蓁一怔,压低了声音:“四姐姐,你的意思是…殿下是想叫她对付那季雪川?”
“我只是猜的,谁能知道天家贵人的想法呢。”
“…那我便一点儿也不羡慕了。”赵之蓁伸出手,想拍拍赵霜意的手,却拍中了她的膝盖:“我永远都不会叫姐姐难受的。”
第26章 照心台
听得她这么说,赵霜意愣了一下。
她总觉得赵之蓁有些奇怪。她们是庶出姐妹,按说关系不会太好也是寻常的,可赵之蓁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庶女的身份一般,对她倒似是比旁人亲姐妹还亲厚几分。
而刚刚那句话里,简直flag气息浓厚…不知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赵霜意总觉得,要么赵之蓁会给她挡枪当了炮灰,要么赵之蓁今后会狠狠折腾她一道儿。
赵之蓁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又道:“四姐姐,你说,歧江公主请季雪竹出去…她要怎么对付季雪川?难不成是叫季雪竹勾搭冀王吗?”
“便是勾搭上了,季家也不会许季雪竹去给冀王做妾的。”赵霜意道:“她到底是季将军心肝上的姑娘,哪儿能让她做妾,更莫提那人的大妇还是季雪川…那不是将个羊肉掉进了狗嘴里?”
赵之蓁笑道:“那不是更好,总之是一对儿讨人嫌的姐妹,由得她们两个互相折磨去,咱们瞧戏不就…”
“你可不要这么讲,若是叫人听到了,倒好像咱们在诅咒冀王殿下婚事一团糟一般。”赵霜意忙道。
“那也怪得我们?也是他们选的人,如今知道那人不好了,怪得了谁呢。”赵之蓁撇撇嘴,道:“四姐姐,你瞧好吧,那季家里头,有的是大戏唱哩!”
马车缓缓向前,赵之蓁是个停不住的嘴,闲着又将季家姐妹从前斗得鸡飞狗跳的事儿都拎出来讲过一遍,颇有些事儿是赵霜意没有听说过的。然而,从赵之蓁的故事里头,赵霜意却分明察觉了一个问题。
季雪川如今是十五岁,而十三岁之前的她,一直是被季雪竹欺负的命。
说起来都是小女孩子家,说到欺负也不过是你气我一回别我一次再抢点儿我的东西。若说两个姑娘都是嫡生的,那季雪竹的作为也没什么过分,可偏生这嚣张的一个是姨娘养下的,看着便叫人觉得季家宠妾灭妻很是个笑话。
而那个时候,季雪川始终是一言不发如她娘一样隐忍着的那个,仿佛是怕撕扯起来叫人觉得她姐妹不睦都怪了当家夫人无方一般。
直到某天,季雪川突然有了气性,面对季雪竹的挑衅,她站起来说了第一句话,丝缕入扣将季雪竹憋了个大红脸,从此季雪竹就再也没有成功从她手上讨到过好去。
如赵之蓁等人看来,这不过是季雪竹愚钝,而季雪川等了这许多年终于发力,可赵霜意看着,却觉得必不是如此。能叫一个人性情大变抛开先前所有的想法与顾虑的,必是什么极大的刺激。
季雪川的重生,大概就在十三岁的时候了。可笑季雪竹还不知道如今这位“二姐姐”已经不复从前的软弱好欺负,非得老虎头上拔毛。真当自己有了歧江公主的支持就得意忘形了么?
赵霜意想着,也不得不佩服歧江公主好算计。季雪竹跳出去和季雪川斗,若是赢了,季雪川多半是要灰头土脸失去做冀王妃的资格的,而季雪竹一个庶女,论姿色,论才学,在京中诸家姑娘里不说垫底也算靠后,更不可能嫁给冀王。若是季雪竹输了,季雪川那巨变之后斩尽杀绝的心性又岂肯容她?只要等季雪川下了狠手,将这事儿轻轻揭破,皇家便会对这未来的儿媳妇充满嫌弃——一个在娘家都不容姊妹的女人,怎么可能做高贵的皇子的正室呢?
更何况,皇后现在不想让冀王抢太子之位,不代表她永远不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做太子甚至做皇帝。若是冀王能为君,冀王妃十之八九能成为皇后,一个皇后,断然不能有这样狭窄的心胸。
歧江公主今日请赵家三人看到了季雪竹,那意思,莫非是叫她们相助季雪竹?毕竟,季雪川赶到赵家来大闹一通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但季雪竹实在是不值得帮助啊,这丫头一副宠坏了的莽撞样子,想帮她那是需要极大运气的,不然若是没帮到她反倒被她扯下了水,情况岂不是大大的糟糕?
赵之蓁说累了,便自己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歇着了,赵霜意却醒着——她们要去的园子并不很远,按马车的速度,便是算上与公主相遇耽搁的一阵子,天擦黑的时候也该到了。
她今日才从赵之蓁口中得知,那处园子叫“照心台”,是祖父赵保英在京中做官时心怀田园所营建的处所。园子借山借水,与赵家官邸里头那些个亭台气象自然不同,到得晚间,在山溪之中燃了船烛,任其随流而下,又或者一盏笼纱惜蛾灯照着吃茶抚琴,都是清爽愉悦的事儿。
人在朝中,万千浮华,或许也真需要这么一处清净的地方,歇歇脚,静静心,把自个儿丢回到天地山野之中。
但自从祖父死后,赵家的男人们就不再进这园子长住了。他们每每到来,都是陪着皇族的贵人们来的——那些个皇子公主们,到了夏日京城苦热的时候,便很乐意借赵家的园子宴客避暑。而赵家虽然站在冀王这边儿,给各位贵人借园子却是一视同仁的。
从赵之蓁那里听说这一桩后,赵霜意还觉得她有些吹牛的嫌疑。皇室的贵人们什么没见过?至于特意去你赵家的照心台玩一遭么?皇家的行宫离京城也就那么一天路程,那边儿岂不是更安全更美好?只是当她到了这照心台后,才醒悟到,这地方果然有点儿皇家行宫没有的好处。
照心台依山傍水而建,面积十足大,但人工修筑的建筑并不多,几处楼阁高台也以精巧玲珑为要,这一桩便胜过了皇家行宫许多——皇帝要住的地方,那总得有几处拿得出手的大建筑,要有大建筑,便将山林的野趣压下去了许多。那些个皇子皇孙在京城之中看多了恢弘壮丽,来赵家的园子真是别有些趣致的。
在这么一处建筑群之中,赵霜意所居住的屋子自然也不大。那是一座三层的八角楼,底层有些山溪里漫上来的潮气,不适合人住,只摆了夏日乘凉的几样家具,席子却还没张出来;二层里外两进,内室不接山墙,却以长窗通风,凉爽荫蔽,只是这时节住起来,到得晚间还需张罗了厚被褥;三层是真亭阁了,这晚上上去,可以看星星,可以看银河,可以听下头溪水流动和山林里头风的声音。
赵霜意进得自己屋子,心中感慨非常。如这般精致的亭台楼阁,若是放在现代的旅游点,多半要在门口树一块“谢绝参观”牌子的,如今她能自己体验一把,实在也是有些激动。
要知道,这山林之中的园子,同京城之中的宅邸十分不同。连里头的灯饰柜架,床榻布设都多了几分清气。若说她刚刚穿越后就被尚书府奢侈的生活闪瞎了眼,那么在这地方,她则隐约有了种莫名的感慨——嗯,这就是士人追求的生活。不愁吃,不愁喝,每日里感受一下内心平静,假装自己比竹笋还贴近自然…
只是,刚刚生了这般感慨,她便莫名听到了远处奇怪的声音,倒像是动物的吼叫。想到这地方是在山里头,赵霜意莫名紧张,问一边儿的丽藻:“刚才那是什么响动?”
“许是山里头的动静,”丽藻道:“姑娘难道不知道,过了那边几个山头,便是陛下的猎场。那地方不是常年有野兽的么?叫叫也是寻常。”
赵霜意勉强笑了笑,这地方的生态环境…还真好啊?
“姑娘的胆子怎么突然小起来?”丽藻笑道:“从前奴怕的时候,是姑娘安慰奴的呀!”
“那声音不一样。我听着这一声叫唤,只觉得心里头发毛。”赵霜意信口扯谎。
“那倒是,不过再凶的野兽,也都是怕人的。”丽藻道:“咱们庄子里头虽然没人住,可田户们下人们也会时常过来打扫,那些个畜生哪儿敢来,更莫要提咱们还有那么高一道围墙呢!”
赵霜意想想也是,这赵家祖父建园子,总不能是图把自己送过来喂了狼,安全措施是一定会做好的。更兼马车过来一路田园,这一带人类活动多了,野兽大概也不敢轻易下山。心思稍安,她便生了心思,想上三楼那观景亭阁看星星去。
丽藻倒也不拦她,取了外头压风的重衣裳,跟她上了三楼。那天空蓝得深沉,银河灿烂,星光耀目,正是最好的夜色。而这台阁高,远望下去,那些路边的点点烛火也是清晰得很。
园子里头所有的路径边上都有雕刻的石灯,如今石灯里全数点起了灯烛,将路径照得如同流着光的河,赵徐氏与赵之蓁两人各自的院子中有些侍女在行走,她们打起的灯笼也明亮又温暖。
而在这样的时候,赵霜意分明又听到了一声野兽的吼叫——那根本不在几个山头之外,听起来,就像是在她对面那一道黑黢黢的山岭之上!
“这是怎么的?”丽藻也听得分明,皱了眉头,道:“姑娘,咱们下去吧,今儿叫她们将门窗都锁好了,我听这畜生的叫唤,好像比从前近许多…”
第27章 闹大虫
这一夜,赵霜意在房间里是什么都听不到了,然而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几个丫鬟,却发现她们眼底下多多少少都有些青乌。
“昨儿半夜,又叫闹了一次。”丽藻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若真是围场里头的畜生闯进了田庄这边儿,今日便得召集民夫给打了去,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伤了人,谁担待得起呢。”
赵霜意应了一声,她是怕野兽的,这园子里又处处花木葱茏,看着随便哪儿都能蹦出一个动物来,连去赵徐氏那边儿请安都走得有些寒颤。幸喜一路平安,等到进了赵徐氏的院子,她便将心放下了。
但赵徐氏身边的桃枝正侍立在门口,见得她,眉尖子微微一挑:“四姑娘可算来了,林家嫂子来了好一阵子了呢,可巧还没走,奴给姑娘报一声。”
赵霜意知道那“林家嫂子”是这一处田庄的庄头娘子,却不知道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倒也想见她问问那半夜里头野兽的叫声到底要不要紧。桃枝进去仿佛只是旋了个身便出来,道:“姑娘去吧。”
赵霜意进了母亲的门,正见得赵徐氏穿一身半旧的家常衫裙,头发挽得松松的在太师椅子上坐着,正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说着话。那妇人见得赵霜意进来,忙起了身,脸上扯起一个笑容唱个喏:“是四姑娘来了?四姑娘好早。”
“林嫂子不是到了好一阵儿了?如何还说我早。”赵霜意同她应承一句,向母亲行了礼,得到允许后便也去坐着了,只是她都落了座儿,才发现这时候赵徐氏与那林嫂子神色都不大欢悦。
“怎么的?娘,你们怎么都是这副神情。”她随口问道。
“昨儿庄子上出事儿了。”赵徐氏轻声道:“庄上的牛少了一条,田户们连夜去寻,沿着蹄印竟找到好大一只锦毛大虫来。只是他们不曾带着弓箭,单拿着钉耙也不敢靠前,那大虫见人多便逃了。”
赵霜意的脸色登时就白了:“大虫?!”
这生态环境,真的是很好啊!连老虎都出来了,是不是过几天还能遇到什么豹子啊狗熊啊野猪啊!
“多半是围场那边儿跑出来的,”林家的忙道:“姑娘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田庄里头有猎户,这一只大虫没什么,几个人带着弓箭去寻来杀了,也便妥当了。”
赵霜意其实更想说“你们快把那玩意儿弄死”,但她到底是准人家的姑娘,哪儿能就这么不镇定?只得道:“还是得小心些为上,那大虫若是暴起,真是会伤人的。而且…这左近还会不会有旁的野兽?”
“这多半不会,围场里头草木丰茂,兔子麋鹿也多,那些个虎豹豺狼,若不是抢地盘儿打不过了,是不会轻易出围场的。偶尔有这背时的一只畜生,也不常见了,哪儿还有多的?”林家的笑道:“再说了,便是出来,那田庄里许多牛羊,轻易也不会袭击人的。姑娘怕是不知道啊,这畜生,怎么都怕人!便是妇人儿童上山采摘,走道的时候压粗了嗓子喊几声,用根木棍敲敲道边儿的树木,虎狼也都会避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