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霜意沉默一会儿,道:“便是如此,也不过是她可能与曹氏有些往来罢了。并不能算作证据…谁能笃定曹氏咒我的法子就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呢?”
“这自然无法断言,我也只是怀疑罢了。我劳动了他们明日帮着看看曹家的账目,如果曹家当真与季家相熟,咱们成亲那天,季府主母没了,他们应该会…”
“那,且先看着吧。”赵霜意轻声道:“明日是不是还能多些证据?比如说,那火药是从哪儿来的…”
“你怎么也糊涂起来?这算什么证据!”元惟扬嗤地一笑:“你都能想清楚,要杀人灭口不必纵火,如何还能想不清这火药更是毫无必要的东西?这极有可能是有人要故意引开推测啊——火药也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能弄来。这几个地方,说不定就和什么人有关呢。只是这事儿同咱们两个无干,说说也就权当消遣。我倒是更担心季雪川,若她果然和曹氏亲近,怕是…”
“她还能怎么的?再不死心,她也得守三年孝,三年之后,殿下的长子都该满地跑了。”
元惟扬哭笑不得道:“我也知晓这个,她对殿下死不死心,我看是都没用了,殿下肯定不会再看上她了,这不必挂怀,可我怕她对你不死心啊!”
第107章 爆炸
赵霜意轻轻一笑:“她若是靠不上殿下,便是对我不死心又能怎样?她也不是什么高来高去的女侠,同我一般,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她能想法子害我,难道我就不能想法子防着?你倒是过虑了。”
“但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呢。”元惟扬道:“再者,你防着她,是应当应分的,可若是什么时候没当了心,叫她陷害了,我却和谁说去。”
“你怕不是非得她死了才肯安心吧?”赵霜意知他忧虑,道。
“…”元惟扬沉默了一阵子,才道:“她死了,我自然安心。不过如今…她若是肯就此罢手,安安生生嫁人过日子去,我也真不愿与她作对。她虽一直有心害你,然而如今看来,这些个心思竟然全落在了别人的头上,这冤孽报应,自然也不该咱们去偿还——我想着,若能和你平平安安过了这一生,先前的那些个仇怨,当一场梦也便罢了。只是,谁又能笃定她能不恨你呢。”
赵霜意沉默,许久方叹了一口气:“到底要怎么才能叫她停手?”
这一句话,元惟扬没有回答。谁都答不上——他不知晓季雪川恨赵双宜的原因,赵霜意纵使知道,却也没法儿说。
她不齿季雪川对着这一生完全无辜的人们报仇,却也不能否认对于一个思想有些偏狭的女子来说,季雪川那一生的遭遇实在也太惨痛了一点儿。
若这么说来,季雪川哪怕是努力谋划做冀王妃,也未必真是因为喜欢冀王呢。
“睡吧。”元惟扬伸手将她的眼皮抚上:“明儿,我再派人去打听打听。说不准又多了些消息。”
第二日,元惟扬果然指派了身边亲信的小厮去寻他的同僚打探。那小厮也是跟久了少爷,心思城府样样不缺的。一天下来,竟将元惟扬嘱咐要探听的东西全都得了些线索来。
那季家夫人过世的时候,曹家夫人的确是去了,送的礼也还不少。只是这一份礼单在季家收到的礼物之中也算不得最厚的。曹家原本与冀王这边也算亲近,否则曹氏也不会嫁了赵尚书家,可季将军长久不在京中,曹家先前也不曾与季家多往来。两厢比对,曹夫人亲自去吊唁的行为固然有些疑点,可也说不上是曹氏与季雪川有来往的证据。
而曹府爆炸的火药,在皇帝的亲自过问之下很快便被查出了来源。那火药是京郊火器营丢失的,再勘察丢失火药的过程,便和太子身边卫队头目的兄弟扯上了关系——这卫队长的弟弟,正是火器营里头管火药的尉官。
火药总有受潮又或搁置太久不能用了的,每一年火器营里都有些火药因此被处置掉。可此人却借着管理火药的机会,将可以爆炸的好药使隔水油布包了,藏在受潮火药里头运出来,再偷偷取出来储藏。
而要命的是,这人做这事儿还不是一年两年的。北衙将他捉了严刑拷打,他吐露出来的偷运火药的数目,比曹家这一回爆炸时用的还要多许多。倘若有异心者得了火药,再弄出火器的制造法,那是可以造反的了!
北衙哪儿敢怠慢此事,忙将这消息报送给了皇帝。皇帝盛怒,令那尉官带着人去将他私藏的火药起出来,若是数目不合更要加罪于他。
这一日的消息就此为止,赵霜意听着,也不禁想起元惟扬昨日的说法——那火药怕真是个障眼法,就是要引着人将事情往太子身上想。
不过,若这火药真是太子有心私藏的话…
这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叫她不由打了个寒战。若是太子,那不仅是可以弄到火药的,更是可以搞到火器的制造方法的。火器之利,她一个现代人自然是比谁都了解,什么刀枪弓箭,在不断发展□□的面前实在都不堪一击。她不知晓这时代的□□火炮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朝廷都已然设了火器营,想来如今的□□至少能打死人了。
太子若真有心不臣,发难的地方,该是皇宫才对。
待那小厮下去,元惟扬对她道:“冀王那边…也是有高人的啊。”
“怎么说?”赵霜意一怔。
“太子那边,的确是不断往外偷藏火药的。”元惟扬道:“不过事情进行的十分机密,向外运输火药的行动也只有几个死党知晓…火器营的记录上更是半点儿纰漏都不见。这区区一天时间,北衙能抓出那个尉官,想来是冀王那边有人十分确凿此人有鬼了。”
“北衙十分确凿地去抓看着没有任何纰漏的人,难道还少吗?”赵霜意道:“你当初去曹府大闹,曹郎中可也还什么都没干呢。”
“我是因了知道…”
“冀王那边,就一定没有‘知道’的人吗?”赵霜意道。
元惟扬脸上神色微变:“会是谁?”
“季雪川?”赵霜意道:“我觉得她挺像,不过,未必保准。我曾经思索了很久,到底怎么得罪过她了,叫她非得把我弄死不可,可并没有结果…后来我突然想到,你对季雪川的态度,也是看似无冤无仇,实则针锋相对。那么,会不会季雪川也是…”
她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元惟扬透底罢了,可元惟扬的眼眸却突然睁大了:“你是说…或许有一世,你狠狠伤害了她,她才…”
“我只是想想,”赵霜意道:“她也算是冀王那边的人呐。”
元惟扬默然不语,坐了下来,思索许久,方道:“她若是也什么都知晓,你可算是太幸运了。竟这样也能躲掉她的谋算…只是,若是她显露出了这样的能力,今后或许不必嫁给冀王也能有别的法子往上走动。”
“是啊,”赵霜意道:“不过…”
“你只是想想。”元惟扬道:“我倒是宁可冀王身边的探子无所不知,这才抓出了那个人。若是有人也同我一般,那情形便要坏一些。若那人是季雪川…简直不能更坏了。”
赵霜意心道——这还叫不能更坏了?可事实就是这最坏的情形啊。
而且,更坏的变数他还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真正的赵双宜还在这里,那可是恨不得把季雪川活扒了给妹妹报仇的人。
先前太子还风光无限的时候,她,季雪川,元惟扬,赵双宜四个人所有的已知与试探都不过是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勾心斗角。如今太子眼看要完了,再不用考虑家族站队的事情的时候,才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时候。
“对了,”她有心岔开了话题:“那个时候,陛下也查出了太子私藏了火药吗?”
“是啊,”元惟扬道:“不过,那是在几个月之后的事儿了。火药在围场里,据说原本有趁着今年秋季狩猎的时候发难的意思。火器营的那个尉官也是明知不活了的,竟引爆了围场里头的火药,将去搜查的军士炸死了七八十个——对了,那一回,带兵的人是季雪川的父亲。他也死了…”
赵霜意慢慢点了点头:“这样么,那,陛下当时就该下旨废太子了吧?”
“是啊,太子喊冤,不肯接旨,然后…我家那位神人,便带着人劫出了太子,闯入禁宫。”元惟扬扯了扯嘴角,仿佛想苦笑,却连这表情都做不出来:“之后的事儿,你可都知晓了。”
“那,你说,明儿个…会还和那时候一样么?”
“自然是不会了,我哥哥这一回也不会再去护卫太子了。”元惟扬嘴角一抬:“太子那样的人,死了也便是了。”
赵霜意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如今对太子来说,只怕分分秒秒都是煎熬。而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等着看戏结果发现皇上又跳票了的普通的一天罢了。
第二日早上也是一样的普通,赵霜意甚至还突发奇想拉着元惟扬去给朱氏请安了。这一回过去,倒是见了个新人物——元惟然的长女果儿。这果儿前些日子在陈氏的娘家玩耍,才回了自己府上,便同祖母一起住了。如今见了赵霜意却也不怕生,歪着头看着赵霜意看一忽儿,便笑了:“三婶婶吗?祖母,我看三婶婶很懂礼节呀,同姑姑说的不一样…”
她话未说完,便被一边的陈氏喝止了:“提她做什么——你也不和三叔三婶请安?”
元果儿这才从祖母身边跳下来,也不等丫鬟们上前服侍,自己穿了小小丝履,跑过来行了礼:“三叔,三婶,果儿有礼啦。”
赵霜意挺喜欢这样漂亮活泼的小姑娘,脸面上自然也带着点儿笑意,果儿不怕生,她便抱着她玩耍,倒是其乐融融的。朱氏见长孙女得她欢喜,自然也挺愉快,笑道:“这样才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人呢。明儿个你大哥回来了,见弟妇喜欢果儿,更能安心去办圣上交托的差事了。”
元惟扬一怔,笑道:“大哥这是一大早去办差事了?难得他忙一回——去哪儿了?”
陈氏瞥了在一边儿玩耍的果儿和赵霜意一眼,笑道:“围场,不过是去起先前火器营偷藏的火药,圣上给派个这般差事,倒也轻松,还讨巧。”
“围场”两个字不啻晴天惊雷,赵霜意先前没用心听,听到了也不禁一个哆嗦,惊恐地望向了元惟扬。
而元惟扬先前本已落座了,此刻竟如被针扎了一般弹了起来:“围场?!他几时走的?”
“天不亮就去了…”陈氏有些纳罕,声音也有些迟疑:“总有…小一个时辰了吧?”
元惟扬狠狠一顿足,也顾不得解释,转身便奔了出去,一边朝外跑,一边喊着小厮快去备马。
“这是怎么的?扬儿?!”朱氏也皱了眉头,唤了两声,可元惟扬哪儿有心思搭理她?她眼神便又落到了赵霜意这儿:“你怎的也是这样一幅神色,你们怎么了?”
“不能让大哥去围场。”赵霜意勉强咽了一口唾沫,她不能和陈氏朱氏说什么围场今日会爆炸之类的话,万幸还有几分急智:“围场里的火药是太子的人藏下来的,咱们家若是牵扯进去,未必能讨巧呢…若是有人有心陷害…”
“哦…”朱氏反倒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这能怎么有心陷害?扬儿也是太不放心他大哥了,然儿怎么不当事,也不至于叫人在眼皮子地下装神弄鬼了去。你叫小厮给他拿件衣裳,这骑马赶出城,怪凉的,别冻着了。”
赵霜意心头只叫苦——朱氏是不知道啊,她还在担心次子着凉,却不想长子的命都已在须臾了。
第108章
赵霜意虽然烦急,却半点儿不敢显露出来,忙打发了小厮回院子取元惟扬外出的大衣裳直接送给他去,又道:“你同三爷说,一切机宜从便,若真有人怀了坏心思,千万当心哪。”
小厮答应一声飞跑出去,朱氏才看着赵霜意,叹一句:“你这孩子…”
“娘这是怎么的?”赵霜意道。
“没什么,不过是想着你还托嘱他这句话,虽说没什么用场,到底是夫妻一片心思。”朱氏看了陈氏一眼,复又道:“若果然是人家设好了局等着然儿钻,却叫扬儿给拦下来了,转头你要好生谢你弟弟弟妹!”
陈氏这时候该应承的,只是想着家里男人如今极可能是朝着人家的心思去,又哪儿有心思说话?眼中都快掉下泪水了:“若真如此,定然是少不了谢的…可是,弟妹,你说…你说他们真的会这般不死心么?咱们都已经这样儿了,还要把太子的事儿往咱们身上推?再者,咱们家可和火器营那边儿半点牵连都没有啊。”
赵霜意匆忙扯了个谎出来,又怎么能顾得十分周全?听陈氏几句话间便将这谎言戳漏了多半,也只好摇头:“我自个儿这么想的罢了,谁知道三爷是想什么呢?若是有旁的因由,我不知道的,那也是难说的。不过,这差事不该大哥去办便是了。”
“也不知道是因了什么。”陈氏叹了一口气,道:“娘,弟妹,我先回去了。我总觉得…这心里头猫抓似的。”
朱氏道:“难不成就你一个人惊心?我这做娘的也怕着呢,罢了,到底你年小,不经事儿的,你去吧——宜儿,你留下。”
赵霜意答应了一声,陈氏便领着元果儿出去了。陈氏见这一双母女走远,才道:“你同娘说实话,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扬儿追他哥哥到底是为了什么?什么有人陷害,我是不信的,谁敢在这个时候祸害咱们家?这差事到底有什么去不得?!”
赵霜意眉心一颤,她咬着嘴唇——到底哪里叫朱氏看出蹊跷了?但无论如何,此刻怕是瞒不下去了。
“娘。”她眼神一瞟,示意朱氏屏退下人。便是这么的,她还是走近了朱氏身边,在她耳边前轻声道:“围场里的火药是有机关的,若是动了那机关,怕是整个火药库都会炸起来…”
朱氏面色一变:“那杀千刀的畜生难不成想动了那机关,将过去起火药的人都炸死?!”
“他牵涉这样的罪案,千刀万剐是跑不了的,家里头罚没充军流放株连也是少不了的…左右也是一死啊。”赵霜意道:“咱们也不知晓这人会不会真做这般事情,只是…只是有这么一点儿危险,三爷哪儿能看着自家亲兄长去冒呢?”
“这真,真,真是…”朱氏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眼中大颗大颗的老泪往外冒:“然儿他们走了有时候了,也都是骑着马赶着车的…你说,扬儿能赶上他们么?”
“三爷骑的是快马,一定能追上。”赵霜意道:“拉火药的是牛车,走不快的。”
朱氏右手紧紧压着胸口,道:“要么早点儿追上,要么…要么就别追上…宜儿,你看,我只有两个儿子呀!统共只有果儿一个孙女儿,若是…若是他们都出了事儿,老婆子真活不成了!”
她说着,左手便抓住了赵霜意的手腕。
赵霜意明白她的心思——若是元惟扬能拦回来元惟然,那是最好的,若是真追不上,那也就罢了,好歹府里头还有一个儿子在。就怕元惟扬追上了,可也已经进了那些火药能伤及的地方了…
“娘宽宽心,吉人天相。”赵霜意想着,也怕了起来。
元惟扬该是知晓那些火药的爆炸范围的,若是要去拦个旁人,定能全身而退。可如今会死的人是他亲哥哥,他还能自持不追进去么?
“他们,没事儿的,是吧?”朱氏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这儿媳妇是个天神,她说没事儿就断然没事儿。
“是,没事儿,娘可别哭。”赵霜意掏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仔细哭花了妆,叫人看了乱猜疑。等他们回来了,倒成了笑话呢。”
“我这一辈子没害过人。”朱氏紧紧拉着她的手,道:“皇天菩萨也该看顾我些!总不能叫我元家断了香火啊!”
“娘可别这么说。”赵霜意道:“这事儿…要不要唤人知会爹一声?”
“知会他抵什么用场,他那一把老骨头…”朱氏道:“你别走,宜儿,你陪着娘。娘心里发虚。”
“是了,媳妇不走。”赵霜意应了:“我叫丫鬟端盏参汤来,我端进房来与娘吃。如何?”
“去。”朱氏这才松了手。
赵霜意走到廊下吩咐了丫鬟,这才瞥了自己手腕一眼——先前叫朱氏抓住的地方已然是一片血紫了。
朱氏吃了参汤,总算是好了一点儿。她慢慢呼出一口气,看着赵霜意道:“你就不怕?”
“我家的别业在围场左近,若是我们去,带着丫头小厮,有马车牛车,也总要走一天的。便是念着兵士们走得快,大半天也是要的。三爷骑着快马,多半半道就追上了。”赵霜意道:“便是再危险,又怎么的,咱们不去,不就是了么?”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做娘的,心里头放不下啊。”朱氏道:“我可就这两个儿子…”
“媳妇儿们不也就只有一个夫君?”赵霜意轻轻道:“他们定能回来的,娘,别怕。”
朱氏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却也不说什么了。
元惟扬到得天擦黑了才回来,也顾不得风尘劳顿,先去朱氏那边说了话,才回了自己房中。赵霜意早听小厮说三爷回来了,待他进门,忙迎了上去,道:“那事儿如何了?”
元惟扬瞥了侍立的丫鬟们一眼,笑道:“见得夫婿奔忙,不说先备下美酒佳肴,倒是问别人的事儿。”
赵霜意一怔,忙向丫鬟们嘱咐了,令去厨房里叫几样容易克化的来。元惟扬既然怕叫下人们听了去,她也就配合着演下去了,因带了笑,嗔道:“你这急匆匆出去的,自然是要紧事情。我不过关心这事儿一句,哪里是不关心你呢…快换了衣裳吧。娘那里,可去过了?”
元惟扬点点头。
赵霜意此刻倒也不大想问他这一回出去如何了——以元惟扬对兄长的关心程度,那边儿的事若是没处理妥当,他是绝笑不出来的。
须臾丫鬟们从厨房里头热好了时常备着的几样细点粥饭并菜食来。元惟扬虽饿了一天,这时辰晚了,也不多吃,不一会儿便放了筷子,漱了口,叫人伺候安置了。
待入了帐,他方道:“那事儿…他是不肯回来的,毕竟是陛下给的差事,总不能就这么跑了。我便叫他将那人捆了,到了围场,叫他一个人上去开那囤火药的地方的机关,别人只在远处看着便是。”
“那火药炸开能伤多远的人?”
“这我倒是不清楚,依着查出来的量看,停在一箭地之外,该当是无妨的了。”元惟扬道。
“万幸是追上了,说了这话呢。”赵霜意道:“如若大哥就这么去了,跟着那贱皮子上去…你是不知晓,今儿娘都急哭了。”
“我怎么能不知晓?她问你缘由,你不是同她说了?”元惟扬道:“我回去见她,她眼眶子都是红的。也不知怎么和我爹敷衍过去。”
“万幸是无妨了的。”赵霜意道:“你回来了,我心里头就安生了。大嫂那边若是知道了消息,也便妥当了。”
元惟扬笑了笑,道:“果然上天还是看顾咱们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脸上的神色都是侥幸的。赵霜意明白他的感受——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去死呢?更况元惟扬能重活这一辈子,怕是多半都为了保住他的家吧…
元惟扬和元惟然这一对兄弟的感情可还真不坏,倒是比不得人家说的那些个大房二房争夺家里财势的勾心斗角。若是放了那个心怀叵测的人,如今日这般长兄要去送死了,做弟弟的怕就不会这样急死忙活赶去通风报信——毕竟,若是做哥哥的没了,爵位可就只能给嫡次子了。
这想法,她偶尔会想到,但并不会和元惟扬说,连自己也不会十分当真。一家子兄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何苦咒人家死呢?元惟扬承袭不了爵位又怎么的,他们夫妇还正好清闲呢。
第二日早上,赵霜意有心,便早起了几分,去朱氏那边问安。这一回却是陈氏共元绪都在,一家子正坐着说话,见她进门,陈氏先带了几分笑意,元绪却是冷冷一瞥,也不说话,却也没做出什么更无礼的举动来。
赵霜意一心告诉自己就当看不到她翻白眼儿,一个个行了礼,才坐下。朱氏看她也十分亲切,道:“昨儿个扬儿回来晚了,可吵着你了不曾?”
“哪里就吵到了呢,做媳妇的总该等他回家才是。”赵霜意道:“他不回来,我心也是悬着的,怎么能安心歇息去。”
“倒是累着你们两个人。”朱氏叹道:“这功劳啊,也有一半儿,是扬儿的。”
陈氏虽然不曾听到赵霜意同朱氏说的那些话,到底也能猜出几分蹊跷来,此刻道:“若这真有什么功劳,全算给三弟也是妥当的。大爷素来都是一腔子热血,心思却简单了,遇到这般为难的事儿,怕是不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