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满口答应,但真到了安若墨回了锦西县,她却转头就把这事儿和带孩子回娘家小住的安若砚说了。做娘的总是不愿意见得自家的女儿在这般事情上沉溺的,若是最终误了这最好的两年,今后再想找个好人家就更难了。
在陈氏心里头,周家是通天的。若是安若砚和尉氏老太太,再加上个周七姐愿意帮忙,说不定真能找到一个比唐书珧还合适的人物。待得过个几个月,安若墨心里头平静了,再提此事或许就能敷衍过去。
但安若砚听闻自家堂妹是看上唐书珧了之后却是一脸恍然大悟,向婶娘陈氏道:“那便真是没办法了。要是寻个商贾人家的子弟,二妹妹未必看得上,书香世家的公子,也未必看得上二妹妹。我家爷在省城读书,交游也算得上广,可真要说相貌,论才学和家世,更合适二妹妹的却再也找不出一个来。当初老太太最先挑中的,也正是唐书珧…说来,若不是二妹妹自己能走出来,想寻个好人叫她忘了唐书珧,那是太难了。”
陈氏当即便无话了,想了许久,才道:“那就想不到个法子,能叫唐家答应这门亲事吗?”
安若砚想了想,道:“未必是没有法子,可是婶娘,有些法子,用了不如不用啊。若是用周家的本事去威逼利诱,二妹妹便是嫁了唐书珧,今后也要受人白眼的…那还真不如按她的心愿,叫她留在娘家快活自在过一辈子。”
“你怎么也这么说呢?”陈氏急了。
“不然还怎么的呢?婶娘莫着急!二妹妹是个好女儿,上天定是要看顾她的婚事的。说不定,因为她心里头有个人,拖过这两年不订婚,转头更有别的造化呢。”安若砚柔声安慰着:“她初时和我说不想嫁人,我也是又急又气,但转念想想,或许不嫁人也未必就不开心,嫁了人呢,也不好说能举案齐眉共至白头…”
陈氏怔了怔,突然低声道:“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一辈子过得窝囊,招儿才不愿嫁人,不愿走我的老路?”
安若砚也愣住了,想了许久,才道:“这却是难说的,二妹妹的性子虽然温顺,但心里头有事,和婶娘不同。便是夫婿不看重,她也未必会过得凄苦…大概,是自小见得多了,多少会有些怕吧?”
“早知道,我便不该…哎,罢了,我是个没见识的妇人!讨儿,待你回去,见得了老夫人,万万要上些心思,问问她这般事儿该怎么办才好!”陈氏道:“你二妹妹叫我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你可瞒着点儿,别把话都说出来。万一传出去了,她的名声…”
安若砚连忙点点头,道:“这我是清楚的,婶娘放心。”
此时的安若墨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堂姐和娘商量出了这么一个结果。对于欺骗陈氏说自己喜欢唐书珧这件事儿,除了让唐书珧这挡箭牌躺着也中枪她稍微有点儿不好意思,让陈氏对女儿的婚事绝望很有些惭愧之外,她是一点儿都不后悔的。
若不是用这样的理由应付掉了陈氏,如今的她怎么能活得这么逍遥自在?或许是去年实在太过倒霉,如今安家铺子的买卖奇妙的好起来了。
她铺子里头,如今绝大多数都是价格不菲的高档货,原本便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可谁曾想这锦西县的富户最近就像发了疯一样,人人都挑好的买,挑贵的买,十分不符合其中大部分人原本的铁公鸡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巴结人的技术
这送上门来的生意,自然是不做白不做的,安家的伙计们个个都忙得腿软口干,只恨不能多长上几条手臂几张口才是。安若墨自己虽然比他们要清闲些,可也实在没多舒服。那些个新主顾多半是不知道可以寻她做衣裳的事儿的,但周七姐那边却有事——她想给自家婆母订上几套衣裳,博博老太太欢喜。
安若墨能理解这种想法——周七姐的夫家姓崔,在省城里是有头脸的人家。对这样的人家的嫡妻来说,一辈子什么好的没见过?送这个送那个,哪个也都不见心意,独周七姐想做上一套没有人穿过的衣裳送过去,说不定能讨到几分好。
奈何安若墨便是有心,却也无力相助。
旁的不说,这做衣裳,最要紧的便是和人的气质容色相配。譬如那肤色发黑的,便断断不能穿黄又或艳红,那看着草莽的,穿着鹅色草芽色都显得土俗,反倒不如红配绿还有些傻傻的喜气。
安若墨既没有见过那崔家的老太太,又如何能做出好看的衣裳来?
周七姐要这衣裳,是为了要老太太喜欢,做个惊喜的,断然不是钱多的没处花,要弄回去一堆缝好的贵重丝帛丢着积灰的。安若墨哪儿敢就手动工呢?说不得,她只好托周七姐派来的送信人员回复了这一点难处。
但周七姐哪儿会被这点困难拦住脚步,当下便将人又派了回来,直言请安若墨赴省城一遭,亲眼看上一看,好决定怎么做这衣裳。
安若墨要进崔府,怎么说也不算是个很困难的事儿。周七姐只道是自己从娘家那边儿请来的裁缝,便顺顺当当将她接进了府里头。可一打照面,周七姐便是一挑眉,啧啧道:“果然是及笄了,长大了!换上这一身,比从前好看了不少!”
安若墨虽对周七姐的“有话直说”早有些预测,可却也没想到她一见自己便这么说,不由闹了个红脸儿:“七姐儿过奖!哪儿敢说好看,不过是梳了头了,再也不像个小女娃子了。”
周七姐就笑,道:“你待要嫁了人,再说什么是不是小女娃子的话!这几日你先住在我这院子里头,白日里我去见老夫人,便带着你一道,你也好多看看——对了,千万莫要盯着老夫人看,她…好像挺忌讳这个的。”
安若墨连忙应了,哪儿能盯着人家看呢,尤其是在尊位的长者。即便人家不忌讳,那也是失礼啊。她从周家混到崔家,怎么也不能将不要惹主人不高兴的铁则丢到脑袋后头去。
但真到了见到那崔家老夫人的模样,安若墨便不禁有些吃惊,对方看着有些像陈氏,都是那般极有规矩的人家出身的模样,却比陈氏看着年轻容光了何止千万倍!说来也是,这老夫人一定也是好人家出身,再嫁个好人家,顺遂到老的,和陈氏那般倒霉催的被嫁给一个读书人却不料丈夫半路变成了卑微的商人的女人,地位境遇之差何止如云如泥。
安若墨收回了眼神,心中默叹了一声,却不敢露于形色。这老夫人的保养和容貌,穿什么样的衣裳都不过分,若一定说是有什么缺憾,便是个头略略矮了一些,穿着时下流行的长裙,会显得人像个蘑菇…从这上头该如何动手呢?
她正想着,却听到那老夫人开口了:“七姐,这女孩儿,是谁家的?怎的我没有见过呢?”
听闻这一句,安若墨心头一震,不能再低着头装死,只好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周七姐则道:“是我娘家的旧友,不见的日子久了,有些想念,便请她来见一面。”
“哦…”那老夫人点了点头:“既然是请来的客人,怎么不事先与我说一声呢?没得怠慢了人家。你如今是崔家的少夫人了,做事便要有些前后,哪儿能这样擅作主张的。这是请来了你的旧友,多半不计较,可若是旁人呢?”
安若墨听着却是一怔,这位老夫人,看着挺不好对付的样子啊?口气之中隐约的嫌弃又是怎么回事儿?
想想看,周七姐那个天真烂漫的个性,真要是碰上一位极其讲规矩的婆母的话,想来是讨不到好的,而这老太太…
这老太太,明摆了就是个非常非常有规矩的主儿啊。想来她家里头订下周七姐的时候,一定是念在周家也是个不错的人家,所以连带着默认了周七姐也会是一位有规矩的淑女。奈何周七姐这性格实在是在娘家就叫人宠歪了,你说她坏,那当然是不坏的,可若说好呢,也没好到人人皆击掌赞叹妹子你的规矩无懈可击的地步。
“是,娘,媳妇记下了。”周七姐想来也是无奈的,乖顺地应了一句。
“这位姐儿如何称呼?”那老夫人却将目光移到了安若墨脸上:“我家媳妇到底是年轻了些,做事儿…你们既然是旧友,想来也知道她性子,她人是不坏的,若有怠慢,还请多多包涵。”
安若墨连忙道:“何至于此!老夫人言重了。奴姓安,家里头排行第二。”
“安二姐…”老夫人点点头:“你的礼仪可也不坏。家里头,也是念书的人家吧?”
“回老夫人的话,奴爹爹原本是读书人,奈何世事不测…迫不得已做起了生意。娘亲家里头倒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安若墨道,她也没打算瞒着自家是商人这件事儿,虽然这行业被人瞧不起,但你自己承认好歹还能占着个不卑不亢的态度,撒谎被人揭穿了呢,那就只能落得个更加遭人鄙视的下场。
“哦…”老夫人微微蹙了眉:“读书人便是再如何穷困,也不该去操那贱业啊。你爹爹这般做,实在是害苦了你娘亲了。”
“…做子女的不好说父母不是,只是我娘当真是位贤德的,爹爹便是如此,娘还是时常教奴为人做事的规矩。”
“倒是个好人。”崔家老太太道,随即又看向周七姐:“你既然有客人来,就早点儿回去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要劳动你的,去吧去吧。”
周七姐应了,规规矩矩跪下又和婆母磕了个头,才领着安若墨出来。待得到了自己房中,将丫头婢女们都遣下去,方才抱怨道:“我在娘家活了十六年,早晚问安爹娘都没叫我磕过头的。到了崔家,日日都要磕,也真真是规矩大。”
“规矩大也不是坏事,”安若墨道:“姐儿在娘家是亲女孩儿,自然看得宽泛,至于如今嫁了别人家,规矩大反倒胜过没规矩。规矩大的,便没有什么夹缠不清的破烂事情——那般事情,才是熬人呢。”
周七姐想了想,也点头了:“这倒也不错。只是这位大人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怎的才能叫她看高我点儿,如今她日日只是嫌我没规矩,这里那里都没规矩,我心里头堵得慌,可也不敢和爷说。”
“姐儿也不是没学过规矩,就按着周家夫人的教法做不就是了?”
“我哪儿想的起来那么多规矩,”周七姐道:“便是教过也差不多忘光了,如今真是步步当心,生怕多走一步没规矩,少走一步没规矩!你上回还说我亲自去你铺子里是劳动了,可不知道,现下我能多出去哪怕一会儿,都是挣出命般松快——只要这位娘待我好些呀,我怎么都愿意的。”
安若墨噗嗤一笑,道:“所以姐儿请我来给她做衣裳?”
周七姐点点头:“你可想好了没有呢?她穿什么样的衣裳好看…”
“老夫人这样模样,穿什么大概都不坏,不过…我看着,光是送衣裳,仿佛也不能讨得她的欢心。”
“那还得送些什么?首饰?脂粉?”周七姐道:“她那把年纪了,只怕涂脂抹粉的不大稳重。首饰也戴不得花俏的——可要是送贵重的,我还真没那么多钱财呀。”
“我看老夫人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些个。”安若墨道:“她屋子里头的引枕地茵,帐幔桌几,哪一样不是好东西?可老夫人自己穿着的却都是半新衣裳…”
“…”周七姐沉默一会儿,点点头:“是,她也就只有几套大衣裳,遇到大事儿了才穿着,平素…都是那身打扮。衣裳换来换去也没几件新的,我这才想着要为她做几身…”
“姐儿可知晓老夫人平素里都做些什么?”安若墨问:“送礼要讨得人喜欢,先要投其所好才好啊。”
“她…?”周七姐想了想,想了又想,才道:“仿佛很是喜欢丹青水墨之类的…”
“那么,姐儿不妨寻一副名家的画作送给她?”
“名家画作吗…”周七姐想了想,道:“我叔父倒是认识几位,只是,老夫人什么名家真迹没有见过?若是她都稀罕的,只怕我是更弄不来了。而且…即便是弄来了那样的稀世珍品,她也会觉得我心思不正吧?”
安若墨一怔,点点头,道:“这…这倒也是,那么,送笔墨纸砚又或者丹青颜料给老夫人如何呢,她自己画不画呢?”
“她自己…也是画的,可我上哪儿弄那些她看得上眼的?”周七姐犯愁的样子,像极了牙疼。
安若墨深深叹了一口气,果然啊,果然啊,想送礼给一个世面见多了的人真难!这笔墨纸砚丹青彩料里能弄出什么工巧?最好的笔是哪儿的,最好的砚是哪儿的,宣纸墨料,那都是有说法的。人家崔老夫人这身份…就算周七姐想找,也不大可能找到老太太找不到的好东西。
安若墨现在深深痛悔为什么要启发周七姐去按着老太太的心意送东西。若是就按周七姐先前的说法,只是做一身衣裳,即便不太讨好,那也不像是刻意拍马屁。可现在呢…周七姐这种人会去刻意踅摸什么笔墨纸砚么,若是真找到了,以老太太的人精程度,能看不出她的用心?
她也想,想的头疼,却正在这时候灵光一闪——谁说画一定要画在纸上的?丝绢不也是上好的作画材料么?而且,她手上偏偏就有那除了做了几条裙子之外就再也卖不出去的,沾水就变色,还能变出很多层次的色的仙云织。
“姐儿!”她叫道:“您看,用仙云织…请人在上头作一副画,献给老夫人,可好不好呢?那仙云织遇清水则变红,待干了色泽也不会变浅,重复涂刷,红色便一次比一次明显…若是用那丝帛作画,想来也是有几分心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妾
这一回,安若墨只是送了几匹仙云织给周七姐。至于她怎么寻访人士在那绢帛上作画,那便轮不上她管了,她也可以回了锦西县接着做生意了。
对做老板的人来说,这做买卖的事儿,其实压根儿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人家客人要上门,你便是累得吐血也得接待,可要是没人上门,你便是跪着求人家也一样没有生意。安若墨一去省城走了小十天,走的时候铺子里简直人满为患,回来的时候仍然是人多得能挤死蚂蚁。
这却是叫她有些惊讶了。先前的生意好,想也能想出来,那是因为杨夫人有意促成——这安家铺子既然和周家有些亲戚关系,安二姐的堂姐又是周家小少爷的亲娘,讨好一下总是没错的,而引领一股风潮让女眷们都想买这些稀罕的绸货,偏生既不用杨夫人自个儿掏钱,也不用她自个儿说嘴,可谓是毫无风险又格外妥帖呢。
但是,以安家这些绸货的价格,那也不是锦西那些个夫人们就能大量消费得起的了啊。能买得起的人,说来不少,但谁会将家里头所有的资财换做一堆过时之后做抹布都嫌不吸水的绸缎?
安若墨对着账本子,实在是发呆了。这购买量,已然远远超过了锦西一个县城能消化的用量啊。难不成还有外地的人前来购买?但杨夫人不过是个知县夫人罢了,她哪儿来这么大的号召力?
难不成还有什么人在背后撺掇?安若墨想着,心里头说不上是怎样一番感受。面对突如其来的好生意,她实在是有些心虚了。
倘若这样的好买卖发生在从前,她定是求之不得的,哪儿会觉得心慌?然而此时殊比不得往常,一来铺子里头的存货有限,货源也实在有限。真要是把东西都卖空了,这新货到之前的几个月,怎么做买卖?二来,如今的安家铺子乃是用分红来做伙计们的报酬的。若是某几个月没有生意,她怎么叫那些个伙计们过日子?
人说由奢入俭难,她几乎不敢想象到时候每个月拿惯了银子的伙计们该怎么面对萧瑟的账本。即便他们自己知道这生意到底如何,没有异议,他们的家人要怎么说?如果那时候再有人挑拨,事情只怕更要糟糕一些。
而这件事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改变的,因为,货总会卖完。安家自然也可以进一批普通的丝绸先卖着,但倘若有了这样的情形,安家便完全争不过瑞祥号了…
安若墨并不想将自家铺子的兴旺情形也全部当做瑞祥号抛来的阴谋,但奈何她眼里的唐书珧也好,那吴四爷也好,都不是什么心性纯良的大白兔。这若不是阴谋自然好,若是,她还天真不加防范,那就是要作死了。
安若墨慢慢合上了账本,叹了一口气。
说不得,送上门的好生意,如今也只好不做了。
限量出售,保证剩下的多半年都有东西可以卖,保证基本的利润,如今她能控制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了。她不知道店铺里的伙计能不能理解她的用心,总得寻个好理由才是…限量销售会刺激人的购买欲望,以便长久做买卖——这样说,算不算得上好?
她和伙计们提出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头实在有些忐忑的,生怕他们不能理解。但还好,跟着安胜居混下来的,多少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子,听闻二姐儿这般决定,虽然有些诧异,但想想看这世上到底也是稀少的东西能卖高价,故而也没什么异议。
只是这些个伙计们将此后货物限量发售的消息一抖搂出去,铺子便登时挨了不少骂。有人说安若墨是个疯子的,也有唾弃安家囤积居奇的…伙计们倒也不含糊,将这些话尽数转给了安若墨听,安若墨听着哪儿能不气?然而气也便气了,气完了还要道:“随他们说去,我们不曾涨价,自己心里头明白。”
她这样做,自然不是为了一下抬高价格真把自己打扮成奸商的,这价格,由不得她涨,也由不得她不涨。左右都是顺势而为,何必还要和人斗气去?
想得通这一桩,安若墨便乐得清闲了。如今她在家里头可真是无聊了,人家寻常姑娘及笄了,便该好生为自己准备一套嫁衣,安若墨呢,既然和自家娘说了自己那全然不可能实现的爱情理想,便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不用再做那套表面功夫了…
于是,她便叫人买了些纸笔,开始学画画了。
这却不是一时的兴之所至,身为一个唱着跨世纪的新一代这种儿童歌谣长大的姑娘,安若墨也是曾经上过兴趣班的人。提到这画画,虽然算不上极其擅长,但好歹也不是个手残,奈何国画这方面实在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绘画才能积累出些功底,她这早抛没了的水平,不练练,真真是没法子见人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练画画,那还是要拜周七姐所赐。自打想明白了可以在仙云织上画画这一件事之后,安若墨便一直在盘算如何将这点子用在她的生意上。想来想去,那画画仿佛比刺绣要省些时间,且每一副画儿都不会全然相同,放在衣裳上做个装点,似乎很是不坏。
但找谁来画,那便很成问题。能绘画的,多半是家境饶裕的人一点儿业余爱好罢了,这样的人既想不到要用这种法子赚钱,也不屑做这样的事儿。而贫穷的人…穷人连笔都买不起,让他们作画?那还是想都别想了。
安若墨算来算去,求人不若求己。反正用来做衣裳上的装饰的画作,也不必画得太好,隐约有些意境,那便已然很得宜了。
但就在她闭门练画,小日子过得自得其乐的时候,杨夫人托人寻她来了。安若墨哪儿敢得罪这位夫人,忙不迭收拾了东西跟过去,心里头还直打鼓——杨夫人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周家帮忙吧?她可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尤其是见得杨夫人的态度格外客气的时候,安若墨便更慌了些。人说无事献殷勤,非那个什么即那个什么的…这杨夫人这般态度,虽然仍然是长辈对待晚辈的道理,但从身份上来看,县太爷夫人为啥要对辖区企业主的女儿这么亲热啊?周围又没有记者!
杨夫人细致温柔地过问了她的一切,方道:“若我不曾记错,前些日子,安二姐才及笄吧?不知生辰是哪一天?”
安若墨点头,回答了她,心头却益发疑惑。
杨夫人含笑点了点头,道:“不知道安二姐可许配了人家没呢?”
安若墨一怔,据实答道:“不曾,夫人怎么问起这个?”
“正是有人看上了二姐儿蕙质兰心,央我来问一声呢。”杨夫人笑得依然端庄,安若墨心里头却是隐约发凉。
县令夫人做媒,这事儿,不好推啊。
能叫杨夫人出面,对方的身份有多高?地位有多重?杨夫人不是个没有规矩的人,自然知晓做一门亲事该当三媒六聘登门拜访才是…这私下里和人说,并不是有人要娶妻的规矩。
唯一一桩能商量好了就把人接走的婚姻大事,乃是纳妾啊。
“能劳动夫人的,想来是贵人子弟。”安若墨道:“奴是万分配不上的。”
“怎么配不上?说来也是故人,省城崔家,正是周家七姐儿的夫婿家里头,安二姐不是还去过吗?”杨夫人道:“崔家老夫人觉得安二姐聪颖伶俐,恰好我家那人也与崔家有些故旧,这才托了我打听的。周七姐那位夫君人品很是不坏…”
“怎么?”安若墨道:“杨夫人要说的,难道是周七姐的夫婿…要纳妾?”
“是呢,”杨夫人道:“做妾这事儿呀,要是说出去呢,是不大好听。可安二姐你想啊,你若是做了那崔三爷的妾,总胜过做那些贩夫走卒的正室不是?你与周七姐交好,到时候妻妾和睦,那才是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