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西自恃自己问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皇帝的神情却骤然大变:“你说什么?十几天之前他在京城?不可能!”
“…是啊。”兰西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但她现在参不透皇帝大惊的玄机,于是她求助地望向翠微:“翠微那日随我省亲,她应该也看到了。”
翠微被这气氛压得不敢说话,却郑重地点了点头。
皇帝脸上的震惊渐渐被沉思神情取代,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一击掌:“初凝,你在太师府遇到那人时,有没有说过话?”
兰西一怔,点头道:“说是说了一两句吧…臣妾也记不清了,那天是的话多是爹爹和臣妾说的,兄长…只迎候了一下,臣妾出府的时候也送了,别的时候都没有出现。”
皇帝神色顿时豁然,他缓缓点了点头:“那就是了——你在武太师府里遇到的那个人,应当不是你兄长。”
兰西顿时愣住了:“什么?”
“从京城到朔方,单程快马也要三天。”皇帝声音沉冷:“杨将军进京的时候武太师长子就已经在他军中了,自然不可能在你省亲的时候出现在京城的家里——朕和杨将军,都是和你兄长一同长大的,杨将军不可能认不出他来。至于太师府里那个只和你说了几句话的人…作假的可能就大了太多了。”
兰西突然觉得脊骨都发冷——武太师为什么要找一个和自己儿子面目极为肖似的人来冒充他,还故意让女儿看到?这是为了给谁造成误解呢。
皇帝却于此时抬起手,轻拍她肩膀,一双乌黑的眼直视她眸子:“初凝,朕会尽力救他们回来…然而,如果这件事情还有谁想干涉的话,后果就不是朕能预测的了。”
“陛下…是什么意思?”兰西大概能猜出他的矛头是指向太师的,但遇险的是太师的亲生儿子,武太师就算再权欲熏心也不至于拦阻皇帝救他亲子的行动吧。
“你得回太师府一趟。”皇帝的话音里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告诉武太师,算计太多了,会害到自己!”
“这…这是…”兰西明知皇帝是要警告武太师,但还是装了个傻:“臣妾不明白陛下的话。”
“你不需要明白。”皇帝话语字字声声宛如斩开血肉的钢刃般凌厉:“只要太师明白,就够了!”
兰西被他的话吓得一凛,忙点头应了,可皇帝似是担心吓着了她,面色反而缓和了。他把她揽进怀里,手轻拍她后心,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不会牵连你…”
兰西心头猛地一紧,向一边侍立的翠微使了个眼色,翠微立刻心领神会地带着宫女们退了下去。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当真不会牵连…牵连臣妾?”
“你是朕的女人。”皇帝抱着她的力度稍微小了些,声音却益发笃定:“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朕也不配做个男人了。”
他话音未落,两片微凉的柔软便贴在了兰西的耳根处。
蠢货都知道那是嘴唇好吗,兰西的心脏一下跳快了一倍,脸刷得涨红,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
“陛…陛下…”理智只剩了一半,兰西还是强咬着牙把皇帝推开了:“陛下,您既然这样说了,那么臣妾也就说实话…臣妾实在不想看着您和父亲争斗。臣妾虽然不聪明,可也看得出,您和臣妾的父亲…”
“这不用你操心。”皇帝的眼中闪动着几分异样的神采:“初凝,不管最后胜了的人是朕还是你父亲,你都不会被波及…”
这是承诺吗?兰西有一瞬间的恍惚——上一世,皇帝赢了,武初凝被赐死了,这一世,有了这声承诺,她…会安全吗?
可这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突然清醒了过来。看着丈夫和父亲斗法,最后必有一伤——这不是“武初凝”愿意看到的事情,自己现在也就不该接受这种设定。
于是,她固执地摇头:“不,陛下,你们…真的没有办法正常相处吗?不管是您还是父亲伤了心,臣妾都会难过…”
“倒是为难你。”皇帝轻叹,却丝毫不肯让步:“朕倒也想过各让一步——可是,初凝,你以为你爹爹会让步吗?武太师如果不是个给点机会就死抓着不放的人,他怎么能一路爬到太师的位置上?别的不说,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要找一个人冒充你兄长在京城里头呆着,却要他亲生的儿子去朔方战场冒险?”
“说不定…说不定爹爹是希望兄长立下军功…历练一番呢?”
“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好了。可他让你见到那个假冒的家伙,不就是希望你让朕知道他的长子还在京城里头吗?再告诉你一桩——你兄长去朔方的事情是在暗中进行的,朕也是听了杨将军的回报才知道此事。”皇帝的声音很平稳,可越说越让人心惊:“如果是为了让你兄长历练,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兰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按皇帝的分析,她也能推测出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武太师想要对军队做什么,于是让自己的儿子秘密去了自己大女婿的军队里,但他没想到大女婿转手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二女婿,也就是皇帝。再加上今天自己无意间透出的消息,皇帝已经确定了京城里这个是假货——于是,他终于敢毫不顾忌地让皇后带话示威了。
但若是这样,杨将军回朔方没几天就出了事,还是带着正牌武大公子一起出了事,岂不是益发蹊跷?兰西怎么想都觉得这是皇帝故意安排的。
而这么看来,杨将军也是皇帝的人。武太师想要控制军队,似乎并不能从他这里下手了。但这样的计谋一旦暴露,皇帝立马就会有戒心——权臣对军队下手,意味着什么?
她正想着,皇帝却轻轻捏了她的脸:“不管怎么样,你兄长,朕是一定要救回来的。别愁着脸儿,不好看。”
兰西不习惯他如此狎昵的动作,便垂了头,低低“嗯”一声。可皇帝却笑了:“你现在这么可心的,要是有哪一天,朕真的得做出让你难过的事儿,连自己都会恨自己的。”
“陛下说哪儿话。”兰西顺势靠在他肩上,心里却颇为感伤。她不知上一世他有没有这么和武初凝说过,但最后他的确是负了她,而武初凝死以后,他会自责么?
皇帝的身体确实不是很好,身板太纤细,她这样靠着,脸颊都被他的肩骨硌得有些疼了。可他似是没有知觉,依然笔直地站在原地,宛如一种永远不会倒下的依靠。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呼唤着初凝,调子格外柔情。兰西不敢再去揣度这个人到底爱谁不爱谁——几天之前他不是也曾温柔地望着萧良人吗?可现在萧良人已经在文淑媛的侧殿里讨生活了,刀俎在侧,宛如鱼肉。
难以断定的温柔,是暧昧,是危险。但是,只要不信,就够了。
她合上眼,皇帝却并未多做什么,他这个拥抱的含义似乎只是“安慰”而已。可兰西眼前却晃过另一双眼睛——那是她在太师府见到的“哥哥”的眼睛。
由是,她心下不由悚然一惊,彼人既然不是她哥哥,那种眼神要怎么解释?那不是随便哪个陌路人都可以伪装的神情啊。
那是从前认识武初凝的人吗,会是从前喜欢武初凝的人吗。
兰西的思绪有一瞬间的紊乱,她不知道该对这个人怎么办。毕竟,若他对武初凝真有情,就既可能成为助力,又可能成为负累。
她没有心念去爱谁。哪怕那人真的对武初凝爱慕得死心塌地,她也没有对他动半分真情的意愿。这样环环相扣的局里,纵使他不想,也难保不会在事实上替太师利用她一把。
但凭他那眼神,兰西也敢赌一把,把最紧要的事情交给他。那样的深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敢这样去看一个女人的男人,如果不是她的亲人,就一定是敢为她死的爱慕者。况且太师既然能挑中这样一个人来伪装自己的长子,就证明他除了可以伪装的长相之外还有别的优势。
而在这种“靠近与远离”的矛盾之外,兰西也绝不能让这种事情传出任何风声。皇后不适合有绯闻对象,于是,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那人都不可能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这样安排,仅仅是想法都让她觉得很罪恶。哪儿有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也许她能给他些钱财,如果可以,在太师一党垮台后可能会想法子救他一条命,但也只能有这些了。
太师和皇帝都是宛若狼虎的可怕存在,在他们面前,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去拯救别人,因为现在连她自己都是随时会被吞啖的羔羊。在两年的危险期过完之前,她得让皇帝和太师都对她维持信心,否则连在这两年里拉拢人心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这个未知名姓的仰慕者,很可能让皇帝对她的信心彻底崩塌。如何用好他还不让皇帝疑心,这是非常讲究的一件事。
26
26、女生外向 ...
当兰西在太师府门口下了车时,太师和那个冒牌公子已经迎出了门外。那人的眼神和十多天前没有什么分别,但兰西却不敢放心地接受这种温情款款的注视了,她只觉得自己心底下发虚,连脸都慢慢热了。
这么一来,连那人上来搀扶她她都不敢接受。翠微那天也听到了几句,见这“大公子”要来搀扶娘娘,一个白眼就甩了过来:“不劳大公子费心,奴婢来就好。”
那“公子”一愣,立时笑道:“翠微,你这是什么意思?进宫这么几天,脾气倒大了?”
“不敢,”翠微确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娘娘是宫眷,就算大公子是亲兄长,最好也还是避讳些!”
大公子笑得颇为讪讪:“也是,是为兄考虑不周,让妹子难堪了。”
兰西不愿在太师府门口和人纠缠这些,摆摆手,什么都不说了,径直走向太师。太师便在她过来时跪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幕让她突然想到《红楼梦》里元春省亲那一段儿,她总记得元春是先红了眼睛的,也不知是不是。但此时她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父亲”,却丝毫都没有元春那种得见亲人的兴奋和激动——一个能把发妻当做障碍除去的男人,能把女儿送进深宫当棋子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还要享受子女的敬爱呢。
她还是排斥这个“父亲”的。
于是,兰西在心中默数了三秒,才终于轻叹一口气:“父亲,和女儿何必见外呢?请起来吧。”
人人都清楚这延迟几秒的意义——这么一来,武太师会因为她截然不同以往的态度而生疑,即使说不上惶恐,到底也要有几分顾虑的。只要他有顾忌了,那么有些事就好解决许多。
果然,太师站起来时的脸色和行礼前的脸色就不一样了。他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直到进了府,那股子强悍气息才重新散发出来。
兰西本来想压压他的傲气,但现在看来那几秒钟的安静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可她也不敢再过分一点儿了——她和武太师发脾气,只有相当于水管子爆炸一般的威力。反正也没用,不如省省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武太师的眼光像是长了刺,扎在兰西身上,让她怪不痛快的。
“…陛下有话,要我转述给父亲。”兰西从牙缝里挤出语句,只为了把“不恭”的口气压到最低:“他说,算计太多,会害到自己…”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武太师就发怒了。他猛地一甩袖子:“哼,算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莫非也是因为那说你兄长在朔方遭袭生死不测的传言回来的?刚刚难道你没有见到你兄长吗?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兰西被他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脾气也上来了:“本宫刚刚是看到了,可那人是本宫的兄长么?父亲别再试图骗住本宫了——您既然不打算把女儿当做自己人,又凭什么要女儿在后宫为您争?真真可笑!”
武太师似是被女儿难得一见的强硬态度镇住了,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不是你兄长?怎么可能!你等着,我现在就叫他进来,看他到底是不是!”
“大公子”没一会儿便赶到了,他朝着武太师行了礼,之后便用带着责备之意的口气向兰西质问道:“妹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兰西自己也没见过真正的武大公子长什么样儿,眼前这人纵使有破绽她也看不出来。一时僵住了。
太师眼里的愤怒之意益发明显,叫道:“你说他是不是你兄长?!你这丫头,居然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兰西一双大眼睛骨溜溜地往那男人身上打量,只盼望找个破绽出来。耳中听着太师的呵斥,心头不禁着急,再看那男人眼中含笑,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一个念头猛然闪过她心间——亲兄长被自己的妹妹当做冒充者,怎么可能是这幅表情?武初凝和她哥哥关系非同一般,她若是分不出哥哥的真假来,她哥哥怎么都该伤心啊!
这么说,这个确定是假货了。只是不知道高声喝斥女儿的武太师知不知道这人是伪装的。
“还要骗人?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兰西不顾武太师的责怪,只狠狠盯着那人,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影,声音陡然拔高,竟凭空生出几分凌厉来。那人的笑容瞬间僵住,仓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强笑道:“妹子说笑了,我的脸能怎么回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兰西是没审过犯人,但刑侦剧也颇看过几部。这一嗓子吼起来,若真是她哥哥,绝不会伸手摸自己的脸,因为他理应确定自己的脸不会有任何问题。可若是伪装者,再怎么样也还是不可能对“别人的脸”有完全的信心。
那人大概也不可能经过系统的反刑侦训练,一问之下这马脚露得就有些大了。兰西转过头,不言不语,只盯住太师,意思非常明显——现在你是承认这货是假冒的,而你自己没把女儿当自己人呢,还是接着装傻充愣?
太师的反应却极快,他先是一脸真假莫辨的震惊,然后倏然换上了愤怒:“你是什么人?为何冒充我儿?”
那人还要强撑:“爹爹,我…”
兰西此时离他近了,又在观察他的神情,看细了也就发现不对了——那人的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肤有细微的颜色差异,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是面具啊…”兰西声音轻柔,但对于那人来说应是不啻于晴天惊雷,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确的惊慌。
“揭了吧,你自己来,”武太师的声音冷森森响起:“应该不用劳动府上的卫护吧?”
那人嘴角浮上一丝苦笑,抬手,从下巴上开始,硬生生揭下了一层皮。而揭去那副面具后,武太师却冷哼了一声:“武砚!早该知道就是你,说,那小子为什么要你扮成他?他真的跑到朔方去了?”
被叫做武砚的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目生得颇为朗秀,居然还真有几分灼灼的风姿,难怪能装出武光凝长兄那大家公子的气派来:“回太师的话,大公子说…说您嫌他无能,便生了投军立功之心…”
“胡闹!他要建功立业,我去同皇帝说一声,什么好差事捞不到?到军中立功…就凭他那射术马术,那是去送命!”太师震怒,抓起几上的茶碗便砸向了武砚眉心。武砚一躲,虽然没被茶碗砸中,却被茶水淋漓地撒了一身,顿时颇为狼狈。
武太师见此,益发愤怒:“你还真敢应他!你配叫我爹爹吗?配称初凝是妹子吗?别忘了你是个什么身份,是卖身葬母的奴仆!许你跟着姓武就当自己是武家人了吗?!这府上的家生子都高贵过你,你…”
兰西眼见着那少年的脸色越来越暗淡,顿感这样有些过分了,便插了话:“爹爹仔细气坏了身子,和这样的下人有什么好说的?打一顿便是了——既然爹爹不知道兄长去朔方的事情,本宫回宫会和陛下说清楚,只是…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营救兄长啊。”
武太师似是真听进去了劝,冷哼一声,话却并不是同女儿说:“武砚,你自己出去先领四十鞭子!敢少一鞭有你好看的!”
少年应了一声,默默走出门去,兰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像一只绵羊。默默忍受不公平的事情,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在他的神色中都写满了逆来顺受。
看着武砚的背影消失,武太师才又开言:“初凝,你和爹爹说实话——皇帝是怎么同你说你兄长的事情的?”
兰西仔细回想了一下皇帝的发言,却益发想抱怨——她真不是属复读机的,甚至可以说,她最不擅长记住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再说,就算她统统能记住,也不能把皇帝所有说过的话统统告诉武太师。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陛下只让我带那句话给爹爹,我也问了为什么要这么说,可他只道爹爹明白就行。别的,也就没说什么了…”
“他没说要怎么处置你兄长?”武太师眉宇间戾气一闪而逝。
“没啊,他只说要救兄长出来。”兰西装作呆傻。
“救…他有这么好心?”太师冷笑:“真是你这种小女孩才会相信!”
小女孩?兰西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蠢的一件事。皇帝要她带话,她带个话就行了,干嘛装出一幅很牛的架势去拆穿武砚的伪装?她一直想在太师和皇帝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傻不溜秋的小姑娘,但刚刚那个叱咤风云明察秋毫的形象,武太师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现在他嘴上说她是小女孩,可心中未见得也还是这么想啊!
她必须打消这个印象,但要达到“打消”效果她得再装多少次傻啊…兰西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爹爹您何必这么说?陛下说要救兄长时还是很真诚的。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
“他要真是念一起长大的情分,就不会撺掇你兄长去什么鬼扯的边疆建什么鬼扯的功业!不是他挑拨,瀚墨怎么会蠢到跑去和那些赳赳武夫混成一堆?”武太师的口气益发地冲:“我自恃一辈子没输过人,怎么养出你们这一对儿不争气的儿女!一个二个都相信那小子是个好人,都看不出他有多阴!”
“爹爹!”兰西听到“那小子”时就知道不对了,急忙出声打断:“做臣子的不好这样说话…”
“果然是女生外向啊?”武太师却丢出一个让兰西从头冷到脚的词:“嫁了人,就处处都为他想了。爹养你这么大,这恩义可都丢在了狗身上!”
“爹您说哪里话!”兰西的脸涨红了:“什么女生外向?女儿只是怕隔墙有耳…”
“这太师府还没沦落到皇帝都能送进来奸细的地步!”武太师一双眼灼灼盯视着女儿:“除非,是你告诉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道理太师怎么不明白呢?这样明目张胆地质疑她,莫说这身体里配套的是兰西的灵魂,就算仍然是正牌的武初凝,大概也受不住自己爹爹这样的明嘲暗讽吧?!
兰西强自忍下了和他翻脸的冲动,可一张脸也已经憋得通红,半晌才道:“既然爹爹这么怀疑女儿,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此后爹爹若有事,也不必叨扰别人家的媳妇了吧?女儿告辞!”
她一说硬话,武太师反而笑了:“别人家的媳妇?皇帝把你当自己家的了吗?可别想着自己能跑多快了,当心摔着!”
27
27、府内酷刑 ...
兰西被这句话给硬生生卡住了。
不能不说,太师老爷子这么讲还是一针见血的。但也不能不说,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听真话,哪怕自己心里都默默承认对方讲得有理,为了面子也还是会恨不得对方死到天边去。
此时兰西就是这个心情。
而太师却似乎被她这爆发前短暂的平静蒙蔽了双眼,他冷笑着补了一句:“你最好还是记住,爹爹永远是爹爹,可丈夫,不一定永远是丈夫。”
兰西做了个深呼吸,转过头,笑得格外僵硬:“多谢父亲大人教诲,女儿记下了!”
太师见她如此,唇边冷笑的弧度益发明显:“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爹爹说的才是真话!”
兰西实在不知道把话说到了这样的局面还能怎么进行,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好,是,敢问父亲,女儿可以走了吗?”
她的敌意太明显,落在太师眼里却像是看到一只小猫亮出并不锋利的爪子般可笑:“去吧——既然娘娘要走,微臣也不好多留了。您请自便。”
父女对话说到这种份上,兰西是想都没想过的,实在有些气闷。她不想再多说,也说不出什么,便径自走出了房门。翠微正在门口候着,见她出门,紧绷的脸瞬时松下来了:“娘娘,您…太师和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兰西看有武家下人在场,便不想说话,翠微看人脸色的本事不差,见此便也再不问别的,只一句:“那,咱们现在回宫?”
还没等兰西开口,她便乖觉地上来搀了兰西向府门方向走过去。武家在附近的那三两个丫鬟婆子,也便跟着她们走。兰西本打算走远点将今天的事儿捡着合适的和翠微说说,套套她的意思,但武家既然把她当成了重点监视目标了,自然不想留给她这个机会。而且看这个全程跟踪的架势,太师府里肯定还有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