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在一望无边的湖上飘荡着,两侧山水景致优美迷人。闵言熙向来沉默少言,风声水声中,便只剩下裕亲王夫妇的问话声,以及素素的柔顺回答声。聊了半晌,裕亲王妃突然笑道:“听王爷说,素素姑娘的歌喉曲艺皆是惊为天人,我却是没听过,不知今天能不能有这个荣幸?”

素素听她话里微有醋意,微觉尴尬。自己倒是不介意唱上一曲,只是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凡事都得问问身边的这位靖北王,因此细声询问:“王爷,这会儿有没有兴致…”

闵言熙打断道:“你爱唱就唱,又问本王做什么?”

场中气氛有些冷淡,宁灏笑着圆场道:“素素如今不比从前,哪能随便给人献艺唱曲儿?画舫上有的是歌姬,随便叫一个来唱唱就好了。”

裕亲王妃只好道:“也是,素素你且歇着。”

“王妃也歇着罢。”闵言熙突然抬头,冷冷道:“素素早已经是本王的人,不劳别人关心,本王自己会照顾好她的。”

裕亲王妃不免讪讪,勉强道:“好,多谢靖北王爷关心。”

每次只要闵言熙在场,宴席的气氛最后总会变得奇怪,素素微微低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正在担心天的宴席该怎么收场,不远处划来一艘小舟,靠得近了,小舟上的人朝上喊道:“王爷…宫里的人送来消息,说是皇上有事召见两位王爷,传旨让赶紧进宫去。”

宁灏立即收敛了闲散笑意,下令道:“靠岸,停船!”

到了岸边,宁灏和闵言熙都下了画舫。闵言熙走了两步又回来,对素素道:“刚才忘了跟你说,恐怕一时半会儿忙不完,不用等我,等下自个儿乘马车回王府就好。”

“是。”素素应下,目送二人一起骑马远远离去。

因为刚才闵言熙的冷淡,裕亲王妃自然也没什么兴致,再加上丈夫也走了,于是朝素素笑道:“我们两个也没什么玩的,不如先回去,改天你再来王府玩儿。”

既然主人都说了要回去了,素素只好也下了画舫,领着小鹊,乘出来的马车一起返回王府。走到半路,小鹊瞧了瞧素素道:“哟,姑娘的耳坠掉了一个呢。”

“是么?”素素反手摸了摸,耳朵上果然少了一个坠子。

驾车的马夫听见二人说话,停车讨好道:“姑娘,前面是京城最大的珠宝行----玲珑斋,要不要下去挑一点好的首饰?”

素素还在犹豫,小鹊已经满脸兴奋道:“去吧姑娘,小鹊还没有机会见识过呢。”

素素只好依她下了马车,二人来到楼上,小伙计一听是靖北王府的人,立马喜笑颜开介绍道:“姑娘想挑点什么首饰?镯子、坠子、臂钏,凡是姑娘想要什么,我们这儿一准都有,货品成色保管让姑娘满意。”

小鹊不住咂舌,悄声道:“啧啧,全都好贵!”

小伙计问道:“姑娘,有没有看中什么?”

“嗯,我先瞧瞧。”素素看上了一对小巧别致的黄玉坠子,玉色剔透,甚是莹润有光泽,于是问道:“这个不错,可以戴上试一试吗?”

“可以的,姑娘真是好眼光。”小伙计笑眯眯正要取东西,突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探头看了看,立即丢下素素迎了过去,“公主殿下,今儿想看点什么首饰?”

素素闻言僵住,只觉脊梁后背一阵寒气上窜,抱着一丝侥幸缓缓回头,迎面进来的正是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永嘉公主。

==============================

“咦…”大概是因为素素换了服饰,永嘉公主看了片刻才认出来,“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说话的口气,仿佛玲珑斋就是给她开的一样。

素素不愿也不便跟她说话,拉了拉小鹊,“走吧,先不买了。”

“问你话呢?!”永嘉公主立马沉了脸,追上前去,在楼梯口挡住素素,“到底是不干不净的地方出来的,一点礼数也不懂!”

----不干不净?自己是因为谁才落到这一步的?

素素握紧了拳头,她明白自己有多恨眼前这个女人,但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惹怒对方会是什么后果。----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很可能会换来一顿耳光;一巴掌打过去,多半会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自己不能得罪她,甚至没有清高自持的资格,眼下靖北王也不在身边,出了事根本没有人救得了。

素素只得屈了屈膝,福礼道:“妾身素素,给公主殿下请安。”

“哪有用背面给人请安的?”永嘉公主不满,将手上的马鞭用力一甩,“啪”的一声,正好抽在素素的脚踝上,顿时起了一圈殷红色印迹。

素素疼得不轻,咬牙忍着去解开那圈起来的马鞭。谁知永嘉公主反手一带,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顿时就倾斜往楼下跌,慌乱中抓住一节扶手,狠狠蹭了一下,最后滑了好几步才算停住。小鹊吓得没了魂儿,慌忙扑下去扶道:“姑娘,你有没有事?快让小鹊瞧瞧,摔着哪儿了?”

素素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吃力道:“没、没事…”

永嘉公主往楼下探了探,见素素还能自己说得出话,也就不以为然,将马鞭交给身边的宫人,“算了,到里面看首饰去!

素素说是没事,其实手腕、膝盖蹭破了好几处,额头上也磕一下,在地上坐了半晌都没站起来。可是也不便一直坐在楼梯口,对小鹊艰难道:“扶我起来,我们先回王府再说。”

“姑娘当心…”小鹊吓得都哭了,小心扶着素素出门上了马车。

回到靖北王府,素素刚让小鹊给自己擦完药,就听见有人通报王爷回来了,小鹊气呼呼站起来道:“我去告诉王爷去,回头让王爷替姑娘出气。”

“站住!”素素突然厉声,叫住人,“王爷问话,你一个字也不许乱说!”

小鹊吓得停住脚步,“为、为什么,姑娘…”

“不为什么,听话。”素素摁了摁她,门外已经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忍着脚上的疼痛上前福礼,“王爷回来了,素素给你请安。”

“嗯。”闵言熙并没有多加留意,坐下道:“南边有点事情,我大概会离开京城一些日子,今天晚上就走,你好好在王府呆着就是了。”

门外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明明是大夏天的,素素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虽然眼前这个男人未必有真心,可是有他在身边,心里还是会感觉踏实一些。如今自己才进王府一天,连上下人等都还不熟悉,就要被孤零零的丢在这里,完全陌生的环境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闵言熙皱眉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素素低头微笑,“妾身会好好呆在王府里的,等王爷回来。”

“别动----”闵言熙往她额头上瞧了瞧,伸手拨开垂下的发丝,“怎么回事?难道是裕亲王妃为难你了?”

素素摇头道:“不是,是妾身自己不小心磕的。”

“哦?”闵言熙放下手来,没有多问,看向欲言又止的小鹊,问道:“你们姑娘怎么磕的?说吧。”

“姑娘…”小鹊怯怯抬头,看了素素一眼,“王爷走了以后,裕亲王妃便和姑娘分别了。然后…然后我们就去了玲珑斋,然后、然后姑娘下楼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滑倒了。”

闵言熙上下打量着,怀疑问道:“既然是从楼梯上滑下来,怎么就只磕着头?”

小鹊急忙补道:“还有手上、脚上,姑娘她…”

“闭嘴!”素素冷声,侧首狠狠瞪了小鹊一眼。

闵言熙眉头微皱,因为素素今天的表现很反常,一向柔顺如水的她,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于是招了招手,叫她,“过来,让本王瞧瞧摔哪儿了?”

素素便将手递了过去,撂开袖子,因为伤口上面刚上了镇痛的药,还有一点湿漉漉的痕迹,被闵言熙不慎碰了一下,不由往后缩了缩。

“很疼?”闵言熙小心放下袖子,突然俯身下去。

素素见他要掀裙子来看,赶忙退了一步,“没事的,伤得也差不多。”

闵言熙不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素素本来就生得单薄,被他摁在椅子中,然后一把掀开石榴裙,撩起裤腿却是怔住,“这也是你自己磕的?”猛地将裤腿放下,抬头冷笑道:“从楼梯上滑下去,还能滑出马鞭的伤痕来?”

素素心中左右犹豫着,低头不语。

“说话!”闵言熙的脾气又上来了,重声道:“你不说也行,本王现在派人去裕亲王府,问问裕亲王妃,这么奇怪的伤是怎么磕出来的?!”

“别----,不关裕亲王妃的事。”素素知道瞒他不过,只得细声道:“妾身跟小鹊去玲珑斋的时候,…刚巧碰见了永嘉公主。”

“又是她?”闵言熙先是意外,继而挑眉,“她倒真是看得起自己,以为这个公主的名头有多大呢。”

素素心中不安,勉力道:“不怪公主,是妾身失礼在先。”

“哼!”闵言熙脸色难看,朝她道:“你怕什么?”正要接着再说,徐晏却从外面找了进来,二人耳语一阵,像是有十分要紧的事。闵言熙一面点头,一面让徐晏先走,然后对素素道:“眼下没时间在王府里逗留了,事情紧急,得马上就走,你的事等本王回来再说。”抚了抚素素的肩,眼神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是…”素素送行的话还没说完,闵言熙的人就已经走出了淇水院。

“姑娘,你为什么拦着王爷?”小鹊一脸不解,“那公主可恶的很,看着姑娘性子好就使劲欺负,既然王爷要替姑娘出头,又何必还替她说话?姑娘,你也太好心了。”

“出头?”素素轻笑,“怎么出头?去把永嘉公主打一顿,还是杀了?即便王爷真的去苛责几句,又有什么用?真的那样做了,只会让永嘉公主更加讨厌我。她要是存心跟我过不去,随便找个理由寻我的不是,我又该怎么办?王爷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哪里能够一生一世都护着。”

“那…”小鹊委屈道:“那、那姑娘就这么忍着?受着?”

“还能怎么样呢?也只能忍着、受着了。”素素转眸看向窗外,一望无尽的蔚蓝碧空中,悬挂着一轮金灿灿的旭日,强烈的光线投射散开,使得院子里的树木落下稀疏暗影,一如自己心中的那些阴霾。看到眼睛微微发疼,才喃喃道:“一直忍到----,有机会的那一天…”

“机会?”小鹊更加不明白了,一脸迷惑。

----是的,机会。

如果自己没有认识靖北王,也就不可能遇见永嘉公主,一直就那么在风月场中忍辱卖笑、混吃等死,一生也就那么过去了。可是现在见到了永嘉公主,见到了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往事历历在目,心中的热血又忍不住再次翻腾。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是一个机会,----有了这个上天特意安排的机会,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都不怕,只要能够达到最后的目的就行。

小鹊见她久不言语,推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扶我进去歇着。”

素素刚要转身,就听见翠翘在外面脆声道:“卫夫人、白姑娘----”说着,又朝里面提高声调,“姑娘,夫人她们过来瞧你了。”

素素刚来王府才一天,下午又被裕亲王妃叫出去,对于这两位靖北王的女人,还不知道一丝一毫的底细。况且眼下闵言熙也不在,更加不敢怠慢了,低声嘱咐道:“等下跟我出去,不要多嘴多舌乱讲话。”

平地波澜

“见过卫夫人…”

素素屈膝与卫夫人福了福,刚要对银杏欠身,却被翠翘一把拉住,轻笑道:“姑娘们都是一样的人,不用行礼。”

银杏的脸色便不大好看,冷笑道:“主子们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儿?”

素素心想,翠翘脸上多半是要挂不住了。谁知翠翘仍是含笑,并不露出生气的模样儿,索性不答银杏的话,与卫夫人道:“夫人快请里面坐,奴婢去沏一壶好茶来。”

素素夹在中间有点尴尬,只得让路道:“卫夫人请,白姑娘请。”

“银杏,走吧。”卫夫人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衣着光鲜体面,颇有些王府内院的贵妇人神采,对于银杏和翠翘的口角视而不见,迈步朝里面走去。

“夫人请用茶。”翠翘笑吟吟捧茶与卫夫人,轮到银杏的时候,却只是一言不发放在跟前,然后转身便走。

“站住!”银杏柳眉倒竖,一双乌黑圆眼瞪得越发的大,“你哑巴了?没规矩!”

翠翘回身笑道:“刚才是姑娘自己说的,奴婢不配与主子说话。”

大概翠翘、银杏不和由来已久,卫夫人只是一幅见惯不怪的样子。素素却不便坐视不理,自己初入王府,不管哪一个都不便得罪,要是二人在自己的房间闹起来,回头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因此微笑道:“翠翘,你也忙了一上午,不如到外面歇一歇,这里有小鹊伺候就够了。”

“去吧,我跟你们姑娘说说话。”卫夫人也开了口,翠翘只得领命告退出去。

素素见她解了围,欠身道:“原本该素素去给夫人请安的,反倒有劳夫人过来。”

“不用客气。”卫夫人淡淡一笑,“今天是你来王府的第一天,过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往后住的日子长着,找我说话的时日自然有的。”

素素应道:“是,明天就去给夫人请安。”

银杏本来就气色不爽,当然没有心情闲聊,勉强忍耐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道:“天热热的,我也不久坐了。”招手让小丫头过来,将一筒子茶叶递给素素,“妹妹刚来,这是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素素赶忙起身谢了,卫夫人则送了一盒小巧的上等胭脂,也说不早,携同银杏一起出门而去。翠翘从门外进来,还朝银杏的背影撇了撇嘴,然后打开茶叶筒,拨弄了一阵不屑道:“什么破烂茶叶,一筒也值不了一两银子。”转身朝素素笑道:“姑娘怎么能喝这样的次茶?不如奴婢拿出去扔了。”

“让小鹊去吧。”素素上去拿过茶筒,往前走了几步,塞到小鹊手里,背着翠翘悄悄递了个眼色,“你去外面找个偏僻的地方,随便放下就是。”

小鹊刚出了门,就有一个小丫头跑来禀报,“裕亲王妃派人来说,昨天游湖没有招待好姑娘,让人做了几份小点心送来,算是聊表一下歉意。”

“裕亲王妃?”翠翘有点诧异,将素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

素素赶忙出去接东西,又让丫头转告了自己的谢意,翠翘帮着拎了盒子进来,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面。小鹊也从后面转回来,揭开食盒道:“呀,好精致的小点心。姑娘你瞧,这小面兔子做得多像真的,耳朵、眼睛、还有胡须,教人怎么舍得吃啊。”

素素看她的稀罕样儿,好笑道:“那等下你就别吃了。”

小鹊笑嘻嘻道:“不吃也行,姑娘赏了看看也好。”

“翠翘----”素素拣了几样点心出来,“劳烦你给卫夫人送一份过去,白姑娘的那份让小鹊去送,另外单独留一些,等你们回来再一起吃。”

翠翘当然不愿意去见银杏,点头招呼道:“小鹊跟我走吧,等下告诉你怎么去白主子那边。”她的话里不无讥讽,临走还朝素素笑道:“就她那一筒子烂茶叶,还顶不上姑娘送的这份小点心呢。”

素素不好接她的话茬,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回来就让你歇着去。”

银杏的房子也在西边,比较近,小鹊去了没多久就先回来,因见翠翘不在,方才小声道:“白姑娘茶叶,已经悄悄放起来了。”然后又问:“瞧着是不怎么好,姑娘还留着它做什么?”

“银杏就是送来一筒树叶,也不能扔了。”素素淡声,递了一小碟点心给她,“翠翘跟银杏两个怄着气,那是她们的事,咱们可是担待不起,也犯不着搀和在里面。银杏若是知道我扔了她的东西,你说会怎么样?”

“倒也是,还是姑娘心细。”小鹊点头,“看那白姑娘说话带刺,肯定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咱们往后可得提防着一些,别让她故意为难姑娘。”

素素一直揣着小心过日子,不愿意多生半点是非。每天一早都去给卫夫人请安,然后再给银杏问个好,这样过了十来天,对王府的事情也大概有些了解。原来的翠翘和银杏都是大丫头,两人身份一样,后来不知怎么银杏被王爷看上,于是就升为了姑娘。翠翘心里自然不平衡,总说是银杏勾搭的王爷,加上靖北王对银杏也不怎么上心,所以平日总是跟她抬杠。

至于那位内敛少话的卫夫人,则是跟了靖北王七、八年,当初还在北面边境时,就一直服侍着靖北王了。因为模样只算中人之姿,加上后来又有更年轻的银杏,近年被靖北王召见的次数也不多,不过她已经有了夫人的名份,性子也很沉稳,所以在王府中也算是颇有地位。

如今靖北王府里并没有女主人,闵言熙因为常年在外征战,婚事一直耽搁,不过都已经二十四、五的年纪,加上如今长时间呆在京城,所以众人都在猜测哪位小姐会嫁入王府,最终成为让人艳羡的靖北王妃。

素素对此不是那么关心,反正靖北王娶哪个女人都是一样,只是希望未来王妃的脾气能够平和点,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也好过一些。有次小鹊闲话问道:“万一王爷只喜欢姑娘,让姑娘做了王妃呢?”

素素听了,只是叹气好笑,“别做梦了!凭着靖北王在国中的势力,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等着,哪里还轮得到我?况且靖北王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能够让我在王府呆着就已不错,哪里还会还想着册为王妃?往后不要再提,让别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当时闵言熙匆匆忙忙进宫,回来后又急着走了,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素素也是后来听下人说起,才知道是南边发生了暴乱,因此朝廷派他带兵镇压去了。如今去了小半个月,也没有听说回来的消息,素素倒不觉得如何牵挂想念,因为伤也养得快好了,反而过了一段平静悠闲的日子。

这天清早,素素依旧过去给卫夫人请安。银杏平日来的不是那么勤谨,刚巧今天也过来了,正在陪着卫夫人挑选布料,见素素进来,看了一眼便又继续翻拣料子,等到素素给卫夫人请完安,又想自己问好时,才从鼻子里象征性的应了一声。

素素对她的冷淡只做不见,朝卫夫人笑道:“夫人气度娴雅,这块梅花黄的绸缎挺合适的,做一身连襟的裙衫,上头再罩个石青色的短衣便好。”

卫夫人微弯嘴角,“银杏刚看上这块布料,已经答应她拿回去做裙子了。”

银杏怏怏不乐,将料子放回去道:“还是夫人留着用吧,妾身再挑点别的就是。”回头睨了素素一眼,自语冷笑,“也不寻思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当王府也是那种档次,那种地方的水准,也好意思在王府里面显摆。”

素素知道她对自己不满,----先时听翠翘说了,因为前段靖北王去了媚春楼后,回来召见银杏的次数甚少,所以早就存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虽然银杏话说得难听,自己也不便计较,反正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随她怎么说好了。

卫夫人见二人不和,淡声道:“银杏,你说话总是这么直言直语的,等王爷回来知道了,一定会责怪我没有管教好你。”

银杏冷笑道:“谁爱去嚼舌头就去嚼,还怕她不成?”

素素抬眼看了看二人,只是沉默不言。

卫夫人也不再说,而是让丫头叫了裁缝过来,说是给两位姑娘量量,好一人做两身秋天的衣裳。如此一番折腾,忙完也快将近晌午了。卫夫人便笑道:“难得今儿大家都在一块儿,不如多坐会儿,时辰不早了,等下凑在一起用了饭再走。”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沉闷。卫夫人见二人都不说话,便让人将一碗凉菜放在银杏跟前,“这是平时爱吃的醋拌海芽,尝尝今儿的味道如何。”又吩咐给素素盛了一碗猪蹄蜜瓜双枣汤,笑道:“夏天干燥,得多喝一点汤才是。”

“多谢夫人。”素素见她十分客气,赶忙低头勺了一口,只觉又甜又腻,只得微微皱眉咽了下去。素素的饮食一向清淡,像这般甜腻的猪蹄汤还是头一回喝,又不好意思不喝完,只好小口小口勉强喝下去。

“怎么了?不好喝吗?”卫夫人侧头打量着,突然“哎”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了似的,含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反胃?你年轻身子好,还不会是有了吧。”

“什么?她有了?!”银杏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呆呆瞪着素素。

明枪暗箭皆难防

午饭还没吃完,就被卫夫人的一句话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