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转身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出来,再打开那本《山石王纪》,随手一翻,掉出来一张挖了许多小小格子的硬纸。
按日子翻开书的页数,将来奇怪的格子纸轻轻罩上去。
----西,有谋划,详细不明。
嫏嬛皱起眉头,怎么送来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可越是这样,越是叫自己悬心不安,那一位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并且还瞒得紧。
燃了火折子,烧了格子纸,轻轻搅拌进了香炉灰里。
为了这个,嫏嬛夜里一晚上不得安睡。
次日进宫请安时,中宫正君还问了一句,“瞧着你近日瘦了些,是不是在外头没有吃好?”
嫏嬛笑道:“还好,只是没有凤栖宫的饮食习惯。”
中宫正君皱皱眉,海棠紫的衣袍更加衬得他表情不悦,“这么说,还是身边的人没有尽心。”略作思量,“反正凤栖宫的厨子多,调一个过去给你使唤罢。”
是关心?还是监视?
嫏嬛没有功夫确认,笑容浮起,“那怎么好意思?女儿可不敢抢了父君的厨子。”
中宫正君笑道:“什么抢不抢的?你吃的好了,父君才能安心。”
容慎侍一向不大爱说话,今儿忽地笑了,“这话很对。”他穿了一身杏黄色的广袖袍子,虽然不再年轻娇嫩,却风韵悠然,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盛颜,“如今青嬛在外头住着,正君看不见、瞧不着,怎么能够放心的下呢。”
这话说得含沙射影,周围李惠侍、孔侧侍等人都恍若未闻。
中宫正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着嫏嬛笑道:“你的婚事,前几日已经跟你母皇提了。”眉眼间露出高兴之色,“你母皇也觉得凌霄不错,说他是贤淑的,与你很配,过几日就下旨赐婚。”
嫏嬛赶忙跪下,“多谢父君为女儿操心。”
李惠侍等人连声贺喜,“这可好了,我们四帝姬也长打成人,又有了那样出色难得的夫君,只等着来年添下小翁主呢。”
中宫正君笑道:“多谢你们的吉言,但愿凌霄有那样的好福气。”
孔侧侍前段吃了个闷亏,现在一想起那两个碍眼的小侍就闹心,冷眼瞧着一圈人贺来贺去,淡淡插嘴,“照这么说,我们三帝姬更应该加把劲儿了。”
月青华大婚两年,别说女儿,就连儿子也没有捞着一个。
容慎侍的脸色顿时微沉,扫了一眼孔侧侍,继而停留在嫏嬛身上,轻笑道:“我们四帝姬好本事、有能耐,在这上头必定也是厉害的。”
----意思是,嫏嬛小小年纪便沉溺男色。
早几年的时候,容慎侍因为在女帝面前几近专宠,很是有几分脾气,即便现在收敛了许多,偶尔还是不免忍不住。
嫏嬛不便跟长辈顶嘴,只是沉默不语。
中宫正君有些不大耐烦,淡淡道:“你们都先回去罢。”
嫏嬛心里悬着事儿,勉强撑着闲聊了一会儿,商讨了下大婚事宜,----不过说说,反正该怎么办不用自己管。
回到帝姬府以后,仍旧烦躁。
----这种明知道对手有动作,却不明就里,只能干等着防备的状态,实在太叫人胸闷不快了。
但愿别太棘手。
然而一直留心着,却一直没有事情发生,有种暴风雨来袭之前的奇异宁静,叫人莫名的不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嫏嬛的婚事终于敲定了。
吉日定在秋天九月里,一套套的仪式,女帝的圣旨,皇家的奢华聘礼,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场婚事。
嫏嬛本人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想到以后身边多了一个人,----又不能像修月、碧水那样,随便叫来,随便挥去,微微有些头疼。
“大婚以后,就不再是小孩子了。”中宫正君看着养女,难免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这么多年的亲手抚育照顾,怎能没有感情?
与十年前相比,亲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嫏嬛微笑道:“女儿长大,以后父君也可以少操劳一些。”
父女二人闲聊家常,气氛温馨。
“殿下!”修月一脸惶恐不安,垂首道:“府里来人,说是碧水晕过去了。”
嫏嬛皱眉,“叫个大夫便是,这也用得着慌里慌张的?”
“叫了。”修月的头垂得更低,仿佛殿里的人能吃他一样,声音都有些发抖,“大夫诊了脉,说是碧水有孕。”
变数横生
有孕?这么可能?
嫏嬛微微变色,----自己对碧水兴趣了了,之所以宠幸他,不过是为了中宫和夏侯家的颜面,也有一点是为了给修月避祸。
如今自己尚未大婚,夏侯凌霄还没有迎进帝姬府,小侍们岂能有孕?
这不是狠狠的扇了夏侯家一耳光吗?!
不由自主看向中宫正君,果然脸色沉的不能再沉,略微静默,方道:“父君,这不是女儿的意思。”
此时此刻,越解释越像要掩饰什么,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辩白。
至于信与不信,全看中宫正君对自己的了解,全看他的理智了。
“本宫知道。”中宫正君手上握紧,指间关节突兀的鼓起,白得发亮,----以他浸淫后宫多年的性子,很少如此喜怒于色。
嫏嬛却是松了口气,还肯在自己面前露出情绪就好,当着面恼了,至少证明是相信自己的,而不是背后偷偷的来算账。
心下也是恼怒,居然有人敢在背后耍这种下作手段!
碧水自己故意有孕?这不可能,除非他傻了。
那么就是有人设计碧水,设计自己,设计了中宫正君和夏侯一家,----赶在夏侯凌霄进门之前,小侍有了身孕,岂不是让他成了京城中的笑柄?!
就算中宫正君相信自己,也肯定会恼火生气。
更不用说夏侯家的人,对自己该有多么的失望和怨怼不满,本来是联姻的关系,现在横空被人割了一刀,对双方都不利。
更便宜了那个背后的人!
嫏嬛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句“----西,有谋划,详细不明。”
“怎么了?”中宫正君问道:“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嫏嬛心头一跳,慢慢舒缓了下眉头,“没有。”看向对方,“女儿只是想,能做出这样下作手段的,无非是见不得女儿和夏侯家好而已。”
----养心斋的人是自己唯一底牌,绝对不能曝光。
中宫正君冷笑道:“那对父女,自然是见不得你过得好的!”话里意思,直指容慎侍和三帝姬月青华,“他们以为这样,大婚就能取消了不成?!不过是恶心人罢了。”
明知道对方恶心自己,却只能认了,这种滋味不会好受。
嫏嬛心里飞快的琢磨着,自己和夏侯家的联姻不能更改,如果退婚,更是成了天大的笑话!眼下最重要的是,是怎么处置碧水有孕一事。
孩子不能留!
纵使自己想留,也留不住。
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从来没有做过母亲,从来不曾想过,但总有一点点微妙的感觉,----轻轻一叹,只怪来得真不是时候。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中宫正君盛怒之下,独断专权的铁血手腕展露无遗,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吩咐道:“你自己年纪还小,住在外面难免有疏忽不周到的地方,身边没个稳妥的人不行,就让崔璞过去打理帝姬府罢。”
嫏嬛心里猛地一凉,----崔璞?此人在凤栖宫服侍了几十年,对中宫正君是绝对的忠心,手段和心机样样了得。
他去了,简直就是中宫正君的化身。
可是事情闹成现在这样,自己狠狠得罪了中宫和夏侯家,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甚至不敢应承的慢了,“是,都怪女儿让父君担心了。”
中宫正君似是倦怠,挥手道:“回罢。”
******
“殿下,碧水想要求见。”
嫏嬛原本躺在椅子上小憩,闻言猛地坐起身来,“叫他滚出去!”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理智克制住了,静了静,“让他先回去,孤歇一歇再过去看他。”
“是。”筑星小心翼翼的退下,不敢抬头。
修月拿着美人捶蹲在一侧,轻轻敲打着。
嫏嬛不耐烦的推开,“别敲了。”眼下哪里能够真的睡着?顺手抓起一碗茶,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皱眉道:“怎么连个冰块都忘了搁?”
----大秋天的,谁还会在花茶里放冰块?
修月情知她是迁怒,不敢辩白,“是,下奴这就去添上。”又琢磨着,天凉了用冰对胃不好,只敢放了小小的两块,还在犹豫要不要端过去。
嫏嬛下了榻,一言不发已经出门。
修月赶忙追了上去,一直跟到碧水的小院止了脚步,不单如此,还招手把其他人叫了出来,自己静静的守在门外台阶下。
“殿下?”碧水有些惊喜,相迎道:“这么快,侍身以为还要等会儿呢。”低头看了看衣衫,不自然道:“殿下稍等,侍身去里面换一身衣服。”
嫏嬛抬手,“不必了,坐。”
“殿下…”碧水眼里有着不安,柔顺的坐在一旁低着头,小声解释,“避子汤每次侍身都喝了,不知道怎地…”抬起眼睛,“殿下你要相信侍身,真的不是我自作主张的,有机会…殿下记得跟夏侯公子说一声。”
眼睛里,隐隐还透露出一丝意外之喜的愉悦。
嫏嬛静静的看着他,----听说有了孩子的男人,脑子就会变得不好使,眼下看起来倒是真的了。
“殿下?”碧水长久不闻回音,有些不安,“怎么?难道夏侯公子…不喜欢这个孩子…”
原是想说“容不得这个孩子的”,觉得不合适遂改了口。
这话被嫏嬛听了,更觉得他是真的傻了。
喜欢?夏侯家要能喜欢的起来,那不是见鬼了吗?自己不能说夏侯家的闲话,也不能说自己未来帝婿的不是,只能微笑安抚碧水,“别多想了,凌霄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人,再说了,这还是孤的第一个孩子呢。”
“第一个孩子”几个字,极大的鼓舞了碧水,眼里甚至透出一点点小得意,情绪也放松了,拉着嫏嬛的手笑道:“都是殿下心疼侍身,所以才…”
嫏嬛微微一笑,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滑过。
临出宫前被母亲召见,说的那几句话又浮现了出来。
“罢了。”女帝眼里的惋惜并不多,一闪即逝,“碧水出身微贱,且不说他生男生女都不知道,即便是个女儿,将来终究也是难成大器的。”
微贱?难成大器?
嫏嬛轻声冷笑,那么自己呢?在母亲的眼里,是不是也一样微贱和难成大器?即便有着中宫正君养女的名头,即便自己再努力,也是比不上月青华的吧?
尽管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是被母亲亲口点了出来,心口还是忍不住一痛,极力控制,方才没把情绪流露出来。
带着一丝伤感,转回头看向碧水平坦的小腹。
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轻轻的,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了里面的小家伙,最后将头也贴了上去,静静感受那些流不出来的眼泪。
“还早呢。”碧水受宠若惊的低头,看着妻主,“侍身听说,要有动静的话,至少得四、五个月去了,最早也的三个月…”絮絮叨叨,自顾自说着一些毫无意义,却自以为有意思的话。
嫏嬛的心思早就飘远了,一个字也没听清。
******
嫏嬛的温柔和崔璞的奉承,渐渐抹去了碧水心里最后一丝不安,取而代之的,是要生下庶长女的骄傲和满意。
这些天,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快活。
唯一让他不大痛快的是,嫏嬛大婚的日期渐渐逼近,----在帝姬府唯我独尊的日子即将结束,从今往后就要仰人鼻息过日子。
不过…摸着自己的肚子,碧水又安心踏实不少。
崔璞亲自带着人送来了点心,笑眯眯道:“昨儿送来的莲子糕用了不少,老奴又让人做了些,味道还是一样的。”
从前在凤栖宫的时候,碧水看见崔璞就要低下头,一口一个“大总管”,如今他却对自己卑躬屈膝,口称“老奴”。
碧水在一开始的不适应过后,慢慢的变得习惯了。
“辛苦大总管了。”
“应该的,应该的。”崔璞笑得快成一朵花,嘴角的胡子一抖一抖的,长年累月的习惯弯着腰,“只要碧水公子安好,便是小翁主安好,老奴也算有功了。”
碧水矜持一笑,“还早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崔璞极会说话,笑道:“不论男女,碧水公子都是帝姬府的头一份,就算将来帝婿进了府,也会对公子另眼相看的。”
碧水笑着没说话,心里盼着能一举生下女儿就好了。
隔了半晌,问道:“都快晌午,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
“哦。”崔璞云淡风轻一笑,“殿下的大婚之日快到了,这些天都忙着呢,今儿出了宫就去了夏侯府,想来还要晚些才能回来。”
碧水笑容微敛,点头道:“这样啊。”
“说起来,夏侯公子真是个难得的。”崔璞又道:“家世好、模样儿好,才情和脾气也是一等一的,那个女子会不怜爱?将来进了帝姬府,少不得被殿下手里捧着,嘴里含着,哎哎…可是会投胎有好命啊。”
碧水心里更不舒服了,笑得勉强,“是啊,殿下有福气了。”
崔璞笑道:“所以啊,也难怪殿下那么上心了。”仿佛没留意到碧水的脸色,继续闲话家常,“这不…想着大婚前几日不能见面,最近天天的赶过去呢。”
“哦。”
“昨儿老奴还笑殿下。”崔璞的话头好像止不住,一串串的,“再过些日子,夏侯公子都进帝姬府,以后日日夜夜相对,有多少见不得,这是急什么呢?”
“日日夜夜”四个字,像针一样的扎在碧水心上,----夏侯凌霄出身高贵,自身又是绝色之姿,要才情有才情,要气韵有气韵。
等他进了府,只怕…不不,肯定是要成专房之宠的!
这一夜,碧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偏生最近的日子,崔璞来得十分殷勤,又是亲自送吃食,又是替嫏嬛送衣料的,每次还不忘东拉西扯的说上一堆。
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即将进府夏侯凌霄。
大婚是多么的排场奢华,女帝和中宫正君是多么的重视,夏侯家的妆奁是多么的丰厚,嫏嬛对夏侯凌霄是多么的热心。
一句一句,把碧水的心扎成了个刺猬。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烦的缘故,夜里越想越睡不着,连着几日折腾,连眼圈儿都给熬出来了。
到了白天里,也有些恍恍惚惚的。
“你怎么了?”嫏嬛皱眉看向碧水,----忍不住看了一眼崔璞,手段干脆利落的不就完事了?到底要把人折腾成什么样才满意?或者,这是夏侯家的授意?
碧水抬头,“没什么,侍身只是最近没大睡好。”
“后天就是殿下大婚的日子了。”崔璞今天话特别多,像是关不住似的,“还记得那年,老奴去接殿下回来…”
从嫏嬛小时候说起,絮絮叨叨了小半个时辰。
嫏嬛本来从凤栖宫回来就有点晚,可是崔璞说到了中宫正君,又不好打断,一直闲话到都快晌午了。
“瞧瞧老奴这张嘴,都没个把门儿的了。”崔璞假意扇了自己一下,笑道:“只顾着说得尽兴,都忘了时辰,这就去让人传午膳上来。”刚转身,为难道的看了下碧水,“哎哟,今儿可没空送公子回去了。”
“没事,我自己回去。”碧水觉得胸口闷闷的,头也晕晕的,有些嫌恶的避开了崔璞,----一大把年纪了,还涂脂抹粉的做什么?又谁看?真是丑人多作怪。
崔璞浑然不觉对方厌烦,上前搀扶,“慢着些,那老奴就先告罪了。”一转身,自己从侧门领着人去了。
“殿下,侍身告退。”碧水撑了这半日有些乏,又想出去透透气,行了礼,便搭着小叶子的手出去。
“后天就是殿下大婚的日子了。”
崔璞的话,犹自在碧水耳边萦绕不绝,心头更添不痛快,走出门时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忍了忍,方才没有在殿前失仪。
然而一出门,被正晌午的日头猛地一照,顿时头晕目眩。
下台阶时,出人意料的脚下一滑!
“碧水公子!”小叶子惊慌失措,碧水毫无预兆的滑了下去,整个人软软的,像是晒蔫了一般,跌落在了台阶下面。
局中局
----碧水小产了。
嫏嬛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有种放下一件事的安心,心底那些惋惜,最终淹没在四面防备的忙累中,根本无暇顾及。
“也是可怜人,给他一个名分罢。”
中宫正君开了恩,----并非是要对碧水做出补偿,而是夏侯凌霄大婚在即,总得顾及一下他的名声,场面上遮掩一下。
碧水本姓李,从此四帝姬府里多了一个李小侍。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修月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和滋味。
嫉妒?艳羡?当然不是。
那个正式的小侍名分,是碧水用小产换来的,用他后半生的希望和幸福换来的,终其一生…肯定都不会再有孕了。
中宫正君和夏侯家,绝对容不下一个打了自己脸的人。
甚至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恰巧碧水进了帝姬府,又那么高调,被盯上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想起哭得两眼通红的碧水,不免生出一丝怜悯。
唇亡齿寒,自己和他是一样的人呐。
或许筑星才是最明智的,不服侍帝姬,不受宠,只要老实本分的做好份内事,将来总会有个不错的归宿。
可是…一想起那张明媚如花的笑靥,那璀璨如星的紫色眼眸,那微微上翘的漂亮嘴角,就会不自控的魂牵梦萦,为她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一直留在帝姬身边,就很好很好了。
“你最近也拿大了。”嫏嬛在桌子上敲了敲,不满的看着走神的修月,那双月牙似的长眼,正是自己当初给他起名的缘由。
----身长修似竹,眉眼弯若月。
此时此刻,那双月牙眼里光线闪烁不定。
“殿下…”修月收回心神,上前没有意义的整理着桌面,小声问道:“看了半晌的书,要不要去歇一歇?”
嫏嬛瞧着他一眼茫然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还会装糊涂糊弄孤了。”忽地生出戏弄对方的兴趣,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你是故意的,做出这副样子来诱惑孤。”
修月不敢抗拒,对她的挑逗也从来没有抗拒力。
“过来。”嫏嬛拉着他蹲下,自己挑起那清秀的尖下巴颌,端详了几眼,慢慢的印了一个吻上去,却又旋即收回身体。
----最喜欢看修月尴尬羞涩的样子,有时还会脸红红的。
然而今天修月和往日有些不同,没有一如既往的羞涩忸怩,而是带着一点瑟瑟的不安,轻轻环抱住了她,“殿下,侍身害怕…”
嫏嬛怔了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由微微皱眉,“行了。”心底的烦躁再次涌了出来,----即便碧水不是自己在意的,可是那种看着别人摆弄他的感觉,实在舒服不起来,“你又没犯错,怕什么?整天疑神疑鬼的!”
修月伏在她的膝盖上,没有出声儿。
嫏嬛静了一瞬,----终究修月不是碧水,有十几年的情分和信任在那儿搁着,看他确实害怕不安,心底微微一软,安慰道:“别多想了,你是打小就服侍孤的人,孤一定会护得你周全。”
若是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那自己还有什么用?!
修月缓缓抬起头,像是不料妻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睛里有着不可置信和莫大的感动,半晌才喃喃道:“是,侍身记住了。”
----只要,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哪怕有一天,妻主不得已要牺牲掉自己,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殿下。”崔璞不合时宜的赶了过来,隔在门外,“老奴有要事回禀。”他说话的功夫,修月已经迅速站了起来。
嫏嬛端坐了身子,淡淡道:“进来。”
“李小侍…”
“他又怎么了?”嫏嬛不耐烦的打断,“不是说有要事?要还是那些琐碎,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自从碧水小产以后,崔璞成天不停的过来回禀传话,一会儿是睡不好,一会儿是吃不香,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请个示下。
不是不知道崔璞的用意,但一则的确有些烦人,二则此时不得不冷落碧水,----说到底,碧水从来就没让自己上心过,故意疏远起来也不难做。
“不是李小侍有事。”崔璞知道修月在四帝姬府的份量,说话并不避讳他,“之前李小侍有孕,多半是避子汤没有用好,他又是个老实人,肯定不会自己不用的。”习惯的勾了勾嘴角,“老奴一路小心查下去,总算是有所收获。”
“处理好了?”
“是。”
嫏嬛对细节和做手脚的人兴趣不大,崔璞处理事也不用担心,直接问道:“背后的人呢?有没有什么眉目?”
崔璞伸出手,轻轻的比划出了三个指头。
嫏嬛没有意外,只是心随之微微一沉。
“人嘛,老奴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崔璞叹气,摇了摇头,“只是这种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再说即便有…闹大也是咱们这边丢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