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痕笑道:“娘娘说笑,皇上怎会那样偏心?必定是与娘娘夹一辈子菜的。”
“呵,还是双痕姑姑最了解朕。”桓帝也跟着笑了笑,看得出来,他对太后的这位贴身侍女很客气,亦很亲近,“母后虽然是在说笑着玩儿,儿子可是当不起,想是刚才挑的菜不合母后口味,那就再重新选一样。”
太后笑着摆摆手,“行了,母后知道你的孝心。”
话虽如此,桓帝仍然夹了一筷子雪笋丝过去,少时小太监端上汤来,又亲自撇净葱末盛了大半碗热汤。几名少女都是不敢说话,默默无声用膳,只觉太后虽然看起来温柔似水,举止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仪。
少时用膳完毕,几名少女都被送到偏殿歇息。
太后摒退了殿内宫人,连双痕也被借口沏茶支了出去,内殿只剩母子二人,这才含笑问道:“几位姑娘你刚都亲眼见过,看着哪一个好些?”
桓帝笑回:“都好。”
太后微微蹙眉,“你的新皇后可只有一个,怎么能都好呢?你必定是在想,母后心里已经定下允潆那丫头,所以真心看中哪个,也只是不敢明言说出来。”
桓帝忙道:“不是,母后不要多心。”
“佑綦----”太后轻声叹气,“母后若真的定了人选,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下一道懿旨,指名册封允潆为后岂不更省事?你从小就做皇帝,平时揣测臣子的心思太多,到如今,连母后的话也要掂量了么?”
“儿子不敢。”这话说得颇重,桓帝赶忙站起身来,“母后真的别多心,儿子早先也曾说过,立后是国之大事,一切但凭母后做主便好。况且这几名女子当中,并没有儿子特别心仪的人,所以也没什么好选的,只要为人大方、品格不错就行。”
“佑綦,母后也是心疼你。”太后拉他近身坐下,叹道:“历朝皇帝选后,多半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朝臣元老们早定了人,自己心仪的姑娘反选不上。如今国中朝堂都是太太平平的,咱们犯不着再去笼络哪家臣子,所以新皇后的人选你只管挑,母后一定会遂了你的心意。”
“是,母后一直对儿子疼爱有加。”
太后微笑摇头,曼声道:“外头的人,总爱说我偏疼小澜和棠儿,一个是碰不得的琉璃罐子,一个是娇滴滴的女儿家,哪里说得上是偏心?倒是为了佑綦你,为了你的江山大业、天下太平,一颗心都快要操碎了,还总是担心你受了委屈。”
桓帝神色略显激动,抬眸回道:“母后,儿子并没有那样想。”
“没有就好。”太后收起感慨之色,又问:“那你认真说说看,这几个姑娘看着怎么样?先且不做比较,总该各自有个评价罢。”
桓帝斟酌了片刻,沉吟笑道:“嗯…云小姐举止端庄大方,而文小姐则透着些许灵秀劲儿,至于慕家表妹----,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温婉甜润。”
“如此说来,岂不是不分伯仲?”太后闲闲拨弄着手中的茶盏,不饮笑问:“像是什么品格、性情,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你便先从容貌长相上挑挑,哪个最好?”
桓帝回想了一会儿,“好像个个都长得不错,各有千秋。”见太后似不满意,赶紧再斟酌了一下,“唔…儿子刚才瞧着云家小姐有点面善,便多留意了几眼,倒是跟母后的样貌有几分相像。说起来,云家也是外祖母娘家那边的人,即便隔了两代,到底还是有些渊源相似的。”
“嗯。”太后点了点头,“是跟你外祖母年轻时有点像,只是秀气了些,看起来性子也很是温和,母后挺喜欢她的。”她朝皇帝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立云家小姐为新皇后罢。”
“母后----”桓帝稍有犹豫,“依儿子看,慕家表妹的性子颇为稳重。”
“稳重什么?从小就是爱淘气生事的,不知如今可好些。”太后摆了摆手,似乎稍微有些倦怠之意,“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又跟着你们折腾了半日,有点乏了,晚膳之后得空再说罢。”
桓帝赶忙扬声唤人,起身道:“母后稍歇,儿子忙完前面的事就回来。”
双痕进来服侍太后躺下,笑问:“娘娘,可否定下哪家姑娘?”
“嗯,哀家打算立云氏为后。”
“哦。”双痕轻轻点头,问道:“是皇上自个儿挑的?”
太后倚在弹墨线绣花软枕上,轻揉肩膀,“他倒是没有说,不过前段儿听棠儿提起过,说是年前上元夜时,佑綦在灯市上见过云家丫头,约摸说过几句也算认识,心里自然是要偏向几分。”
“哟…”双痕贴近悄笑,“怎么听着,倒跟先帝和娘娘初见时一样?”
“嗐,又扯这些烂谷子做什么?”太后也是微微一笑,继而说道:“总之,佑綦应该更属意云家丫头一些,却是不肯直说,只说瞧着允潆更加稳重懂事。”
“娘娘别生气。”双痕劝了一句,“依奴婢看,皇上一直都是真心孝顺娘娘的,只怕有半点儿违逆了娘娘,所以话也总顺着娘娘的心意说。”
“我也知道,倒不是在生他的气。”太后轻吁了一口气,叹道:“一个人若是皇帝做得久了,说话也就变得没一句真切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好好的一句话也要绕几个弯儿。”她起身往上倚了倚,曼声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立允潆为后,佑綦这次可是真的猜错了。”
双痕笑道:“娘娘做事总有深意,这里头必然有个什么缘故。”
“正是如此。”太后也笑了笑,接了茶盏端在手里拨弄,“允潆还没回去罢?让人传她到内殿来,我有几句话要交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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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允潆被宫人领了进来,正如桓帝形容的那样,脸面娇小、唇齿含笑,宛若六月天碧湖里一支粉色新荷,迈着细碎步子缓缓走近,裙衫拂地裣衽道:“太后娘娘金安万福。”
宫人们自然都被摒退出去,只有双痕仍然立在旁边,太后让她沏了一杯新茶,指给自己的内侄女,微笑道:“不用多礼,坐罢。”
“多谢太后娘娘赐茶。”慕允潆站起身来接了茶,方才拘束坐下。
太后悠悠笑道:“没有外人的时候,只叫姑母便好。”
慕允潆赶忙笑回:“是,姑母。”
太后抿茶润了润嗓子,问道:“允潆,你觉得皇上想立谁为新皇后?没有外人,只管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用避忌,姑母想听听你的看法。”
慕允潆低头犹豫着,小声道:“侄女要是说错了,姑母可别见怪。”
双痕道:“说罢,太后是真心问你话呢。”
慕允潆欠了欠身,细声回道:“晌午用膳,侄女看云小姐好似不大爱吃辣的,皇上瞧见了,便让小太监上了一道香蒸小羊酥肉。”她低头笑了笑,“皇上既然连这些小事都注意到了,那自然是…”她没有说完下去,但意思也不言而喻,自是指皇帝更加心仪云家小姐,想立云氏为后。
太后闻言微笑,“你倒细心,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她语音稍顿,“皇上的确是有这个意思,所以哀家准备立云氏为后。”
慕允潆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似乎颇为惊讶。
“瞧瞧,连这丫头也那样想。”太后侧身偏头,与旁边添香的双痕笑道:“这全天下的人,都想着我会立慕家女儿为后,我本出自慕家,哪能不偏心于娘家人呢?也难怪佑綦多心多想,还当我是做做场面上的功夫。”
慕允潆满目惊惶,慌道:“姑母,侄女不敢有非分之想。”
双痕过来笑道:“娘娘,倒是把六姑娘吓着了。”
“想便想了,当着自己的姑母怕什么?”太后畅声一笑,招手让慕允潆坐在美人榻边上,“假如皇上看中的人是你,那也好说,既然皇上更加属意云家丫头,自然还得顺着他的意思。”
慕允潆反应极快,赶紧赔笑,“云姐姐端庄大方、才德兼备,故而才会让皇上一眼相中,自然是做皇后的上上人选,侄女也是这么想的。”
“双痕,你也先到外面侯着。”太后递了个眼色,似乎有更加隐秘的话要说,待到内殿只剩自己与侄女,才淡淡道:“这些话你在外人跟前说便好,姑母面前不必如此。”
“是。”慕允潆有点不知所措,略低下头。
太后在她手上拍了拍,细细说道:“皇上以为我私下定了你,故而一直都说要立你为后,只要姑母一开口,皇上也是肯定不会驳回的。可是这样一来,你便是姑母给天下人立的皇后,而不是皇上自个儿选中的,即便看在姑母的情面上敬你、重你,却肯定不会疼你、惜你。”
“…”慕允潆似在琢磨,没有出声。
太后唇角微微弯起,曼声道:“那样的话,你也就是个冷宫皇后的摆设罢了。”
“这…”慕允潆目光闪烁,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之色。
太后往美人榻上倚了倚,往下说道:“再者,倘若真的一道懿旨立你为后,那么云氏就只能封为侧妃,一应吃穿用度都要按例减少。不仅如此,往后云氏见到你还得叩行大礼,皇上便会觉得都是因为你,才让自己中意的人受了委屈。”她缓缓抬起眼眸看过去,光芒直透人心,“那样的话,皇上又能有几分好心对你?”
“姑母…”太后越往下说,慕允潆的脸色就越发惨白,“侄女年纪轻、见识也是浅薄的很,平日里不懂事的地方太多,还请姑母多加教诲。”
“罢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太后微微摇头,往后倚着松开了她的手,“当初你们姐妹两个,一个十七、一个十四,一样都是慕家的女儿,一样都是适合选秀的年纪。若是单从相貌上来说,你姐姐倒是生得更端庄一些,可是姑母却选中了你,就是因为觉得你比你姐姐聪明、伶俐,性格也要刚强许多。”
慕允潆脸上神色稍和,盈盈笑道:“爹爹常说我淘气,不如姐姐那么懂事大方。”
太后却摇头道:“允怡是生得懂事大方,可是脾气太过柔和、懦弱,不像是在宫中站得稳脚跟的,只能做个享福的尊贵夫人。凭着咱们慕家的根基,将来自会为她择一门好的婚事,相夫教子、举案齐眉,断然没有夫家敢欺负了她。”
慕允潆笑道:“姑母如此心疼姐姐,是姐姐的福气。”
“其实,姑母更加疼你。”太后轻声微笑,眸中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柔色,“早几年的时候,特意让你爹爹找人教你骑马、射箭,不要一味的只懂闺阁女红,又让你多读一些史书、战策之类的书籍,唯有如此,将来才能与皇上有话可说。所以,你入宫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至于最终做不做皇后,还得因势而行。”
“是,有劳姑母费心。”慕允潆颔首,眸中尽是敬佩景仰之色。
“为何不立你为皇后,刚才也跟你说了。”太后缓缓坐了起来,牵动身上秋水百子刻丝绡纱轻衫,一抹藕合色织金流苏顺势滑了下去,“另外,皇上虽然贵为一朝天子,但他同样也是姑母的儿子,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儿子的娘亲,只要不跟江山社稷有所悖逆,自然会先满足他的心思。”
慕允潆替她掖好绡纱流苏,含笑回道:“姑母说的是,如此自然是应该的。”
“不过,你尽管放心就是。”太后脸上浮起浅淡笑意,意味深长道:“只要有你姑母在这后宫一日,任凭是谁做了皇后,都绝不敢对你有一丝一毫不敬!”
慕允潆颔首道:“姑母疼惜,侄女不胜感激。”
太后又道:“正所谓以退为进,你把皇后的位置让给了云氏,皇上自然会承你三分情面,往后对你也会客气温和许多。所以,你只管踏踏实实把妃子做好,尽力多赢得皇上的欢心,早早诞下皇子才是最要紧的。”
慕允潆还是未出阁的少女,不免稍有羞涩,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抹胭脂霞色,低头羞赧回道:“是…侄女都记下来了。”
太后看了看她,微笑道:“倘使你一开始就做了皇后,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凡事都不是自己去争取得来,也就不知道世事的艰难。慢慢磨练着你,慢慢学会进退取舍,姑母才能对慕家的将来放心,明白了吗?”
“侄女明白。”
“再过几天,即将为皇上举行大婚册后仪式,另外两个妃号姑母也已想好,文氏册为恭妃,旨在让她知书达礼、恭恭谨谨。而允潆你----”说到此处,太后突然收敛了脸上笑意,正色道:“允潆,姑母特意为你选了一个‘瑜’字。瑜乃美玉,盼你能成为皇上身边最光芒四射的美玉,即便有一些细微的不足之处,但也仍能做到瑕不掩瑜!”
慕允潆认真应道:“是,侄女谨记。”
外殿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太后回头看去,只见双痕递了个眼色过来,于是对慕允潆笑道:“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给你听,只怕你一时也记不住,不过不急,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今天姑母有些累了,你先回家去罢。”
慕允潆起身行礼,“姑母好生歇息,侄女告退。”
双痕将慕允潆送出大殿,嘱咐宫人将她送出西华门,然后折身回来,走近低声道:“娘娘,淮安沈家送来一封密信。”
“快呈上来。”太后失去先时的从容镇静,急急拆开信封,待到看完了信上所说的内容,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双痕不知内里详情,问道:“娘娘,不会是公子出了什么事吧?”
“不是。”太后摇摇头,“沈义山因为病重搬回府上调养,忻夜如今也在沈府,说是一直闲置不是个办法,所以想问下今后的打算。”
双痕颔首道:“倒也应该如此,山上毕竟太苦太清寒了。”
太后眸中泛出丝丝苦涩,轻声道:“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忻夜,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每次想起心里尽是愧疚。”
双痕犹豫了片刻,才问:“娘娘,要不要见公子一面?”
“自然是要见的…”太后轻声喃喃,眸中浮起一抹云雾飘渺的水气,“只是眼下皇上即将举行大婚,京城皇宫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不是时候,还得另外选个恰当的时机。况且,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召了他来,总要有个借口,须得看起来自自然然的才行。”
双痕在旁边静默了良久,怅然叹道:“哎,也只能如此了。”

第七章 访谷

沈义山很快收到京中回信,说是暂时让晞白住在沈府安养,一切随他的心意,只是不许考取功名沾惹官场,待到皇帝大婚空闲下来,年内便会安排晞白进京的具体事宜。信上内容乃是绝密,沈义山看完便当即销毁了书信,就连沈夫人也只是听了口述而已,晞白本人对此自然毫不知情。
光阴悠悠,转眼已是深秋时节。
沈义山服了半年苏拂特配的丸药,病情逐渐得到缓解,虽然日间还是免不了会咳嗽几声,但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加上山下起居饮食皆更舒适,白日晨间指点晞白练剑、华音读书,得空再与夫人赏花观鸟、言谈散心,日子过得甚是悠闲。
九月十九日,乃是晞白二十岁的弱冠之辰。
沈府三进三出的院子,大门、仪门处都摆上时鲜的花盆,内院连廊还挂了一溜橘色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
晞白换了新做的玉色素缎通身长袍,配上新绫裤、新墨靴,愈发显得丰神俊逸、身形飘洒,举止中透出一种掩不住的清贵之气。因为衣衫都是沈夫人操办,所以一早便来到沈义山房中还礼,“侄儿生辰,多谢二婶费心了。”
沈夫人依旧是侧让避开,然后取了一个金线绣花荷包出来,递给他道:“这是给你二十岁生辰的礼物,以前那个荷包不是丢了么,正好把这个新的换上,往后可要仔细收好了。”
“是,多谢二婶。”晞白接过荷包细细看去,一样丝光柔滑的上等缎子,一样的金线璎珠穿行缝制,做功绣法亦是类似,竟似与上一个荷包出自一人之手。----但那个荷包分明是娘亲的遗物,怎么又有一个如此类似的荷包?心下不解,问道:“二婶,不知这个荷包是何人所绣?侄儿瞧着,与从前的那个荷包十分相像。”
“这个…”沈夫人微微一怔,“是我照着以前的荷包绣的。”她笑了笑,只是笑得有点不大自然,“我见你丢了那个荷包挺可惜的,所以照着原来记下的样子,又仿着重新绣了一个给你,也不知道像不像。”
刚巧华音从门外进来,闻言“咦”了一声,“娘亲你还会绣荷包?娘亲偏心,怎么从来都没给我绣过。”
沈夫人淡斥道:“别捣乱,自己到外面好好玩去。”
晞白倒是不曾疑心,感激道:“多谢二婶费心劳神,看这荷包绣得如此精致,想来二婶辛苦了不少时日,侄儿自当好生保存。”
因为是晞白的生辰,而且难得家人齐数团聚在一起,故此虽无亲朋好友来贺,此次生辰宴席也同样格外丰盛。沈义山与晞白对饮了几杯,沉吟道:“晞白,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总是窝在淮安这种小地方没意思,所以二叔想让你出去走一走。”
晞白没有特别留心,点头道:“二叔说的是,正所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是啊。”沈义山敷衍应了一句,往下说道:“二叔在京中有一位旧友,已有二十年不曾见面,甚是挂念,只是如今我的身体不大好,不宜长途奔波,左右你也去过京城一趟,下个月拜会一下罢。”
晞白从不曾听叔叔说过这些,只当他是真的思念故友,自己当然是乐意去跑这一趟的,因此笑道:“好啊,二叔有什么话要转告,或是有物事要捎带,侄儿一并带到京城去。”顿了顿又问:“只是不知二叔的故友姓甚名谁,侄儿该如何称呼?”
“这个…”沈义山略微犹豫,然后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京城里自然会有人来接你,再把五蕴、六尘也带上,你们一起去。”
去拜访还有人来接?晞白心想,这位故人好大的排场,通常客气点的主人亲自到门口迎客,已算不错,哪有千里迢迢接到客人家来的?这般新鲜事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但他不好对长辈多做议论,于是应道:“好的,二叔安排妥当便是。”
“华音呢?”沈夫人听他二人说半晌,才发现女儿早已离席,不由叹道:“这丫头,就是这么坐不住。”说着唤人,“小霜,给小姐送一碟桂花糕过去。”
早先华音缠着哥哥教武功,可是学了几天却觉得辛苦,倒是掷飞镖比较有趣,练了半年竟然颇有长进。因此特意在后院做了靶子,空闲便就掷上几局,小霜端着桂花糕过来放下,夸道:“中了好多红心,小姐可是越来越准了。”
华音却不满意,“不行,还是不能每发均中。”
小霜笑道:“已经很好,小姐太过较真。”
“砰!”的一声急促短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对面墙角。华音心下疑惑,便绕过中间水塘过去查看,在地面枯叶间翻了翻,原来掉下一只受了伤的白色信鸽,右翅上有折断的血色伤口,想来正是因此才会坠落在地。那鸽子扑腾了两下,似乎想要再用力飞走,奈何翅膀上伤口不小,最后还是只能趴在原地。
华音将鸽子捧了起来,回头唤道:“小霜,你进去打一盆清水过来,再叫人拿点创伤药粉,这里有只鸽子翅膀折断了。”
小霜很快拿药回来,咂舌道:“小姐,看着怪怕人的。”
华音本来就喜欢玩剑舞刀,倒不害怕那些血污,小心仔细清洗了,又拿一条丝绢把鸽子翅膀裹住,忙活了半天才起身,笑道:“这样也该差不多了,等会告诉哥哥去。”说着,又让小霜找了个鸟笼过来,把鸽子扔进去关好,这才放心下来。
小霜见她忙的额头生汗,笑道:“小姐先洗洗手,歇着吧。”
华音正好有点饿,洗净手便拣了一块桂花糕吃,吃了一块还不够,又从碟子里拣了一块大的,边吃边笑,“嗯…这次的桂花糕做的真不错,又软又绵…张嫂做点心的手艺最好了。”
小霜抿嘴笑道:“小姐你慢一些吃,太不斯文。”
“要那些斯文做什么?”华音冲她吐舌笑笑,突然“哎哟”大喊了一声,瞬间变了脸色,手上的桂花糕也掉在地上。
小霜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上前扶道:“小姐,小姐你别吓我…”
等到沈氏夫妇和晞白赶来时,华音已经昏迷过去,只见她面色发青、嘴唇泛紫,就连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很快,最近的大夫被请了过来,扒开华音的眼皮瞧了瞧,又切了切脉,沉吟道:“看起来,贵府小姐是中毒了。”
沈夫人急道:“怎么会呢?这桂花糕我们也吃过,我怕华音没吃饱,才让小霜拣了几块过来,怎么单单只有华音中毒?”
“你先别急。”沈义山让人扶开她,问道:“小霜,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