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徐策说得口干舌燥,饮了一口茶,“自己好好儿的想一想,以后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见着叶东海时又当如何相对?莫要行差走错半步!”最后重重叮咛了一句,“你要记住,顾氏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徐离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知道缘分断尽,但是真的确认别人要娶她的时候,心头还是忍不住一跳。
但是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嗯”了一声,随即转身,一路沉默无声,大步流星回到自己的院子。
“三郎,你回来了。”薛氏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徐离淡淡道:“嗯。”
薛氏迎了他坐下,转去拿了一条洁白浑圆的珍珠项链,神色十分高兴,“方才二妹妹过来看我,还送了这条珍珠。”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比,“你瞧瞧,配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徐离抬眼看了过去。
薛氏穿了一身海棠色的大袖袄儿,挑织金线,衬得她眉目娇妍、粉面含春,一把水葱似的纤手灵巧转动,更是带出几分妩媚婉转之态。
想起叶东海的那一句,“前几日已经有官媒去过顾家,给九小姐提亲了。”
又想起前几日,薛氏状若无意的问起自己,“不知道是什么人送回来的?回头我也好让丫头准备一份谢礼。”
心下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不言不语。
“三郎,你怎么了?”薛氏娇嗔,带了几分讨好之意笑道:“这么漂亮的珍珠,二妹妹居然舍得送过我,可见她为**方。”再次比了比,“你不觉得好看吗?”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奇怪,小姑子亲自过来了,比先前想象的要好相处很多,不但笑语晏晏,而且大方的送了自己东西。
或许…,早几天是真的不舒服吧。
“好看。”徐离微微一笑,上前拿起那条珍珠项链,“你别动。”亲手解开,当着丫头们的面替薛氏带上,“和你今儿的这身衣服十分搭配,衬得皮肤白。”
丫头们一个个都抿了嘴,无声的笑。
薛氏有点害臊,更多的则是掩不住的小小甜蜜,“那我以后经常戴着。”觉得此刻的气氛很好,还凑趣开了一个玩笑,“不…,我要天天都戴着。”她仰起脸,带了几分小娇妻的憨态,“三郎…,你说好不好?”
徐离含笑看着她,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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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薛延平正准备往北边扩张势力,徐氏兄弟作为先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各种琐事,要不是因为新婚,估计徐离早就搬到军营去住了。
用过午饭,徐离稍坐了坐便出了门。
薛氏又闲了下来,有些无聊的搬弄了一会儿花花草草,又逗着心爱的鹦鹉玩了一会儿,最终在窗户边呆坐起来——
真是闷透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薛氏怀念起在娘家的自在和好处,但也明白,嫁了人,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奶奶,方才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薛妈妈从外面进来,撵了丫头,“说是张家二公子突然病了,吃了药好些天都不见好,只得请了大师过去察看,结果算出他今年命里犯冲,不宜谈婚论嫁…”顿了顿,“顾家那边…,事情怕是不成了。”
“还有这样的事?”薛氏惊讶不已。
薛妈妈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我看…,多半是顾家和徐家订过亲的消息走漏,那张家不远掺和这趟浑水。”目光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奶奶,这件事还是回去跟夫人商量一下吧?”
“不用!”薛氏不耐烦道:“张家不娶,自然有别家!现在顾家什么都不是,找个差不多的,娶了她不就完事了。”
心下却是懊恼,——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妥当的一家,怎么就黄了呢?
一个丫头在外面探了个头,“奶奶…?”
薛氏看了一眼,是自己陪嫁的贴身大丫头紫韵,想来是有要紧的事,因而忍住烦躁问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刚才奴婢正巧路过马房,听得二爷要车…”
薛氏正在不耐烦,听了这话,不由喝斥,“二爷要车你盯着做什么?回头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劈头盖脸训道:“这儿是徐家,不是薛家,我还能管着别人出门了?以后少给我惹麻烦!”
紫韵不敢打断,等她一通骂完出了邪火儿,方才小声道:“奶奶,婢子不敢多管闲事的,只不过听得二爷跟马夫说,要去一趟顾家。”
薛氏愣住了。
片刻后,醒神过来,“快点让人去盯着,等下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看能不能打听出去顾家做什么?记得机灵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薛妈妈见状不由叹了口气。
自家小姐着手实在伸得太长了些,居然管到二伯头上?而且一听到顾氏,就草木皆兵坐不住,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心下拿定主意,拼着让小姐不高兴,责骂自己,也得向薛家报一声消息,不能再由着她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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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老爷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荒唐的事!
徐策居然亲自上门,为叶家向小女儿莲娘提亲,根本不提弟弟徐离,仿佛顾家和徐家从来就没有结过亲,竟然没有丝毫尴尬之色。
四老爷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好,“这…”
徐策神色淡定,笑道:“叶家自觉是商贾之流,配不上顾家女儿,所以特意捐了一个八品官职,如今算是走了仕途。”
四老爷只能讪笑,“那不错,那不错啊。”
“叶家是有诚意的。”徐策继续说道:“知道顾家是仓促赶来济南府,只怕许多东西都没带走,一时间不好置办嫁妆。”笑了笑,“所以想请顾四伯母拟一个单子,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一律全由叶家来置办。”——
就是说,顾家随便给点儿嫁妆就行。
四老爷有些落不下脸,“不成,不成,那我们顾家岂不是在卖女儿?”
“两家马上就要结为姻亲,还分什么你我?”徐策既然能够说动薛延平,应付一个四老爷根本不在话下,“等到九姑娘出嫁的时候,聘礼里的东西,也是要折到嫁妆里面去的,最后还不是一起带到了叶家,他们也不吃亏的。”
四老爷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也对。
自己又不会把女儿的聘礼给昧下,反正都要给她带走的,的确谈不上一个“卖”字,倒是叶家把里子面子都赚到了。
徐策又道:“叶东海想着顾家和徐家从前订过亲,怕顾家担心,想着我们徐家会生出嫌隙,所以特意来求我保婚。”笑了笑,“其实是他多心了,不说我们两家从前就是世交,单是为着小兄弟退了婚,我们家就是好生过意不去。”一脸真诚之色,“当然是希望九姑娘嫁的好,我们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四老爷之前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听他这么说,心里踏实安定不少。
徐策还道:“等到成婚的那天,我这个保婚人,会以自己的名义向九姑娘送上一份贺礼,以表之前徐家退亲的歉意。”
四老爷忙道:“不用,不用。”
不免想起突然没了音讯的官媒,——难道是徐家知道了以后,觉得张家不好,从而出面阻止了薛家?然后再自己过来做一门亲事?
估计十有□是这样的。
四老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听徐策说话,也是越听越觉得这门亲事可成,三、五个回合过后,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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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爷保婚,叶家捐官求娶顾府九小姐的消息,简直胜过茶楼里的传奇段子,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快传开。
顾莲反而是后知后觉的那一个。
好半天,也没落定一种应对这个消息的心态。
自己对叶东海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次去叶家吊祭的时候,匆匆而过的一面。
只记得对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了一身素衣,清秀干净、神色内敛,当时出于男女大防,并没有仔细多看。
彼此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后来在徐府的仓促一瞥,自己觉得对方有点面熟,当时尴尬万分,再也没有去看第二眼,——认真说起来,连他的样子都不大记得了。
从叶宜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叶东海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堂兄逝世后,挑起了整个叶家的大梁,是个行事稳重的老成少年——
其他的,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在栖霞寺的时候,自己没有见过他。
在安阳城外,也是一样。
当时段九受叶东海之命救了自己,但是只见段九,不见叶东海,从头到尾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自己送了一颗贵重的红宝石过去,作为救命答谢。
原本以为缘分就到此止步,——不曾想,他居然会打算娶自己为妻?而且还找了徐策保婚,可见不是随随便便起的念头。
就是不知道,是以何样巨大的利益打动了徐策?打动了徐家?——
叶家下了天大的本钱,只怕自己不嫁也得嫁。
53明珠(上)
顾莲并不看好这门亲事。
不是说叶东海不好,恰恰相反,而是他太“好”了。
他少年早慧、做事稳重,有支撑起整个叶家的能力,有遇到残兵舍财的魄力,有说服徐策亲自保婚的手段,这个人城府太深。
而自己…,除了一个官宦千金的名头,就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婚姻从来都是对等的。
叶东海不光救了自己一命,还花了大价钱使得徐策保婚,将来自己该拿什么去还给他?如果顾家的人还在仕途又是一说,眼下父亲和伯父们都在丁忧,正值乱世,万一三年后起复不成呢?
叶家不是一个火坑,但却委实叫人压力山大啊!
唯一让自己感觉稍好一点的是,之前在栖霞寺时,叶东海为自己捐过香油钱,后来又在安阳城外救了自己。
多多少少,…应该有一点喜欢自己吧?
但是顾莲并不认为,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往后就能在叶家高枕无忧,——叶家和徐家做了一笔大生意,自己不过是其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真是啼笑皆非!
只听说过卖女儿的,没想到…,连前未婚妻都可以拿来待价而沽。
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起到棋子该起的作用,影响了徐家和叶家的合作,只怕两家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此时此刻,顾莲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门亲事,不光自己没有丝毫话语权,就连整个顾家都在被人摆弄,——顾家期望将来靠着徐家、薛家起复,卖个女儿算什么?只怕就是割肉做汤,几位老爷都要争前恐后赶上去呢。
顾莲一面在心里嘲讽着顾家的人,一面不停叹气。
李妈妈最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是张家,一会儿又是叶家,让她眼花缭乱回不过神。
见小主人一脸忧心忡忡,小声问道:“小姐是觉得叶家不好么?不是说叶家二爷捐了一个官,虽然谈不上显赫,但好歹是个官老爷走了仕途,也不算辱没小姐。”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顾莲有点无奈了。
别的姑娘遇到有难处的时候,至少还能哭哭啼啼回家找娘,自己爹不亲、娘不爱的,乳母更是一个毫无见识的懦弱妇人。
在这个家,连借处使力的地方都没有——
跟别说找人商量合计。
可是这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顾莲想来想去,在自己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天,总算想到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吩咐李妈妈道:“你去徐家走一趟,找他们的二小姐,就说我想求她帮个忙,看能不能让大石哥重返军营。”
本来想写书信一封的,但是想到薛氏,万一她知道一半不知道的,——听说顾家小姐给小姑子写了封信,误会是要给徐离的,岂不弄巧成拙?还是传话保险一些。
想想不放心,又叮咛,“让徐二小姐找她二哥帮忙,免得惹来闲话。”
“我都记下了。”李妈妈点头,继而叹道:“可是大石那个拧脾气,为着从前徐家退了你的亲事,发狠再也不去徐家手下做事,不知道说不说的动。”
“为什么不去?”顾莲微微蹙眉,冷笑道:“你告诉大石哥,徐家欠了我一份天大的人情,该还的就得还!你再细细跟他说清楚,只有他进了军营,攒下军功,有个一官半职的,咱们这些人才过的踏实一些。”
没有亲兄弟做倚靠,有个信得过的乳兄也是好的。
虽然黄大石会受命于徐家,但是聊胜于无。
至少在叶家人的面前,自己有个撑腰的,…再不济,要是在叶家过不下去,兴许还能让大石哥帮着跑路呢。
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这儿过不下了,换个地方!——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顾莲胡乱安慰着自己,然后又一个一个的琢磨起叶家的人。
叶大老爷和大太太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儿子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病歪歪的儿媳和孙女,想来都是守着残生数日子的人了。
再说隔了房,到时候自己做够对长辈的尊敬就行。
叶大奶奶身体不好,性子又软和,叶宜和自己也算是说得来,——长房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以礼应对便是。
三房不太清楚,听说有一个年幼的小姐,但不管怎样,依旧是隔了房头的——
重点在二房。
叶二老爷同样没有见过,但是生意上的事一直是叶东海在打理,说明其父并不擅长此道,就是说在大事上没有决定权。
再说公公怎么好多管儿媳妇,自己敬着他便是了。
二太太是继室,这让顾莲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婆媳关系是最难相处的,不是巴望着叶东海死了亲娘,既然赶上婆婆是继室,做儿媳的就会好应付的多。
不免想到,或许正是因为年少失母,才会让他早早的成长起来吧。
这么说起来,两个小姑子叶五娘和叶六娘,一个和叶东海同父异母,一个是隔房的堂妹,都和叶东海不会太亲近。
自己只用小心的让着她们便是,——反正娇蛮如同姐姐杏娘,高傲如同丹娘,矜贵如同小兄弟顾长墨,这些自己都已经见识过了。
如此看来,叶家的后宅还算是安宁简单的啊。
顾莲一面梳理着,一面给自己打气,偶尔也会想到还有没有更好的亲事,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徐家和叶家、甚至顾家,都是不会同意的——
除非自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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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姝的办事效率飞快。
第三天上头,徐家那边就让人送来了消息。
黄大石也在李妈妈的说服之下,答应重返军营,——徐家给出的条件不错,依旧让他任百夫长的职位,不必从兵丁做起。
刘贞儿知道以后欢喜不尽,夸道:“夫君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虽然是妾,但是上面没有正妻管束,黄家又不讲究,只管由着她乱喊,——因为从小是庶女出身,惯会的察言观色、讨人欢心,哄得黄氏父子团团转,新买的两个丫头都喊她奶奶——
私下里都想好了。
回头等自己生下儿子,趁着公爹高兴,丈夫欢喜,便找个机会把自己扶正。
心下不免小小得意,自己遭了灭门之祸还能活下来,而且还嫁了一个老实体贴的丈夫,眼看就要一节节爬上去,混个校尉小旗什么的当当。
便是刘家还在,以自己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身份,嫁了人也不过如此。
因而把丈夫狠狠一顿夸,然后道:“晚上我让厨娘做几个好菜,再打点酒,叫上爹一起高兴高兴。”
黄大石是一副老实耿直的性子,没那么多想头。
虽说以前有过求娶顾莲之意,但是刘贞儿在身边,把自己服侍的妥妥帖帖的,她对自己好,自己就对她好,你来我往的,也就安下心踏踏实实过日子。
黄大石一向话不多,只是“嗯”了一声。
刚开始的时候,刘贞儿也曾嫌他跟个闷葫芦似的,但后来转念一想,丈夫虽然话少却是踏实,总比那些妻妾成群的要好。
平日自己央他买个脂粉胭脂、针头线脑的,甚至偶尔嘴馋,缠着他去买点酒楼的好菜回来,他从来都不曾拒绝,也不曾忘记。
再看看这个家,公公是个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婆婆和小姑子都不在跟前,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真的应该知足了。
刘贞儿是经历过那些底层的泥泞日子的,有对比更知珍惜。
只是想到婆婆,不免顺势想到顾莲。
想起从前刘家打算求娶她,自己还帮着嫡母对其相看过,不由自嘲,——转眼间,自己从刺史之女沦为贱籍,她的亲事亦是几经周折,最后竟然只得下嫁商户。
唯一快意的是,徐家总算遭了报应兵败了。
过了会儿,刘贞儿忍不住又问道:“九小姐的亲事真的定下来了吗?”
黄大石一愣,然后点头,“不清楚,不过应该差不多快了。”
“要说哪个叶东海够大胆的!”刘贞儿有些咂舌,啧啧道:“居然不怕徐三爷,还找到徐二爷给这门亲事保婚,亏他想得出来。”
而此刻,叶东海正在忙着给顾莲置办嫁妆。
他原本就是心思慎密的人,那天在安阳城外,顾莲遇险时,父母姐弟竟无一人出声,——由此可知,她在顾家并不受家人重视。
想来是从小养在外面,和父母疏远了。
顾家从安阳仓皇逃过来,只怕好些笨重东西都没法带走,眼下手里拮据,四夫人未必舍得花太多银子,给一个不疼爱的女儿置办丰厚嫁妆。
自己既然要娶她,往后她就是叶家的媳妇,是自己的妻子,——顾家不看重她,便由自己来替她谋划罢。
一面想着,一面走进济南府最大的一家珠宝店。
叶东海进店懒得闲逛,开口便道:“领我去看看你们家稀罕的东西。”
掌柜看其穿着打扮,举止气度,以及目光十分毒辣停留的地方,便知道来了一个大主顾,赶忙笑吟吟的领着上了二楼。
54明珠(中)
到了楼上,掌柜亲手取了几个盒子出来。
打开其中一盒,介绍道:“这是刚到的南海珍珠,每一粒都是一模一样,比豌豆略大一些,一共二十四粒,可以串成项链,或者是做成凤钗,带出去都很漂亮。”又打开另外一个小点的盒子,“这里有一粒最大的,和桂圆一般大小,用金箔包了,做成一支珍珠独簪,又简单,又大方难得。”
叶东海微微点头。
这个掌柜还算有点本事,拿出来的东西不错,还能为客人推荐样式,这让那些犹豫不定的客人有了选择,便多了几分买下的可能性。
掌柜见他有了几分满意,知其意动,赶忙趁热打铁问道:“不知公子想要小的,还是大的?要是嫌麻烦,我们这里就可以做出成品。”又道:“价钱好说。”
叶东海眼皮都不眨一下,“都包起来。”
价钱都不问?掌柜看了看对方,感觉不是来找乐子的,方才继续保持笑容,赶紧招手让伙计拿下去装盒。
心思一动,让人搬出来两盆红珊瑚树。
那珊瑚树约莫有半个人一般高,枝桠丰富、曲折蜿蜒,颜色鲜红似血,珊瑚本身莹润通透,而且两株几乎一般大小——
是极难得的上品佳礼。
叶东海认真的看了那珊瑚树几眼,忽地摇头笑了。
掌柜摸不着头脑,问道:“公子可是觉得不好…?”
心下自觉不可能,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外省买回来的,因为是个易碎怕碰的金贵物事,一路到济南,光是小心搬运就费了大笔银子。
叶东海不理他,只是朝身边叶家管事问道:“老高,你瞧着可还眼熟。”
高管事笑道:“不正是咱们家福建分号的东西吗?去年还在铺子里,没曾想,这会儿居然运到济南了。”
叶东海笑了笑,“这一倒一转,怕是又贵了不少银子。”
那掌柜听得大吃一惊,再次仔细的看向面前华衣美服的少年。
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气度倒是颇为沉稳,眼光也不错,不像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听他的口气,难道是一个大商号的少东家?
不由努力回想,这珊瑚树到底是从那家商铺买回来的?
掌柜并不是经手人,想了半日想不起,又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只得陪笑:“听这位公子说话,莫非以前还见过这株珊瑚树?”
高管事挺了挺身板,神色骄傲,“可曾听说,‘南九省、有叶氏’?”
掌柜咽了一下口水,“听过,听过。”
叶氏商号是近十年崛起的,风头正劲,生意做得五花八门,几乎和北面的辜氏商号平分天下!辜氏是一家百年老字号,这几年被叶氏压得不行,谁知道去年叶家老大突然死了,这才让辜氏稍微松了一口气。
外间传闻,叶家老大是辜家暗中做手脚害死的。
因为叶家人丁稀薄,当时叶家老大突然一死,众人都以为叶家商号要跨了,——谁知道又冒出个年纪轻轻的叶家老二,愣是把堂兄撂下的担子给挑了起来。
高管事欠了欠身,介绍道:“这是我们二爷,叶氏商号的大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