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徐离的脸色不太好看。

在绚丽的五彩霞光映照之下,眼内的光线有点复杂难测,像是跳了跳,沉吟了一阵方道:“行,朕亲自送你回去。”

顾莲不会傻到再去跟他分辨,自己有多么无奈,有多么思念儿女,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可是少年天子,能让他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答应就行,甩脸子就甩吧。

不想气氛尴尬下去,打岔问道:“大公主已经让邓美人带去照看了,她的位分有些低,倒不是为了她,只为带着大公主行走不太方便。”替徐离斟了一杯酒,“依皇上的意思,给她安排一个什么位分合适?提前只会惠嫔,也好让她紧着把琐碎办了。”

徐离何尝不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可是看着那张削若莲瓣的俏脸,想着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儿子,终究发不起狠来,再说了…,自己原本也答应过她,今后可以见七七和宥哥儿的。

然而…,事虽小,却足够让自己心烦的了。

当初让宥哥儿认在黄蝉的名下,为的就是斩断她和叶家的联系。

要是三天两头这么见来见去,自己可拿不准,会不会将那两个小崽子扫地出门,因而一阵沉色,----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她彻底和叶家断了联系才行!

杀了叶家的人当然不行,别的且不说,她知晓必定会和自己决裂,再难转寰,从前的百般努力都将付之流水。

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想要人和心一起得的。

这么牵着绊着,总觉得被人分了一块儿出去似的,况且彼此有了孩儿,那些情爱依恋里面,又多了一份亲情牵绊。

----越发容不得半分尘埃了。

徐离这个人,虽说在顾莲面前像拔了牙的老虎似的,那也不过是“像”而已,内里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真老虎!冷起心肠来,半点情面都不会讲的。

更不用说,经历了当年的徐家惨变之事,一个兄长死,一个妹妹亡,好不容易剩下一个可以扶持的哥哥,还残了双足,更因为皇位和自个儿反了目!

当年的徐家三郎,一路走来,到今天坐拥天下的少年天子,----从前郎心似铁,现在早已是百炼成钢。

那绕指柔,也只得顾莲一人能化解罢了。

正因为如此,看待顾莲时更是容不得一粒沙!一想起叶家的人就觉得心烦,又不好对两个稚子做手脚,为着她的情意,还得对叶家的人百般忍让。

不过坐等着自己难受,就不是他徐离的风格了。

不到片刻,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一个主意。

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反倒故意沉了脸,看向顾莲问道:“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急着要见叶家的人,也不知道是想念小的呢?还是惦记着大的?”

顾莲微微惊讶,他本不是这般疑神疑鬼的性子,怎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不能不解释,回道:“这是怎么说起?我只让人接了七七和宥哥儿来而已。”又道:“从前且不论,如今我们已经有了麒麟,你还信不过么?”

----自己哪里还能够再回头呢?

“罢了,且信你吧。”徐离避重就轻,无非是不想让她起疑心罢了,只做一副不大痛快的样子,缓缓道:“见可以,不过咱们得先定一个规矩。”

顾莲抬起明眸,“什么规矩?”

“你可以见七七和宥哥儿,但是一年里面,只能见两次。”徐离神色坚毅,并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一次是七七的生辰,一次是宥哥儿的生辰。”他道:“朕不想让你心里牵挂难过,但是…,你也要体谅一下朕的心情。”

----软硬兼施,身上的气势更是十分迫人。

顾莲垂下眼眸,静静沉默了一阵,低声应道:“好。”

除了说好,自己还能够再说什么呢?和徐离大闹一场,他就会高高兴兴让自己多见七七和宥哥儿了吗?想起前几天那个噩梦里的情景,心下微微一凉。

七七和宥哥儿是自己的孩子,麒麟也是啊。

----孩子,便是那重重的砝码。

徐离见她服了软,脸上的神色便缓了缓,转而笑道:“邓美人那边,你想赏她个什么便是什么吧。”将酒一饮而尽,再把杯子推了过去,“你有分寸,朕放心。”

顾莲明白,这是皇帝在给自己台阶下。

同时把施恩的机会给自己,也是替自己打算,好叫邓氏俯首听命,总归是他的一番好意,于是替他续了一杯酒,清声道:“少喝点儿,等下多喝一点汤罢。”

“不。”徐离笑了,倒把酒杯替递到她的嘴边,“你也喝一点儿。”非缠磨着,两个人一起喝了小半壶,屋子里酒气弥漫,闹得后面兴致起来,甚至还含了几口,搂着顾莲嘴对嘴的喂了。

他还好,顾莲不免醉醺醺的脸都红了。

下午浮光悠闲,消了食,徐离含笑抱着她上了床。

他道:“一个麒麟怎么够呢?我们再多努力努力,至少还要生一个小豹子,一个小老虎,一个小狼,嗯嗯…,还得生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小公主。”轻轻呢喃,慢慢挑开那纤薄的夏衫,露出一片雪白无暇的肌肤,不断抚摸挑逗,“女儿叫什么好呢?就叫小月亮…,朕要摘了所有的星星给她,围在她的身边闪烁…”

“越发乱讲,那么多…,得生到什么时候去了。”

“怕什么?我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后面给这三只安排一场对手戏~~~
乱麻一样的感情,总要有一个利落的交待才行~~

216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叶家内院的气氛却是一触即发。

“你要和我妹妹和离,可是真的?!”黄大石怒目圆瞪,直勾勾的瞪着叶东海,一脸难以相信,大声吼道:“你再说一遍!”

叶东海眉头微皱,重复道:“我和黄蝉确实不是良配,我不想再要孩子,她心里对此有怨气,不分开便是一辈子的怨偶。”虽然知道对方有多愤怒,还是坚持道:“若是你们不同意,那么就让官府来处理吧。”

----女子要和离难,男子要休妻却是容易。

而让官府处理,简直比私下解决还要叫人难堪!
黄大石的愤怒再也忍不住,对准他的脸,上前就是重重的一拳,大吼道:“当初你娶了她,让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结果还差点让她送了性命!如今你娶了我的妹妹,不说好好对待,又要和离,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好事?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叶东海硬生生受了一拳,只觉得眼眶都快要爆开了,咬牙忍痛道:“这一拳,便算是替你妹妹出气了罢。”

“出气?这是出气就能行的吗?”黄大石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用力揪了他的衣服,“你个混帐!”扬起拳头,雨点一般的拼命乱打。

叶东海并不会武功,力气也比黄大石远远不如,虽然招架还手,到底还是吃亏的更多,浑身都要给打散了。

黄蝉得了消息冲出来,慌张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快停下来啊!”

黄大石是个暴烈的性子,气头上哪里听她的?口中只道:“妹妹别慌,待哥哥与你出了这口恶气!姑爷不好了,娘舅打一顿也是该得!”再次扬起胳膊,还要狠狠的落下去,忽然间,手腕上猛地一记吃痛!

一粒石子闪电般射了过来,深深嵌入肉里,顿时血流不止!

段九快步走近,冷笑道:“小徒弟,做了官就能耐了啊!”

“师傅。”黄大石虽然是一个粗人,但是尊师之礼不忘,旋即松开了手,咬牙握着流血的手腕,愤怒指着叶东海,“他要跟我的妹妹和离!”

“二爷,二爷…”黄蝉在旁边大哭,看着被打得满头是包的叶东海,又是心疼又是惊吓,上前去捶自己哥哥,“谁都跟你一样皮糙肉厚的,就下这样的死手!我的事不要你来管!”

黄大石气得不行,“你个糊涂丫头!他要跟你和离,你还向着他?”任凭妹妹那小鸡般的力气捶打,指着叶东海骂道:“你既然无心,当初又何必要娶我妹妹?这不是祸害了她吗?!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李妈妈脚步慢,刚刚慌里慌张赶了出来。

见继子把叶东海打得鼻青脸肿的,不由大吃一惊,----好不好,他到底还是御封的安顺侯,是七七和宥哥儿的亲爹呢!惹得叶东海恼了,黄家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况且事情的前前后后,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说起来也怨不得叶东海。
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女儿和叶东海的姻缘更是修不成了。

不论如何…,至少别再结了仇。

因而一跺脚,反倒上前拉扯黄蝉狠狠骂道:“你这个死丫头!当着你哥哥的面把话说清楚,当初可不是二爷求着要娶你,而是你求着公主要嫁给二爷,才有了这一段姻缘的!”忍不住哭了起来,“如今既然实在过不得,便好聚好散分了吧。”

不说清楚,只怕继子那暴脾气还要惹事。

而且女儿已经将叶家得罪的狠了,怎好再留下?莫要小命儿给折进去了。

众人一听她的这番话,都是呆住。

黄大石瞪大了眼睛,“什…、什么?是蝉丫去求…”到底不敢说她的名字,结巴了半晌,“这…,这怎么可能?!”

叶东海更是顾不得疼痛爬了起来,看着李妈妈,心里惊涛骇浪一般,颤声问道:“你是说,当初是蝉丫亲自去求了她,伤了她的心,所以才…”他直直的盯着黄蝉,“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黄蝉只觉得所有的人目光都扫了过来,偏了头不言语。

“我问你话呢。”叶东海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回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厉绝情,一字一顿,“回答我,一个字都不许错!”

大庭广众之下,母亲说出自己求人嫁娶之事,羞也羞死了,更不用说,还被叶东海口口声声质问,黄蝉捧了脸,大声哭道:“是我求的,那又怎样?皇上的意思,难道你们谁还敢反对不成?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叶东海额头上青筋直跳,恨声道:“若你不求,皇上又怎么会生出这个意思?”

的确…,自己不能拿着叶家上下的命去陪葬。

但是自己或者远离京城,或者娶一个陌生女子,而不是…,先由着黄蝉去伤她的心,然后再日日夜夜看着黄蝉,不断的想起她,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二爷…”李妈妈见他面色吓人,上前护着女儿,恳求道:“蝉丫年纪轻、不懂事,一时糊涂办了傻事,你、你别怪她…”

“怪她?”叶东海一点点松手,沧然一笑,“事已至此,怪她还有何用?又能改变什么?”他叹气,“罢了,看在她的份上,看在你们一直在叶家操持的份上,我也不像再追究什么了。”

黄蝉还在怔怔的,李妈妈慌忙谢道:“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叶东海别开目光,不去看她们母女两个,冷冷道:“和离吧。”声音是斩钉截铁无可商议,“不然,我就写一封休书。”

他转身,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了。

黄蝉伏在母亲身上大哭不已,李妈妈又悔又恨又心疼,也跟着哭,黄大石呆呆的愣在当场,连手上的伤也忘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段九赶紧追了进去,等着叶东海静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不管当初是黄蝉去求来的姻缘,还是她的意思,到如今…,你们都是一样无法回头的了。”

叶东海感受着脸上、身上的疼痛,感受心里的疼痛,凄然一笑,“是啊,再去计较这些有何意义?”她连孩子都已经替皇帝生下,早就面目全非,自己若是再去纠缠追问过往,不但没有用处,还会为彼此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一别两宽,往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吧。

那个看尽山川湖泊、大好风光,带着儿女一起游历万里的念头,从前就有过,只是那时候总是放不下,舍不得,也不愿意离开。

现在一切都已知晓,一切尘埃落定,反倒无牵无挂想得开了。

自己走得远远的,或许心里就不再有牵绊和怨愤,不光对儿女们好,也消弭了皇帝心中的芥蒂,对她…,想来一样会更好的。

偏生这世上的事,都是人生不如意十之□。

叶东海如果能够再一点这样想,早一点离开京城,便不会让皇帝耿耿于怀,也就不会引出后面的那一场天大误会,以至山崩地裂一般的伤心。

不过才安生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丫头进来传话,“二爷…,宫里来人,说是有话单独与二爷说。”

宫里来人?单独说?叶东海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能不见,收拾好情绪,出去见到了那传旨的宫人。

“皇上有旨,明儿下午来人,接贵府三**和大少爷去护国长公主府一趟。”

叶东海先是一怔,继而想起明天是女儿七七的生辰,…想来,是她惦记着一双儿女想见面吧。

原本就沉得好似一潭池水的心情,更加低沉了几分。

她这样,只怕皇帝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的。若不然…,直接叫长公主府的人来传话便是,何须皇帝下旨?所以说,还是自己带着儿女离得远远的好。

只是心里也明白,为人母者,怎么可能抹杀得掉对儿女的思念?

可怜她…

叶东海正在满腔感慨,又听那宫人接着说道:“皇上还有一道旨意,请安顺侯即刻出门走一趟。”

“现在?”叶东海惊异道:“去哪儿?”

那宫人低头躬身,陪笑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又补了一句,“马车就在门外候着,等下侯爷去到便知晓了。”

******

----怎么会是这里?!

叶东海站在栖霞寺后面小院的屋子里,心神浮动不已。

这不是…,当初顾四夫人为了换掉莲娘的亲事,让她暂时安置的地方吗?皇帝特意叫自己过来等着,有何深意?正在不解的思量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怎么想着来这儿了?”一个清澈似水的声音响起。

叶东海不由心头一跳,是她…,皇帝把她也带来了,到底要做什么?!心下惊疑不定,忽然间…,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仍然忍不住朝缝隙外面看去。

顾莲穿了一袭绿衣白裙,夏日炎热,那天水碧的绿色绡纱好似一抹绿霞,月白色的挑线裙宛若一抹白云,衬得她有种浮光迷离的气韵。

眉不描而黛,唇不施而朱,有如碧叶连天里的一支玉色莲花。

“这个地方,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呢。”顾莲轻叹,语气带着微微唏嘘。

徐离与她并肩站立在树下,笑道:“栖霞寺偏僻,一向来的人都很少。”又道:“再说,朕已经让人把栖霞寺给封了起来,自然是不会变了。”

“啊?”顾莲眼里露出惊讶,轻笑道:“封起来做什么?”

徐离嘴角的弧度更翘了些,“因为…,这里是你和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什么?!叶东海心里有如炸响一个惊雷!

从前她在栖霞寺安置的时候,就见过徐离了?什么时候,自己怎么从不知晓?而她…,为什么也从未提起?

“你呀…”顾莲浅笑,轻轻摇了摇头,“还好这儿不是大昭寺,要不然让那些信男善女们怎么办?真是好生霸道。”

----居然承认了!

叶东海身形微晃,有点头晕目弦的恍惚失神。

而外面,徐离正在目光缠绵看着她,“那天发生的情景,可还记得?”

顾莲抿嘴一笑,“虽然已经过去了六、七年时光,但是那种惊心动魄的记忆,怎么会不记得呢?自然是不会忘了。”

徐离笑道:“朕不信,要验一验。”

自个儿转身出了院子关上门,下一瞬,“砰”的一声响,居然提着一把佩剑闯了进来,眉宇间是掩不住的英气迫人。

顾莲见了,脸上露出哑然失笑的神色,偏头想了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寺庙都不放过?”

屋里的叶东海心神震撼,心里清楚,这便是当初他们相遇的情景了。

徐离走上前,问道:“你又是谁?”

顾莲并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当他是笑闹玩儿的,十分配合,继续道:“反正我都要死了,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唔…,当初自己是这么说的吧?时间太久,都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而徐离,似乎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他笑,“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地?危险的紧,还是随我一起走罢。”说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跟着我,外面乱得很。”

顾莲笑了笑,“净胡说!如今太平盛世的,有什么乱的?又不是当初…”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行了,别闹了。”

这样的亲昵,落在叶东海的眼里不免宛若刀扎一般!

而下一幕,更是叫他别开了目光。

“哎,姑娘你的脚崴了。”徐离低头瞧了瞧,一把将顾莲打横抱了起来,自己偏了头,笑道:“抱稳了,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的。”

顾莲不疑有他,只当他是临时插科打诨逗趣儿的,便笑了一句,“那三爷你可抱好了。”说着,便环住了他的脖子。

徐离朗声一笑,抱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又是“吱呀”一声,上了台阶,那连廊上的门回弹关上,还轻轻的震了震,伴着外面的两人说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而叶东海的心,却是“咚咚”乱跳难以平息。

他从屋子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止不住的颤抖不休!

难怪皇帝要请自己过来,是想告诉自己,他们彼此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而自己一直都伤错了情,会错了意,白费了一番挣扎心思。

----不过是一个笑话罢。

抬头看着那棵安安静静的积年古树,眼前还浮现着那些亲昵的画面,耳畔还萦绕着那两人的笑声,仿佛连这周遭的景物都在讥笑自己!

是的…,他们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哪怕心底已经相信,叶东海还是忍不住回去找人确认了。

得到的,却是叫他彻底死心的答案。

“当时**让我和蝉丫躲在地窖下,她自己在外面引开官兵,后来徐三爷…,哦不,是皇上来了,然后亲自救了**下山。”李妈妈有些茫然,不明白时隔多年,对方为什么要问起这些旧事,“再后来,大石在皇上身边见到**,知道我们的下落,就把我们救下山去了。”

叶东海低声喃喃,“这么说,皇上和她早就已经…”

李妈妈应道:“是啊,早就认识了。”

叶东海痛心一笑,----早就认识,早就彼此有情了吧。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是一直装着他的,是自己娶错了人,是自己强行欺骗了自己,情愿相信那些看到的假象。

她…,骗得自己好深、好苦。

往事历历在目回忆起来。

难怪她一直和自己相敬如宾,难怪她从未抱怨过徐家,难怪她会亲手救下徐姝,难怪…,皇帝会不顾性命去救她!

越想越是痛苦,越是怨怼,继而绝望伤心!

叶东海双手紧握成拳,关节白得发亮。

是了,她一个千金万贵的官宦**,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商户之子?不过是被徐家退了亲,无奈下嫁罢了。

她事事做得好,也只是因为自幼所受的教育和庭训,与情爱毫无关系。

既如此,她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为什么?是因为已经嫁了人,不能说吗?那么又为什么,还要和自己生下一儿一女?!

莲娘,你怎可如此无视我的一片情意?我对于你,又算什么?只是无奈下嫁,不得已在一起过日子的丈夫吧。

你曾经说你不负真心,终究…,还是负了。

不!应该是,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心!

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这个傻瓜想象出来的罢了。

叶东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吗?娶了一个心有他人的女子,为她伤心、为她痛苦,为她自暴自弃不成样子,最终却只是谎言欺骗一场…

很好,很好!自此后,心中再无一分一毫牵挂留恋。

*******

七月初七,叶家三**七七四周岁了。

----却只得父亲和弟弟陪着一起过。

黄蝉和李妈妈昨天傍晚便搬回了黄家,说是和离,实则也没什么好分割的,黄蝉当初本来就没有什么嫁妆,叶东海更不会在银钱上面跟她计较。反倒因为受了徐离和顾莲的刺激,连黄蝉母女也不想多看一眼,不光将她的所有东西打包,还一次交割了三千两银子,让她自去嫁人,往后和叶家再无半分关系。

原是想越快离开京城越好的,但赶上女儿七七的生辰,加上没有收拾妥当,只得再忍耐两、三日,----反正叶家有得是银子,车马齐备,旗下商号更是开遍了大江南北,去哪儿都不用急,只消提前知会一声,下面掌柜就已经准备妥妥的了。

此时此刻,叶东海正在跟对女儿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回头爹就带着你和弟弟,去外头四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