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年纪小,加上之前受了伤,撕心裂肺的哭了好一阵,力气乏,犯困是很平常的事。本来还是装睡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迷糊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昏沉沉的入了梦。
睿王告退出去,寝阁内剩下武帝和玉贵妃两人相对。
人人都知道皇帝盛宠玉贵妃,却不知,帝妃二人独处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现在这样默默无语罢了。
玉贵妃看着静静安睡的小女儿,眸中神色复杂。
那张酷似自己的小小脸庞,洁白如玉,双眼合拢的时候,两排又密又长的弯弯睫毛,好似鸦翅一样轻轻安放。白色泛粉的娇嫩肌肤,樱桃一样饱满的小小嘴唇,嘴角微翘,好似被赋予灵性的白玉娃娃般可爱。
虽然可爱,自己却一直都不喜欢她。
从怀上她的时候自己就不喜欢,不…,几乎就是厌恶!加上怀她的时候怀相又不好,从头吐到尾,没少折腾自己,而最让自己难以忍受的是,她是面前这个人的,…骨肉。
所以…,自己几次想要落下胎来。
----可是他却威胁自己。
玉贵妃抬起明眸,轻轻看了武帝一眼,想起他当日严厉的话语,“你若好好养胎,朕就由着你的性子和心意,否则的话…”
武帝本来是一直盯着阿沅的,感应到对面的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玉贵妃摇了摇头,不言语。
小女儿生下来以后,自有一大群嬷嬷和宫女伺候,自己撒手不管,几乎从来没有教导过她,故而养出一副不知轻重的性子。
她越淘气,自己就越不喜欢她。
视线再次落回小女儿身上,看着那只受了伤的小手,无名指上缠了一圈洁白纱布,目光越发幽暗不明。
原以为,对她视而不见就可以了。
----到底骨肉连心。
今日见她被隆庆公主掰断了手指,自己锥心似的痛,而那个傻丫头…,哪怕自己一直冷落她、疏离她,还是傻乎乎的跑上去为自己出头。
玉贵妃不由潮湿了眼眶,晶莹的泪水,挂在睫毛上不肯掉下,衬得她好似一株雨后绽放的梨花,美得楚楚可怜。
武帝原本一直沉默着的,见状忽地开口,“无双…”他道:“纵使你对朕有一千分恨,一万分怨,毕竟是朕伤害了你在先,所以不怨你。”继而目光慈爱的看向小女儿,“可是,小阿沅没有对不起你。”
玉贵妃轻轻抬眸,一滴大大的清泪在睫毛上挂不住,坠落而下。
武帝又道:“如今朕的年纪也大了,不再勉强你什么。”话是这么说,神色里却闪过一丝暗淡,“况且,前朝已经是覆灭没有了的,你再恨、再怨,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似是告诫,似是忠言,“就算为了你自己和一双儿女,也该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玉贵妃抿着嘴,眼泪无声的往下滑落。
武帝在站起身来,最后道:“不求你待小阿沅和承煜一样,但她好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这个娘…,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玉贵妃眼泪“簌簌”而落,止都止不住。
她低着头、流着泪,就连皇帝出去了也没有起身相送,任凭泪水湿润了一大片床单,却还是没有哭完。
伤心、怨恨、挣扎,情绪的海洋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她吞没…
☆、12大班、中班、小班
阿沅的手指头与其说是折断,不如说是关节错位,附带一些软组织挫伤,这种外伤,一般都是年纪越小好得越快。因而不过七、八天时间,就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虽然微微还有些疼,不敢用劲,但是太医看过已经给拆了夹板。
如果不用手,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
这些天,阿沅每时每刻都被当做重病号对待,吃饭喝水有人喂,穿衣洗澡就更不用说,原本就是被人服侍的,甚至就连走路都有人抱着。
喂!伦家受伤的不是脚好伐?!
阿沅抗议了几回,但是均以失败而告终。
然后又是不能吹风,不能跳动,生生把她摁在床上躺了十来天,就算她不是真的小萝莉,也有点闷得受不了了。
“我要去看父皇!!”阿沅搬出了杀手锏。
白嬷嬷劝道:“公主别急,皇上等会下朝就过来了。”
“那不一样。”阿沅严肃脸,决定跟白嬷嬷讲一点大道理,“正是因为父皇都每天过来看我,关心我,所以我也要有孝心,得亲自过去看一看父皇才行。”意思是,你拦着我就是阻挡我的孝心。
白嬷嬷被噎了一下。
阿沅乘胜追击,不等她辩驳,就吩咐人道:“快点准备几盒子点心,白嬷嬷陪我过去看望父皇。”
命令都下了,白嬷嬷再反驳就是驳了公主的面子。
白嬷嬷最后甘拜下风,退让道:“好吧。”摇了摇头,“不过公主等一下,奴婢先去让人抬肩舆过来。”
阿沅给一巴掌再赏个甜枣,甜甜道:“嬷嬷对我最好了。”
白嬷嬷又好气又好笑,三分无奈,七分宠溺,“公主越来越聪明了,嬷嬷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是想说自己越来越狡猾了吧?
阿沅“嘿嘿”一笑,假装不懂。
一行人收拾好了出门,玉贵妃还叮咛了一句,“仔细些,别带着阿沅乱跑。”
白嬷嬷忙道:“奴婢省得。”
心下一阵纳闷儿,最近贵妃娘娘对小主子也关心起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到底娘儿俩是亲生母女嘛。
况且贵妃娘娘对皇帝有再多怨气,这么些年,皇帝捂着、宠着、让着,就是一块冰疙瘩也该捂化了。
要说这男人待女人一时好是有的,但哪有一世好的呢?贵妃娘娘趁着年轻容颜未衰,早点想明白也是好事,不然等到色衰爱弛的时候,再整天拿乔惹恼皇帝可就不好了。
别的不说,就说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娘娘们,可都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白嬷嬷一行走,一行各种感叹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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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我给你捶捶肩。”阿沅十分狗腿,捏起粉嫩粉嫩的小拳头,在皇帝肩膀上一通乱捶,脆声问道:“舒服一点没有?”
武帝连声笑道:“好多了。”
缪逊见皇帝心情高兴,凑趣道:“小公主越发的懂事有孝心了。”
武帝最爱听人家夸他的小女儿,加上女儿最近的确乖巧,听得龙颜大悦,转身将阿沅从御座后面一捞,让她到前面坐下,“好了,别累着你。”
阿沅挺了挺小身板儿,得意道:“我力气可大了,不累。”
童言童语,又是孝心一片。
武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朕的小阿沅,当然是最好的。”语气一顿,忽地想到了一件事,“说起来,你也有六岁了,得去学堂启蒙识字才行。”
还要上学?阿沅眨了眨眼。
在自己还是真萝莉的时候,当然是不喜欢读书的,不过现在嘛,每天被一群嬷嬷宫女围着挺无聊的,去学堂散散心,看看小萝莉和小正太们也是好的,打发打发时间嘛。
况且皇帝爹希望自己去,当然不想让他失望了。
武帝见女儿发呆以为她不愿意,劝道:“好在你是女孩儿家,不用苦读,只需认识几个字…”
“那我去了。”阿沅稚声稚气道:“父皇会给我准备最好的纸墨笔砚吗?”
这转折弧度有点大,武帝一腔苦口婆心的劝说台词,都没了演说的必要,不由顿了顿,“那当然。”继而哈哈一笑,“朕还当你不愿意去呢。”
阿沅继续狗腿,“父皇让我去,我当然要去啦。”
“好,说得好。”武帝笑得更开心了,更大声了。
缪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小公主最近改了策略,不走跋扈任性路线,学会讨好拍马屁了,战斗能力有了质的飞跃!长此下去肯定更得圣宠,更惹不起了。
“不过不急。”武帝还是更关心小女儿的身体,捞起她的小手,“等你手上的伤养彻底好了,再去不迟。”
于是,又让养了半个月时间。
----终于要去上学了。
阿沅在同辈的皇子公主们里面,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是新生入学,却不是她一个人,另外还有两个伴读。
姜胭脂,她的母亲兴平长公主是武帝胞妹。本人长了一张鹅蛋脸儿,眉目娟秀、爽朗大气,个儿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前世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睿王妃了。
那时候她急巴巴的护着自己,要找豫王妃评理,这份人情自己还记得,因而上前笑眯眯拉了她的手,“胭脂姐姐。”
姜胭脂微微惊讶,去年过年进宫的时候,这个小表妹还一副傲慢的样子,怎地才过了半年,就变得如此和气了?不过对方身份尊贵,又是皇帝最最受宠的小女儿,自己是来做伴读的,当然希望有一个好的转变和开始。
因而福了福,含笑道:“见过公主殿下。”
阿沅又朝另外一个看了过去。
周宛宛,隆庆公主的独生女儿。
阿沅看着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外甥女,喊了一声,“周大小姐。”
一个称呼闺名,一个称呼姓氏,亲疏立见!周宛宛皱了皱眉,不由想起母亲咬牙切齿的样子,“那个作死的死丫头,不得好死!”
母亲一直和小姨合不来,后来小姨又害死了外祖母的猫儿,为了这个,母亲还和小姨吵了嘴,最后却被外祖父训斥了一通。
而就在不久之前,母亲弄断了小姨一根手指,外祖父就亲手弄断了母亲两根手指!当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痛得不得了。
所以对这位小姨,真是又恨又厌又怕。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给自己难堪,故意显得她和姜胭脂亲热,和自己生分,想到此处,不免有些鼻子酸酸儿的。
上前委委屈屈行了礼,“见过公主殿下。”
阿沅和隆庆公主一向不卯,本能的对周宛宛客套疏远,没想到一句称呼,就惹得人家小姑娘眼泪汪汪的。
----倒有些过意不去。
何苦让一个小姑娘哭哭啼啼呢?自己可不想难为她,况且若是她回头去隆庆公主那儿告一状,只怕又要惹出别的麻烦来。
因而拉了拉对方的袖子,笑嘻嘻道:“宛宛,你怎么了?”
周宛宛目光一跳,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她还换了称呼,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怕没安什么好心,顿时紧张起来。
不怪她多心。
上一次还是正主儿的阿沅,对周宛宛笑眯眯的时候,给人家塞了一条裹着肉虫子的手帕,吓得小姑娘哭了半天。
而这边换了瓤儿的阿沅断乎想不到,自己左也不对,右也不对,已经让人家小姑娘变成了带刺儿的刺猬,正在打起精神来戒备呢。
她这会儿,正在竖起耳朵的听宫女介绍。
原来这个学堂还分大班、中班、小班的,第一进的大班宫殿里,坐着靖惠太子和伴读姬暮年等人;第二进的中班宫殿,则是以睿王和代王为主,加上几个伴读;最里面,第三进的小班宫殿,当然就是阿沅这几个小丫头了。
大班、中班、小班,属于同一座独立的宫殿。
负责引导新生的宫女继续道:“每逢三、六、九日,夫子们会让所有的皇子公主聚集一起,然后讲解为人处世的道理,逢十的日子则是休息…”
咦…,照这么说,岂不是还会碰见姬暮年他们?阿沅眨了眨眼,想起前世那一连串的事情,给人戴绿帽子,间接害死姬氏母子…
正在浮想联翩之际,“程夫子到。”
随着宫人一声响亮的唱诺,小班开始开课啦。
从讲台旁边的小门里走出一位老者,骨骼清奇、精神矍铄,就是表情略微古板严厉,先按规矩给阿沅问安,然后便是“啪”的一声,竹板重重的敲在书案上头,“肃静,开始上课!”
阿沅是应试教育的老油条了。
不管老师是古板也好,亲切也好,对她来说影响都不大,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哪怕已经走神十万八千里,样子看起来还是一个好好学生。
反正小班授课内容有限,目前就是认几个字,连“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东东都没开讲。这一批学生不是皇室公主,就是宗亲贵戚家的小姐们,早就有人教过字,都不是目不识丁的蠢蛋,因而课程略显无聊。
程夫子扫了一圈儿,说道:“我知道你们大都是识一些字的,觉得从头再学十分无趣。但是来学堂上课,不仅仅是要学识字、学文章、学道理,更是要学习皇室贵族们应有的规矩。”又是“啪”的一声,“今儿的规矩就是,守得静、耐住性,不可浮躁,平心静气的上完这一课。”
这番话说下来,殿内的三个小姑娘顿时老实了许多。
“好了。”程夫子又道:“识完了字,下面开始写字。”
两个宫女上来分发文房四宝,----武帝有给女儿准备最好的纸墨笔砚,但那只是私下使用,在学堂未免引起大家的攀比之心,都是统一配送。
“哎呀!”周宛宛忽地轻声抱怨,“我这里有张纸弄脏了…”惹得众人都回头去看,她气呼呼的将弄脏的纸抽出来,忽地顿住,“这、这…,上面的这团污渍好像是…,猫儿的爪子印。”
“啊!”她一声尖叫,把那张纸扔在了地上。
“我看看。”阿沅低头把纸拣了起来。
“怎么会有猫?”周宛宛一脸害怕,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宫里的猫儿都已经被…,那个处理了吗?”
“或许是野猫蹿了出来。”阿沅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云淡风轻道:“再说不一定就是猫儿踩的,或许…,刚巧印记有点像罢了。”随手揉成一团,然后递到宫女的手里,“什么大不了的?去扔了。”
周宛宛却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嘟哝道:“这搭纸…,我、我都不要了。”
----像是十分畏惧。
“你闹够了没有?”阿沅突然绷起小脸,反正自己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翻脸比翻书还快,也是平常的很,“既然你是认得字的,那么暂时不写也没关系,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回家再慢慢写吧。”
不说让人另外拿纸给她逾越规矩,若是拿了,岂不是越描越黑?好似大家都疑神疑鬼怕猫儿似的,回头再闹得整个后宫流言蜚语。
周宛宛咬了咬嘴唇,没吭声儿。
程夫子一敲竹板,“好了,都坐回去。”
阿沅拎起毛笔,低头认真写字。
不管这事儿周宛宛有没有掺和,想来都不会这么简单,看来…,原本已经沉寂的猫儿事件,又要被有心人翻出来了。
☆、13猫儿,又见猫儿
周宛宛被阿沅喝斥以后,扁着小嘴,既不出声儿,也不写字,就那样含了一眶热泪,委委屈屈的坐在凳子上,小模样儿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过仔细瞧瞧,周宛宛长得很是眉清目秀的,纤细柔弱,大约是面相肖似父亲周驸马,倒和隆庆公主完全不一样呢。
一看就是十分需要人保护的,嗯…,小白花。
按说她这会儿不写字,是不合规矩的。
可是程夫子虽然严肃古板,也不至于没有眼力,----猫儿事件,牵扯的丝丝缕缕实在太多,掺和进去明显不智,因而只对周宛宛视而不见。
阿沅等人则低着头,陆陆续续把一整篇的小字写完了。
“公主。”姜胭脂低声道:“要不…,你哄她几句?不然回头皇后娘娘知道了,她年纪又最小,只怕…”
阿沅最讨厌没事哭哭啼啼的了。
还不如像她娘隆庆公主那样,直接吵架,也痛快一些啊。
她决定给周宛宛上点猛料,忽地站了起来,上前道:“第一,我只是让你好好坐着,不想用那搭纸就不用写字;第二,我没骂你,更没打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哭,弄出一副活像我欺负了你的样子。”认真盯着她,问道:“你为什么哭?可以不哭了吗?”
周宛宛涨红了脸答不上话,忽然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朝外边跑边哭,“小姨欺负人!我要去见皇祖母…”
姜胭脂见她跑的急,喊了一声,“当心别摔着了。”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周宛宛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慌得一群宫女追了上去,“周大小姐…!!”
阿沅揉了揉眉头,好吧,小姑娘你赢了!
是自己低估了小白花的战斗力!反正套路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得梨花带雨,然后哭着喊着别人欺负了我,最后再加上一招苦肉计。
啧啧…,告黑状妥妥的。
姜胭脂小声道:“这下可麻烦了。”
小班里面乱了套,程夫子看着学生们表示无比头痛,既不好喝斥阿沅,本来人家也没错,也不好说周宛宛是在做戏,这怎么说得清?因而只能吩咐人,“快点去请…”
阿沅突然站了起来,打断道:“等等,夫子你别急。”伸手抓了姜胭脂,“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姜胭脂小声道:“她最爱哭,等下你别凶她了。”
“我心里有数。”阿沅年纪虽小,气势却足,上前便是一声断喝,“都让开!”竟然吓得宫女们纷纷退后,盯着周宛宛上下打量,忽地惊讶,“宛宛你看!”指了指她的群摆,“你的裙子好像破了。”
周宛宛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当即羞赧不已,揪起群摆回头一阵检查,急忙找道:“哪儿?哪儿弄破了?”
阿沅“嘿嘿”一笑,“还好宛宛你没有摔着腿。”一副庆幸的样子,又道:“裙子脏了就脏了,不要紧啦。”
周宛宛不由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之色。
阿沅心下冷笑,这会儿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的,是你自己站了起来,回头少哭诉什么摔断了腿,崴了脚,本公主不吃你那一套!
姜胭脂年纪本来就要大一点儿,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偷偷忍笑不已。
周宛宛气得握紧了小小粉拳,腮帮子鼓鼓的大声,喝斥宫人,“快把肩舆抬过来,我要去凤栖宫找皇后娘娘!”
阿沅悠悠道:“慢着些,路上可千万别摔了。”
懒得理会这种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倒是因为周宛宛,想起她娘,隆庆公主和河间王还有一段公案未了呢。
眼下隆庆公主被上官太后禁了足,一百天都不能出懿慈宫,暂时不会起什么风浪,等她出来…,会不会和河间王小别胜新婚?而皇帝爹那边,不知道又是怎么安排的。
一个上午,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中度过。
中午放学的时候,靖惠太子找了过来,“听说发现了猫儿痕迹?”担心的打量着阿沅,“没有吓着你吧?等下我送你…”
“呃…”
“阿沅。”睿王紧跟着进了门,接话道:“等下跟我一起回去。”
在他身后,还有年纪小一岁的代王,原本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长得肤色白净、爽秀明快的,不过和哥哥站一起,居然硬生生被衬托成了路人甲。
睿王成年以后,可是出了名的燕国第一美男子。
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长成,但是他性子早慧,长长凤目微眯时,言谈举止颇有几分大人模样儿,即便比靖惠太子矮了一个头,气势却不输分毫。
他神色恭谨朝靖惠太子欠身,解释道:“太子殿下等会儿要去凤栖宫,和我们并不同路,阿沅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就好了。”
说得客气,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睿王的话是在理的,一则泛秀宫和凤栖宫的确不同路,二则他是阿沅的亲哥哥,和妹妹一起走也是理所应当。
代王夹在中间有些尴尬,陪笑道:“是啊,太子殿下不用担心,有六皇兄和我一起看着阿沅,不会有事的。”
靖惠太子一向都是好脾气的,点了点头,“那你们好好看着阿沅。”
睿王嘴角微翘,回道:“是,恭送太子殿下。”
靖惠太子微微皱眉,对睿王明显的逐客之意有些不满,但自己是做兄长的,不好意思跟小几岁的弟弟计较,皇子们更不应该在人前争执,只得隐忍不提。于是再次看了看阿沅,“我先去给母后请安,晚一点再过去看你。”
阿沅甜甜一笑,“太子哥哥慢走。”
视线顺着靖惠太子的身影,下了台阶,落在几个伴读的身上,当中有一人白衣长袍、风姿卓然,不是姬暮年又是谁?
那么多的翩翩少年郎,他安安静静站立,穿着不比别人华丽,神态也不比别人张扬,但那高雅的气度却叫人无法忽视。
纷扰红尘之中,他就是那一杆风骨清雅的碧竹。
----不染一丝尘埃。
姬暮年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并未在阿沅身上多加停留,只是欠了欠身,便跟着靖惠太子一起走了。
阿沅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前世的丈夫,今生却已经变成陌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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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秀宫内,宫人们已经悉数退了出去。
“有人又要兴风作浪了。”睿王脸色微沉,冷声道:“等着瞧吧,这猫儿爪印必定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幺蛾子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像一般半大小子那样激动,只是就事论事,“说到底,对方就是冲着咱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