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琏城还在睡,昏昏沉沉的,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在额头上面轻抚了一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怎么会如此温柔相待?
他睁开眼睛,只觉有气无力。
原本以为是蛟河,可眼前站着的,分明就是沈未央。
一时间似梦似真,顾琏城怔住了。
御医已经到了,蛟河在旁急得不行了:“快给看看,刚才一直在说胡话!”
沈未央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不在,顾琏城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她好像真的在,又好在是做梦,十指纤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白天,明晃晃的光线十分刺眼。
他一直没能打理政务的时候,自然会有个‘太女’殿下替他做事,顾琏城揉着额头,这就坐了起来。蛟河在一边站着,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殿下!”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昨天晚上沈…”
话未说完,从外间走进来一个女人,此女身形高挑,模样与他十分相似,一身锦衣华服,穿戴凤袍是不怒自威。
她伸手一挥,蛟河连忙退下了。
顾琏城略有些头晕,也只淡淡瞥着她。
女人缓缓来到了床前:“昨天晚上你一直在说胡话,整个东宫都要闹翻了。”
说胡话?
他无语,伸手在旁边无意识地点了两下:“我说什么了?”
女人站在他面前,略微低眸,长年的模仿他动作习性,让她不能再了解不过,其实他有些紧张,看着她的模样又有些失望。
“你能说什么,一直胡言乱语,我在这看护了一夜,也真是好笑。”
她把背后拿着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枕边:“蜜饯,你最爱吃的。”
他淡淡瞥了眼:“嗯。”
后面有人搬来了椅子,女人坐了下来,伸手打开了纸包:“我听悠然说你因为沈家的事情,进宫问君后了是吗?”
顾琏城抚额:“嗯。”
她将蜜饯亲手送了他的唇边:“记住你的初衷,也记住你最终应该做的,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别开脸,气息不定:“那是我的事,你离沈未央远点。”
女人站起身来,淡定地把蜜饯咬在唇中:“好吧,祝你好运,我的殿下。”
她转身离去,不多一会儿蛟河才低头走进,还端过来一碗汤药来:“殿下喝点药吧。”
顾琏城略有些失神,伸手接了过来。
外面正是晌午,蛟河低头看见蜜饯,也是劝道:“药苦的话就含个蜜饯,殿下受苦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就不消停。”
顾琏城伸手拈了个这就含在了口中,把空药碗交到了他的手里。
蛟河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提醒了他:“殿下,今个是沈家老爷子的生辰,那玉珊瑚是送还不送了?”
这么一说,男人立即抬眸,不过半晌之后,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我不想去了,你叫人把玉珊瑚送去吧。”
蛟河连忙应了,这就叫人去准备。
沈家可是十分热闹,因为是来到燕京之后第一次铺张,未央名声在外,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也有许多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黄昏过后院子里接待了好几十贵客,她有韩湘子接待应酬也省了不少心。
入夜之后,三三两两这才送走那些人。
沈家消停了些,这才撤走了大席,开始清点礼物。
韩湘子是最高兴的,她逐一做了归类,其中,尤其是东宫送来的玉珊瑚,最为扎眼。
她与未央说了,赶紧给东西送到了地库里面去。
沈君玉一直在和孩子们在一起,其实办场小宴也不想太过于张扬,主要是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十三十四十五都很听话,分别亲手给他做了小礼物。沈未央一直陪伴左右,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繁星当空,沈家的大门被叩响了。
看大门的小厮打开朱门,外面站着对门的新邻居,柳凤至带着小厮也提着一个礼盒,他走进沈家大门,脚步缓慢。
又有客来了,沈未央迎了出来:“是柳大爷啊,这么晚了想必刚才热闹闹到您了吧?”
男人笑,浑不在意的模样:“没事没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正赶上你爹爹寿辰,当然应当过来看看了。”
说着他叫小厮把礼盒送上。
爹爹还在自己屋里和孩子们一起,她带着人过去相见,才刚说了两句话,那边小厮又来报,陈子邯上门贺礼来了。
她实在是累,也就叫人把他带过来了。
陈小公子可是故意迟来的,他给沈家爹爹带来了一箱子的新衫以及许多的小玩意,据说是前段时间货郎在外地淘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铃铛带着他过来相见,正好全到了一起。
沈君玉平日都是十分和气的,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说太晚了歇下了不见客了,就连陈小公子也没见。
未央只得将两个人带了书房去,刻意摆了一桌酒菜,想一起招待了。
依旧是韩湘子作陪,她略有酒色,只在一旁吃茶。
韩湘子可谓是资深的陪酒了,陈子邯有心喝酒,二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你一酒樽我一酒樽你来我往的,聊起外省趣事来,相谈甚欢。
柳凤至原来来沈家也不为吃酒,这会下了席就来寻沈未央说话,她一直都坐在旁边,神情疲惫。他在书房里转了转,踱步到了她的身边来:“我见你这书房也没有什么书,我原来在醉红楼就一直能文能诗,因为喜欢看书,藏了不少,现在也不看了,不如送给你啊!”
未央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勉强支撑着:“嗯,好啊!”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身子靠在靠椅上面,只淡淡瞥着他,其实就刚才说话的空就已经打过盹了。
柳凤至见她脸色,也是惊疑:“未央,怎么了?这两天太累了吗?”
她似乎又嗯了声,他坐着无趣,这就站了起来。
她的书房里面藏品不多,他到处走了走,到一处屏风后面,却突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旧画,画中少年一脸青雉,眉清目秀一副悠然模样。
他顿时怔住了,那眉那眼都是那样的熟悉,又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张脸了?
柳凤至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当场落泪。
多年过去,那少女尸骨恐怕早就烂没了,他苟活至今,却也再不是当年的少年,他丢了魂一样的,大步到了未央的面前:“未央,未央!”
沈未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指着那屏风却是假装不经意间得发现:“屏风后面得那副画,我看着人有点眼熟,那少年是谁啊!”
她侧目,眼中都是笑意:“是我爹爹啊,我就长得像他。”
柳凤至略显尴尬,不过也勉强撑住了脸色:“时候不早了,你要是累就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未央叫小五去送,回头看见陈子邯还在喝酒,也不管他了:“我先回去睡了,一会儿让湘子送你。”
陈小公子想到那日顾琏城的一身酒气,是故意来喝酒的,自然不愿意她走。
不过很显然,沈未央才不管他径自走了。
韩湘子看着她的背影,回头笑道:“别叫她,她昨晚上一夜未睡估计是熬不住了。”
一夜未睡?
陈小公子伸手抹过唇角:“为什么一夜未睡?”
她当然不知:“不知道,早上回来的时候说的,一夜未睡,你看她脸色多差。”
他低眸,忽然笑了:“算了,不说她了,咱们喝酒。”
沈家的大门外面,也停着一辆马车。
蛟河在车内已经劝了半个多时辰了:“殿下确定不进去吗?”
顾琏城单手托腮:“嗯,不进去。”
蛟河叹气:“那也不回去吗?”
他神情略显落寞:“对,我要看看陈小公子打的什么主意,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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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当中,繁星点点。
柳凤至站在沈家的大门外面,小厮在旁提着灯,二人就站在暗处,灯笼里面的烛火随着风摆动着些许,不多一会儿,一个人走了出来。
沈墨玉脚步缓慢,负手而行。
一出门就看见了石狮子旁边的墙下暗处,这就走了过去。
他也喝了点酒,周身有着淡淡的酒香:“什么事非要在这个地方说?”
柳凤至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哥哥既然能把那副画拿出来,想必是猜到了许多旧事,但我好奇的是,哥哥既然想知道当年真相,又为何不直接问我呢!”
沈墨玉垂眸:“恕我直言,我只有弟弟君玉。”
这话说得直白,不过柳凤至也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了,妙语也早投胎转世了,其实哥哥不觉得有一个人和你牵挂着同一个人,是件好事么?我曾经也嫉恨过你,也恨妙语,不过她走之后我忽然想,哪怕是叫我恨着她,她还在这个世上活着就好。”
沈墨玉却恼:“少与我称兄道弟,我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害了我沈家满门,害了我唯一的弟弟,也害了我母亲和众位爹爹,到头来呢,我兄弟二人,还真落下个一无所有。”
柳凤至笑:“哥哥憋屈,那我呢?我落到如此田地,难道不是因为哥哥不是因为顾家?”
“那与我有何干系?”
“是与哥哥无关,可现在有一件事哥哥总不能否认,沈未央她是我的女儿,我女儿!”
“你女儿?真是笑死人了,你也说了她是沈未央,从来都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与你何干?”
“这件事你知我知,哥哥休要欺人太甚!”
“哦?我欺你了?那孩子是我弟弟君玉和妙语的骨肉,你却在这胡言乱语什么?你的女儿?你何时与我妻有孩子了?”
“我…”
二人你来我往,都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
沈墨玉也不急着回去,他个子要比柳凤至要高一些,只是低头微微垂眸。
柳凤至近乎于急切地又向前了一步:“未央的那副画,是不是你给她的?你在哪里找到的?”
男人依然淡定:“那是君玉的画像。”
“不,那是我,那是我少年时候的画像!”柳凤至伸手扯下了自己脸上的半张面具:“你仔细看看,我真半张脸未被毁之前,就是那样的,她长得像我,是我和妙语的孩子!”
“哦?”
“我和妙语两情相悦,顾家看不起我不许我进门就只能将我安置在外,我在醉红楼三进三出,听闻她娶你沈家子心如刀绞,后来断断续续那几年,脸也被人毁了,都是为了稳住你稳住你们沈家,最后连亲生骨肉都不能抱上一抱…”
沈墨玉登时大怒,一脚踹向他:“你再说!”
柳凤至随即倒地,他侧过脸来,那半张狰狞的脸上,尽是诡异的笑意:“我说不说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我和妙语认识的时候你还在沈家做你的病公子呢,旧王爷府是谁家的宅院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在醉红楼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在顾家尊贵一时,可也不曾想的到吧,妙语对你根本没有感情…”
一脚已经踩了他的脖颈上面:“好啊,你想说让你说个够,说下去…”
一边的小厮赶紧给人跪下了:“沈老爷住手啊,我们大爷身染重病,本来就…”
话未说完,已被柳凤至喝止了:“住口!”
沈墨玉大笑,笑着笑着竟然也觉得喉间腥甜:“身染重病了?呵呵,你倒是快,想比我先去找她了?”
柳凤至只在他脚下动也不动:“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哥哥要是恼我,打骂都可。”
沈墨玉勉强被压下的火气让他呼吸困难:“对不起我?你想得太多了,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说什么,未央是我们沈家的孩子,休想从中作梗!”
说罢,他立即转身。
柳凤至哪里能甘心呢,只在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我不求别的,只盼她好。”
男人毫不犹豫地甩开他来,再不看他,大步走回了沈家大门。
柳凤至的小厮赶紧过来搀扶他起身:“大爷快起,要我说直接告诉未央小姐就是了,再怎么说骨肉亲情还在,她还能不认您吗?”
“你懂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怎能相认,先和沈家兄弟通融些关系,以后好说话。”
“…”
“走吧。”
眼看着门外的人都走了,一边转角暗处的马车里,主仆二人这才面面相觑。
蛟河听得清清楚楚,沈墨玉和柳凤至是提到了未央两个人,两个人似乎闹得很不愉快,不过因为离得太远了些,也听不清楚。
他放好车帘,又回头看着顾琏城:“殿下,这柳大爷不是一直在醉红楼给君后提供情报的么,他和大老爷应该都是一条心的,怎么看着好像不对劲呢。”
按道理讲,这些年沈墨玉对顾家可谓尽心尽力。
柳凤至对父君也是忠心耿耿,这两个人提着未央来,还动手打了起来,不知什么事情。顾琏城也想不到能有什么过节,只靠在了车壁上面。
他垂眸想了想:“姑父应该是没注意到这马车,看来今天真的不能进沈家大门了。”
蛟河还劝:“既然不去了,那咱们回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殿下也该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顾琏城犹不甘心:“陈小公子这个时辰还未出来,这是要留宿?”
蛟河诧异地看着自家主子:“不知殿下是为了什么,非要在这守着等着,像殿下真样的儿郎,世上只此一个,理当珍惜。”
顾琏城抬眸:“你说得也对,我何苦等在这里,里面是我的人,想知道进去问就是了。”
一时间也忘记了,沈家和父君的不愉快,伸手扶住了车帘子:“蛟河你说,我直接冲进去又能怎样?”
蛟河笑,为他掀起:“那殿下请!”
时候真的不早了,沈未央实在是困乏得紧,连续两三日不得休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了。她还喝了点酒,更是一回屋里就倒头就睡。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身边响起,在梦境当中,尤显得十分真实。
男人的手就放在她的腰上,她迷迷糊糊握住了,眼皮也未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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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清净下来了,竟然一夜无梦。
许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了,小五进来叫她好几次,她明明就醒了,可也没动。
抻个懒腰,外面不见风声,想必是个好天气。沈未央掀被下床,屋里暖意融融,小五就在外间收拾东西,听见声音忙走了进来。
未央笑:“早啊小五。”
小五无语:“都快晌午了,真的早吗?”
她伸手拈过桌上一块软糕来这就咬了口,一张嘴吐字还不清楚:“这几天有点折腾得太过了,你主子我这小身板从前可没这么糟蹋过。”
小五端了水来:“快洗手洗脸吧,昨天晚上给那两个人那样撵出去,今天还不定能有什么事呢,我听铃铛说陈小公子昨晚上可狼狈了,大公子也好不到哪去…”
一说起这个,沈未央抚额。
其实真正让她发脾气的,是她太累太疲惫了,没睡好的时候,总有起床气。
至于那两个人,她没有胃口了,赶紧洗脸。毕竟这个世界上男人是需要礼让着的,这两个人再怎么说也都身份特殊,不该那样对待的。
她草草洗漱一番,又吃了点东西,沈墨玉叫她过去说话。
最近他回沈家的次数的确是多了些,爹爹君玉没什么主见,沈家大体上还是他在做主,反正也无大事,未央倒也乐得轻松。
小五这些日子在她身边待得久了,什么事情也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未央叫他在屋里等着,独自去了书房,现下爹爹的那副画被她挂在了屏风的后面,沈墨玉正站在画下微微扬着脸,仔细打量。
她早起心情不错,在柜子里面翻出一件从前的玄色外衫来,这段时间为了给陈子邯的铺子做样,可是穿了几天花哨模样,这回又变回从前的那个简简单单的沈未央,对着镜子的时候,十分欢喜。
沈未央仍旧是一副小公子模样,她本来就肤白貌美,被这玄色一衬,更显英姿煞爽。
她走到桌边坐下,随手拿起茶壶来给自己倒了碗茶。
沈墨玉回神:“才起来?”
她喝了口茶,赶忙给他也倒了一碗:“伯父喝茶,不知道伯父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他也坐下;“听说昨晚上你那屋里可热闹的很,两个男人因为你打起来了?”
她无语:“没…没有的事,其实是场误会。”
他垂眸:“其实你也知道,你的母亲正是顾家女,你爹爹从来软弱,我以来他养大的孩子会像他多一点良善,多一些优柔寡断,可你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你做得很好,伯父都看在眼里,不过有些事情我也要叮嘱叮嘱。”
未央笑:“愿听教诲。”
沈墨玉看着她:“你初到京城,全因身家赫人,顾琏城和宫里的那位才对你另眼相看,别被人美色冲昏了头脑,宫里长大的孩子,没那么简单的。”
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伯父。”
他想起过世的妻子,多少有些怨言:“虽然我不怎么待见琏城,也不喜欢那个什么陈小公子,不过有一件事需要知道,作为女子在这世上本来就都是天之娇女,男人则受到许多约束总不能肆意的活着,不求能一心一意待着谁,不过千万别做朝三暮四的人,叫人生厌。”
这是她做人的底线,未央表示赞同:“伯父放心,男女之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我也最厌烦左右摇摆不定,简单最好。”
他冷哼一声:“那昨天晚上呢?”
未央抚额:“是我的错,因为有点舍不得邯郸,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不过昨晚已经教训过他了,希望他能找个好人吧,我配不上那样的真心对待。”
沈墨玉眸色微变:“你倒是断得痛快,不怕日后后悔吗?”
她笃定地笑笑:“我喜欢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专心致志的做,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就算错了,也得死心了才回头,此路不通的话,那就换一条好了,没什么后悔的。”
他倒是喜欢她这副做派:“好吧,有什么需要伯父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我听说你在物色账房,想要带到各地去安置?可有眉目了?”
她看了窗外一眼:“谢谢伯父,不过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个时候人也应该快到了。”
账房不是普通的职务,必须得有信得过的人在。
沈未央这么快就安排好了,手脚也快,他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在那屏风后面飘过。
“那副画还是收起来吧,你爹爹看了难免触景伤情。”
“…”
说是触景伤情也许是真的,爹爹看见这副画的反应的确奇怪。
不过他年少时候也曾是那样风光,如今双腿皆残,看着也许是缅怀当初也许是感伤,心里难过也说不定,未央伸手把画摘了下来,画中少年看着竟不知愁绪,实在暖心。
这边刚把画轴收好了,小五就急急赶了来,说是有客到了。
她唇角微勾:“好,来得刚刚好!”
说着赶紧走了出去,小五趁她心情大好的时候,赶紧跟着她的脚步,在她身后小声嘀咕着,亦步亦趋:“我听说,陈小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出京了,或许要一年半载的才能回来呢!”
未央嗯了声,并未顿足:“他本来也是个骄傲的人,是我不好。”
小五的心一直是偏向于陈子邯的:“那…”
她头也不回:“记住你的本分,小五。”
小五连忙闭嘴,跟着她到了沈家的大门外,一辆简朴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外面,铃铛正指挥着小厮往下搬东西,车上大概都是山东那边的特产,还有些换洗的衣裳,以及生活用品。一个肤色偏黑的男人正卷着袖子,掀着车帘。
未央大步过去:“诶哟这是谁家汉子?多日不见,又黑了不少啊!”
男人抱臂,斜着眼挑眉瞪她:“沈未央我可告诉你,既然把我们一家子都叫京城来,那分家产的时候可得多给点,不然少叫我跟着做牛做马!”
他模样也不算太俊俏,这些年东奔西跑肤色是越来越深了,未央嘻嘻一笑:“想要多点家产啊,那得凭本事!”
男人斜眼:“少废话,急三火四叫我来干什么?”
她往车里看看,没有别人了,只是疑惑:“吴小样,我五姐姐呢?”
这男人正是她们家老五的夫君吴样,原来留在山东给她善后来着,前些日子写信叫他过来,这就拖家带口来了。
他听她问及妻主,也是略烦:“她一个书呆子,坐车坐得久了,身体不舒服先下车喝茶了。”
未央是知道她家老五的,脾气上来也不管何时何地,总是一意孤行的。
她连忙叫铃铛出去寻找;“快点去把你五姐姐找回来,你没瞧见你五姐夫的脸都黑成煤渣渣了吗?”
吴样是个痛快人,最是呆不住:“听说你在燕京建了什么银号,钱庄已小有规模了?”
她点头,叫小五带人给她们收拾屋子,这就领了吴样走在街上。
这一白一黑,可有点引人注目,不过这两个人可是谁也不大在意,吴样是初来乍到略有好奇,他同样也是玄色外衫,平常穿戴都极其质朴,看起来还挺搭调。未央把自己建立钱庄银号的初衷与他讲了讲,他心情不好,一路不得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