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笑着道:“恭候皇上大驾。”
衍帝点了点头,又道:“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再过两月便是科举之日,朕已与几位宰相商议过,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要公正地选拔出真正的有用之才,杜绝一切徇私舞弊。”
薛慕道:“臣明白,大承人才济济,臣相信一定能找到不少可用之才。”
“希望如此。”衍帝垂了垂眸,又道,“关于岭南王的余党…”
“不出一月,他们必然会有动作。”
衍帝抬起头来看着薛慕:“除夕,或者上元。”
薛慕笑道:“皇上英明。”
衍帝也笑了笑:“既然这样,薛将军就先行回府吧。你夫人有孕在身,想来你也不愿呆在朕这宫中。不过你得多努点力,多生几个像你这样的帅才给朕,就算十个阿厄斯打过来朕也不担心。”
薛慕低笑了一声,对衍帝道:“臣遵旨。”
薛慕从宫中出来以后,没有回侯府,而是直接去了大秦寺。他到的时候,景教的司祭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柳清欢,虽然地上垫了厚厚的绒毯和座垫,但薛慕还是忍不住蹙起眉头走了过去:“清清,回府了。”
柳清欢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他:“阿慕,你怎么来了?”
薛慕蹲下。身,低声道:“地上凉,我们回去。”
柳清欢正听到精彩的地方,说什么也不肯走:“再等等,他正在讲圣母和圣子的故事呢,你知道吗,他说天地是一个叫阿罗诃的人创造的,他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可是开天辟地的不是盘古吗?”
薛慕忍不住笑了一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大概他们那里把盘古叫做阿罗诃吧。”
柳清欢见自己在寺庙里就被抱了起来,下意识地推了薛慕一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薛慕看着她道:“放你下来你还舍得走吗?”
柳清欢扁着嘴动了两下,薛慕出声警告道:“别乱动,再动就亲你了。”
柳清欢看着他眨了眨眼,又动了一下。
薛慕的胸膛微微震动,嘴角含笑地将她抱出了大秦寺。
回到侯府以后,柳清欢还不依不饶地看着薛慕:“说好的再动就亲我呢?”
薛慕将人抱在怀中,凑上前去,轻轻含住了她的双唇。吻到两人都燥热起来的时候,薛慕才松开了怀里的人。感觉到薛慕身上的微妙变化,柳清欢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来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阿慕,这就是你不让我出门的报应。”
薛慕的眼里隐隐燃着两簇小火苗,他抱着柳清欢,在她被吻得血红的嘴唇上眷恋地舔了舔:“清清,最近可能会比较乱,你不要在外面乱跑。”
柳清欢愣了愣,微微皱着眉头问道:“是岭南王的余党吗?”虽然岭南王被皇上赐死,妻子儿女也被流放在外,永不得返回长安,但还有一些余孽隐藏了起来,伺机而动。
“嗯…”薛慕的声音喑哑,好似在刻意忍耐着什么,“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柳清欢想了想,乖乖应道:“知道了。”
“真乖…”薛慕的唇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又忍不住抱着她吻了起来。感觉薛慕的体温越来越高,陆清欢挣开他的唇,埋在他心口处道:“阿慕,你好像要烧起来了。”
薛慕在她腰上轻轻地掐了一下,他现在这么难受,她还说风凉话。他在柳清欢颈侧深深地嗅了一口,下意识地将人搂紧了几分:“清清…我好想吃掉你。”
柳清欢低笑了几声,抬起头来看他:“不行哦,还要再等一个月。”
她一个月出不了门,他一个月吃不到肉,很公平嘛。
不久便迎来了除夕,长安城也下起了第一场雪。薛慕用猎到的狐狸给柳清欢做了一件狐皮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家里。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很热闹,下起雪以后丫鬟们好像更闹腾了。过年本是吃吃喝喝又玩又闹的好日子,可是柳清欢最近孕吐得比较厉害,许多东西都吃不下,只能忧伤地看着别人吃吃喝喝又玩又闹。
更忧伤的是,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薛慕这样的官员必须进宫参加宫里的除夕大典,陪着皇上吃吃喝喝又玩又闹一整夜。
柳清欢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好可怜。
身旁的青栀似是察觉了她情绪低落,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夫人,可是心情不好?”
柳清欢道:“我想跟她们一起去院子里玩雪。”她第一次见到阿慕,就是在院子里打雪仗的时候。
青栀听了她的话连忙阻止道:“夫人,万万使不得啊!”要是被侯爷知道夫人跑去院子里玩雪,还不得让她变成一个雪人吗!
赤桃把一旁的火炉往柳清欢的身边挪了挪,拿了一盘小点心分散她的注意力:“夫人,不然吃点东西?”
柳清欢瞟了一眼盘子里精致的糕点,扁了扁嘴道:“吃不下,我想喝河东乾和葡萄。”
赤桃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打翻:“使不得啊夫人!您不能喝酒!”
柳清欢忧伤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发呆。起初怀上小阿慕的喜悦之情已经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消失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出去玩,还要天天干呕,她再也不想怀孩子了。
“外面开始驱傩了,护僮侲子有上千个呢!”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跑进了院子里,兴高采烈地跟其他的丫鬟们说着什么。柳清欢的眸子动了动,驱傩啊,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天黑以后还在外面乱晃,她也好想去看看啊。
她看了看身旁的赤桃和青栀,问道:“赤桃青栀,你们想去看看外面的驱傩舞吗?”
赤桃青栀严肃地道:“不想。”
柳清欢:“…”
侯爷教育出来的人果然对他忠心耿耿。
她转过头去没再说话,看着庭燎的隐隐火光出神。除夕夜的驱傩队伍会有一支一直从宫外跳到宫内,而很多想偷溜进宫的人,都会趁这一年一次的机会,弄到一套护僮侲子的衣服,混进驱傩的队伍里。如果岭南王的余党想行动,今天是个好时机。
只不过就算他们真的混进宫中,宫里的戒备也只会比平时更为森严,再加上许多文臣武将都在皇帝身边参加除夕大典,他们想行刺皇上不是那么容易的。
今日薛慕进宫除了要负责陪吃陪喝,最重要的还是加强宫中的戒备吧。那些人要想行刺皇上,肯定得先引起混乱,而要引起混乱,有一个比今天更好的时机。
上元节。
柳清欢在心里想了不少,觉得今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在青栀的再三劝阻下离开了窗边。
赤桃和青栀将门窗都关好,又把两个火炉都挪到柳清欢面前,才稍稍放了点心。她们知道夫人过年还得闷在家里不开心,可是也没有办法。外面不停地传来爆竹声,柳清欢抿了抿嘴角,也不打算守岁了,直接在床上躺了下来。
睡醒之后阿慕说不定就从宫里回来了。
薛慕此时还坐在含元殿前参加除夕大典,桌案上的食物做得十分精美,殿前献舞的宫女舞艺也十分精湛,不过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他和柳清欢成亲后过的第一个新年,而他不能陪在她身边,还把她一个人关在家里,他都能想象出她气呼呼的样子。
表演歌舞的宫女下去以后,上来一大队驱傩的队伍,薛慕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凝神看向了他们。
领头的是一个傩翁和一个傩母,身后围着好几百个护僮侲子,还有戴着各种鬼怪面具扮演鬼怪的人。
他们唱唱跳跳地表演着驱赶鬼怪的故事,直到结束也没有出现问题。薛慕的眉峰动了动,看来是打算等到上元节再动手?
薛慕不禁皱了皱眉,如果他们今晚动手,那么现在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若等到上元节,就意味着上元节的三天灯会也不能让清清出府。
他有一种她说不定会暴躁得想咬人的感觉。
在宫里陪皇上吃喝玩乐了一夜,破晓的时候,元日的大朝会又开始了。薛慕还在宫中给皇帝太后拜年,柳清欢已经睡醒了。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就知道薛慕一定还没回来。
她想皇上一定很寂寞。
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会感到恶心,柳清欢惯例地干呕了一会儿,又回房躺着了。
薛慕回来的时候已近午时,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清欢,对一旁的青栀问道:“清清怎么了?”
青栀道:“夫人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早上起来时吐了一阵,什么也没吃。”
薛慕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让青栀去厨房准备一些吃的来,自己走到了柳清欢身边坐了下来:“清清,怎么了?”
柳清欢没有理他,眼睛仍是闭得死死的。
薛慕抿着嘴角笑了笑,之前李元白说过,有孕之后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看来一点不假。
“清清,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薛慕的声音很温柔,充满了耐心,但柳清欢依然没有理他。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清清在生我的气吗?”
这次他没等柳清欢回答,就在她的唇上吻了起来。因为顾忌到柳清欢的身体,他也不敢深吻,浅尝则止了几下便松开了她的唇。
柳清欢气鼓鼓地看着他,薛慕笑着把她扶了起来,抱进了怀里:“清清,这个是送给你的。”
柳清欢小猫一样眯了眯眼,看着薛慕手上变戏法一般多出来的一对步摇。
一颗颗红色的珠子就像晶莹剔透的石榴子,镶嵌成了一朵花的形状,旁边栖息着一只用金片做成的蝴蝶,蝴蝶上方则点缀着几片翠玉做的花叶。红花的下面挂着六条白色的垂珠,步摇的颜色鲜艳又搭配得恰到好处,做工就更是精巧。
薛慕把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喜欢吗?是我特意找师傅做的,花做成了石榴子的样子,意思是多子多福。”
柳清欢心里自然是非常喜欢,不过还是趁这个机会讨价还价:“如果你上元节让我出去看灯会,我就更喜欢了。”
薛慕埋首在她肩上,低低地笑了几声,语气却是十分坚定:“不行,他们昨晚没动手,一定会在上元节动手的。”
柳清欢扭过头委屈地看他:“阿慕,我一个人呆在府上好无聊。”
薛慕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角:“我知道,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府上陪你。”
“那上元节呢?”
薛慕想了想道:“我找二姐过来陪你,可好?”
“…好吧。”至少二姐也看不成灯会了,不能只虐她一个。她又看了薛慕手中的步摇一眼,拉着他在铜镜前坐了下来:“阿慕,你帮我戴上吧。”
薛慕笑着道:“好。”
然后赤桃目瞪口呆地看着侯爷真的在夫人的头上梳了两个发髻出来。
柳清欢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薛慕称赞道:“阿慕,你的发髻梳得比青栀还好,是不是经常给小姑娘梳呀?”
“别乱动。”薛慕把她的脑袋摆正,试了个角度把一个步摇插了上去,“我就只给你梳过发髻。”
一对步摇都为柳清欢插好以后,薛慕又从各种发饰中挑了一个海棠花钿出来,插在了旁边。
“夫人,真漂亮!”就连一旁观看的赤桃也忍不住称赞薛慕的手艺。柳清欢点点头,从铜镜中看着薛慕:“阿慕,干脆以后都你帮我梳头好了。”
薛慕弯下腰,在她的发丝上吻了吻:“清清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帮你梳。”
柳清欢可没有被他哄到:“我每天醒过来的时候你都不在了,还帮我梳头呢。”
薛慕笑着把她拉进了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尖:“明明是因为你赖床,真是小懒猫。”
柳清欢撇了撇嘴角没有接话,青栀带着几个丫鬟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侯爷,夫人,这是厨房刚做好的饺子。”
听到饺子柳清欢也觉得有点饿了,和薛慕一起走了出去。青栀看见柳清欢的发髻,惊讶道:“呀,赤桃的手艺见长啊,这个头发梳得真不错。”
柳清欢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赤桃在一边又急又羞地道:“这个发髻是侯爷梳的,侯爷梳得比你好,夫人以后都不要你梳头了!”
青栀的表情更惊讶了,可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柳清欢笑着在薛慕身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对他伸出小手指:“阿慕,说好了哦,要帮我梳一辈子的头。”
薛慕嘴角盈着笑,勾上了她的小手指。

第61章 上元(上)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长安城取消夜禁,百姓可以通宵达旦地在街上吃喝玩乐打架斗殴。
一年一度的夜生活十分难得,大家都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戴着最奢侈的首饰招摇过市,把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堵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全城的百姓都倾巢而出了,但总有几个倒霉催的独守空房,不能离开家门一步。
比如现在正对月长叹的柳清欢。
今日已是十五了,昨日已经在家闷了一天,柳清欢现在的心情可谓是相当低落。说起来这都是岭南王的余党惹的祸,上元三天金吾卫放夜,正是做坏事的绝佳时机。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薛慕也是早早的就带着人马加强各处戒备,以防生乱。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今天柳清丽奉了侯爷的命来陪她过节,两个人欣赏等会儿的烟火大会总比她一个人看着热闹。柳清欢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蹙起秀眉,这天色也不早了,怎么二姐还没来?
她拨了拨手里的香囊,侧过头去对青栀道:“青栀,你去侍郎府看看二姐过来了没有。”
“是。”青栀恭敬地应下,转身出了门去。柳清欢又把玩了一会儿手里香囊,没过多久,就见青栀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柳清欢疑惑地看着她,今日外面人多为患,就算青栀是骑马去,也不该这么快啊。
青栀却面有急色地对她道:“夫人,女婢刚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了碧儿。”
碧儿是柳清丽的贴身丫鬟之一,之前跟着她来过侯府几次,所以赤桃青栀也都见过。柳清欢眉头动了动,就见碧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奴婢见过夫人。”
“免礼。”柳清欢让她站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碧儿看着她,似乎也有些着急:“回禀夫人,奴婢之前跟着小姐一道出府,出了坊后小姐才想起老夫人特意给您熬的汤忘在了侍郎府,便差奴婢回去拿汤。奴婢拿了汤便往侯府赶去,到了崇仁坊时遇见了青栀姑娘,才听她说小姐竟然还没到。”
柳清欢看了她怀里的汤盅一眼,眉头皱了起来。按碧儿的说法,柳清丽应该早就到了侯府才是,可是现在人跑哪去了?
二姐虽然有时候难免任性,但也不会像这样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人,让别人担心。那么,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柳清欢想起岭南王的余党,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赤桃青栀,我们出去找找二姐。”柳清欢从坐床上站起身来,披上狐皮大氅做势欲走。赤桃和青栀一惊,连忙把她拦了下来:“夫人,使不得啊,侯爷交代了上元节这三日一定不能让您出府的。”
“我知道,可二姐说不定出了意外,我们不能放着她不管。”她顿了顿,又道,“把捻棠叫上,我们就出去找一圈,很快就回来。”
赤桃和青栀抿着下唇对看了一阵,还是出去叫来了捻棠。捻棠听说柳清欢要出去,也是不同意:“柳二小姐我出去找便行了,夫人还是呆在侯府为好。”
“长安城这么大,你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况且不见了的是我二姐,我怎么还能在侯府坐得住。”
柳清欢的语气听来不容反驳,捻棠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柳清欢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不让她出去,等自己走了她说不定会一个人偷溜出去,反正这种事她也特别有经验。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跟自己一起去。
“好吧,不过就算找不到人,夫人也必须尽快返回侯府。”捻棠做出让步,也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柳清欢没再反对,带着三个丫鬟和捻棠出了门。
外面果然人山人海,走路的骑马的坐车的混杂在一起,将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柳清欢侧过头,对身边的碧儿道:“你先骑马返回侍郎府,看看二姐回府没有,然后差个人来通报。”
“奴婢明白。”碧儿说着就驾马走了,留下的四人在街上找了起来。街上到处有唱歌跳舞的人群,就连卖吃食的小摊贩也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安福门前,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灯轮,估计有二十余丈高。灯轮上缠绕着彩色的丝绸,悬挂的花灯更是不计其数,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巨大的花树,闪耀着万丈霞光。灯轮下有许多妇人在跳舞,她们皆穿着华服,头戴珠翠,满脸脂粉,柳清欢飞快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柳清丽的影子。
一路走来,唱戏的耍杂的斗鸡的摔跤的,各种表演都看了一番,还是没看到柳清丽的影子。
“哟,好标致的小娘子,怎的一个人在外面逛?要不要哥哥来陪陪你?”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走了上来,说着就伸手往柳清欢脸上去,被捻棠一巴掌拍开了。
男人揉着手腕怒气冲冲地看过去,见也是一个小美人,便又色眯眯地道:“这为小娘子可是吃味了?没关系,哥哥也可以陪你。”他往捻棠的身边靠了靠,捻棠抓住的手腕反手扣住,一脚踹在那人的被人,直接把人踹飞了出去。
人群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看着面朝下摔倒在地的男人,纷纷指着他笑了起来。捻棠皱着眉,回过头去看柳清欢:“夫人,你不能再呆在外面了,要是侯爷知道了定不会饶了我的。”
柳清欢抿了抿唇,烟花大会再过不久便要开始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她确实不方便在这里人挤人。她点了点跟着捻棠往回走,远处一个音色很高的女人声传了过来,听上去还有些耳熟。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尚书府的千金吕娇,你竟然敢不卖给我?!我想吃的东西还没有吃不到的!”
柳清欢的眉梢动了动,回过头果然看见了一袭锦绣华服的吕娇。她的头上插满了珠翠,柳清欢实在担心她的脖子会不堪重负突然折断。
“那边好像是卖炸粉果的。”青栀也朝吕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嗤之以鼻地道,“为了个粉果也能当街跟人吵成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家闺秀。”
捻棠虽也不喜欢吕娇,但怕再遇到像方才那般不长眼的人,只好催促柳清欢:“夫人,还是早些回府吧,柳二小姐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嗯。”柳清欢应了一声,没再去管吕娇。碧儿派来通报的人应该到了,柳清丽的下落才是此时最重要的。
院里几个巨大的花灯后,人群比之前稀疏了不少。前面的街道好似发生了什么骚动,许多围在一起,把路完全堵死了。捻棠皱了皱眉,对柳清欢道:“我过去看看,夫人留在这里不要动。”
她说完看了赤桃青栀一眼,才往前面走去。
柳清欢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旁边的小巷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地发光。柳清欢看了几眼,抬脚走了过去。旁边的赤桃察觉,连忙跟了上去:“夫人,您要去哪儿?”
“那边,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柳清欢走到巷子里,巷子里人很少,她盯着地上的东西看了看,弯腰拾了起来。是一颗色泽盈润的珠子,上面还镶嵌着金丝银片。
柳清欢的眉头微微一动,又在地上找了找,果然在不远处又找到了一颗这样的珠子。
“夫人,不能走远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赤桃看了一眼已经有些远的巷子口,想起捻棠刚才那个眼神,忍不住开口阻止还想往前走的柳清欢。
柳清欢却像完全没听见一样,更加急切地朝前走了过去。这个珠子她认得,是柳清丽满十六岁时阿娘送给她的手串。当时柳清丽高兴得不得了,在她面前炫耀了整整半个月。
她拐过一个弯,又走上了另外的一条大街。这里的人比放才的街道少,她四处看了看,朝一个寺庙走了过去。
“夫人,您到底要去哪儿啊,捻棠姑娘还在等我们呢。”赤桃和青栀在后面急急地喊着她,生怕她出个意外。柳清欢一直走到寺庙门口才停了下来。刚才那个小巷子应该连着这个寺庙的后门,如果柳清丽真的出了什么事,很可能是在这个寺庙里。
她朝寺庙里看了看,里面坐着不少听戏的人,她抬起脚正想跨进寺庙大门,却被守在门口的一个僧人拦了下来:“施主请留步。”
柳清欢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那个僧人又道:“今晚小寺不再招待宾客,还请施主去别处。”
柳清欢眉梢一挑,拔高声音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尚书府的千金吕娇,你竟然敢不让我进去?!我长这么大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不了的!”
僧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为女施主看上去娇俏可人,说起话却如此蛮横无礼。不过今天这庙里还真不能再进人了,于是他还是纹丝不动地挡在柳清欢跟前。
柳清欢脸上的怒气更甚,声音也更加刻薄了起来:“你里面坐着这么多人,唯独不让我进去,是不是觉得我付不起香油钱?”她呵呵地笑了两声,从腰间取下刚才顺手戴在身上的香囊,塞进了僧人的怀里,“这个可是全长安城独一无二的香囊,价值连城!我告诉你,今天这戏我听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