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幻听?狐疑地溜下床,光脚走到卧室门边,手还没搭上门把手,就听到外面顾先生飞快地换上拖鞋,拉开更衣室的移门,推开卫生间门,推开书房门,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卧室,我拉开门,顾魏就这么突然地直接地和我面对面。
他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圆圆的,有点结巴:“你,你,没,走。”
我:“还没到时间。”
他皱着眉头,眼睛眨得睫毛翻飞,嘴巴微微张着,脸上混杂着意外无语和愤懑:“我以为你走了。”
我:“……”
顾先生看着我,深吸了两口气,转身径自去浴室洗澡去了。
这是想看见我还是不想看见我?如果想看见,那见着了又生什么气,如果不想看见,那你刚才急着找什么找?=_=…
手机响了,同事Y打来电话:“我已经坐上车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到你小区。你准备准备,下来吧。”
我对着浴室:“我走了,车马上到了。”把箱子拖到门口。
顾先生关了水,穿着浴袍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我走了。”你不打算抱抱我么?
顾先生继续皱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样子是不打算抱了…
“拜拜。”我囧囧地走回门边穿鞋子,穿好鞋子,扭过头不死心道:“我真的走了。”
顾先生依旧皱着眉不说话。
想从这男人嘴里挤点话真是太难了,如果是战争年代,绝对是特工好苗子。
我想了想,还是脱了鞋走到他面前,飞快地抱了一下他的腰。要走那么久呢,虽然你不想抱抱我,但是我还是挺想抱抱你的。
抱完乖乖穿鞋,开门,扭头看看,顾先生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真是定力奇佳…
于是我就这么郁闷地踏上了行程。
二九〇
一路西行,到了A省和大部队混合。春寒料峭的时候,没什么比一顿热乎又实在的饭更能拉近感情了,不知道谁提议不论单位组织,直接分成80组和70组入座,然后真就这么分了…后来酒至酣处两边开始拼酒,原本同单位同事直接互相翻脸不认了…
Y:“天下大同,甚好甚好。走,咱们去灌头儿喝酒,在X市根本没这氛围啊。”
我囧:“……”
结果那天晚上头儿酒醒了,要找他算账,Y直接往床上一倒:“啊——我高原反应,我头晕,晕晕晕晕晕了…”
科考工作是繁忙而枯燥的,我们早出晚归,偶尔会在野外住帐篷,不过倒不觉得苦,一是因为确实一线辛苦的工作我们不用做,二是因为Y这个活宝全天24小时不停歇地在活跃气氛…
“哎呀我这细皮嫩肉的,你看看都给晒成什么样了~”Y拉开冲锋衣袖口和领口,“看看,这颜色,两截!”
我囧囧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明明装备都有,谁让你一个都不戴…
头儿鄙视地看了Y一眼:“我看你是一天到晚憋在实验室整个人都给憋矫情了。人一女孩子还没叽歪呢你叽歪个什么劲啊。”
Y捋了捋刘海:“那不一样啊,她有主了啊,我还一朵浮萍身世飘零着呢,你们不懂得外貌对于一个钻石王老五的意义。”
头儿→_→:“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带的你,我嫌丢人。”
都说搞地质的人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偏僻之地没什么休闲娱乐,而再美的景,看久了也就无味了,再新鲜的活,干多了也就麻木了,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自我调节,这一点Y显然是翘楚,唱歌,摄影,口琴,手工,样样精通。
整个项目比我小的就L一个,小了我一个月,L的博导是Y本科时期的启蒙恩师,和Y这个“师哥”熟络得很快,我也就跟着赚了个“师姐”的称呼,我们仨没事就一起聊聊天当作消遣。L是教授的高徒,科研成绩单很漂亮,从本科起一路跟着做项目做上来,这次来之前,教授问他将来考不考虑留校任教,L有点纠结,纠结每个地质人可能都纠结过的一个问题。
L:“为什么我们苦学这么多年,熬实验熬论文,赚得却不如我高中都差点没毕业的同学多?”说着说着就有点愤慨,“当知识不能创造财富时,是不是代表着社会的倒退?”
我肯定地告诉他:“不是。因为‘知识创造财富’这句话里的知识是个很狭义的概念,更贴近于‘科技’,而不是你心目中广义的知识。前者是从后者中摘取出来的可以转变为经济产值的那一小部分,区分这二者的标尺是财富。所以知识和财富,其实并没有必然关系。”
L皱眉看着我们。
Y:“这么着吧,我打个比方,有个人研究英语单词,苦苦研究,苦苦研究,研究了一辈子,人类文献中出现的所有单词他都研究过了,一张纸片都没放过,但是其实他是个厨师(我囧),工资也不高。另一个人六级都没过,但是苦苦学习啃下了药学专业词典,专门在合资制药公司翻译药品名称,拿着丰厚的薪水,呃——呃——”扯不下去了…
L看着Y,如同看着一个取试剂不用滴管而用勺子的人,语气肯定地下了个结论:“第一个人傻。”
我哈哈大笑:“他的意思是:第一个人去研究只是因为他想,动力是好奇,目的是填补未知。第二个人去学习是因为他需要,动力是财富,目的是获得财富。你把这两个人上升到两类人,第一类人就是学者,其中最出色的那一批就是科学家,他们的知识增长是超越社会水平走在人类前列的,第二类人是非学者,技能增长只要满足行业要求就可以了。”
L:“那我们属于哪种?”
我:“你还没定型,我们俩处于二者之间,因为我们还没有高尚到不给我们发工资我们砸锅卖铁也能干下去。但是我们做的所有工作远远不止为了工资,还有我们对于这个领域的好奇和执着。我们努力成为第一类人,只不过我们的境界还没达到。但是如果你选择站在第一类人的队伍里,却羡慕着第二类人的收入,那不如当初就站到第二类人的队伍里。”哪条路都能走成功,但不能走着这条,望着那条。
L不解:“可是地质不是哲学啊,现在是经济社会,‘产学研’一条路,如果无法转变成经济价值,那花那么大的代价研究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意义就是[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研究结果写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就是意义。”人类课本都是从无到有的,我们现在知道的,都是前辈们无数的研究得来的。
Y摇头晃脑道:“知——识的,美,妙~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所以,你永,远,不能停下,探索的,脚,步~”低头揪了根草在手里转来转去,“其实这个专业的出路无非就是科研和地质队,你也看到了,地质队的同僚们比我们辛苦多了,而搞科研么,现在很招骂的,走大街上都能听到人骂:科研机构每年花了国家多少多少钱,屁都没研究出来,简直浪费钱。所以,其实你要是留校带学生,社会舆论压力还真的能小一点。”
我:“很多科研工作者之所以容易被误解,就是因为现在的社会氛围,人们很难接受很多知识其实并不能创造财富,至少现阶段不能。”但是我们仍然坚持探索它,因为就像拼图一样,每填补一个空白,离真理就越近,“你们学校的校训里不是有[求真]么,因为科学最大的意义在于求真,而不在于求富。经济价值只是它的副产品,这个先后关系你一定要明白。现实是现实,价值观是价值观。为什么自古老师总被说是穷教书匠,因为纯粹的知识的传播,就是清贫的。所以,如果你选择了去带研究生,你首要的职责是传授现有的知识,其次是探索未知的知识,赚钱那都排在后面了。”
L表情肃穆地看着我们。
Y笑着拍拍他肩道:“别紧张别紧张,等你混到副教授也就不可能很穷了。”
我也笑着拍拍他肩:“别紧张别紧张,我们的意思是,倘若你选择留校任教,思想上要抱守着清贫,不是真让你把自己给穷死饿死。”
L摇摇头:“不是,我是被你们这么一说,不敢留校了,觉得担子太重了。”
我:“……”刚才是不是说得太沉重了?
Y望天:“千万别让你教授知道是我们做的你的思想工作,我怕他来揍我…”
L若有所思地回房睡觉了。
Y囧囧地看着我:“我刚才那个例子是不是举得——不是很好?”
我→_→:“是相当不好。你就不能举个李四光刘东升么?说谢耳朵也行啊。”我简直硬着头皮往下接啊…
二九一
莫名觉得今天的春天来得迟,已经三月底了,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头顶,风扑在脸上依旧凉得忍不住打喷嚏。我在东六区过着东八区的时间,早上六点多习惯性地醒来,天都是灰蒙蒙的,站在窗前,可以看见天亮的整个过程。
有时候我会出去散步,随便一个方向慢慢走,到了时间就回头。清晨的宁静和夜晚的安静是不同的,后者让人沉默,前者让人欣喜。如果运气好能碰到一家味道地道的早餐摊,那就更完美了。
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顾魏的短信或者邮件,然而一直没有。于是我每天都要思考这样一个问题:顾先生的别扭劲到底什么时候会过去呢?
时间长了连Y都觉出不对劲:“噫?你家那位风一样的男子这回怎么不一天一个电话和你甜蜜蜜了?怎么不给你发仙人掌照片了?”
我→_→:“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Y:“来,跟哥哥说说。”
我→_→:“明天你自己买早饭。”
Y:“……”
之后某一天坐车,旁边的Y突然摇醒我:“你们家医生给我点赞了。”
我:“啊?”
Y举着手机在我面前晃,他发了一系列美美的自拍照,我是背景,睡得毫无形象…
我→_→:“……”
接下来的日子里,Y时不时地:“你们家医生又给我点赞了!”
每张都是Y在前面凹造型,我在背景里要么昏睡,要么坨成一团誊写数据,要么披头散发迎风凌乱,要么蹲地上玩石头…
脑袋飘过五个字:顾魏,你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一曲:
《Letting Go》 By “Isaac Shepard” From 《Deep Joy》
第 69 章
二九二
四月下旬,三三给我打电话。
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我:“坏消息。”
三:“你外婆的精神治疗不是很顺利,一个护士不下心说漏了嘴,她知道自己在做精神治疗,但是没挑破,只是说身体好多了要求出院回家——然后趁人不注意把一个月的药都吞了。发现得及时,洗了胃,在医院观察了一个礼拜,癔症犯了。Z主任建议强制治疗,但是老太太完全不配合,不吃药,后来绝食绝水,治疗就中断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听到外婆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了整个事件我并没有太过震动,只是脑子里麻了麻,很快平静下来:“她当初亲眼看着好友被迫害,有严重的应激障碍,警觉性非常高,不可能配合治疗。我妈怎么说?”
三:“她单独和你外婆谈了两个小时,就把人接回家了。回来也有十来天了,我昨天去看你外婆,比在医院精神好多了,就是对生人更加排斥了。这事基本算过了,所以你妈就没跟你说。”
娘亲当年目击了外婆心生梦魇的全过程,这么多年疏导极端情绪的能力已经无师自通,但心里一直绷着根弦,唯恐外婆再次跌落弦下。我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把玩,外力已经把它的棱角磨得圆滑,显得非常乖巧:“其实我外婆不病的时候,挺可爱的。”笑眯眯的小老太太,绣花,种花,一辈子都爱花。顾魏说,他奶奶在世的时候,偶尔提起曾经的岁月也会伤心很久。时代在她们身上打上了太多烙印和伤痕。
三低低“嗯”了一声。
我深呼吸了一下,转换了一下心情:“那好消息是什么?”
三三笑了一下:“你大姨回来了~”
我琢磨了一下:“谁收拾她了?”
三:“你猜?”
我:“我们家颠过来倒过去就那么几口人。”
三:“NO NO NO,你完全想象不到这个组合——你爸,和你老公,翁婿联盟。”
我:“啊…啊?”林老师属于“仙气”比较重的一个人,除了跟我们娘俩撒娇耍赖,基本不过问家庭俗事。至于顾魏——其实也挺“仙”的…
三三啃了口苹果:“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说说!事情是这个样子哒~那天我刚好回Y市看我爹妈,趴你家门上基本全程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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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夫妇俩旅游回来,来了个电话,大意是水土不服导致身体不适,要休息两天。
娘亲表示:“你先调理身体吧,妈接到我这儿了,你有时间就过来看她,她很想你。”
这么多年,娘亲本来也没指望大姨能突然开窍,技能值全满,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到的,比如老太太最近精神不太好对生人极端排斥要家人多陪着聊聊天疏导疏导,比如我出长期项目她身边没有个能搭把手的人,比如她最近手上工作也非常多等等…
然而直到外婆入院洗胃,大姨才去探望了一次。
娘亲有眩晕症,每年春季高发,加上工作家庭连轴转非常疲惫,眩晕犯了,在医院输液。至于林老师,平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再照顾外婆了,加上男女有别很多地方他照顾起来颇有不便,于是致电大姨,大姨表示:“身体状况依旧不是很好。”
家里又不能请保姆,于是林老师硬着头皮开始做家务,隔壁萧叔萧婶看他可怜,经常过来帮忙(囧)正当林老师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时候,外婆又有了新的人生思考题:“为什么小云(大姨)不想我?为什么小云不来看我?为什么小云不给我打电话?”…
周末,濒临崩溃的林老师给大姨拨通了电话:“一个多月了,就医院见了你一趟,你就不能来看看妈么?”
顾先生再次依靠他诡异的第六感,卡在这个关键的周末,回Y市看望老丈人,翁婿俩的交流内容无人知晓,交流完大姨夫妇就到了,带着两盒营养品:“妹夫你辛苦了。”
林老师:“不说我,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来探望探望妈么?”
午饭时间,双方明里暗里你来我往。
大姨表示:身体不好。林老师表示:我老婆这会儿躺医院里打点滴呢。
大姨表示:我怕照顾不好。林老师表示:学!
大姨表示:我学不会。林老师表示:那你当初怎么学会吃饭学会享福的?
大姨表示:我要帮着带小庚。林老师表示:拉倒吧,你儿子都不是你自己带大的,你还带孙子?
大姨表示:妈和你比较亲。林老师表示:再亲我能比你更适合给老太太洗澡么?!
……
饭后,大姨走到林老师旁边,递了一个信封过来:“这里是两万块钱,一点营养费,辛苦你们两口子了。”
林老师心头的那点小火苗被大姨这么个行为彻底燎原了,笑了一下:“那我给你四万,你老老实实伺候妈两个月。”
大姨尴尬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妈和妹妹都病了么…”
林老师:“今天叫你来,压根不是为了钱的事。这么多年,你一直稀里糊涂过日子我不予评论,但是你至少弄清楚两件事,谁生的你,谁埋的你。埋你的你留钱,生你的你尽孝。”(三三:林老师简直帅出新高度!我:这话越琢磨越损啊,确定不是顾魏教的?=_=…)
姨父:“老林,你这话说的…我们就是聊表心意。”
林老师:“嗯,那这心意够浅的。”
姨父拿过钱包。
彻底被挑毛的林老师:“家底都亮出来,我看看有多少,够不够付。顾魏——”
顾魏拉过纸和笔。(我:这绝对是顾魏的风格←_←)
林老师:“之前我不知道的我也就不跟你算了,零碎钱我也懒得跟你算,就算几笔大的:丫丫(娘亲)结婚之前工资百分之七十都交给了家里,你结婚的时候,这笔钱全部充进了你的嫁妆。你生孩子难产,转院找医生排床位手术费术后护理全是丫丫来的。你们分房子付房款装修,我们手里的积蓄就留了个零头其他都给你们了。校校小学的时候外婆出车祸,从手术到护理,两个月里全是丫丫来的,你没陪过一次夜。校校初中的时候外婆鼻咽癌,从手术到护理在X市两个多月,全是丫丫打理,你就陪了两个白天。校校高中的时候,外公做心脏搭桥,从手术到护理你一个整天没陪过一分钱没出过。校校大一的时候,外公做支架,期间全是校校在照顾,你就在她期末考的时候去陪护了一天。这回外婆中风,基本都是校校在照顾,满打满算你照顾了有一个礼拜么?”
大姨:“……”
顾魏专心“唰唰唰”地写。
林老师笑:“我要是跟你谈钱,还用等到今天?”
氛围很僵。
林老师:“这么多年,钱债不算,情债你还了么?我老婆累病了,我女儿累病了,你看见就当没看见?我们一出差你就把人往X市一送往国外一跑,你玩着心里踏实么?”
顾魏继续唰唰唰地写,写完了一张,写第二张。
林老师:“照理这些话不该我来跟你说,但是你这么多年也不长进。说实话,真要让你照顾妈我还怕你给照顾坏了呢,但是我就算雇个人盯着你教着你你也得学会了,因为这是你的责任。光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的事,没有。”
姨父:“老林,你这个话说得重了。”
林老师:“哪里重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姨父:“……”
顾魏终于停笔,递上两张纸。不过上面并不是“欠债记录”,一张是中风后遗症护理注意事项,一张是责任书。
林老师:“不要紧张,这个责任书不是让你们签字画押的,是告诉你们你们应尽的义务是什么。妈的情况,以后是离不了人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家一半,在谁家,谁家就把老人照顾好,不要敷衍,不要不走心。情况好转了,两边都有功劳,情况不好转,哪边也跑不掉。”
顾魏把两张纸递到大姨手里:“还有,校校身体不好工作也忙,以后有事,您找徐韬(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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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有什么感想?”
我:“啊——林老师被顾魏带坏了。”曾经的半仙就这么黑化了。
三三:“要不是我妈拦着,我就冲进去鼓掌了!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见林老师约架。”
我:“他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话,总要有人说出来,挺好。”林老师生活上是个很粗线条的人,吃亏不长记性,对钱没什么概念,人情世故也不算练达,但是对于忠孝礼义廉耻这种原则性极强的问题,却是扎在骨血里从小养成的,一点退让不得,“不过我总觉得是顾魏策划的。”
三三:“我也觉得,林老师多纯洁一人啊~”
二九三
陈聪:“嗨~好久不见~”
我看着他填满了整个屏幕的面部特写:“好久不见,什么事?”不短信不电话非要视频。
“啊~我买了盆特好看的树!”脑袋往后一收,“你看——”胳膊一挥——顾魏的办公室——整个画面的中间就是顾魏的背影,一盆半人高的绿色植物硬生生地摆在他办公桌旁边。
我→_→:“……”
陈聪:“怎么样?好不好看?”
顾魏背对着镜头,手里顿了顿,继续敲键盘。即使看不见他的脸,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整个灵魂在对着陈聪翻,白,眼…
陈聪:“我跟你说,到了花鸟市场我一眼就看中这个盆栽了,来来来,给你360度欣赏一下这棵树——”举着手机绕着盆栽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顾魏正前方,把顾先生的脸框了个特写,然后指着画面角落的盆栽:“怎么样?帅不帅?”
顾魏眼观鼻鼻观心,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地敲键盘,眉头浅浅地蹙着,自动屏蔽陈聪的一切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