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懒散地看了一眼:“我是贪财,但也挑时候。”极难得地展示了富贵不淫的一面。付沂南很有耐心,将口袋里的一叠卡掏出来,扑克牌似的抿开。冷意微愕,这一张张都是她家的孩子。
“我想吃蛋糕。”他重申了一遍,躲过冷意哄抢的手,将卡收回袋子里。冷意龇牙,最后推门下车。
倒底是不情愿,连车上这一位想吃什么也不问一句。很少有男人喜欢吃蛋糕这样甜腻的食物,付沂南不仅样貌如同女人,连口味也和本性相去甚远。
月上中天,蛋糕店的旋转门在每一次转动的时候,都会闪起彩灯,店面巨大,里头光亮如昼,五颜六色的蛋糕撩花了她的眼。
她不太喜欢奶油,腻歪歪的口感,鉴于付沂南的威逼利诱,恶向胆边生,点了一款现成的14寸大蛋糕。
付款时,排在她前头的女人黑发及腰,身材不错,连衣裙外面勾着一条大披肩,看不见正脸。
“这是您的会员卡吗?”大约后面的烤箱出了点问题,本来在收银的店长急急忙忙地进去,换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出来收银。小姑娘发现再收银台上躺着一张会员卡,角上打了一个洞,挂着一只小铃铛。
“是我的。”冷意觉得铃铛有些眼熟,不慌不忙地应下来,拿起来摇了摇,铃铛被晃个不停,清脆的声音像极了…中国结尾巴上的那一只。
推门出去,女人正和一条沙皮狗僵持,定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冷意磨蹭着手里的会员卡,思量着要不要上前,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车子,生怕付沂南不耐驾车先走,她的包还在车上呢。
路灯正好从车顶打下来,车子敞着顶篷,昏黄的光洒在付沂南棕色的头发上,仿佛带着光晕,睫毛也染了细碎的光点。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女人,掺着思念,渴求,绝望和隐忍,那种神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你的会员卡掉了。”冷意似有若无地弯了嘴角,快步走上去,浓艳的妆容在灰蒙蒙的夜色下有点恐怖,连狗都怕得摇尾巴跑开去。
女人松了一口气,转过脸,几乎怔住了冷意。这样美女如云的圈子,却从不见这样清澈明媚的笑容,梨涡深陷。“谢谢你。”女人接过会员卡,声音带着磁性,手指纤弱无骨。
“不用。”冷意微微挑眉,敛起震惊,笑容自如。目送她走远,才回身上车。付沂南也方收回视线,压抑着目光里流淌出来的情绪,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干什么去了?”
“刚刚那位美女的会员卡落下了,又被恶狗纠缠,我不是助人为乐么。”冷意一拍脑门,浓密的假睫毛跳动,“这样好的机会英雄救美,我应该让给付少,那一位可是名副其实的漂亮。”
付沂南眉头用力地拧起,凤眼垂下,藏不住的阴郁。冷意适可而止,将手里那一只大蛋糕摆到方向盘上,“新鲜出炉,付少慢慢品尝。”
收手的瞬间,轻轻拨弄了一下中国结。淡红色的中国结立刻被付沂南护住:“不要随便动车上的东西。”语气很重,表情也很紧张,把巨大的蛋糕盒丢还给她,“我不吃甜食。”
“这才眨眨眼的功夫,我以为只有女人善变。”冷意歪了脖子,不咸不淡地嘲讽,“没想到付少比女人更善变。”折叠好袋子,稳稳当当地放在腿上。付沂南不接话,一加油门就冲出去。
车子进不了冷意住的小破胡同,路灯常年罢工,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淌出来的脏水,侵染了巷子的边边角角,时不时还有老鼠蹿过的嘶鸣。
付沂南连下车的意思都没有,厌恶地皱眉,催促冷意赶紧离开,觉得自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都会折了寿命。
冷意故意磨磨蹭蹭,期间安全带就解了小半会儿,付沂南实在忍无可忍,扑过来,半个身子压住她,手一按,安全带的头跳出扣座。身上没有任何一点香气,只有淡淡的青草香滋生出的阳光的味道,在冷意鼻尖划过,快得转瞬即逝。
“下车。”付沂南见她还坐着不动,有点暴躁,不过也只是眨眼,带起了几分笑容,眼睛一眯,唯见风流,“舍不得我?冷意,这么快爱上我,就不好玩了。”
“那是什么?”冷意仿佛没有听见,漆黑的眼睑完全抬起,眼睛瞪得很大,指尖微颤,指着驾驶座一侧的玻璃,声音也抖得厉害。
付沂南被她的表情唬住,将信将疑地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你看不到吗?”冷意压低了声音,字里行间都是害怕至极。
“你看到什么了?”见她怕成这样,付沂南终于动容,渐渐紧张起来。“血淋淋的,啊!”她尖叫一声,付沂南浑身一震,一只手捂住心口,面色苍白。
接着便是冷意止不住的咯咯笑声:“付少原来这样胆小。”付沂南才恍悟,这个女人是在捉弄他,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里冒着熊熊怒火。
“我在这里住了六年,连只死老鼠都没见过。”冷意还是笑,唇色艳红,牙齿森白,倒比鬼更吓人。
付沂南忍无可忍,直接将她从副座拖出来,冷意笑光了力气,高跟鞋一个不稳就摔坐在地上,仰起头,忙乱地接住从窗口抛出来的蛋糕盒,望着车尾灯越闪越远。
冷意有点夜盲,自带验钞,手电筒功能的山寨zippo打火机没电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撑着腰,几乎是摸索着各家院子的围墙才能往里走。偶尔踢到易拉罐发出的声响在悄寂的巷子里格外渗人。
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等回到房子里,筋疲力尽。将包甩在茶几上,拉链没有扣好,钱包跳跃而出,跌落在马赛克铺砌的地面上。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户透进来的白月光打在钱包的面上,一对蝴蝶,色彩艳丽,形态逼真,是正宗的苏绣,精美得好像多年秀娘的手艺,其实一针一线都出自她手。
弯腰捡起来,手指描摹着上面的图案,嘴里悄悄哼起《梁祝》,越剧的细软腔调,岁月仿佛一下子流转回去。
还很小的时候,住在密集的筒子楼,一层十户,一户一门。尤其她住的那一幢,旁里戏称为花柳地。
楼里大多数的住户都是在夜场讨生活的女人,华灯初上,别人家正是下班团圆的时候,楼里的女人却恰恰相反,忙忙碌碌地开始奔赴各大红灯区。她妈便是其中一员,画好了妆,丢下一些碎钱,由她自生自灭。
她从小没人管,七八岁的年纪便成了老油条,混迹在她们那一个辖区,有时候进游戏厅,眨眼的功夫就把她妈留下的钱花得精光,对着空荡荡的一幢楼,连讨饭吃的地方都没有。
她们家是左边最里面的一户,只有右边一家邻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成日里听黑胶碟,喝苦到让人皱眉的茶,一口吴侬软语不带岁月易逝的衰老,依旧灵动。
她妈曾和楼里几位姨提过,婆婆年轻那会儿是红极一时的交际花,即使老了也是摆姿作态地生活,永远是色彩斑斓的旗袍,绣着最精致的图案。
婆婆脾气古怪,像是缺少笑这一种表情,成日里板着脸,她想或是婆婆年轻的时候笑得太多了,笑完了,不然面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皱纹,这么深。
有一次,她实在是饿极,恬着脸战战兢兢地敲开婆婆的门,最坏的打算便是被拒之门外,哪知口福不浅,尝遍了婆婆亲手做的各色糕点,就着浓茶,糕点愈甜,茶愈苦。
婆婆似是江浙人,会苏绣,会越剧,会一手美味的杭帮菜,会做各种精致的糕点,不像交际花,倒似大家闺秀一般。
她乐意呆在这里,直到有一天,她敲开婆婆的门,开门的是个男孩,比她高了半指,眉眼清明,笑起来比阳光还有温暖。
“鬼叫什么,大晚上的睡不睡了?”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她哼得投入了,不知不觉抬高了音量。隔壁房东为了省电费,通常八点就爬上床挺尸,在她睡着之前,蛮横得不能有一星半点的吵闹。
“知道了,虞阿姨。”冷意隔着门喊了一声,安抚暴躁的胖女人,若是真的闹起来,她一定占不得上风。
翻开钱包,除来一百多的现金,便只剩下一张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比一般人的证件照更加恐怖。她记得那天去办身份证,夸张的小卷爆炸头,浓黑的眼影,拍照的师傅让她卸妆,她不肯,两人险些动手,最后给她弄了副大黑框眼镜,绝对是真土,不是复古。
什么就诊卡,理发券,超市的会员卡也被付沂南扣下了。连楼下冰激凌店的打折券都没能幸免。若是不知明细的人还以为付沂南是个怎样贪得无厌的人。
口袋里端端正正地躺着两张姓付的卡。黑色的卡片是透明的材质,中间镶嵌着金色的字,制作之精良,不是她那些薄薄的塑料能比拟的。
她反复地抚摸,像是极不舍,拇指一用力,两张卡断成四截,一笔巨款就这样从手里流失。心疼在所难免,可是痛快,钱能买到她的虚情,却买不到她的真心。
躺在沙发上闭了眼,窗外一两声野猫叫,梦里她已然是天后,与他平起平坐,看着他惊诧,看着他后悔,看着他臣服。
可到底是梦,是梦总归要醒。一个翻身,比床铺更窄的沙发自然拦不住睡相差得离谱的冷意,跌落了身体,碎了一地的梦。
11、酒吧街区的大姐头...
冷意揉着老腰,大约是早上那一摔伤了元气,一直疼。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刘海险些连眼睛都挡住了,素面朝天的,常年使用劣质化妆品,脸上爬着几颗痘。
老街区,失去了过往的繁荣,这一片只留下脏乱不堪的街道,零碎破败的铺子。冷意从小住的筒子楼其实也在这一片,七八年前说要拆迁,逼着住户搬走,结果楼毁到一半又说资金不足,就这么烂着,连拆迁费都没有拿齐。
“大老远跑来吃早饭?”冷意刚在小吃店门口坐下,身旁飘过来一阵清香,味道有点像香奈儿五号?她就是用sixgod的档次,身边更是备着一瓶。倒是常在装款充腕的小明星身上闻到,很俗却又很经典的一款。
“不是的。”袁莱忙不迭地摇头,从巨大的挎包里掏出厚厚一摞,“冷意姐,我来给你送剧本,你昨天走得太急了,没顾得上拿。”
“要吃什么,我请客。”冷意从简陋的筷子筒里抽出两双筷子。袁莱手指在木头的桌面上揩了揩,油腻腻的,受不了地皱眉。
“嫌脏?”冷意准备去舀粥,居高临下地看着袁莱。“喝粥,白粥。”袁莱只觉得扑面的气势,缩了脖子,结结巴巴地挤出四个字。
“不想吃就别勉强了。”冷意咬掉半只小笼包,汤汁顺着筷子淌在粥面上,遮掩在刘海下面的眼皮动了动。“挺好吃的。”袁莱喝了一小口,粥稀得和水没多大区别,昧着良心捧场。
口袋里响起《又见炊烟》,邓丽君轻缓悠然的声音压过一片嘈杂,贯穿了整个小吃店。“聪聪?”冷意的声音温柔得难以想象。
“我马上过去。”冷意一推轻飘的凳子,“你付一下钱,我有事先走了。”踩着软底的帆布鞋,在人群里几个过身就走远了,袁莱根本来不及叫住她。
“干妈。”小姑娘坐在大门的的石槛上,见冷意过来,立刻扑上去。“聪聪,妈妈呢?”冷意牵着她的手,穿过乱糟糟的院子四下寻找。
院子里一溜的盆栽都死得差不多了,看得出主人照顾得不太好。一层的房子,旧得掉了颜色,房间里家具又老又破,女人趴在床上哭得厉害,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
“干妈。”床前守着的小姑娘很腼腆,站起来,轻轻地喊了一声。“乐乐,你和聪聪出去玩,我和妈妈说会儿话。”冷意揉着小姑娘的脑袋。
一对姐妹很听话,轻轻地合上门。冷意走到床前,一把揪起床上的女人:“哭什么,这么大的人,还没有乐乐聪聪懂事。”
“冷意,怎么办,他要和我离婚。”女人抱住冷意,眼泪汹涌。“怎么闹成这样?”冷意软下语气,抚着她的背脊。
“大龙他们找上门,要讨孩子。他知道乐乐和聪聪不是哑巴的孩子了。”女人抽泣,“他恨我骗他,他说不要我了。”
“瘸子人呢?”冷意非常冷静。“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了,好像是在阿B那里。”女人抹泪。“杨乐珊,该做早饭的做早饭,孩子不是还要上学吗?这都迟到了!大人的事情别把孩子搅进去。”冷意似威胁似警告地撂下一句,又反复摸了两姐妹的头,才匆匆离开。
“意姐,来得越来越早了?”晴天白天地游荡在酒吧那一路,游手好闲的酒吧看顾都在外面闲逛,嘴甜的就打声招呼。
“阿B呢?”冷意揪住一个人问。“真巧了,就在里面,和聪哥一起,一个晚上都没出来。”话才说玩,冷意就气势汹汹地进去。
酒吧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暗沉沉的,还没有开门营业,偌大的厅里就只有一桌人,两男两女,笑闹声很响。
冷意快步上去,手往小几下面一抬,整张桌子被掀翻出去,酒瓶子和各种零食撒了一地。“你们俩个给我滚出去,马上!”冷意深蓝色指甲的食指点过两个女人,语气冰冷。
“意姐。”阿B吓了一跳,看着是冷意也不敢发火,赶紧听话地把两个女人打发走,“谁惹着您了,这么大的火气。”
“聋子?”沙发上的男人眯着眼,醉意朦胧的。冷意上前就是一脚,把他踢到地上,背重重地撞在沙发沿口上,有点用力。“你发什么疯?”他疼得咬牙吼了一声。
“你一个瘸腿残废,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挑三拣四,离婚?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冷意居高临下,踩着他的胸口。
“他妈的骗我,十年,骗了我整整十年!”男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被踩得不能动弹,“聋子,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孩子不是哑巴的,杨乐珊骗了我们十年!”
冷意表情很平静,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你早就知道?”男人恍然,咬牙切齿,“你们合着骗我?”
“聋子,你他妈对得起哑巴吗?白白给他扣了十年不仁不义的帽子,泼了十年的脏水,让我耿耿于怀了十年!”男人猛地弹起身,腿脚不太方便,摇晃着扶住一旁的,“女人他妈没有一个好东西!”
“杨乐珊这样喜欢你,为了你去找大龙,才会被他们欺负去。就你当年的脾气,玩一玩的心理,杨乐珊脏了,你会愿意娶她?要不是看在哑巴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她也不敢这么说。
孩子不是哑巴的更好,哑巴不再是你心里欺朋友妻的混蛋,还是你心里最讲义气的大哥。”冷意眨了眨眼,眼眶干涩,一点眼泪也挤不出来,“我一直知道,他宁愿自宫也不会碰除了我以外的女人。”那种语气,骄傲得不可置疑。
“哑巴…”男人扑通跪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痛哭流涕,“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冷意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能由着他发泄。
“意姐,我送你回去?”瘸子发泄一通,躺在地板上,被阿B的手下送回去,冷意站在原处,神情有点木讷。
“你那破摩托和我有仇,我一坐就熄火。”她扯了扯嘴角,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酒心巧克力,放进嘴里,大摇大摆地离开。
突然站在阳光下,眼睛有点疼,眯了眼,周围一片忙忙碌碌仿佛与她无关,将步子放到最慢,眼里似乎又是他们横行霸道的旧日时光。
从前疯疯癫癫地打了二十几个耳钉,耳朵烂得不成样子,就有人调侃她迟早有一天变聋子,碍于哑巴的面子,大家都不敢拿出来说,四下却流传甚广。拇指摸上耳廓,已经完全长好,聋子…真的已经过去。
脚步停在这一片唯一的一家报刊亭前面,同一张海报贴在左右两侧,白色的西装,绅士得要命,头微微左侧,夹着小提琴,眼睑半垂,遮去锐利的眼神,满目沉醉。
“小姑娘,来一本?”报刊亭的大叔见她这样的目不转睛,推销道。“一把打火机。”她笑了笑,移开目光,丢过去一块钱。
口袋里皱巴巴的一支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的。她掏出来,搓直了再放进嘴里,打火机质量很差,几次点不然,最后一下大得差点烧到刘海。
“冷意,大清早的就混在这里?”她叼着烟,目光流连在脚尖上,突然被人点名,愕然地抬头,付沂南一身火红的开领毛衣,黑色的外套敞开,棕色的头发有点乱,脱了雅痞的外衣,成了真正的流氓。
“彼此彼此。”冷意口齿不清,目光在他身后扫过,不再是一大群保镖的阵仗,加上他也统共只有四个人,清一色的黑,却是截然不同是味道。
最边上那个睡眼惺忪的男人她见过,容什么来着,颓废得好像从来睡不醒。脑袋枕在身旁那人肩上,那人站得笔直,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眼锋利似剑锐利如刀,冷冰冰的气质隔了数米都感觉的一清二楚。这幅画面,一攻一受,很难不让她想入非非。
“闻西,你们先走,我这里还有点事。”付沂南回头对着十步外的几个人挥了挥手,最后那一位笑容很温柔,甚至有点惑人,微微颔首,一举一动都是风度翩翩,和付沂南恰恰相反。
“看什么看,他们不是你可以妄想的。”付沂南上前两步,身体挡在她眼前,手指一夹,抽掉了她嘴上的烟,扔在地上碾灭了,“我不喜欢女人抽烟。”
“我他妈还不喜欢男人带项链呢。”冷意本就有点小抑郁,被付沂南这么霸道地一闹,心情越发不好,往他胸口一扯,脖子上的链子就这么抓下来,丢在地上,狠狠地用脚碾了几下。蓝色的碎宝石被她踩得散落一地。
“五百二十九万…美元。”付沂南脖子被扯出一道红印子,嘴角浮动出一个笑容,阴森森的,“路易十六最钟爱的项链。”
冷意突然觉得胸口那一股气泄得精光,脚底被咯得疼,阳光晒得她有点晕眩,大约是没吃早饭。刚刚她抽了一支价值三千多万的烟,可是功能只有传言中的减肥而已…
“跑得掉吗?”付沂南手一伸,将试图逃跑的冷意揪回来,喜怒不辩,“只要你还能喘气,逃到哪里我找不到?”
“要钱没有。”冷意的身体还是有一点点颤抖,却强装淡定,甩了甩头发,毛糙不齐的发梢和睫毛混成一线,“要命一条。”
12、救你一命就当还债...
“你值多少钱?”付沂南笑起来,手摸上她的脸颊,“这张脸皮,这副身材,倒贴都不一定有人愿意要你。”若是平时,这样露骨的嘲讽她早就顶他肺了,可是当下她肩上压着三千万的巨债,沉得挺不直腰杆,大不起嗓门。
“反正我没那么多钱。”冷意无赖的劲道上来,眼角瞟了一下地上碎得惨不忍睹的项链残骸,忍不住腹诽,这种东西不该收在博物馆吗?怎么能挂在他脖子上招摇过市。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那么多钱,七张卡,统共只有三万多。”付沂南对她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冷意,你真的白混了,十年才存了这么一点钱?”
“我乐意,我挥霍无度,你管得着吗?”旁人都知道她视财如命,总觉得她这么攒着多年来怕是很有钱,而她有多少钱这个问题的神秘程度又堪比世界未解之谜,连总监都不甚清楚。当下被付沂南戳破,有点恼了。
“底气足了?”付沂南踢了一脚地上还有一点形状的铂金外壳,弯腰捡起一小块碎宝石,小指甲片的一半又一半,“那我告诉你,你的命,这么一颗都不值。”钳制着她的下巴,捏着宝石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即丢开,弃之如沙粒。
“干什么呢?”阿B到底还是追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两个短袖打扮的男人,手臂上青绿一片的纹身,“找死呢?放手!”推搡了一把,挡在冷意面前。
听到这里的动静,周围认识的都聚过来,迅速就从寥寥数人变成了包围圈。“在这一片,意姐你也敢动?”阿B大约是看付沂南一头的棕毛,耳朵上还闪着耳钉,衣衫不整便将他定义为装斯文的流氓。
“这一片?”付沂南拧起的眉头松开,烦躁地捋着头发,“还真没谁不敢动的。”“阿B,没事。”冷意就怕动起手,压低声音警告,“你今天伤他一分一毫,这一片所有人全完蛋。”
“意姐,出什么事都我扛着。”阿B发现冷意脸颊两侧都被付沂南捏红了,火气也不小。手那么一抬,下一秒付沂南就要被群殴了,冷意突然叫起来:“他死了老娘还得陪葬!”立刻就让众人的拳头停在空中。
“意姐…”阿B还是有点咽不下气。“我比你更想揍他。”冷意蹙眉,说出心里话。“冷意你找死?”付沂南歪了嘴,就当着面说,未免太落他面子。
“你闭嘴!”冷意甩头吼他一句,又拉下脸教训阿B,“说了多少遍,这一片得罪不起的多了去了,你他妈怎么不长记性?你再这么混,死了我也不来给你收尸!”
阿B被她训得下巴贴着胸口,老老实实,周围那些个手下都觉得丢人,又不敢辩驳。最后,冷意手一挥:“都散了散了,耍猴看戏呢?”还真纷纷扬扬地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