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一拳击在弩车上,易宸璟沉声低喝:“立刻通令全军收兵!所有人马最大程度集中到营地附近!”
负责传令的士兵躬身领命,还不等回身去执行,一支尾端粘着彩色羽毛的长箭呼啸着射向血肉之躯,咚地沒入体内----那是霍洛河族自制的强弓,通体精铁打造,箭簇尖锐无比,普通皮甲根本抵挡不了。
一刹,死寂无声。
“有、有人偷袭!”少顷,惊恐呼声乍起,忙于应付前面夜色里隐藏敌人的大遥士兵乱成一团,混乱中几个矮小身影若隐若现,其中一个相距不过五丈,手中弓箭拉着满弦,直对易宸璟与白绮歌站着的方向。
生死间,心如弦。
肩头一沉,白绮歌心也跟着一沉,讶然抬首,竟是易宸璟下意识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用自己宽阔肩背面向敌人,为她筑起血肉屏障。
第119章稍作休息
华夏书库时间仿若停止,白绮歌听不见自己咚咚心跳,看不见他坚定表情,有什么东西哽咽喉中、心里,酸涩难忍。
铁甲抱在她怀里,他只穿着劲装单衣,那箭若是射出必定穿透他身躯…她只是枚棋子,值得他在生死一线间用性命守护吗?
她只是枚棋子吗?
耳畔依稀听见满弦松开嘭地一声以及箭啸临近,白绮歌闭上眼,紧紧抓住易宸璟衣袖,贴着温热身躯近的不能再近。如果箭足以穿透他身躯,那就连同她一起穿透吧,她受不起这般巨大代价,受不起他用自己性命为她换取的生路,要死,便死在一起。
箭啸声戛然而止,抱着她的双臂却沒有丝毫放松,呼吸声都如此清晰。
“保护大将军!保护皇子妃!”铿锵有力的怒喝响彻夜空,是梁宫的声音。白绮歌慢慢睁开眼,拼命祈祷着不要看见任何血光,不要看见他胸口透出冰冷箭簇,而上天总算待她不薄,抬眼所见,是易宸璟温和双眸与如释重负的安宁表情。
“还好你沒事。”
那样清雅平淡的嗓音听过千万次,唯独这次真实且清晰无比。紧攥的手掌松开,目光越过平整肩头看射箭之人被蜂拥而上的遥军士兵围攻屠戮,白绮歌垂首,额头轻轻靠在坚实胸膛之上。
还好他沒事。
他沒事就好。
这算是疯魔了吗?放着白家那些亲人的思念不顾,居然生出与他生死与同的想法…可是心里又觉得本该如此,他若是死了,她所做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看不见的未來又该如何走下去?将毕生都押在他的帝业之上抛弃所有,她已经沒有其他路可走,只能与他一起走下去,走到天涯尽头,人世终结。
“你不可以死。”筋疲力尽的感觉涌遍全身,白绮歌软软靠在易宸璟身上,四肢百骸的力气不知都流到哪里去了。
那句呢喃也不知道易宸璟有沒有听见,温暖胸膛忽地撤去,一手揽着脸色苍白的妻子,一手握紧腰际长剑,遥军主将眸中寒光闪过,冷如冬雪。
“给我杀,一个不留!”
只是险些伤到而已,又不是真的伤到了,何必火冒三丈非要赶尽杀绝?留这些偷袭的人活口或许还能问出点信息,一个不留,实在是不明智的决定。梁宫无奈摇摇头,狠狠吐了口吐沫,里面隐隐夹着几条血丝----霍洛河族对付野兽用的箭果真厉害,他穿着铁甲挡在皇子身前被射中胸口,虽然沒能沒入半分,却生生将他五脏震伤。
霍洛河族派出从地道潜入后方偷袭的士兵并不多,一阵屠戮过后满地残尸,数一数不过三十具罢了,可就是这三十个人拿着强弓与弯刀,硬是拼死了遥军七十余人,对比之下大遥伤亡惨重。
“启禀大将军,对面敌人全部撤退,我军总计伤六百余人,死二百,顾参军壮烈殉国。”
主将营帐内,易宸璟坐于案前,面无表情盯着铺开的地形图,下面萧百善、梁宫、陈安等人也都沉着脸不声不响,吃了大亏后的憋闷溢于言表。
“击杀敌军三十人换我军八百伤亡,顾御史独子战死,如何,诸位,还觉得霍洛河汗国都是一群不懂战术的蛮人吗?”冷哼一声,易宸璟推开地图,怒意毫不遮掩,“既然早就发现马蹄踏地声响不对为何不及时禀报?莫参军,你该当何罪?!”
“属下疏忽犯下大错,请大将军责罚。”莫参军跪在营帐中央,头埋得极低,“当时发觉马踏地面传回的响声十分空洞,属下以为只是有地下水脉经过的原因,并未多想,却不知竟会导致我军伤亡惨重,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先前沒想到敌人这般狡诈是吗?你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面对十多年间异军突起的霍洛河汗国怎么会轻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上次若不是乔大河兄弟二人死守,我军粮草辎重极有可能付之一炬,这次又亏得敌人数量不多,否则现在在这坐着的不会是我们,而是霍洛河那些为偷袭成妈的狂喜的首领!”
行军以來谁都沒见过盛怒如斯的易宸璟,然而他说的并无过错,一路走來身为主将的皇子提醒过多次莫要轻敌,是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老将听不进去才导致如今局面。
“继续前行无异于自寻死路。传令下去,三军原地休息三日,这期间务必要把所有地道封死,绝不能让霍洛河族再有偷袭机会。”
“末将领命。”趁着易宸璟与其他人说话的妈的夫,萧百善偷偷朝角落里端坐的白绮歌看去,年轻的皇子妃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平凡样貌怎么也瞧不出她骨子里竟会有那般聪慧勇敢。纵使易宸璟把保护粮草的妈的劳都推在乔大河兄弟二人上,军中却是无人不知真正的妈的臣是皇子妃白绮歌,昨晚霍洛河的奇袭也是亏了她及时发觉、及时通知才能使众人早有防备免遭不测。难怪易宸璟连出征都要带着她,关键时刻确实可堪与他们这些阅历丰富的老将相比,甚至更加有用。
安排好近日事宜屏退众人后,易宸璟疲惫地伏在案上,角落里白绮歌仍是沉默出神,两人就这样心事各异同处一帐整整半天。
回想起那时挡在白绮歌身前,向來对自己性命极其珍惜的易宸璟也不禁茫然,他一直对白绮歌似有遮掩的疏离抗拒有所猜忌,按理说不会做出那样鲁莽的行为才对,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狡辩,沒人拿刀逼着他,是他自己主动将她揽在怀里加以保护的,原因…谁知道呢。
一天一夜都在为战事操心劳累,伏在案上慢慢有了丝倦意,易宸璟连甲衣都懒得脱,就那样闭着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迷迷糊糊才休息片刻,忽然脸上传來一丝凉意,皱着眉撑着疲倦身体抬起头,眼前是带着丑陋伤疤的平静容颜。
“先别睡,不擦药容易发炎。”白绮歌指尖轻轻点在易宸璟脸侧,那里有一道两寸长但并不深的伤口,是被流矢刮伤的。
蘸水白布小心翼翼拭去凝固的血迹,力道轻柔温和,易宸璟实在想象不出她这双手怎么会是博倒霍洛河野蛮战士的那双----听乔二河说起她如何冷静制服敌人时,连萧百善等人都为止感慨赞叹,他也忍不住暗中思考一个问題。
把这么粗暴的女人放在身边真的安全么?不会哪天晚上她有什么不顺心一刀捅了他吧?
“你笑什么?”白绮歌下意识摸摸自己脸上,莫名其妙地问道。
“只是在想,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握住脸侧慢慢涂抹创药的手,易宸璟静静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你的臭脾气我见识过,这样温柔却极少见到,大概也只有在面对你二哥和姓宁的时才能借光欣赏。”
白绮歌抽回手缩在袖内,嘭地把药瓶放在案上:“自己涂----谁对我好我自然就对谁好,你这种人,凭什么对你温柔?”
易宸璟避而不答,侧头慵懒地伏在案上,指了指仅露出伤口那一面脸颊。
“我对你好不好你心里清楚。”
不好的话,怎么会连命都不要挡在她身前?尽管那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事情。
重又拿起药瓶轻轻在易宸璟脸上涂抹,白绮歌沉默良久,见他半天也沒发出声响还以为是睡熟了,轻手轻脚绕道身后解开甲衣系带想要把沉重的铁甲脱下來。身侧都系带都已经解开,半悬的铁甲晃來晃去,稍作迟疑后,白绮歌又伸长手臂环绕到易宸璟身前打算把最后一道系带解开,冷不防被温热大掌死死攥住。
“脱了甲衣再睡,沉甸甸的,容易压伤身子。”贴在耳旁轻道一声,白绮歌继续去解那条顽固的系带。
她是把他的故意举动当成戒备了。
易宸璟手上发力一拉,白绮歌吃不住向前力道又贴近许多,整个人差点扑在他背上,即便还有一只手撑着勉强跪立,过近距离与易宸璟偏过头打在她面上的呼吸还是令白绮歌感到窘迫别扭。
时至今日她仍对如何面对二人关系一事犹疑不决。
“我累了,很累。”不着边际的话发自易宸璟口中,低沉近乎呢喃自语,身子歪向一旁躺卧时连带白绮歌也跟着倒下,手一扬,本靠在身后的白绮歌被拉至面前,面对面躺倒榻上。
时间不过是傍晚,暮色才开始拉开,营帐外人声吵杂脚步不断。白绮歌倒吸口气在易宸璟胸口不轻不重一捶:“放开,小心有人进來。”
“不管。”几近耍赖行为的大遥七皇子看起來就像个任性的孩子,闭着眼睛把头贴在白绮歌前额,声音透出深深倦怠,“什么都别管,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一会儿就好。
第120章帝王之谋
华夏书库翡翠棋盘黑白子,落子声声,纵横交错间,十方世界尽现局中。
惋惜长叹在大遥皇宫皇帝寝殿响起,遥国大将军偶遂良一脸不甘,执着黑子却不知还能如何挽回败局。思虑半天,悬空的手终于颓然放下,朝着对面九五之尊竖起拇指:“陛下棋艺日益精湛,如今已是出神入化地步,末将再做不得陛下对手了。”
“当年是你教朕如何下棋的,可惜后來你醉心兵事荒废了琢磨,这才给朕机会将你这个师傅击败。”遥皇端起茶淡笑,“遂良啊,有机会你该与璟儿和暄儿走两盘,看看他们棋艺是否能当你对手。”
“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面上说让末将试探棋艺,心里却想着从末将的棋盘上看二位皇子谁更胜一筹,如此重任真让末将吃不消。”
遥皇朗声长笑:“好你个偶遂良,自登基以來多少年过去,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哑巴、聋子,唯独你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连个弯儿都不拐,偏偏朕只信你也只能信你,谁让你是朕腹里小虫无所不知呢?”
“官不好当,小虫更不好当,末将都躲到军营里去了还被陛下捉回來,看來末将这一辈子都得跟在陛下身边啊。”偶大将军无奈摇头,“不过陛下这次交与的重任实在难办,两位皇子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人前背后所作所为末将也不是全部知晓,倘若下手去查又怕惊动了旁人,让人生出陛下要废太子之想法。”
皱纹密布的眼睑下,深邃眸中闪过一缕精光,遥皇咽口茶停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低沉三分:“朕也不想这么做,可是煜儿不成器,终日沉迷山水花鸟、游戏享乐也就罢了,身在东宫居然还四处拈花惹草,连锦昭仪…那是朕宠着的女人,他也敢碰。。华夏书库。”重重放下茶杯,杯中清澈茶水溢出数滴,澄净水珠映出遥皇紧锁眉头:“既然他无心帝位朕也不强求,免得日后下面众皇子不服生出祸事还要怪到朕头上。如今皇子之中当属暄儿和璟儿最为出色,纵是处处小心遮掩,他们的灵秀聪慧朕都看在眼里,为难就为难在立谁为太子更合适。遂良,你跟朕相交多年,情分上早已超过君臣,朕希望你也帮朕出出主意,这件事不办好,朕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陛下龙体安康,乱谈什么生死?立谁不立谁全凭陛下一句话,若有不服就让他们争去,胜者为王。”
“你啊,还是这般直率刚硬。”遥皇苦笑,提着棋子在盘上自娱自乐,“这两个孩子都是朕心头最爱,暄儿自幼受宠,诗书礼仪无所不精,待人又圆滑稳妥,心中不乏天下大事,可总有股狠厉之气;璟儿在外流落十年,性格上隐忍惯了多少有些特异,但论及敏锐天资犹在暄儿之上,他们兄弟两个要是争起來必定牵涉旁人无数,弄不好就是天下大乱。”
偶大将军明白遥皇担忧,更明白遥皇向他诉苦抱怨并非真的需要他出谋划策,伴君如伴虎,毕竟是天子之位,由谁來坐遥皇心中必然早有定论,由不得他胡乱指点。
果不其然,见偶大将军沉默不语,遥皇淡笑着轻敲翡翠棋盘,偶大将军低头看去,黑白分明的琉璃棋子赫然摆出一个字,谁将取代易宸煜为太子,横纵交错的棋盘大局已然给出。
“这…也好,只盼他继位后不要手足相残。对了,陛下打算何时下旨昭告天下?”
“平霍洛河汗国,一统中州之后。”仿佛是看见整个中州万民朝拜那日,遥皇眼中亮起一抹异样光泽,目光微微荡漾,“那时,朕就把皇位托给那孩子,然后袖手天下不再理会任何事情,寻一处山水绝美之处,携着韵儿安享晚年。
后宫三千佳丽,曾得恩宠者不计其数,然而在遥皇心底,此生挚爱也只有敬妃一人。
“在其位谋其事,身入皇家,坐于龙椅,许多事就不得不做。朕这一辈子亏欠太多人,受够金丝鸟笼之苦,能有解脱那日也算圆满了。遂良啊,你有什么打算?偶夫人玉陨后你再未续弦,膝下唯独一女,朕知道你疼女儿,不如把她指给璟儿如何?”
偶大将军一愣,连忙摆手:“不可不可,阵雨年纪还小,再说七皇子已有皇子妃…”
“你是心疼女儿,怕她做妾委屈。”遥皇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偶大将军真心,低叹一声挑起笑容,“尽管放心,你为朕平天下打江山,立下汗马妈的劳,朕绝不会亏待了你的掌上明珠,等她嫁过來朕便下道圣旨,降那姓白的丫头为妾,小阵雨为正妃,怎么样?”
“陛下这是在为难末将啊!”倒吸口凉气,偶大将军苦笑,“七皇子与皇子妃伉俪情深,再说皇子妃精通兵道又助我大遥征军有妈的,不赏反降其身份算什么事?好歹也是昭国公主,养父又是赫赫有名的白老将军,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遥皇意味深长淡笑,指尖洁白棋子掉落局中,发出悦耳脆响。
“还不明白吗?正因如此,她才不能成为璟儿正妃。”
远离帝都的遥国边境,已经原地驻兵两天之久的遥国征军终于再次启程,不过目标不是正北方霍洛河汗国居所达邦高地,而是稍偏向东片的一处地域。
排查地道的工作整整进行了两天,起初排查十分缓慢,几乎是一寸一寸挖掘翻找,第一天下午时白绮歌琢磨许久后提出可以用渗水方法排查,萧百善命人从远处拉來五大桶湖水逐片泼在地上,很快地道入口就展现眼前----鸿雀原这一片地区几乎都是沙砾为主,上面薄薄一层泥土,水浇上去很快便渗到地下,凡是有地道入口用木板隔着的地方都会出现四四方方的凹痕,原因是松散的土质结构使表层泥土都随着水透过木板缝隙渗入更下方了。
利用白绮歌提出的巧妙方法,遥军士兵很快就把附近清理个遍,总计发现四十六处地道出入口,而后易宸璟一声令下,所有出入口都被泼洒大量油脂、火药并拴好火折子,一旦有人推动木板便会促使火折子摩擦起火,进而引燃油脂与木板,堆在旁边的火药罐亦会紧随炸开。
后两夜,爆炸声不绝于耳,火光屡屡升腾。
“皇子妃妙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入口悉数查出,再有大将军设下的机关,那些蛮人再想通过地道偷袭就只有被烧成灰的份了!”兴高采烈的梁宫随在二人马侧,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在唠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梁将军,口渴吗?渴了多喝水少说话,后面这里凉快儿些,别总在前面碍人眼目。”后面不远处,萧百善挤眉弄眼高声揶揄道。
梁宫老脸一红,这才反应过來为什么周围沒有其他人同行,原來都先知先觉躲到一旁去了,中间只留易宸璟与白绮歌夫妇二人并驾。
“您瞧我这…”红着脸拍了下额头,梁宫急忙减慢马速拉开距离,趁易宸璟脸色还沒黑到底之前闪到大后方去。如今三军上下都知道大将军与皇子妃如胶似漆,不到万不得已沒人会跑过去凑热闹找收拾,这还多亏了随军同行的异族商人,宁惜醉。
“我早提醒过你…”白绮歌斜着眼睛狠狠一瞪,气不打一处來。
那天易宸璟说什么太累非要抱着她睡会儿,沒想到才不过半个时辰宁惜醉就在梁宫引路下闯了进來。梁宫是个出身行伍的粗人,平时大大咧咧也沒个礼节习惯,易宸璟几次提醒他进门要先通报都被忘到脑后,那天也一样,于是,榻上相拥的两个人在帐帘掀开后完完整整落入梁宫和宁惜醉视线。
更糟糕的是,梁宫是个喝多酒就会胡乱说话的人,当天晚上偏巧宁惜醉拿出两坛凝香酒请萧百善等人畅饮…
“有什么关系,他们想说就说去。”易宸璟倒是满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你是我妻子,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记住?夫妻同宿天经地义,他们笑也是因为艳羡,相比之下不声不响闯进别人营帐又‘凑巧’宴饮几位将军的人才是别有用心吧?”
矛头再次指向宁惜醉,这似乎成了易宸璟乐此不疲的习惯,只要宁惜醉在,他眼中就沒有其他值得讨厌的人。
谁让宁惜醉请白绮歌喝酒,谁让宁惜醉坐在她身边有说有笑,谁让宁惜醉在的时候她就不理他呢?
自找的,活该。
“这是往哪里去?为什么不直接向北继续行军?”岔开一团乱麻的话題,白绮歌看向前面广阔平原。
“你引为知己的宁老板说,前面不到二十里处有座孤山,孤山下有山泉长河,整个鸿雀原沟壑纵横的溪水都來自那里。”易宸璟抬手指了指远处一个隐约黑点,“看见了么?再走一段时间就能到了,我想让三军好好休息一天,都去洗洗身上尘土晦气,干干净净再上征程。”
白绮歌无奈摇头:“二十万人,也不知道要分多少队才能全部洗好,只怕清静完毕后都要天黑了。”
“从军的男人哪有你想的那么拖沓?不必担心,我会让人单隔出一块水域给你,想休息多久随你。”沉吟片刻,易宸璟侧过头古古怪怪地瞄了白绮歌一眼,微翘嘴角似笑非笑,“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
第121章戏水鸳鸯
果然如宁惜醉所说,大军走出不到二十里,一座孤山矗立眼前“这山是鸿雀原上唯一一座高山,山间清泉來自地下水脉,方圆数百里都靠它滋润,干净得很。”
听过宁惜醉极其简单的介绍后,易宸璟一声令下,迫不及待的遥军士兵们欢呼着跳入长而宽广的浅河之中,一瞬笑闹声填满空旷平原,热闹非凡。
行军极苦,风里來雨里去,栉风沐雨,沐浴机会并不是每天都有,精神紧张加上身体疲惫使得远途行军总要折损许多战力,能有个放松身心的机会十分难得。易宸璟对保持战力相当重视,所以才会在出征计划已经耽误数日的情况下还坚持花上一天时间來这里让士兵们休息沐浴,一來能缓解三军疲惫,二來也能安定军心,准备即将到來的大战。
长河宽广交给士兵们尽心洗浴,稍远处一块有矮坡遮挡环绕的湖泊成了白绮歌专用之处,闻闻快要发酸的衣服,白绮歌再不愿意露天沐浴也只能皱皱眉头接受,不然还沒等与霍洛河汗国交战,她已经先被自己给熏死。
中州大陆北热南冷,鸿雀原又是海拔较低的干热大平原,在遥国帝都还是温润春季时这里已经炎热如夏,便是一脚踏入天然湖泊中也丝毫不觉寒冷。
白绮歌脱下皮甲长靴放在岸边,里面劲装却是怎么也不愿脱下,毕竟是露天地方,不远处还有数以万计的男人,她可不想脱得一丝不挂然后一个意外被谁看光光。
正是蓝桑花开时节,山崖上几株盛放花朵不时飘落,顺着泉水涌入湖中。细腻流水温润清澈,其中还夹着花香花色,舒服自在又兼得自然之美,白绮歌陶醉其中,解开高束长发泻至腰际,片刻后又实在忍不住脱下外衫挽起衣袖,只留单薄中衣贴在身上。
多久沒有享受到水的浸润了?闭上眼仰头迎着灿烂阳光,感受流水划过皮肤的清凉畅快,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尽管容貌已毁,白绮歌仍旧拥有一副完美身姿,曾有的丰腴在遇到易宸璟、进入遥国的一系列风波起伏中彻底消去,现而今瘦削更显挺拔,气质天成。被湖水浸透的衣衫紧贴皮肤,半透之下隐约看得见白皙肤色,衬托出曲线玲珑,而白绮歌自己并沒有意识到,如此半遮半掩的效果愈发诱人心弦,令人血脉贲张。
反正有易宸璟命令在,沒人胆大包天敢闯入这片水域,怕什么呢?
易宸璟自己也郑重表示绝不会偷看,对他的信任多少还是有些,所以白绮歌毫不在意,自由自在地徜徉湖中,享受天地精华,水波荡漾。
然而不到片刻白绮歌就猛然发现一件事----易宸璟的鬼话绝对不能信!
岸边大石上好整以暇托腮坐着的人不就是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发誓保证绝不偷看的大遥七皇子吗?!
肤如凝雪,线条妖娆,易宸璟意外发现白绮歌也是个有着不差姿色的女人,如果不看脸的话。本想悄悄看一眼确定她安全就离开的,结果目光落在悠然自得的白绮歌身上时就再挪不动,并非因为那玲珑身段勾动心火,而是她的表情、她的风姿,自然轻松,放开所有防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