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宁惜醉一脸纯良连连摆手,“我和义父会安排好自己的衣食住行,大将军不必惦念,分神耽误正事可就不好了。”
惦念他宁惜醉还不如惦念口破铁锅!狠狠瞪了一眼,易宸璟真想大声问一句,男子汉大丈夫你还要脸么?瞅瞅一旁时不时瞟來一眼的白绮歌摆明事不关己态度,无奈之下也只好火气往肚子里咽。
一物降一物,宁惜醉降得住白绮歌,白绮歌则是他的软肋,绕來绕去,地位最高的皇子将军反倒成了最窝囊的。易宸璟幽幽长叹,座下萧百善等人想笑又不敢,憋得肩膀筛沙子似的抖來抖去,心肝肺跟着一起颤悠。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有宁惜醉在中军跟着,易宸璟简直度日如年----行军时随处可见白绮歌和宁惜醉两人并肩骑乘有说有笑,休息时也要坐在一处谈笑风生,他的存在感史无前例薄弱低微,大半天下來,白绮歌居然半眼都沒看过他。
见易宸璟心情烦郁,陈安骑着马快走几步赶上前,低声建议道:“大将军,我看不如让那姓宁的跟在后军吧,皇子妃与他走得这么近,让其他将士看着难免生出是非谣言…”
“从谁嘴里传出谣言就割了谁的舌头。”
陈安打了个冷战,他怎么也看不出易宸璟是在说笑,那样淡漠表情与狠厉语气毫不留情,隐隐还带着一丝怒火。无声叹息摇摇头,暂带副将一职的陈安回头看了看白绮歌二人,他们大概还不清楚易宸璟的愤怒,或者…是故意要惹火大将军的?
觉察到前方有视线投过,宁惜醉揉了揉脖子:“白姑娘,你和大将军闹别扭不要总牵扯上我啊,走在军中总感觉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前几天粮草队伍遭袭,虽然沒损失分毫,将士们却都提心吊胆害怕补给跟不上,有你和货物在可以让军心安定,他护着你还來不及,哪敢刁难你?”
白绮歌的安慰毫无力度,宁惜醉苦笑:“是否会刁难,等晚上就可见分晓。”
事实证明,宁惜醉目光雪亮,而白绮歌高估了易宸璟的气度,低估了他的气性,同时也低估的易宸璟为难人的手段。入夜,三军安营休息,白绮歌仍然滞留在宁惜醉身边闲谈,很少随处走动的易宸璟破天荒负着手慢慢悠悠朝二人走來,脸上还带着令人浑身发寒的古怪笑容。
“这么晚了还不回营帐,非要我亲自來找你?”易宸璟故技重施,当着宁惜醉的面刻意将他与白绮歌关系说得暧昧赫然,目光转向宁惜醉时多了两分生硬笑意,“哦,对了,白天军务繁忙沒來得及告诉宁老板,营帐数量都是根据出征人数携带的,沒有闲余可用,晚上只能委屈宁老板露宿了。”
不待白绮歌揭穿粗劣谎言,宁惜醉已经笑呵呵抬抬手,漫不经心地指向营地边缘:“大将军不必介怀,义父向來考虑周到,早在车上备好帐篷以供过夜,还有沿途所需用品一应俱全。如果大将军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來找宁某,价钱嘛…有白姑娘在中间,宁某绝对不会随便开口漫天要价就是。”
易宸璟不动声色点点头,心里早把宁惜醉骂了个遍。商人就是商人,蝇头小利要赚,蚂蚁大的亏不吃,拿些杂货骗着他的钱还要苍蝇似的围着他的女人转來转去,这种人最该拉出去丢在荒原上脱光暴晒。
有宁惜醉陪着聊天解闷又可旁观易宸璟罕见至极的郁闷表情,白绮歌连日來的郁郁寡欢去了大半,眉眼间也有了丝笑模样,看周围将士不少偷偷往这边瞄想要坐看好戏,心想让易宸璟这样杵在一旁尴尬不已终归不是好事,索性伸手挽住戎装下长臂,笑颜雍容温雅。
“天色不早了,宁公子一路劳累该早些休息,绮歌不再打扰。明早出发前我再过來,无论如何也要与宁公子义父见上一面,感谢他为我大遥征军考虑的如此周全。”
有人一旁冷冰冰沉着脸,宁惜醉再不知趣也不会阻拦白绮歌回去休息,跟两车军资用品比起來,显然在反复无常的皇子将军眼里,皇子妃才是更重要的。
目送二人离去后,宁惜醉慵懒地伸伸懒腰,翠玉般碧色双眸染上几许困顿,身后老者鬼魅般靠近,悄无声息。
“为了这个女人紧追遥军数百里,你究竟看上她哪点?老夫跟你说过,成大事者绝不可耽于女色,你都忘了吗?”
“别说得那么严肃啊,义父。”宁惜醉挑起嘴角,浅笑温润,目光忽而深邃,“您看不到吗?她的光芒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耀眼,美到令人忍不住惊叹,美到…想要据为己有。
第117章惊魂奇兵
华夏书库霍洛河汗国是个马背上崛起的国家,从黄发小儿到耄耋老翁均擅骑射,可以说是全民皆兵,自十几年前族长乌巴木自立为王后大肆扩张,对周边邦国骚扰不断,大遥亦是其中之一。
在大遥众将士眼里看來,只有十万正规士兵的霍洛河汗国根本不足为惧,那些刚摆脱茹毛饮血生活状态的蒙昧愚民懂什么?除了散兵游勇骚扰百姓外别无能耐,用梁宫的话说,他们也就是扛着木棒假模假式吆喝几声,当明白大遥二十万兵马不是他们看惯的猎物野兽时就会吓破胆,不攻自亡。
这种散漫基调在军中一直存在,任凭易宸璟百般提醒依旧很少有人留神在意,于是便导致了那一夜险些成妈的的偷袭,以及接下來又一次意料之外的趁夜进攻。
离开众人目光后白绮歌便放开了易宸璟手臂,躲瘟疫似的离得老远,然而易宸璟一句“好歹你我也是名义上夫妻”就驳得白绮歌无话可说,只能迎着他得意脸色走进营帐,不声不响扯过薄毯和衣而卧。
在外人看來,皇子妃白绮歌是个不拘小节、不受限于礼数之人,出入易宸璟营帐从不避讳,与那些扭扭捏捏动不动就要绯红脸颊的女子相比更显洒脱豪放、英姿飒爽,瘦削身影平添一份巾帼气息,但是沒人知道,就是这么一个被多少大男人敬佩的女人发起脾气來丝毫不逊河东狮----听不见雷鸣咆哮,只见得冷硬如铁,浑身是刺。
易宸璟熄了油灯紧贴着卧于白绮歌身侧,扯了两下薄毯,身边人沉默片刻后把整个薄毯都丢了过來,举动与赌气的小孩子一模一样。
“不过是睡觉而已,我什么都沒做,哪來的小性子?”侧过身扬起薄毯盖在两人身上,易宸璟略微迟疑,犹犹豫豫伸出手搭上纤弱腰身,确定白绮歌沒有反抗后稍稍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路上你都要扮好皇子妃角色,之后回帝都想怎么闹都随你,我陪着还不行么?”
说來说去倒好像是她在耍脾气。白绮歌缩了缩身子往外面挪动半尺,语气不耐道:“睡不睡?不睡出去。
“敢把皇子赶下床的女人,大概你是古往今來第一个。”
“论及厚颜无耻,你也算是天下首屈一指的。”
“无耻也只是对你一人,谁让你这臭脾气软硬不吃?骂不得、哄不好,看着萧将军悲悯目光我都有直接把你拖回营帐的冲动。”毫不在意白绮歌的刻意疏远,易宸璟黏上前去,手臂抱得更紧,“我不会动你,只要你安安稳稳睡在身边就好,大战在即,我不希望将士们脑子里还想其他闲事。”
不会动,那越搂越紧的手臂是在干什么?如果说两人分居而眠会引发议论,那么同住一席就不会了?怕只怕乱想的人会更多吧。
白绮歌实在懒得驳斥易宸璟纰漏百出的借口,他就如同山间雾气一样,你不去碰触他,他自会慢慢接近;你若想把他攥在手里,又会蓦然发现,那根本不可能。
他们的性格如此酷似,不愿被人掌控,却又忍不住接近。
黑暗中听帐外风声呼啸,似乎又要下雨了,易宸璟把头贴在白绮歌脑后,却怎么也找不回以前那种安定感觉。
她的戒备隔阂,终究让他心凉。
两个人都保持着各自的冷硬入睡,即便紧紧挨着也得不到熟悉温度,睡梦中一片混沌不清不楚,直到一声凄厉号角惊醒沉睡的遥军营地。
“别乱跑,在这里等我!”听到角声易宸璟迅速坐起,也顾不得穿甲衣,拿过剑飞快冲出营帐。沒有紧急情况哨兵是不会吹号角的,上次还是粮草部队遇袭时听过这尖锐角声,难道霍洛河族竟如此大胆,刚偷袭沒几天就组织人手正面冲进了遥军营地不成?
心里忐忑难以掩饰,易宸璟沉着脸一路往前走,许多同样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将士乱成一团在帐外茫然张望。走出大概有十几丈远,负责巡逻守卫的士兵跌跌撞撞跑了过來,一脸惊慌扑在地上:“启禀大将军!我军两翼被敌人偷袭,看身型应该是霍洛河蛮族,现在陈参军和梁将军正在指挥应敌!”
“敌方有多少人?”易宸璟镇定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大概八百到一千五之间。夜里看不清东西,只听对面不停吆喝,又是射箭又是丢火油弹的,根本沒办法接近啊!”
易宸璟眉头紧皱。
三军安营之处都是对地形精挑细选后决定的,此处两侧均以干燥而平坦的沙地为主,中间数道沟渠纵横交错,前行十分费力,一旦靠近必然会因踩踏沟壑流水发出响声,同时空旷沙地上也无法掩盖身形,所以他才削弱了大军两翼防御只留四队巡守警戒,霍洛河族是怎么悄无声息快速接近而后又突然发起进攻的呢?上一次突袭所行路线已经让他和几位将军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次,又是如此。
远处火光愈胜,散乱呼喊声也越來越大,时间紧迫,易宸璟不得不放弃盘旋脑海中的无数问題往交战处赶去,走到一半时正遇上已经穿戴好战甲的萧百善,二人短暂交谈后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别奔赴大军两翼。
在易宸璟离开后,白绮歌也简单整理好衣衫走出营帐,远处天空一片橘红让她既吃惊又担忧。
“皇子妃还是先回帐中等候吧,外面太乱了,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跑动时撞到皇子妃怎么办?有大将军在,那些蛮人蹦跶不了多久,充其量几个时辰大将军就会毫发无损地回來了,皇子妃不必太担心。”见白绮歌站在营帐前不停张望,乔二河收起不安硬装出笑脸安慰道。
前方战况不明,易宸璟又沒有穿戴甲衣,白绮歌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刀剑无眼,再怎么聪明勇猛他终归是血肉之躯,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甚至危及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儿戏。
白绮歌沉吟片刻,转身回帐中取來易宸璟甲衣交到乔二河手上:“去把这个送给大将军。”
“不行,”乔二河果断摇摇头,“小的奉了大将军命令要寸步不离保护皇子妃,哪里都不可以去。”
“人命关天,大将军现在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白绮歌微微动怒,然而乔二河的情况特殊,她也明白眼前年轻人有着与他哥哥一样的执拗,这种理由是无法说服他的。无奈一声低叹,白绮歌咬咬牙:“那你跟我一起去,要不然就找别人送,总之这甲衣一定要尽快交给大将军。”
四下看了一圈,所有将士都忙于按照命令向前线奔行,哪有信得过之人可以接受这个任务?乔二河为难地思索半天,终于无可奈何点头:“那好,我护送皇子妃过去。您先穿上皮甲,我去牵马,这样能快些。”
白绮歌当下不再犹豫,掀开营帐门帘迅速穿上皮甲,整颗心都系在卷着寒风匆匆离去的背影之上。
无论多少遍反反复复告诉自己易宸璟不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当他有危险的时候,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受到伤害,这种心情无法言喻描述,恨着,又牵挂着。
他若有这份心情的百分之一也好,至少她的付出沒有全部白费,至少她有借口安慰自己,不必为摆脱不了的眷恋痛苦沉沦。
皮甲的系带多而繁琐,白绮歌费了半天妈的夫才刚要系好,耳中忽地听到身后传來细碎声响,像是脚踩在沙砾上的碎裂声,又像是衣袂摩擦的窸窣声----而且,近在咫尺。
敏锐直觉与求生本能救了她一命,在意识到身后有人的刹那,白绮歌迅疾闪向一旁,才转过身就见一道寒光劈下正落在她刚才站着的位置,一寸多厚的矮脚案瞬间化为碎片。那样的力道若砍在血肉之躯上一定当场毙命,连声惨叫都來不及发出,而拥有如此力量的人在大遥军中并不多见。
倒提长剑横挡胸前,白绮歌定睛看去,袭击者令她大吃一惊。
那是个矮小而粗壮的男人,皮肤黝黑,面相狰狞,身上穿着霍洛河族特有的羊皮短衣,一把雪亮弯刀执在手中。霍洛河族天生矮小,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个奸细谎称是少年而无人怀疑的原因。毫无疑问,眼前诡异出现的袭击者就是霍洛河族人无疑。
“你是怎么进來的?”白绮歌一手握剑一手摸着腰间短剑,冷静异常地盯着对方,毫无惧色。
那人并不回答,或许是觉得面对将死之人沒必要回答,裂开嘴嘿嘿一笑,森白牙齿与黝黑肤色形成巨大反差,可笑而又令人从心底发寒。见白绮歌沒有花容失色、惊声尖叫反而拿着剑一幅要反击的姿态,那人多少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奋,好像猎人看见猎物一般的兴奋。
天性野蛮,果然如此。白绮歌心中暗叹。
结实宽厚的手掌在弯刀刀身上抹了抹,那人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眼睛里一丝暴戾闪过,粗犷声音仿若野兽:“女人?遥国大将军,还是谁的?
第118章性命相守
华夏书库中州内除了个别国家军队设有军妓外,通常都是不会携带女人出征的,以风纪严谨闻名的大遥国皇子将军麾下居然有女人出现,也难怪霍洛河的士兵感到奇怪,但从说话看來他并不知道眼前女人是易宸璟的皇子妃,自然也就说明目标并非白绮歌。
“皇子将军,在哪里?”那人并不把拿着剑的白绮歌放在眼里,一字一顿的中州语十分生硬。
“只有你自己來的?”白绮歌不答反问,警惕从目光那人脚下扫过。营帐边缘一处土色与其他地方不同且明显有翻过的痕迹,白绮歌恍然大悟,这人,是从地下而來。
粗鄙之人性格多半急躁残暴,那人也不例外,见白绮歌不回答他的问话,低低怒吼一声抡起圆刀便向她砍去。
霍洛河族人常年以打猎为生计,总要与野兽较力斗勇,男人们个个膀大腰圆、结实健硕,力量是普通人的数倍不止,这一刀力道万钧,若是正中人身,后果与碎裂的矮脚案不相上下。然而白绮歌在灵敏躲闪的空隙发现,这人虽然力量大得可怕却沒有什么技巧,七八次來势汹汹的砍杀在她闪转腾挪间均化险为夷,一根汗毛都沒伤到。
野兽终归不能与人相比,对付野兽的智慧技巧在人面前毫无作用。
又一次挥砍袭來,白绮歌瘦削身子堪堪向后仰去,胸口防御全无,那人残暴面相露出狞笑,瞅准时机一刀狠狠砍下。本以为即将入眼的是血肉横飞、支离破碎,不料,看似狼狈的身形忽地闪向一边,白绮歌一手推在营帐上,借着反作用力敏捷地躲过了攻击,迅速转身扬剑刺下,锋利长剑深深刺入那人后背,一瞬血溅如花。
“别动。”透胸而出的长剑迅疾拔出,白绮歌剑锋微偏,横架敌人颈上,语气冰冷无情。
只不过是故意买了个破绽,动手多过动脑的霍洛河族袭击者并沒有看出來,中计受伤后,形势瞬间逆转。
“你是什么女人?谁的?”双目赤红的男人咬着牙,唇边挂下一缕殷红血丝,愤恨目光死死盯在白绮歌脸上,“不杀我,我杀你!”
“我还不打算让你死,当然,我也沒有死的打算。”一脚踢在那人执刀的手腕上,强烈酸麻感让宽大手掌失去力量,弯刀咯啷落地。白绮歌挑起嘴角,高扬头颅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冷傲:“你不是想找大遥的皇子将军么?他是我的夫君,想对他挥刀,你先要过了我这关才行。”
错愕神情浮现于粗狂男人脸上,本就说不明白的中州语因过度惊讶更加不连贯:“皇子女人?女将军、不是?”
白绮歌皱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乱动,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保证你会比死更痛苦。”想想一个人对付有着巨大蛮力的异族士兵毕竟危险,白绮歌一手执剑一手半掀门帘,目光始终未离开那人:“乔二河?乔二河?”
乔二河刚巧牵着两匹马走到营帐前,听得白绮歌呼唤急忙踏入帐内,目光触及地上咬牙切齿半跪的粗鲁蛮人时,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來半句话。
“发什么呆?看好他。”剑刃始终不敢离开那人颈项半寸,白绮歌沉下声指向营帐边缘,“你是从地道过來的?这样的地道还有多少?都在哪里?”
一声冷哼,霍洛河士兵扭头朝向一边,轻蔑之意赫然。
初刻惊诧过后,乔二河已经恢复常态,看着身材矮小的敌人蓦地想起哥哥惨死之状,双目布满血丝,狠狠一拳敲在那人背后伤口上。
“蛮狗!蛮狗!天杀的霍洛河蛮狗!”
“乔二河!”白绮歌厉声喝止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年轻人,心里隐隐涌出愧疚。乔大河是为了救她才死在霍洛河士兵刀下的,身为至亲的乔二河内心悲痛愤怒可想而知,面对仇人却不能让他发泄痛苦,那需要多大的忍耐力?他们都还年轻,世事给他们的艰难困苦太多,太多了。
“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要以大局为重,不弄清他们如何潜入的会连累大军败北,这代价你我都承担不起。”
听闻柔声劝慰后,乔二河喘着粗气稍稍安定,眼中痛苦之色依旧难掩,然而,看到如此景象的霍洛河战士非但沒有感到丝毫愧疚,反倒放声大笑:“猪猡!杀猪猡!大遥猪猡死得好,死得好!”
刚刚压下的怒火被无情嘲讽咒骂再次掀起,乔二河脑中嗡地一响,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提起拳头冰雹般疯狂向敦实身躯砸去。
憎恨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创造英雄,亦可以将人变成恶鬼,甚至是两族相争,不死不休。
淡淡轻叹,白绮歌摇摇头不再阻止乔二河,感慨恍惚间手里长剑微微垂下。那霍洛河战士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见白绮歌稍有分神,矮而粗壮的身体猛然跃起,咆哮着迎向锋利剑尖扑了过去,噗地一声闷响,已经沾染血色的长剑再次透体而出,位置正在心脏处,溅起的鲜血喷溅白绮歌满身,触目惊心。
乔二河与白绮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人竟会主动寻死,愣怔少顷才反应过來,蹲下身摸向那人颈部脉搏,已无动静。
“正中心脏,一击毙命,想來是死士一类人物。”收起剑摇了摇头,顺手抹去脸上血渍,白绮歌看向还在发楞的乔二河低道,“好在他暴露了地道所在,至少我们能猜到前番偷袭粮草部队的士兵从何而來了,由此推想,只怕现在混乱也与他们有关。乔二河,马准备好了吗?”
“就在门外。”乔二河勉强定下心神回道。
既然霍洛河族能精确潜入大军中部企图刺杀易宸璟,那么想要趁大遥前线战士奋勇搏杀时从后面偷袭也不是难事,这么重要的发现必须尽早通知易宸璟,一刻都耽误不得。抱起易宸璟甲衣冲出营帐,白绮歌翻身跃上马背,双脚用力夹紧马腹,一声骏马嘶鸣,于混乱营帐中向前线疾驰。
战事发生在两里地开外,易宸璟匆匆赶到时遥军已经有不少伤亡,满地火光乱箭,一片狼藉。
“敌人是突然出现并发动攻击的,武器主要是强弩和火油弹,将士们很多來不及穿上战甲,再加上那火油弹落地便着,想防御都沒办法。”满面灰土的梁宫紧紧握拳,“大将军,现在正值午夜,士兵们就算想反击也看不清对面情况,我们是不是以退为进、防守为主?再这样下去伤亡会更严重,于我军大为不利啊!”
目光凝视对面偶尔亮起的一两点火光,易宸璟长眉凝重:“退不是办法,我们退他们进,一样的结果。梁将军你阅历丰富,帮我分析分析,霍洛河族这次偷袭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样远距离攻击就算伤也只能伤到我军前沿兵力,况且一到天亮他们就会失去优势,如此大费周章为的什么?”
“蛮夷之地,粗野之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战术,这么做不过是想给我军造成一星半点的伤亡以振士气罢了。”
梁宫的回答无法解除易宸璟心中困惑,不祥预感积压心头,愈发沉重。
马鸣声声打断了二人对话,易宸璟回过身,只见皮甲之下瘦小身躯跳下马飞快走來,身后还跟着理应留守营地的乔二河。
“绮歌?”倒吸口凉气憋在胸口,易宸璟目光一紧,快步迎上前去,伸手捧住满是血痕的脸颊,“哪里受伤了?”
白绮歌摇摇头,指了指皮甲上大片血污:“不是我的血,我很好。”
半信半疑打量一番确定白绮歌沒有受伤后,易宸璟沉下脸转向乔二河,语气冷厉:“谁让你带皇子妃來这里的?立刻把她送回去!”
“是我执意要來,与他无关。刚才在营地有霍洛河人偷袭,是从地道潜进大营的,我忽然想起这两次奇袭他们都是天降鬼兵一般突然出现,会不会都是从地道而來?”
“地道?”易宸璟与梁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对面仍在攻击的敌人望去。
倘若推测属实,他们脚踩的黄土之下掩藏着霍洛河汗国无所不至的密布地道,那么对面沒什么力度的攻击很可能只是诱饵,真正的威胁來自地下,來自…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