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假装放荡承欢身下之后她都会这般虐待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污秽罪孽,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慰自己说,没关系,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孩子,保护懦弱的夫君与他风雨飘摇的皇位。
颓然靠在桶壁上,尉迟怜蓉眼神发直,自嘲笑声回响在空荡荡房内。
“白绮歌,你想当太子妃、想当皇后吗?等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就会发现,什么真爱,什么山盟海誓,假的,都是假的,你再怎么爱一个人,最终也不过是他的垫脚石。哈,太子妃,皇后,我宁愿如你从前一般做个庶女,那样也许还会有人真心疼你护你,不必像这样,爱恨都是假。”
无尽的黑暗中好像听到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白绮歌动了动,敌不过四面涌来的疲倦又沉沉睡去。
安静的徽禧居内,易宸璟刚刚合上眼小憩一会儿就感觉到手下传来微动,忙睁开眼看去,白绮歌却仍在睡着,安稳如婴儿。起身拧了块湿布擦去苍白面颊几滴汗珠,拧水时哗啦哗啦声不小心惊动了屋外内堂伏案休息的玉澈,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走进来,看白绮歌没有转醒颇有些失望。
“殿下,我来看着小姐,您去睡会儿吧,这几天您熬的脸色都发黑了,等小姐好了你却病了,多划不来。”
易宸璟还是摇头,倔强地守着白绮歌床边不给任何人照顾机会。
白天时敬妃亲自来到徽禧居硬逼着他吃了些饭菜,这会儿比之前精神许多,见白绮歌情况渐渐好转,心里也不再那么憋闷了。易宸璟示意玉澈先别走,一手握着白绮歌手掌,一手隔着锦被轻抚扁平小腹,语气略有些低沉:“玉澈,绮歌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怀孕的事?”
“是…是我自己发现的。”犹豫片刻,玉澈小心翼翼答道,“小姐也才知道不久,许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殿下。”
“别骗我了,她这么聪明又有害喜反应,说才知道自己怀孕岂不是笑谈?实话实说,我不会生你们的气。”
玉澈咽了口口水,快速地扫了白绮歌一眼,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不到两个月时就发现了,可是小姐说你不会让孩子生下来,所以不许我告诉任何人。”
易宸璟露出微笑,苦涩黯然。
若是之前的他定然不会让白绮歌把孩子生下来,她的担心倒也没错,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不再恨她更不再怀有折磨她、伤害她的恶毒心肠,他只想保护她,就算孩子已经失去了也没关系,只要白绮歌还活着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唯一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因此崩溃垮掉,那样小心谨慎地保护着这个孩子,结果还是痛苦失去,已经遭受太多太多苦难的她还能再坚持下去吗?
当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再不会孕育新生命时,她又会有怎样反应?
一切都是未知数,能做的,就只有等白绮歌恢复神智,真正醒来。
“我去泡壶新茶。”看易宸璟指尖流连白绮歌面庞,专注神情好比多情公子,玉澈知趣地找个借口退出卧房,回头看眼窗外,东方天空已经升起鱼肚白。
没有外人在,易宸璟放松许多,细细打理着白绮歌额角碎发,不经意间碰到脸颊上那道狰狞伤疤,心里又是一痛。让她受了这么多伤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弥补来得及吗?能给她的太少,只怕这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等你醒来我就送你回昭国。”清俊脸庞贴近双目紧闭的苍白面容,易宸璟迟疑少顷,忽地闭上眼,低头轻轻吻在干燥唇瓣上。
这辈子他如此温柔吻过的女子除了红绡,就只有白绮歌。
一吻未结,微弱呻吟断在口中,易宸璟一惊睁开眼,近到不能再近的浓密眉睫轻颤着,在他双唇离开的瞬息露出那双干净、微带着惘然的漆黑双眸。
“认得出我是谁吗?”
“易宸…璟…”沙哑嗓音并未犹豫。
易宸璟长出口气点点头,笑意挂在唇边。她终于清醒了,这比任何消息都让他高兴、振奋,然而,紧接着,白绮歌凄凉笑容让他近乎心碎。
“死了,我们的孩子——是我杀了他。”
第89章玉簪重现
“别胡思乱想,现在你需要静心休息”易宸璟扶白绮歌坐起靠在床头,对有关孩子的话题避而不谈。
白绮歌扭过头掩盖住黯然表情。苏瑾琰说一旦生下这孩子就会连累易宸璟封王出宫、母子分离,为保他大业,保他一片孝心,她义无反顾吃下药引发小产,就这样亲手害死来不及看这花花世界一眼的骨肉,可他却…
果然,他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然而易宸璟的心思绝非白绮歌猜想那般,他只是不想这件事再给她增加困扰痛苦,所以才绝口不提,更可况他在乎的是更重要的事情——和预料的一样,她是自己服下药打掉孩子的,并且是在并不情愿的情况下,易宸璟明白这时候再说孩子的事可能会让她崩溃,再坚强的人总有个底线,而白绮歌显然已经接近那道底线了。
“饿了吗?等下让玉澈去给你煮些清粥,太医说刚醒来不能吃油腻干硬的东西,这两天先忍忍。”
“玉澈…”白绮歌依稀记得迷迷糊糊间听到过玉澈的声音,她不是应该回去昭国了吗?冰冷心底忽地涌上一丝暖意,近乎无色的唇角勾起浅笑:“那丫头…还是留下了。”
“如果不是玉澈冒着风寒给我报信,你早就被谨妃害死在莺月湖。那丫头几天没吃没喝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见你被人骗走,情急之下穿着单衣硬是咬着牙爬到我书房,手脚满是冻伤。”易宸璟端过凉茶喂了白绮歌几口,满满一杯茶却只喝下不到一半。
难怪那天易宸璟会突然出现在湖边救了她,可惜,没有人能救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孩子。干涩一笑,白绮歌压下心中凄苦,语气平静许多:“事情查清了?皇上知不知道是易宸暄与左丞相恶意陷害?”
“还没查清。”易宸璟摇摇头,目光几许疲惫,“放你回来是因为锦昭仪。锦昭仪去找过太子,两个人到父皇面前承认了私通之事,父皇理所当然雷霆震怒,但你的清白总算有人证实了。皇后把罪名强加在到敛尘轩与东宫搜查的两名宫女身上,前日已经杖毙,理由是为得谨妃重用制造伪证,陷害你和太子。目前这件事算是暂时平息,锦昭仪和太子的事也只有父皇、皇后才知道,毕竟是太子,父皇也不能为别人都不清楚的事情废了皇兄太子之位,至于以后如何就要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
白绮歌沉默片刻,微微有些失神。
锦昭仪深爱太子真心真意,太子看似喜欢招蜂引蝶风流不羁,骨子里爱的终归是锦昭仪,否则也不会冒着被左丞相责难的重压承认二人私情。以后的路他们会走得很辛苦,但至少拥有彼此,两情相悦的人最是幸福,纵是失去一切,有对方在便是全部天下,只为一人存在的天下。
静静看着易宸璟俊雅面庞,白绮歌多希望自己也能如锦昭仪一样,永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你瘦了许多。”易宸璟握了握白绮歌的手,掌心被嶙峋瘦骨硌得生疼。
“还说我,你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白绮歌淡笑,伸手在易宸璟颧骨一点,“再瘦就只剩骨头了,敬妃娘娘和素鄢姐姐要找我拼命的。”
零散破碎的记忆里是他一直守在床边,有时低低唤她的名字,有时沉默地握着她的手,每次朦胧睁开眼看到的必定是他,无论她是否清醒,易宸璟总是近在眼前。
忽然又想起那天他说的话。
她是我妻子,我不护着她还有谁能护着?
此生若有真正成为他妻子那天,所受苦难也就都值得了,哪怕他的温柔总是如此笨拙而又沉默无声。
轻擦在脸侧的手指忽地被易宸璟捉住,掌心热度仿若火烧,白绮歌愣愣抬眼,恰对上他明亮双眸。易宸璟深吸口气,表情无比认真:“绮歌,我想——”
“小姐醒了?”听到房内传来说话声,玉澈端着茶壶想也不想直接冲进屋内,大嗓门打断了易宸璟思虑半天方才鼓足勇气开口的话。
易宸璟一脸无奈,斜斜瞪了玉澈一眼,却被欣喜若狂的小侍女彻底忽略,娇俏身形扑到床边又哭又笑。见主仆二人似有无数话要说,易宸璟只得摇摇头一声叹息,独自走到内堂寻半刻清静。
内堂桌上放着窄口阔肚的朱红瓷瓶,一看见它,易宸璟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瓶里的药被白绮歌一颗不剩全都吃了下去,方太医只能凭借残留气味判断药中含有几味致孕妇滑胎的药材,与易宸暄逼迫戚夫人打掉孩子的药完全相同。毫无疑问,这药来自遥阖殿,可是为什么易宸暄要阻止白绮歌生下孩子?易宸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倘若他不得不接受封王远离帝都,易宸暄应该很高兴不是吗?这趟水越搅越混,他渐渐有些看不清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前朝众臣为北征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后宫因谨妃禁足也宁静不少,白绮歌住处被易宸璟强行搬到离自己卧房最近的院落,好吃好喝养着还有动不动就沉着脸逼她猛吃补品的易宸璟在,身体恢复速度远超预料,半个月后就能如常走动了。
距离北征还有五天时间,一切准备妥当后易宸璟反倒闲了下来,有时在御书房或寝宫陪陪遥皇,有时安慰安慰担心不已的敬妃,有时与战廷商量些事情,更多的时间则耗在白绮歌房内。因为担心不在遥国时有人会对敬妃不利,易宸璟决定让敬妃去宫外梅仙姑庵内安养,暖殿里素鄢正帮敬妃收拾东西,易宸璟径自往白绮歌处行去。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一进门就发现白绮歌在整理包袱,易宸璟讶然。
“自然是与敬妃娘娘一起走。”白绮歌头也不抬,利落地把衣服叠好放进包袱,“你说要惩罚素娆让她独留宫中,那我和素鄢姐姐当然就要跟随敬妃娘娘了,有什么问题?”
易宸璟走到床边摁住白绮歌双手,目光意味深长:“我答应过你让你回昭国的,忘了?”
那么重要的承诺怎么会忘,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白绮歌明白,易宸璟对敬妃的安全十分担忧,否则也不会把战廷留下,可战廷空有一身好妈的夫却缺少应付阴谋心计的头脑,最好的方法就是她与战廷一起保护敬妃,这样一来,回昭国的事就不得不往后推延。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春寒料峭的,玉澈手脚冻伤未愈,稍微沾些寒气就疼痒难忍,等天气暖些再说吧。”
“真的不回去?”易宸璟长眉高挑。
“怎么,嫌我浪费粮食?”白绮歌不甘示弱,仰着脸一本正经。
对峙片刻,易宸璟忽地笑出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白绮歌:“娘亲不用你守着,父皇已准许锦昭仪同去,加上鬼精鬼灵的玉澈还有战廷那个铁打的榆木脑袋,想对娘亲下手没那么容易。既然你不回昭国,我另有任务安排给你,信上写的清清楚楚。”
锦昭仪细心,素鄢稳重,玉澈聪明,有她们三个在的确不需要她再多干预。白绮歌不禁对拒绝回昭国的话有些后悔,无奈话已说出不能改口,只好郁闷地接过信匆匆打开。
“此番北征霍洛河汗国路途艰险,思及七皇子新婚燕尔难免心有旁骛,特准皇子妃白绮歌随军同行,一切吃穿用度随副将例制分发,只领大将军之命,旁人不得干预…皇上?!”看着信末朱红印章,白绮歌瞠目结舌,“让我随军同行?!”
易宸璟笑意更深,言语中似乎对遥皇冷硬态度有所松动:“父皇老奸巨猾,早看出你骨子里那股白家奇才血脉。先前一味帮着你说话就是不愿见你被人陷害获罪,如今又主动让你与我一同出征,一来能最大程度避免再有人暗下毒手,二来也是希望这次北征能让你更多了解沙场,以便挖掘出用兵潜力。”
想来想去倒没想到这个办法,白绮歌惊讶过后又有些慨叹,不愧是父子,易宸璟与遥皇缜密心思当真像极。
既然遥皇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丢开包袱长出口气,白绮歌半是玩笑地白了易宸璟一眼:“这回好了,在你面前我又多个身份。以后记得要叫我白副将,敢有违背小心军法处置。”
“身份吗…”渐有血色的面容活跃眼前,易宸璟若有所思,趁白绮歌低头间隙把什么东西插在绾起的秀发之间。
白绮歌一愣,一边伸手向头顶摸去,一边侧头看向妆奁上平整铜镜。
细长簪身擦拭锃亮,莲花托座雕镂精巧细致,顶端一颗碧绿玉珠圆润光滑,色泽均匀,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白绮歌竟不知道易宸璟在什么时候偷偷拿走了她藏于匣中的玉簪、在什么时候把破碎的玉珠重新换过,如今把它安稳置于她发间又是为了什么。
那是敬妃给她的,作为正妃身份证明的玉簪。
怔怔看着神情郑重的易宸璟,白绮歌有些迷茫,当初是他一气之下摔了玉簪说什么不会娶红绡之外任何女子,这番举动又算什么?
白绮歌的反应都在易宸璟预料之中,但他并不在意,轻轻执起白绮歌双手,眼中是足以令人转瞬沉溺的无边温柔。
“绮歌,做我妻子,你可愿意?”
第90章阴谋随行
时光仿若凝滞,周围静谧得连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在还能听到,不然白绮歌真要怀疑自己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莫非仍是梦境一部分,睁开眼就会消失吗?若不是梦境,他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怎么会问她说,做我妻子,你可愿意?
他的恨那样炽烈不加掩饰,他的爱那样痴狂从未改变,即便白绮歌曾有过那么一丝期盼希望他可以忘记红绡,却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不恨她已经很难得,代替红绡成为他妻子,根本就是世上最荒唐的梦境。
“联姻替嫁,我本就是你的妻子,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之说。”巧妙偷换话题,白绮歌不动声色抽回手掌,对易宸璟的问题避而不答。
易宸璟自然不满足于她模棱两可的回答,眉头微皱,声音低沉:“不愿意么?”
“这玉簪你说过只红绡公主一人戴得,放在我这里不合适。”摘下玉簪交还给易宸璟,白绮歌低垂眼脸,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我只是个挂名皇子妃,身份低微又无才无貌,他日你荣登皇位自会有合适女子扶为皇后,之前的路有我和战廷相伴,之后的路,另寻佳人吧。”
预料到她会惊讶,却没料到她会拒绝,易宸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玉簪半举,眼中有不信不解,更多是难以接受。
白绮歌从小就喜欢黏在他身后,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长大后明知他深爱的人是红绡还屡屡吐露真情甚至甘愿为妾,而今为了他的皇图霸业,她收敛光芒默默相助,连亲生骨肉都为他忍痛舍弃,为什么却不肯接受他给予的名分?
忽地拉住纤细皓腕,易宸璟深吸口气:“因为恨我攻破昭国连累白家,还是恨我之前那样待你?给我个理由,我不相信你会心甘情愿做一辈子名不副实的皇子妃!”
“的确不甘心,一辈子太久了,我没那么好的耐性。易宸璟,我答应过会帮你坐上皇位但没有说那之后还要在你身边,你当上皇帝那天就是我返回昭国之日。不用担心我会反悔,我没有那么卑鄙,所以你也不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来留住我,现在这样的关系我已经很满足。”白绮歌笑得淡然,所有苦涩都吞到肚子里,半点也不肯让人发现。
她多想干干脆脆一口答应,可是她不敢,易宸暄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无法接受再一次虚情假意的背叛,尤其是易宸璟,前世今生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提及孩子时他选择立刻转开话题的反应让白绮歌如坠冰窖,连失去亲生骨肉都不在乎,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乎她?无非是他的尊严或者野心在作怪,不愿浪费任何有用棋子,不愿把一步好棋让给别人下手,完全不关乎感情爱恨,仅此而已。
早知道是被欺骗的结局,还不如不贪恋那一刻欢愉,最后落得遍体鳞伤。
“好了,这件事我不想再听,说些别的吧。”阻止还想辩解的易宸璟,白绮歌故作轻松扬了扬手里的信,“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该准备的东西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哦对,明天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你,早点到书房,我等你。”易宸璟收好玉簪,片刻前满腹衷情模样消散无踪,两人之间言谈又如往日般平淡似水。
白绮歌婉拒之意如此明显,易宸璟自知没有解释下去的必要,感情不是儿戏,强求不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放弃了,就如同深爱红绡这么多年,远超常人的固执不允许他说放手就放手。他明白得很,白绮歌仍然不信他,不相信他是真心一片而非出于利用她的目的,这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当初伤她太深,身上、心上血淋淋的伤口直至今日仍未痊愈。
慢慢走下去吧,封疆路漫漫长远,帝业亦非一日之谈,他有的是时间让白绮歌消除误解、卸下防御,终有一日她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他,将一生幸福交托给他。
对白绮歌,他志在必得。
敛尘轩最阴冷角落,无人清理积雪的低矮柴房外,白如细玉的圆润手掌握着钥匙,咔哒一声解开沉甸甸大锁,紧紧锁住柴门的粗重铁链啷当落地。
“娆儿,娆儿?”推开门,素鄢急切呼唤,被呼唤的人却静静坐在柴草堆后猫一般蜷缩着,两只眼睛充满怨毒。
一个月,她被囚禁在冰冷阴暗的柴房中整整一个月,没有人来看她,没有人关心她、在乎她,只有送饭的老仆每天开下冰冷的残羹剩炙让她不致饿死。人都是会变的,尤其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再弱小的人也会变得扭曲,变得疯狂。
“娆儿,快起来,咱们出去,这里冷得要命,再待下去你会冻死。”素鄢眼圈一红,心疼地抱住妹妹,却被无情推开。
“我若该死,上天早就让我死在这柴房之中,还用得着你来嘘寒问暖同情可怜吗?”冷冷看着亲生姐姐,素娆站起身,披在背上的破旧棉絮掉落在地。一袭旧被,一餐粗食,每天与她相伴的就是这些,而不是眼前梨花带雨的姐姐。还带着稚气的脸庞露出古怪笑容,素娆低下头,毫无光泽的漆黑眼珠一动不动,阴沉得吓人:“姐姐,一个月了,你可有来看过我一眼?你看看,看看我的指甲,我每天在木头上一道道划过,指甲折了,皮肉烂了,我却等不来你救我。姐,你是我姐姐啊!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连你都不肯帮我!”
素鄢被妹妹疯狂模样吓坏了,浑身一抖跌坐地上,眼中流露出哀伤:“不是姐姐不想救你,实在你犯下的错误太严重,殿下只罚你在柴房中囚禁,现在又许你独留敛尘轩等我们回来,这已经是天大恩赦。娆儿,别再错下去了,就算我求你还不行吗?好不容易我们有了能够吃饱穿暖的家,你还想要什么?”
素娆不回答,蹲在素鄢身旁一味冷笑,冰冷手指抚过丰腴肩头,轻轻触在那张和自己并不相像的脸庞上,语气阴森:“家?那是谁的家?你的还是我的?姐,你知道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软弱,凡事不争不抢,总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我们跟着娘亲颠沛流离那么多年,难得遇到一个能收留我们的地方,你想眼睁睁看着从此安享富贵的机会被人夺走,任人颐指气使踩在脚下吗?你可以忍,我绝对不会!”
“绮歌从没有和我们争夺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娆儿,你一心想爬上皇子妃之位这我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皇子妃是谁都可以当得的吗?”深深了解亲生妹妹的素鄢明白素娆所指何意,神情里掺杂了几许悲戚,紧紧握住脸侧冰冷手掌声音颤抖,“爱或不爱没人能强求,绮歌初来乍到倍受欺辱,可她还是得到殿下倾心,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你又何必斤斤计较非要去争那虚名?一处安身地,一日平安喜,再执迷于无望目标你会毁了的,娆儿…”
“行了,别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白绮歌也是人生肉长的,她不比我多什么。有她,殿下不会看你我半眼;没她,早晚敬妃娘娘会从我们之中选出一人做皇子妃。姐姐,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现在轮到我来给你荣华富贵了。”
近乎扭曲的笑容根本不可能让素鄢安心,心里恐慌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娆儿,你想干什么?听姐姐一句劝,别再害绮歌了好吗?!”
“不,好!”咬着牙一字一顿,素娆甩开扑过来的素鄢,恶毒眼神在阴暗柴房熠熠发亮,“你听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是帮一个外人还是要我这个妹妹?!你可以帮她,没关系,不过我告诉你,白绮歌不会活太久。姐姐,你没发觉异样吗?这么冷的天,这么简陋的饭我依旧活着。实话告诉你,有贵人暗中帮我,白绮歌,必死无疑!”
苍狂笑声近乎歇斯底里,素鄢怯怯地看着笑弯了腰、笑出了泪的素娆,总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相依为命半生的那个妹妹。她心爱的妹妹不会这般丑陋疯狂,如此被嫉妒迷失双目、一步步走向歧途的人,是谁?
来不及想太多,脑后忽地传来一阵剧痛,视野里天旋地转渐渐黑暗,软软倒地前素鄢听到一个男人陌生的声音,而后再无知觉。
“你——!别碰我姐姐!”笑声戛然而止,素娆换上惊恐表情死死盯着门口,尽管害怕到双膝发抖,仍拼命尖叫着把昏倒的素鄢拖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